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中原中也沒有過去,他不會做夢,甚至大致估測出自己可能不是人類,這樣的中原中也生活在人群中,心底其實是迷惘和膽怯的。
——如果我不是人類,那我到底是什麼,我到底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的,讓我出現在此世的人是誰?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或者說,我被創造出的目的是什麼?
中原中也舉目四望,在一個全是人類的環境下,他是怪物,是一個披著人皮、偽裝成人類的非人類,他是孤獨、寂寞、遊移不定和冷峻的。
中原中也想要保護自己的秘密,也想要探查自己的秘密,他害怕被人知道自己的真實,卻又渴望獲得肯定和認同,否則他是為什麼被創造出來的呢?他又為什麼而存在呢?
哪怕羊組織裏的孩子說出的話語偶爾會刺到中原中也,男孩也依舊將他們認定為自己的夥伴。
因為他太孤獨寂寞了。
周圍冰冷黑暗,他一個人踽踽獨行,想要一些溫暖的東西慰藉自己、支撐自己走下去,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直到那天,在橫濱近海,中原中也見到海浪上戰鬥的金發神明,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容顏,那一刻,有陽光落在了他心底,中原中也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自己不是孤獨的存在,自己是有同類的!
可是中原中也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同類不僅僅有威綸,還有很多?
男孩的眼睛明亮的不可思議:“能說一說你們那邊的非人類嗎?”
“說一說……讓我想想怎麼說。”
威綸斟酌著詞句,他慢慢道:“非人類也分很多種,有魔獸,幻獸,植物類生物……這算是自然生成的非人類,他們擁有不輸於、甚至被人類都厲害的智慧和能力,隻不過他們的繁衍能力太差了,這才顯得人類成為社會主流。”
“還有些非人類是人類製造的,比如某些遊戲的npc啦,人工智能ai什麼的。”
“還有一種是諸如殘魂、怨念、念獸以及一切未知的、人類無法理解的卻擁有智慧的存在,如果遇到這類存在,沒什麼可說的,隻有一個詞,快跑。”
說到這裏,威綸的神色有些凝重:“我以前曾和一個隊伍去某個地方探險,那地方很詭異,能將人同化為幽魂一樣的能量體。”
中原中也和蘭波聽後麵色微變,蘭波立刻追問:“能逆向恢複嗎?”
威綸詭異地笑了笑:“當然不能,他被永遠地留在那了,成為地縛靈一樣的存在。”
中原中也有些懵:“你們那,還有鬼嗎?”
威綸哈哈大笑:“有的哦!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碰不到~”
蘭波總結說:“所以在你那邊,從人變成非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威綸思考了一會搖頭:“不算平常事,或者說樣本和案例有很多,但大多不為人知,隻不過我的工作性質讓我有機會得到相關消息而已。”
中原中也忍不住追問:“威綸,你懂這麼多,是做什麼工作的?”
蘭波也看向威綸。
威綸:“冒險家吧,我們那邊叫獵人,我是私家獵人,什麼活都接。”
“雖然獵人有分類,比如遺跡獵人,寶石獵人,美食獵人等等,但有一點是共通的。”
威綸輕笑起來,額前的金色碎發輕輕散落下來,讓他那雙微冷的眼眸變得混沌起來,似乎為這個神秘的職業蒙上了一層麵紗。
“獵人都有自己的目標,在狩獵他人的同時,自己也是獵物,如何讓自己從獵人的手中活下來,並成功完成自己的狩獵,這就是獵人的魅力。”
提到自己的職業和生活,威綸變得興奮起來,他那雙淺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輝,金色長發隨著他抬起下巴的動作而向後散落,讓他整個人都有種舒展張揚的感覺。
這一刻,威綸像是一頭迎風抖動鬢毛的金色雄獅。
“在我們看來,不管是非人類還是人類,隻要成為了獵物,那麼被人狩獵、被人殺死或者被控製變成工具,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哪怕變換了樣貌和氣質,威綸的靈魂依舊頑強地流露出了屬於他的猙獰和桀驁。
“不想死、不想失去自由、不想喪失自主權的話,就努力變強保護自己吧。”
“亦或者……”
威綸露出了一個極為溫柔、卻盡顯乖張邪異的笑容:“或者拉著所有人都去死。”
中原中也唿吸一窒,伴隨著威綸這個笑容出現的,是肆無忌憚外放的殺氣。
這殺氣淩厲而尖銳,仿佛刀鋒刮過皮膚,全身都泛起了刺痛的感覺,而中原中也完全動彈不得,他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鎖定,宛如獵物一樣即將被撲殺。
下一秒,蘭波伸手壓了一下威綸腦袋上的帽子,帽簷下滑,擋住了威綸的視線,隔開了這抹令人驚悸的目光。
中原中也猛地喘了一口氣。
威綸索性取下帽子,他攏了一下發絲,不滿地瞪蘭波:“我的頭發都亂了。”
蘭波冷笑著睨了威綸一眼,這才對中原中也說:“你無需在意這些,如果那個地方不適合生活,我們可以直接離開。”
中原中也低著頭,他看著自己默寫的鬼畫符一樣的文字,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這一刻男孩想到了很多,他想到自己在鐳缽街的生活,想到在無人區見到的怪人們,看到了埼玉老師這樣的存在,以及聽到威綸訴說的異世界的猙獰與可怕。
中原中也終於看向威綸,男孩那雙湛藍色的眼眸裏有著深厚而複雜的情緒,他說:“雖然聽起來挺可怕的,但稍微能了解一些威綸你過去的生活環境了,怪不得蘭波之前說,你一定生活在危險之中,稍有不慎就會失去生命。”
威綸聽後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蘭波。
蘭波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哭笑不得,中也這個小笨蛋!
雖然他和威綸都默契地在互相試探觀察對方,但自己偷偷告訴男孩一些消息,這小子居然當麵說出來?!
蘭波決定迴頭單獨給中原中也加強語言課程。
中原中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背刺了蘭波,他繼續說:“你說了這麼多,又是危險又是警惕心,還說不能相信任何人……威綸,恐怕都是你自己的經驗吧。”
橘發男孩露出開心的笑容:“謝謝,威綸。”
威綸微微挑眉,不得不說,中原中也真是好孩子。
他上下打量著中原中也,很自然地說:“不客氣,如果你真的聽到心裏了,那就別犯蠢了,知道你剛才哪句話說錯了嗎?”
中原中也茫然臉:“啊?”
蘭波再也忍不住了,他伸手狠狠揉了一下男孩的腦袋:“到我房間裏來。”
威綸又提醒中原中也:“還有,下次別隨便對人說謝謝。”
中原中也依舊不明所以。
蘭波皺眉,他看向威綸:“為什麼?”
蘭波覺得作為人工異能體,一個被人類排擠敵視和否定的非人類,中原中也簡直就是小天使!
威綸卻別過臉,他看著未知的虛空,似乎在迴憶什麼:“因為很好,所以摧毀時的崩潰和瘋狂才更令人興奮,那種被玩壞了的樣子可是很受老板喜愛和追捧的。”
蘭波沉默了一下說:“如果你真的擔心中也,那就早點教他怎麼離開。”
威綸懶洋洋地說:“知道了,阿蒂爾媽媽。”
蘭波翻了個白眼,每次威綸不想做、卻不得不去做什麼的時候,總會如張開渾身倒刺的刺蝟一樣這麼說話。
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蘭波麵無表情地拉著中原中也:“我和你說點事。”
中原中也:“……哦。”
房間內,蘭波開了亞空間,無奈地將目前他和威綸之間隱晦的協議以及後續的想法大致說了一下。
中原中也聽得一愣一愣的:“你們不是和好了嗎?”
蘭波詫異地看著中原中也:“誰告訴你,我們和好了?我們就沒好過!”
中原中也連連咳嗽,想起了埼玉老師的和氣一家人。
他小聲說:“你的意思是,我最好不要說出你對威綸的觀察結果,對吧?”
蘭波點頭:“威綸說了那麼多,核心隻有兩個,其一,他那邊很危險,其二,不要因為自己是非人類,就覺得自己實力強什麼的,要隨時提高警惕。”
中原中也滿頭黑線:“我以前還覺得自己挺厲害的,但最近我覺得自己很弱,弱爆了。”
作為讓中原中也認為自己是個菜雞的罪魁禍首之一,蘭波的眼神有一瞬間漂移。
但他很快就正色說:“我們送他迴家,迴去後他會教你怎麼迴到我們的世界,這之後我們之間的協議就結束了。”
“所謂的保持警惕,還包括了威綸。”
蘭波湊到中原中也耳邊,略微沙啞低沉的聲音如利刃一樣穿透中原中也的內心。
“既然威綸說他會教你迴去的辦法,說明能否迴到我們的世界取決於你。”
“如果他找人控製了你,再聚集眾多空間能力者,這邊世界的人會不會集體到我們的世界去?這麼多非人類和可怕的強者會給我們的世界帶來什麼樣的變革?你想過沒有?”
蘭波說出了一件鐵一樣的事實:“威綸用的不是異能力,是另一種力量和我戰鬥,可直到現在,他都沒說出那是什麼力量,以及他們那邊的強者是如何戰鬥的。”
“但威綸非常了解我們兩個的實力和能力。”
蘭波重重地歎了口氣:“中也,你要隨時保持警惕,謹言慎行,懂了嗎?”
中原中也聽後神色怔怔的,他悶悶地說:“我知道了。”
蘭波看到中原中也聽到心裏去後,這才鬆了口氣,並打開了亞空間。
哪想到中原中也推門離開蘭波的房間後,他突然加快速度跑到了客廳,威綸正無聊地看電視。
“威綸。”中原中也直直地看著威綸:“你能告訴我一件事嗎?”
蘭波表情一僵,等等,中也這孩子……
威綸看了看神情有些不確定和擔憂的蘭波,又看了看目光明亮的中原中也,突然來了興致,難道中原中也沒有聽蘭波的叮囑和勸告,自己有了想法?
威綸對電視摁了靜音,他看向中原中也:“告訴你什麼?”
中原中也:“到達那邊後,你會離開我和蘭波嗎?”
威綸覺得有點奇怪:“這是很自然的吧?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我帶你們一段時間,你們熟悉了之後想走還是想留都隨你們,怎麼了?”
中原中也認真地說:“那在你離開之前,可以和我做個道別嗎?”
威綸依舊不明白中原中也的想法,但他略一沉吟,還是緩緩點頭同意了:“沒問題。”
他以為分別後,蘭波和中原中也自由旅行,不定什麼時候直接迴橫濱了,若是在最初分別沒有好好說再見的話,男孩可能會覺得是遺憾吧。
中原中也聽後露出笑容,他轉身跑到蘭波身邊,並推著蘭波進入了房間。
關上門,阻擋了威綸探究的視線後,蘭波打開亞空間,他問中原中也:“你剛才是什麼意思?”
中原中也說:“如果威綸真的不懷好意,他與我們道別時,我們不要旅行了,直接開空間將他帶迴橫濱。”
蘭波:“…………”
他用全新的眼神看著中原中也,這小子居然學會先下手為強了嗎?!
蘭波突然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欣慰。
雖然還有很多細節,比如怎麼判定威綸的想法,怎麼提前預防威綸發難……
但蘭波自信地想,這些細節自己來處理。
“做得好。”蘭波摸了摸男孩的腦袋,鼓勵地說:“那要好好觀察威綸、認真分析他的想法才行,他對我多有防備,這方麵就靠你了。”
中原中也挺起胸膛:“交給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是蘭波的主場,所以中也傾向於威綸,迴到獵人世界後是威綸的主場,於是中也的立場傾向於蘭波.
中原中也:無師自通開始端水。
中原中也:我成長了!某個叫噠宰的混蛋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