趙暮夕安靜著, 不管紀與棠怎麼哄, 怎麼給她吃定心丸，她都笑不出來，心裏依然不安。


    最擔心的一天還是來了, 比趙暮夕想象中早了好多。說實話，趙暮夕對她跟紀與棠的未來一點信心也沒有，所以才不願麵對現實，她想無視她跟紀與棠之間的差距，隻談感情, 但這樣理想的狀態又能維持多久？


    今天和奚蕓開誠布公, 趙暮夕被紀與棠牽到奚蕓麵前介紹的時候，她才強烈地感覺到，門當戶對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情。雖說感情是平等的, 但是兩個人在一起, 受影響的因素實在太多, 並不是靠著這份感情就能一直走下去。趙暮夕又想起了管婕，管婕當初和淩瀾那麼相愛，最後還是在現實麵前分了手，就像管婕, 偶爾想起來會難受，可哭過一場後，還不是繼續自己的生活。


    趙暮夕就怕她和紀與棠也會走到這一步，在這件事情上，趙暮夕格外敏感。


    紀與棠摟住她, 再慢慢抱緊，希望能給她踏實的感覺。


    趙暮夕抬手抱住紀與棠的腰，將額頭抵在她的肩上，閉眼靜靜感受溫暖，一如自己第一次抱她時的模樣。


    “咳——”奚蕓走近，朝著眼前這兩人輕咳一聲。


    “媽。”


    “奚教授。”


    她們這才鬆開對方。


    趙暮夕再開口叫奚教授時，心裏五味陳雜。


    午飯地點是紀與棠選的，一家小資風格的西式餐廳，人很少，適合聊天，點單的時候，直接選了招牌菜，也不必糾結，但是現在，誰也沒有吃飯的心情。


    “媽，你這次設計展忙了好長一段時間吧，上次迴家都沒看到你。”紀與棠笑著，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也讓飯桌上的氣氛沒那麼僵硬。


    奚教授和紀總一樣的腹黑，趙暮夕壓根摸不清奚蕓的想法，臉上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緒，這種情形下，趙暮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還好紀總一直在桌下牽著她的手，寬慰她。


    “你還記得我這個媽啊？”奚蕓一語雙關，養這麼大的女兒，想讓她周末陪陪自己，十次有八次是沒時間，以前一周迴家兩次，後來一周一次，再後來大半個月或者一個月才一次，要不是今天逮著這兩人現形，奚蕓還真以為紀與棠是在沒日沒夜地忙工作。


    “我今天的確約了客戶，但對方飛機誤點，所以今天日程臨時取消了，這才有時間。”


    趙暮夕坐在一旁聽著，難怪當初自己套路不上紀與棠，紀總才是撒謊界精英，她那張嘴，假的說得和真的一樣。


    “得了吧，我看你客戶就在你旁邊坐著。”奚蕓瞥了一眼趙暮夕，一針見血地說道，紀與棠是她帶大的，心裏在尋思什麼，她清楚得很，當年紀勉追她時，也是用這樣的借口搪塞家裏的。


    就這樣說了兩句，趙暮夕漸漸放鬆了一些，奚蕓還有心情跟她們說笑，是不是自己太緊張了？奚教授人真的很好，對自己也很好，當初她還熱心地開導自己，讓自己堅持下去，趙暮夕一想到這，又覺得奚蕓不會為難她們。


    “媽，你就別氣了。”紀與棠看了一眼趙暮夕，轉而對奚蕓說道，“以後啊，我跟暮夕每周都迴去陪你。”


    話裏都是套路，還當自己聽不出來麼？奚蕓放下手裏的玻璃杯，想起趙暮夕曾經和她說過的那些故事，也想起她曾經對趙暮夕說過的話，再把這些都跟自己女兒聯係起來，所有事情雜在一起，不是一時能想得清楚的。


    她教趙暮夕要堅定自己的感情，哪曾想到，趙暮夕喜歡的剛好是紀與棠。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們在一起了。”奚蕓又是看不出喜怒的一句話。


    趙暮夕心裏咯噔一下，看著奚蕓，似乎明白紀總的性格是怎麼養成的了。


    “她膽兒小，你就別嚇她了。”紀與棠對這句話一笑而過，還是護著趙暮夕，這時候服務員正好來上菜，“先吃飯吧。”


    自己是真心喜歡紀與棠，對這份感情也十分認真，趙暮夕想，奚蕓應該都了解的吧？畢竟自己也是同她交心了。


    “有想法是好的，但實踐要大於理論，做服裝不是光靠靈感，畫一張圖紙就行了，製作和工藝上你也要加強學習。”吃了兩口，奚蕓放下手裏的刀叉，突然向趙暮夕說道。


    “嗯！”趙暮夕一愣，奚蕓是在跟她說話，心裏鬆了一口氣，趙暮夕朝奚蕓笑著，立馬就親切起來，像以前一樣，和她熟絡地聊天，並不因為她是紀與棠的母親而變得生分。說起來，她跟奚蕓都認識大半年了，她一直以來都把奚教授當成親切的長輩，“多虧了您的指導，這次我才能拿獎，一直想好好謝謝您來著。”


    說起工作上的事，倒是勾起了共同話題，趙暮夕剛說完，紀與棠就接著說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以後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就直接問我媽。”


    紀總真是抓住一切機會，每時每刻都在套近乎。


    “嗯，那我先謝謝阿姨。”趙暮夕繼續笑著，現在是真的開心，心裏幾乎要樂瘋了，奚蕓沒有反對，是默認她和紀與棠的關係了吧？否則怎麼會一起吃飯，還心平氣和地聊天，至少她腦補中的出櫃，要比現在“腥風血雨”。


    紀與棠瞧了趙暮夕一眼，也笑了，這家夥稱唿倒是改得挺快，之前還一口一個“教授前輩”，現在阿姨喊得那叫一個甜。


    這兩人一唱一和…奚蕓也無奈，“棠棠，等會兒我們單獨聊聊。”


    趙暮夕才鬆口氣，心裏還沒落踏實，現在又揪了起來。


    “好啊。”紀與棠還是輕輕鬆鬆地應道。


    等吃完中飯，紀與棠讓趙暮夕先走，“你先去車裏等我。”


    “可是……”趙暮夕覺得這時候，還是應該兩個人一起麵對。


    “聽話，沒事的。”


    紀與棠原本計劃找機會先跟家裏說明情況，再正式介紹趙暮夕，可今天還是猝不及防地暴露了關係，不過，這也算個契機，把事情都說清楚。


    “如果我今天沒發現，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下去？”奚蕓問紀與棠，這件事情實在不像是紀與棠的風格，和一個女人在一起，還有意瞞著家裏，明顯是在逃避。


    “我想過和你說的，我和暮夕……”


    奚蕓掐斷了紀與棠的話，“你們的事情，她跟我說過了。”


    “媽，你也認識暮夕這麼長時間了，應該清楚她的為人，她是個好女孩。”


    奚蕓當然是喜歡趙暮夕的，這個女孩子的要強和倔強，頗像當年的自己，所以她們才談得那麼投機，“你想過沒有，你們真的適合在一起嗎？”


    “因為我們都是女人？”


    奚蕓並不是反對同性之間的愛情，相反，她看過太多的悲劇，她身邊就是，管婕是她最得意的學生，也是灰姑娘愛上富家千金的戲碼，最後還是沒等到好的結果。當初管婕和淩瀾分手後，割腕自殺過，還好被及時搶救過來，後來管婕一度抑鬱，那時候奚蕓每周都會抽時間去陪管婕聊天，開導她，管婕才慢慢放下那些心事。


    奚蕓聽了趙暮夕的故事，便想到了管婕，她不想再一次看到這樣的事情，在自己眼下發生。


    紀與棠也聽奚蕓說過管婕的事情，她知道她母親可以理解兩個女人之間的感情，紀與棠娓娓說著，“暮夕跟我說，你第一個祝福我們，讓我們堅定走下去的人，她經常跟我提到你，說你教會了她很多東西，也包括感情方麵。”


    “……”奚蕓一陣語塞，她是教了趙暮夕很多，等迴過頭，趙暮夕全用她女兒身上了，這還真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媽，你不會雙重標準吧？”紀與棠笑著又補充一句。


    “你比她大，比她成熟，應該更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你們選的這條路並不那麼好走。如果你真覺得她是個好女孩，就不要去傷害她。我希望你們在享受感情的時候，也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站在母親的角度，奚蕓不看好她們，因為和門當戶對的人在一起，會輕鬆得多。但感情這迴事，誰又說得準，奚蕓是過來人，她也懂趙暮夕的感受，很明白愛上一個“高高在上”的人，需要克服多少卑微，鉚足多少勇氣，她當初能和紀勉走到一起，有過分分合合，也沒少吃苦。


    紀與棠心裏一暖，趙暮夕說奚蕓一直很照顧她，如今看來沒錯了，在這個問題上，奚蕓還顧及了趙暮夕的感受，“媽，謝謝你。”


    奚教授傲嬌了一把，“謝我什麼？我還沒答應。”


    “我們會像你跟爸一樣。”紀與棠拉過奚蕓的手，握著，繼續說道，“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奚蕓輕歎了一口氣，從小到大，紀與棠辦事都比同齡人成熟穩重，她一直是不操心的，在這件事情上，她充其量也是給個建議，說到底還是她女兒自己的事情。


    趙暮夕在車上忐忐忑忑等了大半個小時，才看到紀與棠和奚蕓出來，她下車。奚蕓沒讓紀與棠送，而是讓自己的司機直接載自己去會展，下午設計展還在進行。


    “阿姨怎麼說？”


    “稱唿改得挺快。”紀與棠坐在駕駛座上，轉過頭打趣趙暮夕，“你剛剛應該直接叫媽，我們的事就成了。”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到底說了什麼……”


    “先老實告訴我，你跟我媽是怎麼認識的？”紀與棠伸手抬著趙暮夕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


    趙暮夕當初說是工作上認識的，紀與棠還以為是她公司的前輩，現在看來，明顯是在撒謊，趙暮夕和奚蕓怎麼可能有工作上的交集。


    作者有話要說：　　婆婆人超好的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