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沒明白過來。
他抓著沈安行,轉頭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中年男人的慘叫聲還不絕於耳,一波更比一波高。
沈安行沒望著遠方,他低頭看著柳煦,說:“為了樹立威嚴,以及警告參與者,示明這裏是真正的地獄,一旦有新人參與者在初入地獄時偏離路線四處亂跑的話,就會撞到一些鬼怪。”
柳煦:“……萬一是不小心走錯了路呢?”
“那也會這樣被警告的。”沈安行說,“不然一直那麼走下去,不就永遠都沒辦法和其他參與者會合了嗎?這兒是地獄,方法一向不會很溫柔。”
柳煦:“……”
中年男人的慘叫聲撕心裂肺,好像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
柳煦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有點心裏犯怵。
幸好他上次進冰山的時候乖乖按著路線走了,不然像他這樣到處亂跑的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那個中年男人很快就跑迴來了。他歇斯底裏的尖叫著,連滾帶爬地穿過雜草叢,跑迴了眾人麵前來。不知他看到了什麼,臉色一片慘白,又驚又懼。
他穿出草叢之後,又由著慣性往前踉踉蹌蹌地奔了好遠,然後才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雙手撐住地麵,大口地喘起了粗氣,眼睛瞪得極大,眸子都跟著震顫不停。
“知道了吧?”剛剛那位叫他“愛信不信不信自己滾”的參與者插起兜來,風輕雲淡地朝他笑著說,“這裏有的是東西能治你不服。大叔,不想死的太快的話就老實點等著吧。”
中年男人死死地盯著地麵,神色恐懼,根本沒作迴答,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這兩句話。
柳煦抿了抿嘴。
很快,又來了兩名參與者。
至此,參與者已經來了十八名。
不知這裏麵有兩個人隻能當做一個算的其他參與者便以為人已經全部來齊,就轉過了頭,說:“好了,人來齊了,走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伸手要拉開馬戲團垂下的門簾。
柳煦見狀,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麼攔住時,那人的手就突然被什麼東西一下子彈開了。
柳煦:“……”
那人一愣:“?”
眾人也跟著一愣:“???”
人群中有人問:“怎麼迴事?”
就在此時,地獄的聲音突然出現了。這聲音再一次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一邊陰森詭異地笑著,一邊沙啞的、緩緩的沉聲說道:【人不夠……人不夠……地獄隻接十八人,地獄隻接十八人——】
這聲音冒出來的那一瞬間,三個新人當即被嚇得大叫起來。尤其那個一直在嗚嗚嚶嚶哭的女生,尖叫聲簡直能刺破三層雲霄。
柳煦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先被她給叫了一地。
他抿了抿嘴,望著天空,心想,原來還會這樣嗎?
那還真省事啊,省得他想辦法拖住人了。
話雖如此,這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滲人,他又忍不住往沈安行身上貼了貼。
而另一邊,參與者們在愣了片刻後,就紛紛陷入了混亂之中。
“人……人不夠??”
有人直接被嚇了個磕巴,說:“這不是十八個嗎??我剛剛才數過啊!”
沈安行一聽這話,就又忍不住心虛了起來,使勁又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然後,就又默默地抬起頭來,看向了遠方。
然後,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看起來就太可疑,隻好又把目光收了迴來,硬著頭皮看向了陷入混亂之中的參與者們。
“怎麼可能不是十八個人!”有個參與者說,“不可能,這裏明明就是十八個啊?你再試試!”
那人也數了一遍人頭,但再試一次他也覺得不會有什麼改變,就抿了抿嘴,應了下來之後,半信半疑的轉過頭,又朝馬戲團垂下來的門簾伸出了手。
這一次,他也不負眾望地被彈開了。
地獄的聲音也又一次冒了出來:【人不夠——】
“我c……”
有人忍不住罵出了聲,說:“這玩意兒還能鬧故障!?”
“它不可能鬧故障。”
有慌張的人,相對的也會有冷靜的人在。
這個人,就是剛剛那位笑意盈盈地警告中年男人的參與者。此刻,他臉上的笑意一掃而空,緊皺著眉看著麵前的人群,說:“你們數的是十八個頭,又不是十八個人。”
他這話說得有點太莫名其妙,眾人紛紛一愣:“?”
“還不明白?”這位參與者側了側頭,說,“地獄不可能出故障,也就是說,這裏的十八個並不是十八個“人”——”
他剛要把話說下去時,話頭就被另一個老參與者給奪了過去。
另一位參與者說:“這裏有鬼。”
那一瞬間,空氣陷入了一片死寂。
過了片刻之後,那對情侶新人才顫聲發問:“你……你說什麼?”
“這裏有鬼啊。”有人不耐煩的迴了他一句,“有個人不是人,混進來了,懂嗎?”
沈安行心裏發虛地把自己的手往兜裏藏了藏。
男生聞言,直接愣在了一旁,眼眸顫抖,看起來應該是已經心態崩塌了。
但和他不同,女生卻歇斯底裏地大叫起來,“這裏有鬼!?誰啊!?是誰啊!?是你嗎!?是不是你!?”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不對……不對,我已經被砸死了,所以……所以難道說我們都已經死了,所以我們……都是鬼……”
女生已經開始自顧自地腦補大戲了,她顫著嘴唇,哆嗦著身子,兩行眼淚滾滾而落,聲音顫抖道:“難道說……我已經……”
“……”參與者默了片刻,說,“我覺得你不是鬼,你是有病。”
他說的話女生一個字兒也聽不進去,她又捂住了臉,大聲地哭了起來。
新人開始無理取鬧地鬧鬧哄哄起來,又哭又叫,叫的人腦仁生疼。
參與者們沒多搭理那邊,有個半新人訕訕發問道:“會有這樣的情況嗎?鬼也能……做參與者?”
“白癡,他不是參與者,所以我們才進不去啊。”站在他旁邊的另一人倒是個一點就通的好苗子,說道,“這個鬼要是算參與者的話,我們現在就在馬戲團裏麵了。”
“……那他為什麼在這裏?他怎麼進來的?他為什麼要進來?他進來有什麼好處?”
這奪命四連問也正是眾人想問的,於是,所有人又紛紛看向了提出“有鬼論”的參與者。
“不知道。”提出這言論的參與者轉眼又笑了起來,道,“我隻是說,應該是這樣而已——不然你們誰來告訴我,為什麼這裏明明有十八個人,卻不能進去?這就隻能說明,我們裏麵有一個非人類吧?”
眾人聞言,紛紛緊鎖起眉來。
“他說的沒錯。”另一個參與者也站了出來,說,“但是,這也有可能不單單隻是個鬼,他有可能是這個地獄的npc,或者守夜人。”
“守夜人”沈安行後背一涼:“……”
“不對,守夜人應該不是。”提出一開始的言論的參與者收斂了幾分笑意,說,“守夜人隻在夜晚出來狩獵,這大白天的,他出不來。npc應該也不太有可能,如果是假裝參與者的npc的話,應該做的絕一點,不應該讓我們發覺這裏麵有npc才對。”
又有另外一個老牌參與者站出來道:“話不要說得這麼絕,萬一就是打了這種你認為不會的心理戰術呢?”
“……”
話到此處,所有參與者都安靜了下來。
緊接著,柳煦就發現,所有參與者竟然都開始打量起了彼此,一個個眼神都十分不懷好意,一雙雙眼睛裏就像是帶著利刃一般,恨不能當場就把彼此剝皮脫骨,從裏至外都看個清清楚楚。
每個人都想知道,到底誰是那個鬼。
這個時候,緊抱著沈安行的柳煦就顯得很紮眼了。
他剛想避避嫌鬆開沈安行,可惜他新人經驗不足,最後還是比這些參與者慢了一步,還沒來得及鬆手,就被當場抓了個正著。
“哎,那邊那個兄弟。”那個提出言論的參與者笑著指了指柳煦,說,“你幹嘛一直抱著他?”
沈安行:“……”
柳煦:“……”
柳煦默了一下,然後眨了眨眼,見自己也躲不開了,幹脆又抱緊了迴去,使勁往沈安行身上貼了貼:“因為他看起來很可靠的樣子。”
眾人:“……”
指著他的參與者:“……你有毛病?”
“幹嘛。”柳煦一臉理所當然的抱著沈安行,道,“我還不能抱對象了嗎?”
沈安行臉色一紅。
那參與者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忍不住一挑眉:“是你對象?”
“是啊,我倆一起進來的。”
“你們兩個男的?他還穿著校服?”人群裏的一個參與者來迴打量了一下他們兩個人,禁不住質疑道,“我看你這樣,都工作了吧,你倆不得差了個七八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事兒恰恰巧巧是柳煦現在最在意的事兒。
他嘴角一抽,臉色一黑,一股殺氣直接從眼裏升騰而起,化作眼刀一眼橫了出去。
質疑的參與者被他一眼刀橫的一哆嗦。
“怎麼。”柳煦幽幽道,“法律規定談戀愛不能有年齡差?”
“……沒,沒有。”
“有規定兩個男的不能談?”
“……沒有。”
“那我跟他談戀愛有什麼問題?”
參與者說不出話來了,隻好閉上了嘴。
“算了,反正跟他有戀愛關係,這個應該不是。”一開始提出言論的參與者似笑非笑地對旁人說,“鬼又不可能跟一個參與者談戀愛,還能跟著他進地獄來,太扯了。”
這一句話讓沈安行身上連中數箭。
……說來你可能不信,其實就是你說的這樣。
“那在這裏的那個鬼,應該是npc或者厲鬼吧。”一個麵色冷靜的老參與者說,“這樣一來才解釋的通吧,不然一個鬼閑著沒事幹什麼要到這裏來?”
“說的也是。”一開始提出言論的參與者又笑了笑,說,“總之,都各自小心點吧,沒過幾個地獄的新人都長點心眼,尤其剛剛人頭不夠數就鬧鬧哄哄的那幾個,你們一看就還算半個萌新。”
一開始驚慌失措的那幾位:“……”
沈安行偏了偏頭,對柳煦用隻有他們倆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這次的參與者有點兒東西,尤其那一個。”
柳煦知道他在說誰。
他在說那個第一開始就提出有鬼言論的參與者。那是個笑麵虎,現在正滿臉笑意盈盈地說著話。他燙了滿頭大波大浪的卷發,戴著個運動發帶,長得還算好看,看起來像是學校裏那種很會打球學習也很好的男生。
是很多女生都會喜歡的類型。
柳煦問:“你感覺他不是個好人?”
“難說。”沈安行說,“但我感覺他遲早要知道那個鬼就是我。”
柳煦:“……”
他轉過頭,看向那個笑麵虎。
這是個城府很深的人,他感覺的出來。
但是否是個好人,他也感覺有點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