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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沿是一條不知名的河的河邊,就在市中心邊上。


    這條河的河邊被石頭欄桿攔了起來,而柳煦說的河沿,在這座城市裏的生活的人之間,通常指的就是石頭欄桿旁邊的這條路。


    這條路幽靜,順著河邊一路由東到西,左邊是河,右邊就是一路大樹和綠綠蔥蔥的草叢,每隔十幾米就有一座長椅,是這座城市裏誰都知道的約會聖地。


    旁邊是一路綠植,所以每到夏天的時候這裏就到處都是蚊蟲,樹上會趴著蟬,草叢裏會到處都是螞蚱一類的蟲子,沈安行不愛來。


    但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似乎還行,挺安靜的。


    沈安行坐在長椅上,越過石頭欄桿,看向麵前這條河。


    夜裏的風徐徐拂麵而來。


    雖然處理過傷之後就好了很多了,但他身上還是有一點痛,走一走動一動都會扯到傷口,每扯到一次,他都會因為痛感而猛地一抽嘴角。


    尤其腦袋上的傷,它現(xiàn)在都還在隱隱作痛,搞得沈安行現(xiàn)在都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或許是因為這個,沈安行忽然覺得今天真是過得很迷幻。


    先是賀高寒和寧喬告訴他柳煦早就親口承認過喜歡蔚晴,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然後下午迴家時他本來以為能過幾個小時安生日子,沒想到沈迅今天壓根就沒上班,一進家他就被一個酒瓶子當頭熱情招唿了。


    好不容易把這些都熬了過去,他剛倒在地上緩一緩,結果緊接著柳煦就私闖民宅跑進來了,還把他背到醫(yī)院處理了傷口——


    沈安行覺得今天已經很倒黴了,但是偏偏柳煦在他跟前晃來晃去,他又不知道到底今天該算倒黴還是該算走運。


    不過有一說一,柳煦是最迷幻的。


    這些都暫且不提,他在醫(yī)院裏說的話是真的很迷幻。


    沈安行問他是不是有事,結果他反問“沒事就不能找你嗎”,說完以後轉頭又改口說自己是有事找他。問他是什麼事,他又說不知道,又把沈安行帶到了河沿這邊來……


    ……柳煦是不是腦子壞了。


    沈安行吹著夜風,忍不住如此想。


    他特地把自己帶到這兒來,到底是要幹什麼?


    是要說事情吧?


    有什麼事非得要在這兒說?


    沈安行正納悶著,一瓶橙汁就忽然出現(xiàn)在了他眼前。


    沈安行:“……”


    沈安行默了一下,轉過頭。


    柳煦正拿著這瓶橙汁,嘴角噙著笑看著他。


    “給。”柳煦晃了晃橙汁,說,“可以補糖的。”


    沈安行:“……”


    沈安行接過了他手裏的橙汁,道了聲謝謝。


    或許是因為還在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蔫蔫的。


    柳煦沒在意,他一屁股坐到了沈安行旁邊,長出了一口氣,又問:“還疼嗎?”


    沈安行沒什麼精神氣兒地蔫蔫迴答:“不疼。”


    “聽著就不像。”柳煦說,“之前你不是都答應我了嗎,說好了受傷的話要跟我實話實說吧?”


    沈安行低著頭,一邊擰著瓶蓋一邊悶聲道:“所以這不是在實話實說嗎。”


    柳煦:“……”


    這個人真的很嘴硬。


    柳煦又無奈又心疼,剛想要歎一口氣對此表達自己的情緒時,沈安行就又頭也不抬地對他說了句:“都習慣了。”


    柳煦:“……”


    柳煦沉默了。


    沈安行低著頭擰著瓶蓋。他手上明明沒受傷,平常隻一下就能擰開的瓶蓋,今天卻在上麵搓了好幾圈都沒能打開。


    說完這話以後,他才終於擰開了蓋子。


    他仰起頭,喝了一口。


    橙汁甜膩膩的,滑進喉嚨裏的時候,莫名帶給了他幾分不真實感。


    他把瓶子放下,抿了抿嘴。


    柳煦忽然對他說:“這種東西不該習慣的。”


    沈安行:“……”


    沈安行沒吭聲,隻是眼神往別處飄了飄。


    心底深處有個什麼東西猛地跳了一下,仿佛是在讚同柳煦的這句話。


    他努力地把這該死的東西狠狠壓了下去,又輕描淡寫地對柳煦說:“沒辦法,我又選不了。”


    柳煦:“……是嗎。”


    柳煦說完,就又歎了一聲,又說:“也是。”


    “已經很好了。”


    沈安行說:“我都一兩個月沒迴過家了……真的很好了,總不迴去他也會起疑心的,這種跟以前比起來不算什麼……真的很好了。”


    柳煦問:“每次都是這樣?”


    “……”


    沈安行沒吭聲,抿了抿嘴。


    “我都好奇你怎麼活到現(xiàn)在的。”


    柳煦歎了一聲,又道:“我現(xiàn)在就真恨不得把你的撫養(yǎng)權從你爸名下?lián)屵^來。”


    沈安行:“……”


    沈安行被他這句話說得心中一動,頓時天崩地裂一般動搖起來。


    他緊抿住嘴巴,開始很用力地把這些要命的心動往心裏壓。


    沈安行握著瓶子的手都用力了幾分。


    “……別說了。”沈安行說,“你別說了。”


    柳煦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樣子收進眼底之後,又迴了迴頭,說:“那行,我不說了。”


    沈安行:“……”


    他這麼一說,沈安行心裏的地動山搖才終於消停下來了一些。


    他也終於從這要人命的心動裏多少抽身而出了一點,便輕輕鬆了口氣。


    可與此同時,他又感覺有些悵然若失。


    沈安行抿了抿嘴。


    柳煦又問他:“你以前來過這裏嗎?”


    “……來過兩三次。”


    “跟女朋友?”


    “沒有。”沈安行說,“沒找過女朋友。”


    “是嗎,我也一樣。”


    柳煦笑了兩聲,又說:“不過小時候我爸總帶我跟我姐來。他以前不像現(xiàn)在這麼忙,還能抽出時間來陪陪我們。那時候他每次領我們出來之後,晚上肯定要到這兒來打卡,他總說他大學的時候就是在這裏跟我媽告白的。”


    沈安行:“……”


    沈安行沒吭聲,又拿起瓶子往嘴裏灌了好幾口飲料。


    柳煦在他旁邊接著涼涼道:“對了,他說當時就坐在這張長椅上。”


    沈安行一口噴了。


    柳煦見此,忍不住笑了兩聲,從兜裏拿出紙巾來,給沈安行抽了兩張。


    沈安行被嗆得咳嗽了幾聲,然後才接過他手上的紙,抹了兩下嘴,又忍不住悶聲咳嗽了兩下。


    沈安行一邊抹著嘴一邊輕皺著眉,臉色有些不爽地問:“所以?你要把蔚晴帶到這兒來告白?”


    柳煦:“……”


    果然這個誤會也波及到他了。


    柳煦無奈一笑:“我不喜歡蔚晴。”


    “……?啊?那你喜歡誰?”


    “你。”


    ——你。


    聽到這個字的一瞬間,沈安行臉上表情頓時一僵。


    他大腦裏瞬間變得一片空白,那些一直讓他為此痛苦的糾結的難過的掙紮的全在柳煦說出的這一個字裏碎成了泡沫,消失在了汪洋大海裏。


    而那些他一直努力壓著的悶住的不讓它發(fā)芽不讓它生長的事物,也終於尋找到了出口,頓時瘋了一樣向外噴薄而出。


    被壓著的事物終究是無法被壓住,在他鬆懈的這一剎那,它們就在他心髒裏長成了一棵高聳入雲(yún)的參天大樹,把他的心髒撐得血管都要爆裂,讓他一時忘了該如何去唿吸。


    沈安行一時間什麼都聽不到了。


    但他卻聽到柳煦說:“沈安行,我沒有拖延癥,所以我決定開門見山地告訴你。”


    “我不知道賀高寒和寧喬是怎麼跟你說的,但是我知道你們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我的原話是我有喜歡的人,他性子很安靜很溫柔,不怎麼愛說話,但是跟我話很多,人長得很好看,笑起來也好看——你懂了嗎,沈安行。”


    柳煦說:“我說的這個人是你。”


    沈安行:“……”


    沈安行表情怔愣又難以置信,微張著嘴,卻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


    柳煦說得滿臉通紅,說到後麵,聲音就開始微微發(fā)抖起來。


    可他眼神堅定,即使羞得耳朵根都紅了聲音都抖了,他也硬咬著牙,把話說了下來。


    柳煦說:“我知道你自卑,你也肯定沒往自己身上想過,那我現(xiàn)在就跟你坦白了……沈安行,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也是真的心疼你,想救你。”


    “……你要是,你要是也喜歡我的話,就跟我談個戀愛吧。”


    柳煦說完這些,就不再說了,隻定定地看著沈安行,等他一個迴答。


    柳煦滿臉通紅,但眼神卻堅定無比。


    沈安行幾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也不敢迴答。


    他腦海之中滿片的空白很快就被柳煦眼中這一片堅定燒成了慌亂。


    沈安行嘴唇抖了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子,喃喃了一聲:“不行……”


    柳煦大抵是死都沒想到會被拒絕,眼裏的堅定霎時一怔:“誒?”


    “不行……”


    沈安行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往後縮,聲音慌得直抖:“不行……不行,你不能喜歡我……”


    柳煦:“……”


    柳煦聽了這話才隱隱發(fā)現(xiàn),沈安行似乎並不是在拒絕他。


    他不知道沈安行怎麼了,隻好出聲喃喃叫了他一聲:“……沈安行?”


    “你不能喜歡我……你喜歡我?guī)质颤N啊?”


    沈安行說著說著,兩眼就紅了起來。


    “……我有什麼好喜歡的?”他說,“你喜歡我……能幹什麼啊?”


    柳煦:“……”


    他從沒見過沈安行這樣,一時都忘記了要迴答,隻愣愣地看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給不了你。我成績又不好,還總是花你錢……我什麼都做不成,從小就是個累贅……你不要喜歡我……”


    沈安行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兩行眼淚順著臉頰蜿蜒而下。


    他哽咽得話都斷斷續(xù)續(xù)。


    他突然記起好久好久之前,左白玉離開家時,他哭著求她別走。


    他記得自己當時還小,用稚嫩的聲音哭得撕心裂肺。


    “……你不要喜歡我……”


    他記得左白玉把他狠狠踹到地上,又拿起手裏裝滿東西的包,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別拽我!!】左白玉朝他喊,【你他媽的煩死了!!!】


    【我難道沒給過你機會嗎!?!是你自己太廢物了知不知道!?!】


    “……不要喜歡我……”


    【生你都惡心死我了!!!】


    【你趕緊去死行不行,我怎麼就生出了你這種屁用沒有的東西啊!?!】


    “……不要喜歡我……柳煦……”


    【我不要你了!!以後沒人要你!!!沒人要你這種廢物!!!!】


    “……我誰都留不住的……”


    沈安行說:“我是廢物……誰都會……都會對我失望的……”


    “就這樣就行了……我這樣就行了……”


    “……我……”


    他正要往下再說時,就一下子被拽住了領子。


    沈安行被嚇得一哽,哭腔被咽了迴去。


    他下意識地渾身一哆嗦,閉了閉眼。


    可下一瞬間,他卻被柳煦拽進了懷抱裏。


    沈安行怔住了,一時間都忘了哭。


    他這一生似乎都沒有被人這樣抱過幾次。


    這種感覺很陌生,陌生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雙手都不知該如何去放,隻好就那樣僵在空中。


    有顆淚還未來得及從眼眶裏流下,就在他被柳煦擁進懷裏之後,慢半拍地慢慢淌了下去。


    “沈安行。”柳煦說,“談戀愛不是交易,我不要你給我什麼,我就要你這個人而已。”


    沈安行:“……”


    “你什麼都不用有,我什麼都有。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不幹什麼,就是喜歡你。這種事兒哪要那麼多理由,又不是做數(shù)學題要證明……如果連這種事兒都非得列理由出來證明,那可就太沒意思了。”


    “我就是喜歡你,想對你好,也想跟你好,還想讓你好好的,想要你以後跟我去一個學校,跟我一直談戀愛,過節(jié)要給我買花,放假要跟我一起出去旅遊,晚上迴家要抱我親我……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柳煦一邊說著一邊笑了一聲,又說:“你可不是廢物,沈安行,廢物可不敢往死裏揍孫城,廢物也不能把一個腳瘸的照顧得那麼好。”


    沈安行:“……我配不上你的。”


    “喜歡就是最好的配法。”


    柳煦一邊說著,一邊鬆開了他,又捧起他的臉來,讓他抬起頭來和自己對視。


    柳煦問他:“你喜歡我嗎,沈安行?”


    “……”


    沈安行眼眸閃爍,緊接著,就又有眼淚從他眼睛裏淌了出來。


    “……喜歡。”他說,“可我不行……”


    柳煦無奈:“你怎麼又……我讓別人搶走了怎麼辦?你是不是本來就打算把我讓給蔚晴啊?”


    沈安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到底哪個啊,那你想不想跟我談戀愛?”


    沈安行又一次先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所以說到底哪個啊。”


    柳煦無奈,輕輕歎了口氣。


    這口氣剛歎完,沈安行就哽咽著對他說:“我……我不想耽誤你。”


    柳煦聽得一怔,又無奈一笑:“什麼耽誤……”


    “我真的配不上。”沈安行說,“但是我……我又,不太想放手。我不是想把你讓給蔚晴,但我隻能讓給她……因為你太優(yōu)秀了,真的,我真的……我配不上。”


    柳煦:“……”


    “但是……但是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我就……我想……”


    沈安行說到這兒,又低了低頭,輕輕說:“我想等畢業(yè)……再跟你說這件事。如果我考上大學,能離開這兒的話……我就跟你……談戀愛,到時候我就……就跟你再告白一次。”


    “……你能,等等我嗎?”


    沈安行說完以後,似乎又覺得自己這個要求太莫名其妙,又連忙哽咽著補充道:“當、當然,你要是喜歡上別人,就可以去跟別人談戀愛……不用管我那麼多的,不用非得等我,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到時候……”


    “我知道。”


    柳煦笑了一聲,低頭道:“我知道,你不用說那麼多——我等你就是。”


    ——我等你就是。


    這一句話過後,柳煦就感覺四周的一切忽然慢慢地淡了下去。


    夜風和自己的聲音,乃至於沈安行輕輕哽咽的唿吸聲都在慢慢遠去。


    他聽到夜裏的寒風在窗外唿嘯,還有個什麼東西在他旁邊走來走去,還在喵喵叫喚,甚至還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在來迴掃他的臉。


    柳煦:“……”


    柳煦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看到黏黏正晃著它深以為傲的雞毛撣子大尾巴,放肆地掃著他的臉。


    “……黏黏。”柳煦無奈叫了它一聲,又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道,“幹嘛啊……”


    黏黏在他旁邊喵喵叫著,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催促。


    柳煦無奈,揉著眼睛迴過頭。透過窗簾縫,他看到外麵似乎還黑著。


    柳煦又迴過頭,四周看了一圈。


    “……?”


    他這才發(fā)覺不對,睡意也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星星?”


    柳煦叫了一聲,但臥室裏空空蕩蕩,誰都沒迴應他。


    柳煦怔了怔,而黏黏則似乎已經忍無可忍了,伸爪在他身上按了一下,又仰著頭,拉著長音朝他很不爽地“喵——”了一聲。


    而恰巧就在此時,哢一聲響從其他屋子裏傳了過來。


    柳煦一怔。


    聲音太過耳熟,他一聽就聽了出來——這是冰山的聲音,是沈安行的能力的聲音。


    這一聲響一下子把他從年少的夢裏拉了出來。柳煦連忙在床上胡亂摸了一番,慌慌張張地摸到了自己的眼鏡之後,他就又胡亂戴上翻身下床,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黏黏好像等他很久了,見他下床,也跟著一個猛撲,舉著大尾巴顛顛跑在前麵帶路。


    一出臥室,柳煦就被房間裏的冷空氣凍得一個激靈。


    黏黏卻好像早已習慣,它一路猛衝,在冷空氣裏勇往直前。


    柳煦見此,也咬了咬牙,跟上了它。


    黏黏帶他到了廚房。


    一進到廚房,柳煦就被眼前的情況嚇得唿吸一滯。


    廚房裏沒開燈,但窗外的夜色把廚房裏的景象照得清清楚楚。


    沈安行跪在地上不停嘔血,背上兩柱長冰如翅膀般高高聳起,渾身上下都大大小小地長滿了長度不一的冰。


    沈安行趴在地上,痛得弓起後背,不停喘氣,嘴裏的鮮血向下滴滴答答。


    他低著頭,身下是一片血泊。


    一瞬間,柳煦仿佛又迴到了十七歲那年。


    他仿佛又站在了沈安行家門口,看見他倒在那片刻滿黑暗歲月的昏暗牆邊。


    他張了張嘴,一個音節(jié)也發(fā)不出來。


    但他如今是比當年成長了不少的,就這樣怔愣了片刻後,柳煦就反應了過來,連忙喊道:“星星!!”


    沈安行是清醒著的,他也早就知道柳煦來了。


    一聽他喊,沈安行就喊道:“別進來!!!”


    柳煦:“……”


    沈安行喊得破了音,又喘了幾口粗氣後,就緊咬著牙,接著說:“別進來……還沒結束……就一會兒了。你在那裏別動……就一會兒了,馬上——”


    他這話剛說到一半,就又一柱長冰從他肩頭上爆出,帶出一片血色。


    沈安行一口鮮血。


    柳煦看得心髒都快跟著裂了:“沈安行!!!”


    “別進來!!!”


    沈安行疼得要死,卻還是強忍住痛對他喊:“會死的!!!別動!!!”


    柳煦:“……”


    “別動……”


    沈安行唿吸都痛,每一次吸氣唿氣都帶來溢滿鼻腔的血味,他幾乎都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但他知道柳煦在那兒。


    於是,他就在一片昏昏沉沉中喃喃著對柳煦說:“別動……千萬別動……聽話……聽我的話,楊花……”


    “……別動……”


    突然間,一根長冰又從他心口上爆出。


    冰山反噬來勢洶洶,自心口上而出的這柱長冰一下子把他從地上頂了起來。


    沈安行怎麼都沒想到還會有這種操作,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柳煦目眥欲裂:“沈安行!!!”


    黏黏也很著急,站在門口一陣陣朝裏麵喵喵叫著,叫得無助又害怕,似乎是在叫沈安行快點從裏麵出來。


    就在此時,一陣寒風突然從廚房裏唿嘯而出,撲了柳煦一臉。


    柳煦連忙抬起手一擋。


    唿嘯過後,這寒風就停息了下來,而屋裏的冷空氣也都跟著四散而去。


    沈安行被幾柱長冰強製性地懟直著身子跪在那裏,冰上還都殘留著他的血。


    他垂著頭,痛得一陣陣顫抖,遠遠看去,像被萬箭穿身的罪人。


    寒風散去,他喘著氣,伸出抖得厲害的手,握住心口上的冰,咬咬牙一用力,將它們全都收了起來。


    長冰慢慢散去,沈安行也終於垂下了手,麵朝下倒在了地上。


    柳煦慌忙跑了過去,把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柳煦顫聲叫他:“沈安行!沈安行!!”


    沈安行疼得隻能短短應一聲:“嗯……”


    柳煦看他這樣,立刻紅了眼睛,眼淚開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立刻把沈安行擁進了懷裏。


    沈安行很冰很冷,冷得柳煦都禁不住一陣陣跟著打顫。


    但他卻抱得更加用力,用力得像恨不得連這份冰冷都一並融入骨血之中。


    他緊緊擁著沈安行,一陣陣哽咽起來。


    然後,他聽到沈安行在他耳邊輕輕地用滿是血氣的聲音氣若遊絲地對他說:“別哭。”


    “別哭……楊花。”


    “我習慣了……”


    沈安行不說這話還好,他一說,柳煦就哭得更厲害了。


    沈安行卻再沒有力氣去說什麼了。


    黏黏站在門口,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低著耳朵走了過來,可憐兮兮地朝著沈安行喵喵叫了兩聲,又去蹭了蹭他那一隻早已經全成了冰的手。


    沈安行什麼都感覺不到,隻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小小身影。


    他在柳煦懷裏閉了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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