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蘭姨隻是用眼神警告了她們倆人進了廳堂關上了門,顧弄溪這才將嘴裏的煙霧全數吐了出來。
顧清河朝著最會脫幹係的妹妹冷漠盯了一眼。
顧弄溪趕緊迴過頭,既像是轉移話題又像是閑談般繼續說道著,“姐,你見過蘭姨的真容嗎?”
“不曾。”
顧清河看著滿地白雪,迴複道。
“我之前聽我爸說,蘭姨她曾經是為了替奶奶擋了一道大劫,下半張臉也是那次毀容的!鳖櫯@樣說著,望向顧清河,“奶奶的腿傷好像也是那次落下的,不過幸好有蘭姨,不然奶奶就不在了。”
顧清河聽著,並不知道這其中的真假,她也曾聽自己父親提過奶奶的事情。
若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那蘭姨當真就是被研究出來的“殺人機器”。
也是,在本家,似乎沒人能傷得了對方。
而此時此刻,言臻早已進入了被貼心關上門的廳堂內。
她隨著侍者的帶領下進了裏屋,她一路微微低著頭也不太敢東張西望,隻知道,這房間內呈現的古色古香的大家氣派,以及那些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藝術品都彰顯著奶奶雍容華貴的氣質與疏離。
她當時聽那位看起來很年輕的蘭姨提及了奶奶的名字,容懿。
言臻在等待的同時腦海裏已經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了,她瞅著眼前這張精致雕刻的紅木茶桌,出了神。導致從裏屋裏的老人家出來的,言臻都還愣愣地發著呆。
“幹嘛不坐下,你剛醒來要多歇息。”
一道清麗質感的好聽女聲傳入了耳廓,言臻立馬抬起頭,睜大眼睛看著被蘭姨輕輕推出來的老人家。
她難以置信地愣神了好幾秒,然後立馬尊敬地微微彎腰向老太太鞠了一躬,“奶……奶奶好,我是言臻!
老太太看著女孩拘謹的模樣,輕聲笑著,揮揮手,示意對方趕緊坐下說話。
言臻隻好抿著嘴,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茶桌一旁。
而一旁的侍女,言臻知道對方叫婉瑤,是之前給她遞送補品的小姑娘。
對方笑盈盈地替老太太和她倒了一杯紅色的茶水。
“謝謝!毖哉榉浅?蜌獾亟舆^茶水,放在手心。
老太太微微觀察著這個女孩,她聽著言臻這個孩子不分尊卑懂禮,心裏默默讚許了一些,她輕聲說道著,“這是紅參茶,你現在還是得多補補,我待會會派人送些到你那去,這些好東西,市麵上都很難買到的!
言臻很難接受這樣盛情,她立馬擺擺手說著,“奶奶這真不用,我身體還好,顧崽……顧清河她很會照顧我,我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闭f完,她靦腆地笑了笑,聲音中還是多多少少帶著緊張的。
沒辦法,顧清河的奶奶。
若不是從對方那一頭白發,根本看不出是一位接近七十歲的老人家,對方的臉色氣色保養地特別好,年輕時候便是相當了得的美麗,即使上了歲數,依然風韻奪人,隱隱中透著一種難得的貴氣與傲然。
像是與生俱來,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嚴感。
“我聽弄溪說,你和清河從小就認識了!
“嗯,是的,我們曾高二一個班,然後便熟識了。”言臻老實地迴答著對方的問題,不敢怠慢,她也不懂,奶奶這是在詢問著話還是想其他什麼事……
老太太點點頭,像是隻是和她閑談般自然,“那你們認識好久了,你覺得清河這個孩子怎麼樣?”
言臻驚訝地聽著老太太的詢問,她不明白老太太為何會問這個問題,但她還是不假思索地迴答著,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她是一個唯一能讓我一想到便會很開心的人!
老太太聽著這個如此美妙的闡述,頓時有點好奇地接著問著,“哦?她有那麼好嗎?”她的聲音也從原先的略有嚴謹的語調變得隨和了些。
言臻果斷點點頭,但又很困惑地皺了下眉,“嗯……其實我不也不知道她哪裏好,但又覺得她處處都好!闭f完,她開心地笑著,似乎是想到了顧清河般,笑得很甜。
老太太表情微妙地迴過頭望了一眼身側的蘭姨。
這句話竟是如此地似曾相識。
我究竟哪裏好,你要這般對我?
我不知道小姐哪裏好,但又覺得處處都好。
你叫什麼名字?若是還沒有名字,我便幫你取一個便是。
好。
就叫你蘭臻吧。
想到這裏,老太太突然笑了下,有時候深邃的記憶刻在心底根本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蒼老,蘭姨似乎能猜到對方在念想著什麼,同樣溫柔地望著對方。
兩個人相顧一笑,心底都覺得言臻這個孩子還真是讓人歡喜。
非?蓯郏浅U鎸。
“清河要是知道你這樣評論她,估計她會相當開心。”一旁的蘭姨語氣柔和地與言臻說,因為同樣的話她也曾發自內心說過。
老太太也同意蘭姨的話,“我可是好久沒看那孩子有其他表情了,清河能有你的相伴,真是非常幸運的!
言臻哪敢有這份殊榮,她趕緊擺擺手,說著是自己幸運的話,她其實還蠻喜歡顧清河的奶奶,雖然麵容嚴苛了點,但感覺還是很愛顧清河的。
隻要是對顧清河好的人,她都會心底表示感謝,她希望她的顧崽可以得到很多的關懷。
“我來的時候,聽弄溪說奶奶最近在聽戲曲?”言臻小心翼翼地提問了一聲。
老太太聽到“戲曲”這兩個字頓時眼眸亮了些,她其實從以前便喜歡唱戲,在她還是年輕的時候,便經常會與各家小姐結伴去當時極富盛名的戲曲班子聽戲。
隻不過,隨著年歲的增長,反而忘了這出興趣了。
最近她又提起來了,不得不承認,有些戲曲真的是極為好聽。
老太太笑著點點頭,“是啊,最近在聽豫劇,感覺還不錯,我還在想著等孩子們什麼事都辦妥了,和蘭臻出去聽聽戲曲!
“豫?”言臻瞬間激動了一下,她曾經為了演戲,特地去學習了些豫劇,雖然自己不是太專業,但傳授學藝的老師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豫劇大師,而且她還認識很多豫劇戲曲人員,她們若是有大劇院的演出,她還可以托點關係獲得前排門票。“奶奶,您喜歡豫劇的哪出戲呢?”
“怎麼,難道小臻你也懂戲曲?”老太太很是驚訝,心裏頓時有了期望。
言臻立馬點點頭,不過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頭發,“曾經跟豫劇大師周懷逸老先生學習過,因為我要拍戲的緣故!
老太太頓時聽著驚喜,立馬和言臻說的很投興致,“我最近在聽《花木蘭》,不過還沒聽完,那真的……”
老太太沒說完,言臻從對方的音調上便能聽出老太太內心喜愛。
“《花木蘭》我會呀,我會其中一些片段,我也很喜歡!毖哉榱ⅠR迴應著,她那會兒可是勤學苦練了好久的豫劇,為了拍戲,嗯,原音輸出,就是這麼厲害。
“真的!?”老太太立馬拉過言臻的手,果然神情也變得不一樣了,“可以給我演繹一段嗎?”
蘭姨看著老太太和言臻這氣氛變得這麼歡樂,適當地提醒了一下,“言臻她才恢複身體!
老太太隻好作罷,“是我糊塗了!
“不不不,我可以唱一段,一小段可以的!毖哉椴幌腭g了老太太剛興起的興致,她想著討奶奶歡心,好不容易對方一個興趣愛好正好是自己擅長的,這多難得。
老太太看了看蘭姨,似乎在與對方商量,蘭姨隻好點頭答應。
這容懿興致一上來倒是誰都攔不住,她隻擔心言臻這孩子身子骨剛恢複。
“蘭姨,我沒事,隻是一小段而已,如果表演不好,也請奶奶和蘭姨不要見笑。”言臻慢慢站起來,笑著看向她們。
她輕聲咳了幾聲,潤潤嗓子,然後深吸一口氣,斂去了之前所有的神態,麵容表情已然進入了角色裏,言臻,她可以一秒入戲。
對演繹的熱愛,言臻可是誰都不會輸。
“花木蘭羞答答,施禮拜上”
隨著這一聲脆音響起,驚豔了在場的老人家以及蘭姨。
這是花木蘭羞答答施禮拜上的片段,老太太驚訝地看著聽著麵前這位女子巧笑倩兮眉目靈動的模樣,尤其是那三個字“羞答答”真的是餘音繞梁般動聽。
“尊一聲賀元帥,細聽端詳,陣前的花木棣就是末將,我原名叫花木蘭哪……”
言臻繼續唱著,老太太神情專注地看著,聽著美在了心裏,這真的是味正到一點都不輸給大師水準。
隨著一曲終了,老太太簡直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多才多藝的孩子,她立馬對著言臻招招手,讓言臻趕忙到自己麵前,開心地拉過言臻的手。
“沒想到我們小臻還有這樣的才藝,真的是太驚喜了,太驚喜了!”
老太太語氣歡快,很是激動,她突然想到手上竟然沒包什麼紅包,本來她隻是和蘭姨打算見見這個讓清河奮不顧身的心上人的,並沒有準備什麼,結果真的越來越歡喜。
“蘭臻,我覺得我可以把那玉鐲子拿出來。”老太太這樣說著,示意一旁的蘭姨。
蘭姨先是一愣,然後笑著點點頭,迴到了裏屋去了。
老太太重新握住言臻的手,眼睛都帶著笑,“奶奶這邊沒準備什麼見麵禮,但小臻怎麼能空手迴去呢,所以奶奶想送給你一隻鐲子,你們年輕人對待這些金銀首飾太華麗估計也不喜歡,我這裏有一個特別清雅的,奶奶覺得小臻一定很適合這款。”
言臻聽著這話,仍然處於驚訝當中,還未反應過來,便看著蘭姨從裏屋走了出來,手裏捧著一個精致雕花的鐵藝盒子。
言臻傻傻地看著奶奶打開盒子,裏麵被紅布蓋著一枚看著就極為素雅清麗的玉鐲子。
這枚玉鐲子,通透飄逸,靈氣逼人,在燈光下泛著點點熒光。
“奶奶……奶奶這……我不能……”言臻立馬擺手,自己不能接受這份如此貴重之物。
老太太笑著看著言臻,她伸出手拉過對方,“其實我這個鐲子,本是要傳給清河的,但她並不愛這些首飾,所以奶奶轉念一想,與其之後給她,不如現在贈予你,因為你和她都是一樣的。”
言臻聽著奶奶這番話,心裏突然有點感動,這算是把她當做了一家人的意思吧。
“奶奶,我和清河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您的!”
言臻心裏想什麼便說了出來,她這句話一出口,惹得身後的蘭姨都笑了。
“蘭臻你聽,這孩子多懂事!崩咸珜捫牡匦χf,她的孫女真是選對了人。
一旁的蘭姨溫和笑意地點點頭。
“我想用那個緞麵金絲袋子裝著這個手鐲!崩咸氲搅硕Y物要體麵,她記得曾經有過一個非常漂亮的金布袋子。
蘭姨微微皺眉,似乎沒想到對方說的金線袋子。
老太太隻好讓蘭姨將自己推進裏屋,她想去尋。
“小臻你就先等一下,奶奶和蘭姨找一件物品!闭f完,奶奶便讓蘭姨推她進了裏屋。
隔著屏障,言臻還未來及反應,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接受這份大禮,奶奶和蘭姨真的很喜歡她,想到這點,她便默默坐在外屋候著。
而裏屋內
蘭姨看著容懿將櫃子打開,尋著那件對方說的金線袋子。
她隻好站在一邊,杵著,幫不了忙,因為她記憶裏根本沒有這個東西存在。
“容懿,你似乎很喜歡她!
老太太聽著蘭姨的話,放下了剛找到的金線袋子,靜靜地說著,“她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誰?”蘭姨問著,活了那麼多歲月,她還是沒辦法揣測人心。
老太太轉過輪椅,移了幾步位置,目光如炬看向眼前戴麵紗的女子,“像你!
蘭姨本是淡然的眸子,突然閃爍了一絲流光,她溫柔地接過對方手裏的金線袋子,“沒想到我居然也會忘記小姐存放東西的位置!
“剛剛小臻唱的那出戲”
“是我和小姐第一次聽戲的那出,我記得!碧m姨一邊將金線袋子拆開,把玉鐲放裏麵,一邊接過對方欲說的話。
容懿先是一驚,本以為隻是自己記得,沒想到蘭臻也記得清楚。
所以,當時言臻唱那出《花木蘭羞答答,施禮拜上》戲讓她頓然驚訝。
“讓我看看!
蘭姨聽到對方突然的要求,停頓了一下,隻好聽從摘下了麵紗,她彎下腰,與容懿麵對著。
“過了這麼多年,總感覺你沒什麼變化,這傷也試了那麼多辦法都消不掉……”容懿將手附在了對方冰薄的臉上,完美的上半張臉,歲月都刻不出一絲痕跡。隻不過因為自己,讓對方的下半張臉如此駭人,想到這裏,她的語氣透著說不出的哀傷。
蘭姨看著對方低垂眉眼,並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溫柔地說出心中所想。
“這麼多年,我看小姐,也還是像當初那般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蘭姨的身世:
容懿出嫁之後收到家中的女仆。
當時名義上是個過繼女孩,實則是容懿的父親從當時日本非法研究所偷運出來的“殺人機器”。
戰爭之後所有資料銷毀,研究實驗體全數消失。
壽命比一般人長,幾乎沒有人類情感。
從小待在容懿身邊,侍奉左右,漸生情感,終其一生守護小姐。
曾為容懿擋下致命一劫,右下顎殘毀,之後便戴麵紗示人。
喜蘭花,容懿賜名:蘭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