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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世子!!”


    楊廣被綁著, 腿還受了傷,根本無法掙紮,齊天子手一鬆, 楊廣立刻便從樓堞上墜落下來。


    楊兼眼目通紅,一切都顧不得, 快速衝上去接楊廣,但是他距離城樓太遠,按照這個速度, 根本接不到楊廣。


    齊軍沒能入城的士兵們全都堆在城樓下麵, 眼看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娃娃, 渾身是血的被扔下城樓, 士兵們瞬間一片嘩然, 竟然自發伸手去接掉下來的小包子楊廣。


    “嘭——”


    楊廣快速墜下, 城門下的士兵那麼多, 十有八九全都伸手去接,楊廣墜落下來,登時被那些士兵接住,並沒有直接掉在地上。


    楊兼狠狠鬆了一口氣,上一刻感覺心髒差點停跳, 下一刻渾身發麻,頭皮發緊, 那種後怕的感覺驚心動魄。


    齊天子站在城樓上, 他隻是一時失手,便把楊廣掉了下去,眼看到這個局麵, 齊人士兵竟然接住了楊廣, 不由怒從心頭起, 又見到周軍主將楊兼衝出了隊列,沒有防護,大喊著:“放箭!!”


    楊兼已經脫離了大部隊,策馬衝向樓堞,城樓上的弓箭手立刻放箭,箭如雨下,撲簌簌的迎麵而來,楊兼立刻壓低身子,伏在馬背之上,躲避射來的飛箭。


    “不好!”楊忠一看這個場麵,立刻下令說:“盾兵準備!”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士兵反應再快,也沒有離弦的箭快,眼看著楊兼便要被射成一隻刺蝟。


    “當——當當當……”


    城樓下被攔在外麵的齊軍竟然舉起盾牌,掩護楊兼的馬匹移動。


    “這些叛賊!!”齊天子在樓上怒吼著:“這些叛賊想要幹甚麼!?他們都幹了甚麼好事!”


    這個距離,就算楊兼武藝再好,絕對躲不過這麼多飛箭,眼看著便能射殺楊兼,樓堞下的齊軍們竟是突然“倒戈”,舉著盾牌護送楊兼。


    其實說起來也是,齊天子因為懼怕周軍攻入城中,所以把一半的齊軍都關在了門外,拒之門外不讓入內,齊軍心中本就死灰一片,如今齊天子又下令放箭,要知道樓下可不隻是有楊兼一個人,還有很多“自己人”,那麼多齊軍堆在樓下,汪洋一片,飛箭不長眼睛,必然會傷到自己人,齊天子不惜用這麼多齊軍陪命,到底甚麼才是自己人?


    齊軍一個個心灰意冷,加之楊廣隻是一個四五歲大的娃娃,這些士兵多半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壯漢,難免感同身受。一朝天子,竟然狠心的將弱小扔下城樓,這還算甚麼天子?


    齊軍們頂起盾牌,保護楊兼,楊兼沒有任何猶豫,快馬衝過去,衝到城樓之下,一把抱住楊廣。


    楊廣渾身血粼粼的,接到楊廣的齊軍士兵將楊廣輕手輕腳的地還給楊兼,楊廣似乎還有一些意識,氣息遊離,渾身無力,一張肉肉的小包子臉,竟然比第一次見麵時候還要幹癟,雙頰往裏凹陷,一雙大眼睛幾乎凸出,嘴唇紫灰,裂開了無數條血口,整個人氣息奄奄,說不出來的可憐兒。


    “父親……”楊廣的嗓音沙啞,好端端一個奶音,幾乎變成了銼刀,費盡全力吐出兩個字,似乎再也忍受不住,氣息一鬆,登時昏厥了過去。


    “兒子!”楊兼嚇得連忙去探楊廣的鼻息,還有唿吸,幸好隻是暈了過去,楊兼連忙翻身上馬,一手拉住馬韁,另外一手抱住染血的小兒子,對身後的齊軍士兵說:“如有願意跟隨兼的士兵,便隨兼一道迴營!”


    樓堞下的齊軍士兵瞬間喧嘩起來,楊兼的話好像一滴清水落入了熱油之中,不知是誰大喊著:“齊天子殘忍無道!我等願意追隨將軍!”


    “我等願意追隨將軍!”


    “追隨將軍——”


    齊天子在樓上聽得一清二楚,那喊聲衝天而起,仿佛示威一般,齊天子怒吼說:“反了反了!!這把子逆賊!!殺!給孤殺!全部射殺!放箭!放箭啊——!!!”


    齊天子怒吼的麵色扭曲,身邊的士兵們麵麵相覷,方才是讓放箭去射殺周軍的主將,這還有一些道理,因此士兵們聽令放箭,但是現在,天子竟然讓他們射殺自己人。


    這些弓箭手都是有幸逃入平陽城門的士兵,而關在外麵的士兵,是跑在後麵,沒有能進入平陽城門的士兵,士兵們平日都生活在一起,訓練在一起,許多人都是認識的,如今天子讓他們射殺自己的戰友兄弟,士兵們如何能下得了手?


    馮小憐說:“人主,你看呀!都是段韶的過失,他訓練的兵馬,竟然不聽指揮!”


    段韶氣得雪白的胡子差點立起來,齊天子怒不可遏,說:“快!!下令,全部射殺!這些都是反賊!”


    “可……”段韶想要告訴齊天子,這些都是大齊的子民,一旦放箭,平陽的百姓會怎麼看?平陽的民心瞬間便會丟失,接下來該怎麼打仗?


    但是齊天子不聽,根本不讓他把話說完,“唰!”的一聲,直接奪過旁邊一個士兵的弓箭,將弓拉滿,箭鏃子直指段韶的鼻尖兒,齊天子怒吼說:“下令!!不下令你也是反賊!死的便是你!”


    “天子……”


    “天子不可啊!”


    “大敵當前,怎可射殺主將呢?!人主三思啊!”


    段韶一愣,就在他們怔愣的空檔,楊兼已經被齊軍士兵保護著,一路後退,楊忠立刻下令前去接應,大軍將楊兼和小包子楊廣團團包圍,嚴密護送,很快撤退。


    楊廣奄奄一息,情況非常不好,他落入齊軍手中已經有些日子了,傷口顯然沒有治療,已經紅腫發炎,潰爛一片,楊兼心中煎熬,沙啞的說:“暫時撤兵。”


    “是!”


    楊整立刻下令:“傳令下去,鳴金收兵!”


    “鳴金——”


    “收兵——”


    周軍九萬之眾,再加上齊軍被關在門外的士兵,浩浩蕩蕩的撤退,猶如潮水一般,慢慢退卻。


    楊兼策馬帶著小包子,一路飛奔衝向營地,營地守門看到楊兼飛馬而來,馬匹上染著血色,立刻大喊著:“打開營門!將軍迴來了!”


    “打開營門——”


    楊兼沒有住馬,也沒有減速,一路從營門飛馳而入,沙啞的喊著:“徐敏齊!!徐敏齊何在!?快找醫官來!”


    徐敏齊跌跌撞撞慌慌張張的跑出來,一眼便看到了血淋淋的小包子楊廣,他瞬間也不結巴了,也不怕生了,指揮著眾人說:“快,把小世子放在營帳中,去拿我的藥箱,打水來!”


    完全不需要仆役動手,眾人分頭去取藥箱,還有人飛奔去打水,很快全都準備妥當。


    徐敏齊將楊廣放在營帳的床上,剪開他染血的衣裳,衣裳全都貼在傷口上,死死黏住,隻是靠剪子剪開,完全不是辦法,楊兼看到這一幕,唿吸登時粗重起來,眼睛裏閃爍著癲狂的怒火,雙手狠狠攥拳,指甲幾乎掐入肉中。


    徐敏齊說:“我要開始醫治了,都去外麵等。”


    眾人拉住楊兼,楊瓚說:“大兄,咱們去外麵等,小侄兒一定沒事的。”


    楊整也說:“是啊,徐醫官醫術超群,必然可以大好的,咱們先去外麵等。”


    眾人被徐敏齊趕出了營帳,楊兼沒有退下介胄,他現在一刻也不想離開,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營帳的簾子,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帳簾子,看看裏麵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眾人迴到營地之時,天色大亮著,一直到正午,徐敏齊還是沒有從營帳中出來,眾人也不敢挪動片刻,生怕他們才錯開眼目,徐敏齊便診治完畢了。


    就這樣一直等,一直等,等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太陽昏黃,幾乎便要下山,眼下這種天氣天黑的也是早,營地裏早早的點起了篝火,因為戒備著齊軍偷襲,四周全都是巡邏的士兵,士兵們踩踏著“踏踏踏 ”整齊劃一的跫音聲,每一下都仿佛敲在眾人的心竅之中。


    “嘩啦——”


    帳簾子被打了起來,徐敏齊從裏麵走出來,剛一出來,立刻被眾人團團圍住。


    剛才讓楊兼不要擔心的老三楊瓚立刻說:“徐醫官!如何!我侄兒怎麼樣了?”


    楊整也催促的說:“徐醫官!情況如何?”


    徐敏齊剛才指揮大家醫治的時候,簡直便像世外高人一般,言辭淩厲,條理清晰,而如今……


    “那那那那……”徐敏齊結巴起來,下巴抵在胸口上,斷斷續續的說:“暫——暫時無……無無無——無礙了。”


    想要聽徐敏齊說一句完整話,的確十足不容易,尤其是在如此揪心的時刻,那更是不容易,眾人聽到最後一個字,都狠狠的鬆了口氣。


    楊忠聽到這裏,傻笑起來,說:“好好好!太好了,我孫兒無事,太好了!”


    楊瓚則是雙腿一軟,差點直接坐倒在地上,楊整連忙接住楊瓚,說:“三弟,沒事兒罷?”


    楊瓚搖搖頭,長舒一口氣,說:“就……就是太緊張了,腿上有點無力。”


    楊兼聽到這裏,狠狠吐出一口氣,突然又想到了甚麼,說:“徐醫官,暫時無礙是甚麼意思?為何是暫時?”


    徐敏齊結結巴巴的說:“小……小——小世子腿上有……有傷,沒……沒沒……沒能及時醫治,需要配——配合治療,否則會落落落……落下病、病根!”


    眾人方才也看到了,小包子的小腿血粼粼的一片,還紅腫潰爛,一眼看過去簡直慘不忍睹,都不忍再看第二眼。


    徐敏齊又說:“養——養傷的日子,多多多……多食一些補——血補、補補補氣的吃吃吃……吃食,恢複複、的會快——快一些。”


    楊兼詢問了情況,已經等不了了,立刻打起帳簾子,從外麵走進去,查看楊廣的情況。


    營帳裏還彌漫著一股子血腥的味道,小包子一樣的楊廣躺在床上,小小的身影明顯瘦了很多,臉色也不是那麼瑩潤白透了,蒙著一層疲憊的灰敗,令人看了隻覺心疼。


    楊兼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剛一走過去,哪知道楊廣突然側過頭來,竟是醒著的。


    楊廣一撇頭,便看到了走進來的楊兼,楊兼剛想開口詢問,疼不疼,餓不餓,渴不渴等等,哪知道楊廣卻先開口了。


    楊廣蹙著標準的川字眉,瞇著一雙危險的狼目,開口竟然是責備,說:“父親太亂來了!”


    楊兼走過去,坐在床邊,楊廣繼續說:“在喬山之時,齊軍那麼多人馬,父親竟然為了吸引主力,主動犯險,這種事情太亂來了,倘或有個萬一,如何是好?”


    楊兼抬起手來,揉了揉楊廣的小臉蛋,說:“沒有萬一。”


    楊廣稍微愣了一下,老成又可愛的麵容登時露出無奈的表情,說:“父親還在詭辯。”


    “好好,”楊兼笑了笑,說:“父父不狡辯了,你好生休息,看你還能數落父父,應該是沒事兒。”


    楊廣挑唇一笑,說:“自然是無妨,這點子小傷罷了。”


    楊廣上輩子也總是上戰場,還參加了統一南北的戰役,可以說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了,這點子傷痛雖然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的確有些可怖了,但是楊廣領教過的比這多上許多,並沒有放在心上。


    楊兼似乎想了起甚麼,說:“是了,這個還給你。”


    楊廣奇怪的說:“甚麼?”


    楊兼把一樣東西放在楊廣的床頭,說:“是我兒的賣身契。”


    楊廣側頭一看,甚麼賣身契,分明是家規三章!蜜香紙染了血,皺巴巴的,好似被蹂躪過一般。


    楊廣一張冷酷的小臉瞬間有些繃不住,無奈的瞥斜了一眼楊兼。


    楊兼避開他的傷口,給蓋好被子,畢竟如今天氣寒冷,快要入冬了,又是野外,楊廣現在身子虛弱,絕對著不得風寒,唯恐加深病痛。


    楊兼說:“乖寶寶快閉眼休息,父父這就去給你做些好吃的補一補身子。”


    楊廣更是嫌棄,說:“甚麼寶寶。”


    楊兼一笑,說:“做我家的兒子,難道不是寶寶麼?”


    楊廣“嘖”了一聲,似乎承認自己說不過楊兼,幹脆閉上眼目,說:“兒子要休息了。”


    楊廣閉上眼目,還以為眼不見心不煩,哪知道完全是他太“單純”了,下一刻隻覺得自己的麵頰一熱,竟然被楊兼“非禮”了一下,嚇得楊廣立刻睜開眼目,抬起小手捂住自己的麵頰,好似他剛才是被楊兼抽了一個大耳刮子一般。


    “你……”楊廣瞪著眼睛,但是他現在隻有四五歲大小,完全沒有暴君的威嚴,瞪眼睛也白瞪。


    楊兼則是摸著下巴,感歎的說:“嗯……我兒的小肉臉都癟了,不如以前口感好,看來當真要好生養養,養胖一些才可人。”


    口……口感?


    一股子不明覺厲,後背發寒的錯覺席卷而來,楊廣使勁蹭了兩把自己的小臉蛋兒,小肉手一麵蹭,還一麵揪住被子又蹭了好幾下,狀似嫌棄的說:“父親快走,兒子要休息了。”


    楊兼這才不鬧他,給他重新蓋好被子,說:“好,我兒休息罷,父父這就去膳房給你做些好吃的,煲個豬蹄湯如何?都說吃甚麼補甚麼,保證我兒吃了豬蹄湯,小豬蹄立刻便好了,能蹦能跳的。”


    楊廣已經進入了“挺屍”的狀態,任由楊兼說著他的垃圾話,絕對不還口,甚麼小豬蹄,便當做沒聽見,倘或一還口,恐怕又被楊兼算計了。


    楊兼見小兒子不上鉤,隻好無趣的笑了笑,站起身來,輕聲走出營帳,將帳簾子拉好,以免冷風竄進去。


    楊忠立刻迎上來,說:“我的小孫孫如何?”


    楊兼說:“阿爺放心,已經睡下了,沒甚麼大事。”


    楊忠催促的說:“快快,叫膳房多給我小孫孫做些補品,我小孫孫才這麼小,便受了這許多的苦,可要好好補一補才是。”


    楊兼說:“阿爺便別操心了,帶兵一路趕來,著實辛苦了阿爺,快去歇息一會子,養養精神罷。”


    楊忠圍著楊廣的營帳轉磨,說:“不行不行,要不然,我還是進去看看小孫孫才安心,我這小孫兒,與我最親,說不定見到祖親,甚麼病都好了。”


    楊廣已經歇息了,楊忠卻一定想要去見楊廣,楊兼怕他打擾了楊廣休息,一看阻攔沒有效果,便挑眉說:“阿爺,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不知……是不是要告訴阿爺的好。”


    “我小孫孫怎麼了!?”楊忠眼看著楊兼期期艾艾的模樣,還以為楊廣出了甚麼事,胡子差點飛起來。


    楊兼像模像樣歎了口氣,說:“唉——不是兒子的事情,是兩位弟親的事情。”


    “好好好,不是小孫孫的事兒就行,”楊忠拍著胸口,說:“老二和老三又怎麼的?”


    楊兼說:“其實是這樣的……”


    楊兼會聲會色的將老二楊整失憶,在山上做土匪,與女裝版楊瓚拜堂成親的事情說了一遍,還不忘了添油加醋。


    楊忠一聽,胡子真的飛了起來,登時被轉移了注意力,說:“這兩個不孝子,想要氣死我也!”


    說著,氣勢洶洶便衝著楊整和楊瓚去了,很快,楊整的營帳裏傳來一陣大喊的聲音:“阿爺,誤會啊……誤會,阿爺您聽兒子解釋……”


    楊兼輕笑了一聲,挑了挑眉,說:“兩位弟親,辛苦了。”


    楊兼轉身進了膳房,徐敏齊蹲在地上正在煎藥,徐敏齊是食醫,正好懂得藥膳,楊兼便請教說:“徐醫官,我兒如今食些甚麼最好?燉個豬蹄湯,如何?”


    徐敏齊想了想,說:“豬蹄湯亦不錯,再放入一些菽豆和梨子,補氣補血,還能潤肺,如今天氣幹冷發燥,正好飲這個湯。”


    楊兼一聽徐敏齊都肯定了,便準備做這道黃豆梨子燉豬蹄了,順便再做一個小炒豬肝,豬肝最是補血,給兒子補補血。


    楊兼讓膳夫將豬蹄和豬肝準備出來,便看到有人走進了膳房,定眼一看,原來是劉桃枝。


    劉桃枝臉上還掛著彩,已經結痂了,但是傷疤沒有脫落完全,他本就是一個冷清的麵容,臉上掛著傷疤,乍一看更是冷酷的怕人。


    劉桃枝走進來,徐敏齊立刻挪了挪地方,似乎很是怕他,繞了半個圈,抱著煎藥的鍋子躲在楊兼背後,繼續煎藥。


    “小桃子來的正好……”楊兼要理膳,正好缺乏幫手,本想叫“大弟子”宇文胄過來幫忙的,但是宇文胄這些日子和宇文憲一起管理糧草輜重的事宜,昨日又連續在喬山苦戰,肯定已經疲憊,楊兼便不好讓宇文胄過來勞累,正愁找不到人手幫忙。


    劉桃枝走進來,一臉肅殺,也沒說話,不等楊兼說完,雙膝一曲,竟然“咕咚!”一聲,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啊!”


    劉桃枝突然一跪下來,這舉動的確很驚人,沒有嚇壞了楊兼,躲在楊兼身後的徐敏齊反而嚇得大喊一聲。


    楊兼無奈的看了一眼徐敏齊,徐敏齊也知道自己剛才喊得聲音太大,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壓低了下巴,抵在自己的胸口上,一副可可憐憐沒人愛的模樣,還有點委屈巴巴。


    楊兼說:“小桃子,你這是何意?”


    劉桃枝跪在地上,說:“桃枝辜負將軍信任,沒能保護小世子,無顏麵對將軍,請一死謝罪!”


    楊兼說:“死便不必了。”


    “可是……”劉桃枝憤恨的低下頭去,他以前都是拿錢辦事兒,從未失手,不是劉桃枝自己吹牛,在這個事上,他若是自稱是第二死士,沒有人敢稱自己是第一。


    但是這次劉桃枝竟然失手了,並非是那些禁衛太厲害,而是劉桃枝完全沒想到地上會有捕獸夾,當時楊廣被捕獸夾鉗住,劉桃枝失去了方寸,自己也被鉗住,那是頭一次劉桃枝感覺到自己的無能。


    楊兼搖頭說:“倘或有錯,兼也有錯。”


    何止是楊兼,還有楊廣,大家都輕敵了。因為他們麵對的是一個注定要走向滅亡的北周,所以楊廣和楊兼都忽略了宇文邕這個人,宇文邕年紀雖然不大,但他乃是北周絕無僅有的第一天子,殺死大塚宰宇文護,手握大權,將北周推向鼎盛,不斷向外開疆擴土,可以說宇文邕這個人根本不簡單。


    “將軍?”劉桃枝驚訝的抬頭去看楊兼。


    楊兼笑了笑,說:“我們都還有不足的地方,往後也需要小桃子多多幫助才是。”


    劉桃枝更是震驚,一雙冷漠毫無波瀾的眼眸顫抖起來,他從未露出過這樣的表情,一時久久迴不過神來。


    劉桃枝怔愣了半天,慚愧的低下頭去,說:“還是請將軍責罰一二罷,倘或不責罰桃枝,桃枝心裏過意不去。”


    楊兼摸了摸下巴,做出苦思冥想的模樣,說:“是了,兼想到一個責罰你的好法子。”


    劉桃枝抬起頭來,看著楊兼,說:“鞭笞?一百還是二百?”


    楊兼搖頭說:“不是鞭笞之刑,小桃子你也太血腥了,一上來就一百二百的,別甚麼事情都打打殺殺的,打壞了你誰給兼辦事兒?咱們是文明人。”


    劉桃枝眼皮一跳,說:“那是……?”


    楊兼的笑容幽幽的,瞥斜了一眼蹲在自己身後,正在熬藥的徐敏齊。


    徐敏齊似乎感受到了楊兼和劉桃枝的目光,嚇得向後縮了縮,結結巴巴的說:“幹幹幹……幹甚麼?將軍是否有有有有……有甚麼吩咐?”


    楊兼笑瞇瞇的說:“敏齊啊,你身邊也沒個藥童,人手是不是不夠?平日裏又是看診,又是開方,又是抓藥,還要親自熬藥的。”


    徐敏齊身邊的確沒有甚麼人手,便點點頭,說:“的的的……的確……人手不——不太夠。”


    楊兼立刻說:“小桃子,你的懲罰來了,從今兒個起,便跟著徐醫官,給徐醫官打下手,抓藥熬藥,端茶倒水。”


    劉桃枝一愣,抓藥熬藥便算了,竟然還有端茶倒水的活計?這不成了仆役隨從麼?立刻反駁說:“可是……”


    “沒有可是,”楊兼說:“你想想看,讓你做藥童,是不是比抽你一百鞭子還要痛苦?”


    劉桃枝想了想,不由黑著臉點點頭,抽一百鞭子就是皮肉之苦而已,而跟著叫劉桃枝最看不慣的徐敏齊做藥童,可不隻是皮肉之苦。


    楊兼說:“這便對了,這就是本將軍對你的曆練,‘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受苦受難的日子來了!再者說了,你們同為我營中人,總是因著一點點小疙瘩,隔閡間隙著,往後如何能成就大事?趁這個時候,修補修補感情。”


    劉桃枝“嘖”了一聲,似乎十足不情願,他頂看不上徐敏齊這種唯唯諾諾之人,說話都不敢大聲說,也不敢正眼看人一眼,卻偏偏是這樣的人,在關鍵時刻出賣了自己,讓自己陰溝裏翻船。


    劉桃枝說:“就算桃枝點頭,徐醫官也不一定點頭。”


    徐敏齊平日裏是最怕劉桃枝的了,畢竟徐敏齊是“文化人”,劉桃枝是個“野蠻人”,可謂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而且徐敏齊在關鍵時刻還在背地裏檢舉了劉桃枝,這筆深仇大恨,簡直不共戴天!


    哪知道徐敏齊卻突然抬起頭來,聲音洪亮,底氣十足的說:“下臣答應!”


    劉桃枝:“……”


    劉桃枝瞇眼瞪著徐敏齊,威脅的說:“你說甚麼!?”


    徐敏齊嚇得躲在楊兼身後,卻堅持說:“下……下臣說答……答應!下下下……下臣正好缺一個打打打打——打下、下手的藥童!”


    公報私仇!明晃晃是公報私仇,沒想到徐敏齊還是個蔫兒壞,懂得抓住機會,竟然一口答應下來。


    楊兼撫掌說:“好啊,皆大歡喜,小桃子一心求懲罰,心誠則靈,天地可鑒啊!那本將軍做主了,小桃子你給徐醫官當一個月的仆役。”


    “仆役?”劉桃枝震驚的說:“怎麼又變成仆役了,不是說藥童麼?”


    “都一樣,”楊兼“大言不慚”的說:“叫法不一樣罷了,無傷大雅,不必追究這麼多了。”


    劉桃枝還要再說話,楊兼已經打斷他,說:“小桃子,去把梨子洗一洗,去皮切成塊。”


    劉桃枝:“……是。”


    黃豆梨子燉豬蹄,豬蹄燉的奶白瑩潤,黃豆軟爛,豆香肆意,其中還加入了一些梨子,梨子經過熬煮,晶瑩剔透,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加入了梨子的燉豬蹄並不會改變鹹香的口味,反而是梨子的果香微甜,激發了豬蹄的鮮美,讓湯頭更加濃鬱豐富。


    因著楊兼怕楊廣消化不了,所以將豬蹄燉的軟爛脫骨,恨不能隻要輕輕一吸,入口即化。豬蹄的膠質完全的激發出來,熬成濃濃的一鍋,不隻是豬蹄,就連湯頭也非常的誘人,天氣涼一些的時候,喝上一碗這樣濃鬱的豬蹄湯,也是極其享受的事情。


    楊兼把豬蹄湯燉上,隨即便開始處理豬肝,他準備做一個小炒豬肝給兒子補血。不過楊廣這個人,素來比較“矯情”,很多下水都不食,嫌棄有怪味兒。


    其實也怪不得楊廣,畢竟楊廣出身就是個官三代,後來又做了天子,口味難免“矯情”一些,也是有情可原的,加之楊廣還有潔癖,對吃食更是潔癖的厲害,豬肝之類的,他都不喜歡。


    楊兼為了讓兒子吃下豬肝,特別處理了豬肝,醃製豬肝,一方麵讓豬肝軟嫩,另一方麵也能去除豬肝的異味。


    等小炒豬肝出鍋,湯頭也熬煮的差不多了,分出一些來,便端著往楊廣下榻的營帳而去。


    楊兼進去的時候,楊忠、楊整和楊瓚一家子都在,圍在床邊上噓寒問暖。


    楊忠見到楊兼,便說:“你放心好了,我們可沒有打擾小孫孫歇息。”


    楊廣十足乖巧的點頭,甜甜的說:“嗯嗯!是窩先醒過來噠!”


    楊兼無奈的搖搖頭,把膳食全都放下來,說:“正好阿爺和弟親都在,大家一起食罷。”


    楊兼把膳食分了分,每人一碗豬蹄湯,楊廣一看,父親還真的給自己熬了豬蹄湯,不由十足嫌棄,不過豬蹄湯的味道實在太香了,一掀開蓋子,濃香四溢,潤白的湯頭,上麵的油腥全都被撇掉了,一隻白嫩嫩的豬蹄,切成了小塊,規規整整若隱若現的藏在湯頭中。


    楊兼小心翼翼的扶起楊廣,自己坐在床頭,讓楊廣靠在自己懷裏。楊忠在一邊時不時大喊著:“輕點!輕……對對,小心,輕一點,別碰壞了我孫孫,往左一點,墊個墊子……還是往右一點好,往……”


    楊瓚揉了揉額角,平日裏的阿爺明明威嚴又嚴肅,幾乎不茍言笑,如今卻變成了一個話癆,果然有孫子和沒孫子,差異很大啊。


    楊瓚拉住不停嘮叨的楊忠,說:“阿爺,您便不要操心了,嚐嚐這湯頭,鮮美得很,阿爺也補補身子。”


    楊兼讓楊廣靠在自己懷裏,用小匕舀起一勺豬蹄湯,吹涼之後送到楊廣唇邊,說:“嚐嚐看,小心燙。”


    楊廣呷了一口湯頭,甘美的味道瞬間劃開在口中,難以言會的醇香。楊廣因著失血過多,所以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胃口,但是如今喝了一口豬蹄湯,味蕾仿佛被打開了一樣,一雙圓溜溜的貓眼睜得更加渾圓,不用說話,楊兼已經看出來了,這湯頭絕對特別符合楊廣的口味。


    小包子楊廣立刻又“砸砸砸”的喝了好幾口湯頭,每次楊兼還沒吹涼,楊廣已經板著小肉臉,好似不茍言笑,其實滿眼殷切的死死盯著豬蹄湯。


    楊廣喝了一些湯,楊兼又將剁成小塊的豬蹄喂給他食,一口一塊,根本不需要啃,大小正合適,而且燉的極其軟糯,入口即化,但是膠質的感覺一點也不少,雖然軟糯,口感卻不失緊致,不會覺得過於疲軟。


    小包子砸砸砸吃的津津有味,一口氣又吃了好幾塊豬蹄,肚子裏有了底兒,這才心滿意足抬起頭來,又瞥到案幾上還有一個承槃,說:“父親,那是甚麼?”


    楊兼把承槃打開,一股子香味撲麵而來,但楊廣說不出來是甚麼香味,菜色濃鬱,呈現深琥珀色,看著十足有食欲,但仔細一看,楊廣不由蹙起眉頭,一臉嫌棄的說:“下水?”


    楊兼用筷箸夾起一片小炒豬肝,說:“兒子,來嚐嚐看,父父特意給你做的,補血的。”


    楊廣不喜歡下水,尤其不喜歡豬肝,因著豬肝不但有腥氣味,而且口感不好,很是幹澀。


    不過楊兼費了力氣去做,楊廣身為一個“好兒子”,也不好駁了父親的心意,隻好勉強張開嘴巴,小小的咬了一口豬肝。


    楊廣一臉大義凜然,大義赴死的模樣,可把楊兼給逗笑了,他也沒說話,也沒催促,靜靜的等著楊廣品嚐。


    楊廣小小的咬了一口,恨不能咬成芝麻綠豆大小,卷著舌頭,也不敢碰豬肝,囫圇吞棗的嚼了兩下,便要吞咽下去,楊廣卻突然睜大了眼睛,一臉吃驚的看著小炒豬肝。


    這豬肝竟然沒有半點子異味,而且彈牙緊致,完全不覺幹澀。楊廣上輩子身為君主,也未曾食過如此美妙的豬肝,這簡直不像是豬肝,反而像是甚麼稀罕的食材。


    楊兼笑瞇瞇的說:“如何?”


    楊廣又砸了兩下,震驚的說:“這味道……竟如此好?”


    楊兼笑著說:“既然覺得好,那就吃罷,補血的,好好補一補身子。”


    他說著,又夾了小炒豬肝喂給楊廣,楊廣這次也不抗拒了,張開小嘴巴,他的味蕾也打開了,隻覺得餓了不少,立刻大口吃起來。


    楊廣吃著豬肝,津津有味,楊忠這個孫控笑得合不攏嘴,楊整和楊瓚也覺得小包子十足可愛,托著腮幫子盯著侄兒吃飯。


    楊廣吃了四五塊小豬蹄,又吃了一大堆豬肝,喝了一大碗濃湯,一抬頭,登時對上了眾人“虎視眈眈”的目光,食下去的豬蹄好似忘記吐骨頭一般,隔在自己胃裏。


    楊兼說:“阿爺和弟親都去用膳罷,隻是喝了一些豬蹄湯是遠遠不夠的,這裏有兼守著。”


    楊忠、楊整和楊瓚都有些不想離開,不過他們剛剛飲了一碗豬蹄湯,味蕾也給打開了,都覺得腹中饑餓的很,中午因著心神不定,根本沒能用膳,這時候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便起身出去用膳。


    眾人離開之後,營帳中隻剩下了小包子楊廣和楊兼兩個人,楊兼把碗筷都收拾在一邊,楊廣突然開口說:“在喬山之時,齊人自行填平溝壑,可都是兒子的功勞,父親不打算獎賞兒子一些甚麼?”


    當時楊兼的隊伍和齊軍對峙,段韶讓人挖了壕溝,阻斷楊兼進軍,進軍的速度降低,體力消耗過大,楊兼本以為是一場惡戰,結果沒成想,齊人竟然自己把壕溝給填平了。


    當時楊兼便想到了,肯定是小包子楊廣幹的好事兒,如今這麼一聽,果然是楊廣的傑作。


    楊廣當時用了激將法,齊天子一聲令下,齊軍便自己挖坑自己埋坑,自己上前送死,這才給了楊兼可乘之機。


    楊兼點點頭,說:“是了,我兒果然聰慧的緊,既然如此,想讓父父獎勵你甚麼?難不成又是甚麼吃食?椰子糕?”


    楊廣搖搖頭,他板著一張小肉臉,嘴角斜斜的一挑,說:“兒子要的可不是甚麼吃食,而是……”


    楊廣頓了頓,說:“立兒子為太子。”


    楊兼稍微一愣,的確,他被楊廣的話說的愣住了。太子?楊兼如果能立楊廣為太子,那麼起碼他是天子才可以……


    楊兼隨即恢複了鎮定,微微一笑,很輕鬆的說:“好啊,倘或我兒能送父父坐上天子的寶座,父父可以答應立你為太子。”


    左右楊兼這輩子,不打算成婚,無論是女人還是男人,楊兼都不喜歡,自然也不可能擁有兒子和女兒,楊廣雖然不是楊兼親生的,但已經成為了他的兒子,也算是一種緣分。


    或許旁人害怕楊廣,畢竟楊廣在曆史裏扮演的,是一個心狠手辣,殺父弒君的“坑爹貨”,但楊兼並不害怕,還有甚麼事情,是一條瘋狗會害怕的呢?


    楊廣聽到楊兼的話,笑容莫名擴大了,他似乎很滿意楊兼的迴答,無論是太子的問題,還是楊兼的野心。


    楊廣說:“一言為定。”


    楊兼說:“父父一言九鼎,不信可以拉鉤鉤。”


    楊廣嫌棄的瞥了一眼楊兼伸過來的手,似乎覺得拉鉤鉤這種事情,實在太幼稚了,但最後還是伸手過去。


    用小肉手短短的小拇指,勾住了楊兼修長的小拇指,楊廣的手背上還掛著擦傷,刺目驚心。


    楊兼瞇了瞇眼目,說:“好了,拉鉤也拉過了,兒子乖乖睡覺。”


    楊廣吃了豬蹄,喝了濃湯,這會子還拉了鉤鉤,可謂是心滿意足,很是聽話乖巧的躺下來,蓋上被子,隻露出一個小腦袋,把自己包裹成一個蠶寶寶,準備睡覺了。


    楊廣還是個小孩子,恢複能力很強,加之徐敏齊的精心調理,楊兼每日裏起早貪黑的做補血補氣的膳食,楊廣恢複的速度很快,沒有個三五日,所有的傷口都愈合結痂,隻要不太過用力,傷口不崩裂,慢慢養傷便是了。


    楊廣最重要的傷在小腿,因為不能用力,所以行動有些不便,便說:“勞煩父親把之前的輪車找出來,兒子可以坐在輪車上出去轉轉。”


    楊兼幽幽一笑,說:“要甚麼輪車?父父抱著兒子便可以了。”


    楊廣看起來隻有四五歲,但他的實際年齡可比四五歲大得多,以前楊兼不知道楊廣的身份,楊廣也就順水推舟的裝嫩,現在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了,不是必要時刻,楊廣鮮少裝嫩,更不會賴在父親懷裏撒嬌。


    楊廣眼皮一跳,說:“還是輪車……”


    不等楊廣反駁,楊兼已經躍躍欲試的抱起小包子楊廣,還滿口的“威脅”,說:“我兒乖乖的從了為父,千萬不要掙紮,小心碰壞了傷口,你祖親又要從早到晚的叨念了。”


    楊廣:“……”


    楊廣掙紮的動作果然頓住了,仿佛是一隻小奶貓,被扼住了命運的後頸,瞬間放棄了抵抗,因著他已經腦補到了祖親楊忠不停叨念的模樣,實在……熱情的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楊兼心滿意足的抱到了小包子,心說不錯,雖然隻是三五天,但是手感漸漸迴來了,小包子被自己揣的稍微圓潤了一些,沒有之前那麼幹癟。


    楊兼抱著小包子楊廣,兩個人便出了營帳,到外麵散一散,天氣稍微有些冷,楊兼還給小包子加了一件毛絨披風,毛茸茸的白領子,圍住小包子短短的小脖子,繞了一圈,更襯托著小包子的臉蛋兒冰雕玉琢,圓滾滾肉嘟嘟的,別提多可愛了,可愛的和白嫩嫩的小豬蹄有一拚,讓人想要由衷的啃一口。


    如果楊廣知道,父親把自己比作小豬蹄,不知是甚麼反應,估摸著要哭笑不得。


    兩個人來到幕府營帳附近,裏麵傳出議事的聲音,楊廣眼眸動了動,說:“父親,咱們在平陽外已經耽擱了五日之久,圍城之時,迫在眉睫,不能再因著兒子耽誤軍機,如今兒子身子已經大好,父親不如去幕府商議大事要緊。”


    楊兼蹙眉說:“你這模樣,還說大好?”


    楊兼擔心兒子的病情,凡事都親力親為,把軍務交給其他人來處理,楊廣怕他耽誤了要事,但是楊兼“又不聽話”,楊廣沒了法子,隻好硬著頭皮,抿著嘴唇,板著一張小肉臉,然後慢慢的,慢慢的……伸出手來,兩隻小肉手抱住楊兼的手臂,僵硬的搖了搖……


    楊兼瞬間笑出聲來,說:“兒子,你這是在對父父撒嬌麼?”


    是了!小包子這的確是撒嬌。


    因著楊廣知道,楊兼最喜歡小娃兒撒嬌,一撒嬌他便甚麼都頂不住,完全沒有原則,這可是楊兼的“軟肋”。


    隻不過楊廣素來沒甚麼撒嬌的經驗,況且他的底細也露餡了,因此撒嬌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於羞恥,這動作自然也十足的僵硬。


    楊兼差點給他萌死,從未見過如此不情不願的撒嬌,笑的幾乎停不下來,把楊廣一張小肉臉笑的都黑了,唯恐再笑,楊廣便要發飆了。


    楊兼連忙說:“好好,父父這就去幕府,要不然,咱們一起去?”


    最後楊兼抱著小包子楊廣,兩個人一起進了幕府大帳,眾人正在商議軍情,看到他們走進來,全都站了起來,對楊廣噓寒問暖的。


    楊忠緊張:說“孫兒好些了沒有?千萬別累著!”


    楊兼坐下來,讓楊廣坐在自己腿上,楊廣仰著小臉盤子,奶聲奶氣的說:“蟹蟹祖親,窩好多啦!”


    楊忠被萌的心都要化了,說:“好好好!那便好!”


    高長恭咳嗽了一聲,收迴眾人的注意力,說:“將軍正好來了,這是幾日的軍報,請將軍過目。”


    楊兼把軍報展開來看,楊廣也想看,因著個頭不夠,像是小樹懶一樣,緊緊抱著楊兼的脖子,抻頭去看。


    楊兼的大軍沒有後備資源,朝廷已經斷掉了他們的糧餉,但是無妨,他們進入雒陽之後,已經得到了大量的輜重,絕對可以維持開銷。


    所以高長恭送上來的軍報數目都很“平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並沒有甚麼不妥。


    宇文胄說:“唯一的不妥……並非是咱們的不妥,而是平陽的不妥。平陽並非小地方,據卑將了解,平陽糧倉飽滿,如果我軍想要攻打平陽,采用圍困的方式,幾乎是不可取的,按照平陽糧草的用度來算,便算是沒有任何補給,也可以支撐一年之久……”


    “一年?!”宇文會第一個大喊出聲,說:“一年?太久了!”


    高延宗也說:“一年時間,足夠咱們精疲力盡,被消耗殆盡的,絕對不能采取圍城的法子,必須速戰速決!”


    韓鳳擦著長戟,笑著說:“速戰速決?段韶那老頭兒,也要和咱們打才行,我巴不得現在便去與他們真刀真槍的幹架!但這麼些日子了,齊軍連一麵都不照,大門緊閉,完全不出戰,咱們能怎麼辦?”


    白建沉吟了一番,說:“平陽乃是重鎮,樓堞高大,兵強馬壯,雖然齊軍損失近半,但五萬兵馬依仗豐富的輜重,堅固的樓堞,的確是堅不可摧,如今的齊軍,便是想要用堅守來拖垮我軍,等到時日一久,我軍糧草補給跟不上,便隻能撤兵。”


    郝阿保說:“說了半天,便是速戰速決,可他們不出來,咱們也打不進去,如何是好啊?”


    眾人談論著,一時都沒了聲息,的確是個難題,眼下的情勢,楊兼又不能放棄平陽,定陽、宜陽、雒陽已經全都是楊兼的領地,如果能拿下平陽,那麼大半個天下便盡收楊兼掌控,直逼晉陽和鄴城,不但齊天子要害怕,小皇帝宇文邕也會害怕。


    楊兼瞇著眼目,突然輕笑一聲,說:“兼倒是有個法子。”


    眾人聽到他的笑聲,不需要楊兼開口,莫名覺得楊兼這法子,不是甚麼正經的法子。


    楊兼淡淡的說:“如今的平陽,隻有段韶這一個支柱,齊天子昏庸,但老將段韶頂住了半邊天,我們想要打入平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但如果齊天子把段韶擼了下來呢?”


    唐邕蹙眉說:“齊天子不滿段韶老將軍,其實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之久了,但他心裏也清楚,如今齊人缺乏將領,段韶絕對不可卸任,想要齊天子自行卸任段韶,恐怕有些子困難。”


    楊兼說:“不難,這有甚麼可難的?兼便是要讓齊人,自己把段韶這個大都督擼掉。”


    眾人一陣狐疑,楊整說:“大兄,到底是甚麼法子,你倒是說啊!”


    楊兼並不著急,沒頭沒尾的說:“兼聽說,段韶這個人……好色,可有此事?”


    唐邕咳嗽了一聲,點頭說:“的確……的確是有這件事兒。”


    段韶老將軍可謂是老當益壯,他有兩個癖好,其中一個癖好便是喜美色,另外一個也是“色”,那便是吝嗇。


    許多人都知道段韶喜歡美人,這並非甚麼秘密,不過段韶為人行的端做得正,從不做偷雞某狗之事,所以無傷大雅,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也沒甚麼被詬病的。


    楊兼說:“好得很,我們便傳消息出去,便說……段韶老將軍,其實和齊天子的愛妃馮小憐有一腿。”


    眾人一聽,瞠目結舌,馮小憐?


    段韶好色,那也是挑人的,馮小憐雖然美豔無邊,身材也火辣,但並非在段韶的狩獵範圍之內,原因無他,自然是因著馮小憐美則美矣,卻禍國殃民。


    馮小憐利用自己的美貌,迷惑齊天子,為了自己上位,阿諛奉承,魚肉百姓,陷害他人,這都是段韶極其看不上的,因此這樣的人再美貌,段韶也不會多看一眼。


    楊兼卻要傳段韶和馮小憐的緋聞?楊廣忍不住用小肉手揉了揉額角,頭疼……


    楊兼笑瞇瞇的說:“馮小憐可是齊天子的愛寵,齊天子因著打仗的事情,對段韶已經忍耐到了極點,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沒有段韶這個救命稻草,平陽旦夕之間便會被攻破,所以一直忍耐著沒有發作,咱們不如添油加醋,添磚加瓦,稍稍做一點點貢獻,兼便不信,齊天子能不發作。”


    高延宗哈哈一笑,唯恐天下不亂,拍手說:“好好好!有趣兒的緊!這個法子好!而且咱們軍中有許多俘虜,這些齊軍被攔在平陽外麵,早就對狗屁齊天子有怨言了,很多將士的父母親戚還在平陽之內,方便傳話,咱們可以利用這個便宜,把流言蜚語傳到平陽之內。”


    齊軍五萬,歸順了楊兼,很多士兵都是平陽人士,自然有人脈,如果通過他們,流言蜚語一定傳播的更快。


    高長恭沉吟說:“隻是流言蜚語,怕還是不夠。”


    “老四說得對,”楊兼點點頭,說:“和為兄想到一處去了,流言蜚語還不夠,需要會心暴擊才行。”


    會心?暴擊?


    楊廣雖還是聽不懂,但仍然覺得頭疼,日常頭疼……


    楊兼的目光落在楊整和楊瓚身上,笑著說:“二位弟親,你們成婚之時的婚服,可還留著?”


    他這麼一說,楊瓚臉上的表情登時龜裂,瞪了一眼楊兼,說:“大兄!”


    楊整則是撓著後腦勺笑了笑,說:“大兄,你要婚服,可是有甚麼用意?”


    楊兼說:“自然是有,把你們的婚服找出來,廢物再利用,好好的包裝一番,派人送到平陽去,送給齊天子,便說這是咱們一些心意,恭喜齊天子的愛妃與齊天子的大將,喜結連理,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兼便不信這一記暴擊不夠紮心,妥妥的殺人誅心。”


    眾人登時陷入了沉默,因著楊兼這個法子,太損了,實在太陰損了,怪不得不是什麼好法子,根本就是缺陰德的法子。


    眾人立刻分頭行動,先是讓齊軍士兵幫忙傳出緋聞,平陽中的很多百姓都十足不滿齊天子的暴虐,因此願意幫忙,一時間緋聞簡直是滿天飛。


    齊天子從喬山退守平陽,到了平陽起初很是擔心,畢竟十萬大軍,損失了五萬,隻剩下一半了,周軍士氣大振,勢如破竹,齊天子生怕他們打進來。


    不過過了幾日,齊天子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著周軍根本沒有打過來,仔細一想,隻覺得周軍必然是怕了。齊軍雖然損失了將近一半的兵力,但是平陽糧倉充沛,而且樓堞高大,防守嚴密,就算是圍城,也能堅持整整一年,周軍根本打不進來。


    第一天周軍沒動靜,第二天周軍還是沒動靜,第三天,第四天,一直到第五天,齊天子終於完全放鬆下來,所幸該頑頑該吃吃,天天的帶著馮小憐遊頑散心,今日跳舞,明日彈琵琶,還帶著馮小憐上城樓觀光,又要造橋,又要建塔,一刻也閑不住。


    這日裏齊天子帶著馮小憐從城樓上觀光下來,正好聽到了一些閑言碎語,便是說馮小憐和大都督段韶之間的緋聞的。


    齊天子也聽說了一些流言蜚語,起初根本不相信,因著段韶和馮小憐不和,齊天子想要立馮小憐為皇後,段韶三番兩次的阻攔,怎麼看也不像是有甚麼私情的模樣。


    齊天子帶著馮小憐迴了平陽府署,剛剛進入府署,便聽到禁衛稟報,說:“人主,周軍送來了贄敬。”


    “周軍?!”齊天子說:“周人為何送來禮物?難道有詐?”


    馮小憐巴結的說:“一定是周軍久攻不下,懼怕天子的威嚴,因此才送來了禮物求和,恭喜天子呢!”


    齊天子本就容易自滿,聽到馮小憐的話,似乎覺得是這麼迴事,哈哈大笑說:“無錯無錯,來人,把贄敬打開,讓孤看看是甚麼稀罕頑意!”


    “是!”禁衛將贄敬的錦合打開,哢嚓一聲輕響,一掀開蓋子,裏麵竟然放著一對婚服,男服緋紅,女服青翠。


    “婚服?”齊天子奇怪不已,這一對婚服,雖然做工都不小家子氣,但齊天子奢侈慣了,根本看不上這樣“簡陋”的婚服。


    婚服上麵還放著一封移書,齊天子拿過來一看,是楊兼的原話,恭喜齊天子的愛妃,和齊天子的大將軍喜結連理,早生貴子。


    “哼!!!”齊天子冷嗤一聲,氣的渾身打颭兒,一甩袖袍登時便將錦合扣在地上,衝上去使勁踩踏婚服,大吼著:“豈有此理!”


    馮小憐不知道發生了甚麼,阻攔說:“人主,人主這是怎麼了?”


    齊天子心中正生氣,看到馮小憐,火氣更是大,甩開馮小憐,怒吼說:“段韶何在?!讓段韶馬上來見孤!”


    段韶也不知如何觸怒了天子,他正在吩咐將士們鞏固城門,絕對不能被周軍偷襲,便被風風火火的叫了過來,一走進府署,便看到了天子黑壓壓的臉色。


    “段韶!你可知罪?!”齊天子怒吼。


    段韶根本不知發生了甚麼事情,跪在地上說:“天子,老臣忠心耿耿,不知如何觸怒了天子。”


    “嘭!”齊天子將錦合、婚服還有書信一並子扔過去,砸在段韶身上,怒吼說:“孤這些日子已經聽夠了流言蜚語,都是你和淑妃的骯髒流言!如今倒好了,周人都已經笑話到孤的麵前來了!!豈有此理!”


    馮小憐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迴事兒,怪不得方才天子看過書信之後,便對自己不理不睬。


    段韶吃了一驚,連忙叩頭,說:“人主明鑒!人主明鑒!老臣從未對淑妃抱有非分之想!絕沒有的事!這必然是周人挑撥離間!”


    齊天子說:“絕沒有的事兒?倘或無事,為何整個平陽都在傳!你們當孤的眼睛瞎,耳朵聾麼?!”


    馮小憐看到齊天子震怒,眼珠子轉了轉,段韶處處跟自己過不去,天子要立自己為皇後,段韶三番兩次的阻攔,如果能趁此機會扳倒段韶,也是好事兒一樁。


    馮小憐突然用帕子掩住臉麵,哭泣說:“人主,人主明鑒啊!都是大都督,大都督因見妾之美貌,欲圖強行非禮妾,妾奮力掙紮,這才逃出毒手,必然是有人路過看到,因此才嚼上了舌頭根子。嗚嗚嗚——妾知作戰,少不得大都督領兵,因此一直屈辱隱忍,不想把這事兒告知人主,哪知道……哪知道卻傳的風言風語,嗚嗚……早知如此,妾還不如死了算了,也免得為人主招惹麻煩,嗚——讓妾死了罷!”


    馮小憐哭訴著,一頭撞進齊天子懷裏,不停的撒嬌哭啼。


    段韶一聽,氣的頭皮發麻,說:“妖妃!!休得胡言!”


    馮小憐本就是陷害段韶,哪裏容他解釋,裝作很是害怕的模樣,縮在齊天子懷裏,瑟瑟發抖,說:“天子,天子救妾啊,天子……妾害怕……”


    “段韶!!”齊天子怒吼說:“你平日裏好色貪財,孤都容得你,沒成想你卻把主意打到了孤的愛妃身上,豈有此理!!你罪當萬死!來人,現在就砍下他的腦袋!”


    禁衛們嚇壞了,誰也不敢動,齊天子左右一看,沒有人動彈,氣的立刻拔出佩劍,揮舞著衝上前去,大喊:“好好好!你們都反了!你們不動手,孤親自動手!”


    “人主!!”


    “天子,不可啊!”


    “天子開恩啊!”


    禁衛們素來敬重段韶老將軍,老將軍鎮守平陽,這些日子齊天子日日頑樂,全都靠段韶鞏固城牆,派兵巡守,如果齊天子殺了段韶,平陽便完了。


    禁衛們衝上去,全都跪下來阻攔,大喊著:“天子開恩啊!請天子網開一麵!”


    馮小憐眼看著這麼多人給段韶求情,立刻嗚嗚的哭的更兇,齊天子“當啷——”將長劍一扔,說:“押下去!押下去!!給孤打入牢獄!!滾——!”


    ……


    “世子!”尉遲佑耆跑入幕府,氣喘籲籲的說:“世子!探子來報,平陽大亂,齊天子要殺段韶,被左右禁衛阻攔,眼下已經把段韶打入牢獄,平陽兵馬現在是齊天子自己在掌控。”


    楊兼冷笑一聲,說:“好,得來全不費工夫。”


    楊兼立刻召集了將士們,幕府商議軍機,唐邕說:“平陽之中有守軍憤恨齊天子,可以為咱們從內打開城門,今日晚上,便可行動。”


    楊兼點點頭,說:“全軍整頓,今日夜間,偷襲平陽。”


    “是!”


    齊天子將段韶打入牢獄,最歡心便是馮小憐,從今兒以後,再也沒人能給阻礙自己,可惜的是,段韶隻是被打入天牢,並沒有被殺頭。


    馮小憐為了巴結齊天子,避免失寵,特意準備了好些酒菜,晚間全都送到齊天子下榻的屋舍去,還即興跳舞,把齊天子哄得團團轉,兩個人飲酒作樂,一直到很晚才睡下。


    齊天子睡下沒多久,便聽到一陣雜亂的聲響,他摟著馮小憐,不耐煩的說:“甚麼聲音,吵得緊!饒了孤的好夢!”


    馮小憐也被吵醒過來,不耐煩的說:“來人啊,何人吵鬧,驚擾了人主,你們有幾個腦袋砍的?”


    嘭——


    正說話間,中官跌跌撞撞的從外麵衝進來,馮小憐還光著身子,嚇得“呀——”尖叫一聲,楚楚可憐的用被子蓋住自己,齊天子怒吼說:“做甚麼如此慌張?!不懂規矩麼!?”


    中官跌進來,帽子都掉了,滾在地上,慌慌張張爬起來,來不及作禮,說:“天子,大事不好!周軍……周軍殺來了!”


    齊天子並不懼怕,嗔怒的說:“區區周軍,有甚麼可怕的?!平陽的樓堞有多高,你們難道看不到麼?周軍怎麼可能打進來?傳令下去,死守城門,他們打不進來,很快便會退兵……”


    中官結巴的說:“可可可可……可城門已經打開了……”


    “甚麼?!”齊天子震驚的說:“打開?!城門怎麼會打開?”


    中官說:“奴也不知啊!城門……城門已經被打開了,周軍湧入城中,已經……已經快到府署了!天子,快做打算,再不跑來不及了!”


    馮小憐驚恐大叫,說:“天子,快跑罷!平陽不牢靠,天子還是迴到鄴城為妙!”


    齊天子嚇得臉色慘白,說:“對對!還是迴到鄴城為妙,平陽便算是孤送給他們的,快!快走!送孤出城!”


    齊天子和馮小憐匆忙穿衣裳,天子跑在第一個,拉開舍門,便要跑出去。


    嘭——


    就在此時,齊天子剛一拉開舍門,還沒來得及跑出去,竟然當胸挨了一腳,一個後滾翻,咕嚕嚕直接踹翻了出去,好像翻個的大王八,仰在地上愣是起不來。


    “誰……是誰……?!”齊天子疼的呻吟怒吼。


    一個聲音幽幽的笑著說:“要你命的人。”


    隨著那聲音,一條高挑的影子被月色拉的老長,一個男子從外麵走近來,懷裏竟然還抱著一半大的小娃兒。


    正是楊兼!


    楊兼懷裏抱著便宜兒子楊廣,從外麵走進來,來得巧不如來的好,一腳踹在齊天子胸口,直接將人蹬翻出去。


    齊天子看清來人,嚇得根本說不出話來:“你……你你……”


    不隻是楊兼,隨著踏踏踏的腳步聲,大隊兵馬直接湧進來,已經控製了整個平陽府署,放眼望去,燈火通明,火光所到之處,全都是周軍的控製範圍。


    齊天子瑟瑟發抖,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他剛起來一點,楊兼已經跟上去,“咚!!”一腳,又踹在齊天子的胸口上,齊天子向後滾出老遠,“嘭——”腦袋砸在案幾上,登時頭破血流,口中大喊著:“我是齊天子!你不能殺孤!不能殺孤!”


    楊兼陰測測的一笑說:“我管你是天子還是耗子,來人,拿下。”


    “是!”


    尉遲佑耆衝上來,一把抓住齊天子,將人拽起來,五花大綁,齊天子還要掙紮,楊兼冷笑說:“如果想跑,就砍斷他的腿,兩條腿都砍完了,還有第三條腿,不是麼?”


    齊天子聽得雙腿一顫,險些直接跪倒在地上。


    馮小憐看到這個場麵,已經無處可逃了,局麵全都被楊兼控製住,自己的靠山齊天子也被抓了,當即咕咚一聲跪在地上,膝行上前,抱住楊兼的腳踝,哭訴著說:“將軍,將軍……你是來救憐兒的麼?憐兒被這齊賊霸占,好生痛苦,你是來救憐兒脫離苦海的麼?憐兒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將軍大恩大德啊!”


    齊天子一聽,上一刻馮小憐還對自己溫存不已,現在竟然改口叫自己“齊賊”,氣的大吼:“賤婦!!你這個賤婦!早知道孤就該斬了你!!”


    馮小憐裝作害怕的模樣,緊緊摟住楊兼的腳踝,說:“將軍,將軍我害怕……憐兒好怕啊……”


    楊兼低下頭來,凝視著賣弄自己美色的馮小憐,幽幽一笑,冷冰冰的說:“醜拒。”


    馮小憐臉色一僵,楊兼已經“無情無義”的說:“這對亡命鴛鴦好啊,把他們暫時收押在一起。”


    馮小憐臉上更是變色,剛才她還口口聲聲罵齊天子是齊賊,說他霸占了自己等等,如今二人要收押在一起,那還不是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麼?


    馮小憐求饒說:“將軍!!將軍你救救我!救救我啊!將軍您不能如此狠心啊,將軍——”


    “聒噪,”楊兼擺擺手,說:“帶下去。”


    士兵押解著齊天子和馮小憐,五花大綁送走,齊天子一路上還在怒吼著:“賤婦!!你這賤婦,孤平日裏待你不薄,你竟如此歹毒!早知道孤便殺了你!”


    平陽牢獄之中。


    段韶被關押在牢獄之中,心急如焚,如今平陽危難,正是最困難的時候,雖平陽堅固,糧食也充足,但是架不住齊天子可勁兒的造,段韶很難想象,沒了自己的指揮,平陽還能保存多久?


    他愁眉不展,便聽到嘈雜的聲音湧來,段韶立刻大喊著:“發生了甚麼事情?來人啊!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情!”


    “大都督!”牢卒衝過來,慌張的說:“城門……城門失守了!”


    怎麼會?!段韶震驚不已,說:“我才離開了半日,不是剛剛修補好城門麼?樓堞如此堅固,怎麼會……怎會失守!?”


    牢卒說:“樓堞好好兒的,是……是有人從內打開了城門,開門迎敵,周軍全都……全都殺進來了!”


    段韶“哐當”一聲跌坐在地上,他忽然恍過神兒來,連忙掙紮起身,大喊著:“快!打開枷鎖!立刻打開枷鎖!老夫可以迎戰!老夫立刻便去迎戰!”


    “來不及了……”


    段韶大喊著,便聽到一個幽幽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有人衝著牢獄走了過來,段韶的眼眸快速收縮,是楊兼!


    周軍的主將,鎮軍將軍!


    楊兼抱著小包子楊廣,從牢獄外麵走進來,段韶看到楊兼,心中咯噔一聲,再不抱任何希望,說:“周軍……周軍全都進來了?”


    楊兼平靜的說:“平陽府署的衛兵,已經全部更迭成周軍將士,整個平陽已經被控製,再告訴老將軍一個好消息,馮小憐也被擒住了。”


    段韶顫巍巍的說:“天……天子呢?”


    楊兼說:“暫時收押。”


    “完了……全都完了……”段韶喃喃的說:“一切都完了……”


    隨即慢慢抬起頭來,鬢發蒼白,脖頸上架著枷鎖,嗓音沉重而沙啞,苦澀一笑,說:“動手罷!老夫已經沒甚麼可問的了,你可以動手了,殺了老夫!”


    楊兼輕笑一聲,說:“大都督一心求死,恐怕……這可由不得你了。”


    段韶眼神銳利,瞪著楊兼,說:“你這是甚麼意思?!難道還想羞辱於老夫不成!?”


    楊兼的說:“死是死不成的,畢竟有很多人給老將軍求情。”


    “求……情?”段韶一陣糊塗,根本沒聽明白怎麼迴事。


    楊兼擺擺手,說:“把老將軍放出來,請到府署。”


    楊兼身後的士兵立刻上前,將牢門打開,請段韶出來,段韶狐疑的從牢房中走出來,說:“小子,你想耍甚麼花樣!”


    楊兼並不告訴他,說:“怎麼,老將軍是怕了兼這個小子?”


    “呸!?”段韶冷笑說:“老夫死且不怕,還能怕你?!”


    “那便請罷!”楊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段韶一路被押解出牢獄,走出去的時候,正好有人走進來,定眼一看,真是冤家路窄,是馮小憐!


    不隻是馮小憐,有人在後麵大罵著“賤婦!!賤人”等等詞眼,竟然是齊天子。


    齊天子看到段韶,大喊著:“將軍!大都督,救孤!快救救孤!”


    齊天子和馮小憐被關押進牢獄,段韶被提出來,外麵還準備了輜車,請段韶上車,段韶瞪眼說:“你們到底要做甚麼!要帶老夫去何處!”


    楊兼不迴答他,隻是帶著段韶離開,坐上輜車,沒一會子輜車停了下來,停在了平陽府署門口。


    段韶又被請下車來,一路帶到了府署的幕府大堂之中,到了門口,士兵竟然解開了段韶的桎梏和枷鎖,全都卸掉,扔在地上,請段韶入內。


    段韶吃驚不已,說:“你們到底在耍甚麼花樣!”


    楊兼抱著小包子走在前麵,說:“老將軍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狐疑的抬腿邁進幕府大堂,放眼一看,有許多的熟人,昔日裏的蘭陵王高長恭、安德王高延宗,還有都督韓鳳、將軍唐邕、參軍白建等等,真可謂是一個比一個眼熟。


    楊兼坐在幕府上手的席位上,說:“老將軍,這些都是為你求情之人。”


    “求情?”段韶瞇著眼睛,似乎有些不解。


    楊兼點點頭,說:“這一路走來,老將軍給我軍的阻礙,著實不少,兼也想過,像老將軍這樣的人,殺之方可安心,但奈何營中的將士們,都在給老將軍求情。”


    楊兼頓了頓,又說:“像老將軍這樣的人才,一百年也不會出現一個,齊人不懂得珍惜,反而詬病老將軍,送將軍入獄,著實可惜了。”


    段韶冷笑一聲,說:“還不是小子你的功勞?!”


    楊兼大言不慚的說:“多謝老將軍誇讚,但兼實在愧不敢當,這麼直的鉤兒,倘或不是齊人天子昏庸無能,老將軍又怎麼會入獄呢?”


    段韶聲音一梗,的確被楊兼說中了。


    楊兼說:“諸位將領為老將軍求情,兼也覺得老將軍這般人才不可多得,倘或老將軍願意歸順於兼,再好不過。”


    “倘或老夫不識抬舉呢?”段韶火氣很衝,直接冷笑開口,說:“倘或不呢,你待如何?殺了老夫?”


    楊兼麵對段韶的咄咄逼問,並沒有甚麼特別的表情,笑容依然溫和,很平靜的說:“倘或老將軍不歸順,那兼……隻能放老將軍離開了。”


    “甚……”段韶震驚的瞪著眼睛,他還在等著頂撞楊兼,哪知道楊兼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害得段韶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楊兼笑了笑,說:“老將軍這樣的曠世奇才,又深得軍心,兼是個明白人,怎麼會自掘墳墓,殺害老將軍,惹人詬病呢?眼下兼初來平陽,人心不穩,最重要的便是與人為善,老將軍是平陽的主心骨兒,兼自然要善待為之,倘或老將軍不歸順,兼也不會一時腦熱便殺了老將軍,隻會予老將軍財幣,送老將軍離開。”


    “你……”段韶瞇著眼睛,說:“你當真要送老夫離開?”


    楊兼不殺段韶,為的自然是平陽的民心,他們初來乍到,不好招惹民反,但是能做到這點子的人並不多,楊兼竟然出奇的冷靜,冷靜的令人懼怕。


    楊兼點點頭,說:“自然當真。隻是……老將軍是個天生勞碌的命,一刻怕是也閑不住,讓老將軍寄情於山水,怕是比囚禁老將軍還痛苦,不是麼?如何?歸順於兼,繼續掌控兵馬,叱吒天下,這種感覺老將軍嚐體會,難道還能放手麼?”


    段韶一時沒說話,但是眾人都看出了,看出段韶眼中的蠢蠢欲動。


    楊兼也不催促,笑著說:“老將軍大可以考慮考慮,並不著急,兼還要在平陽逗留幾日。”


    他說著,朗聲道:“來人,送老將軍迴房歇息。”


    士兵走進來,很恭敬的請段韶前去下榻,段韶沒說話,陷入了沉思,跟著士兵便離開了幕府大堂。


    段韶一離開,高延宗便笑著說:“放心好了,狗屁天子都被咱們抓住了,段韶還能不歸順麼?早晚的事兒!”


    的確,早晚的事兒。


    “將軍!”


    眾人說話間,劉桃枝從外麵大步跨進來,臉色肅殺的說:“將軍,人主趁著齊天子十萬大軍匯聚平陽,已經發兵,大舉進攻,晉陽內部空虛,馬上便要成為人主的囊中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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