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修吾推門而入。
完全沒有想到星野修吾就這麼光明正大的進門方式, 還準備翻牆而入的奴良鯉伴不禁陷入了迷之沉默中。
庭院裏滿滿當當?shù)毓蛄艘坏? 衣衫破舊的人們雙手合十,正在神色虔誠地祈禱著。
他們被這大門推開的聲響驚動, 紛紛迴過頭來,本來是打算嗬斥來者的無禮,而在看清對方的容貌之時,齊刷刷地露出了和剛剛那女子一同的癡迷神色。
庭院中陷入到了難言的寂靜中。
所有人出神地看著出現(xiàn)在這裏的星野修吾, 一時間都張著嘴說不出來話了。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麗直擊心扉, 有著明月般清輝之姿的青年目光冷淡,就像是那遙不可及的月亮, 高高在上。
“真美啊……”
“這是神明大人派下來拯救我們的使者嗎?”
“教祖大人果然擁有著神力,能夠與神明溝通!”
小聲的交談聲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教祖在哪裏?”星野修吾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眾人麵麵相覷, 身為普通信徒的他們,還未曾見過傳說中的教祖大人到底是什麼模樣,更別提是知道教祖大人身在何方了。
“剛剛有幾個教徒,帶著幾個人去了那邊,說是被教祖大人選中了……”人群中一個人小聲說道,他伸手指向主殿, “如果沒錯的話, 教祖大人就在那裏吧。”
奴良鯉伴看了一眼神色冷淡的星野修吾,“去看看?”
星野修吾淡淡地點了點頭,越過這跪了一地的人們, 朝著主殿的方向走去。
華美的門扉緊閉, 連一絲一毫的聲響都無法傳出。
星野修吾隨手推開了門, 在看清門內(nèi)的景象時,瞳孔不禁微微緊縮了起來。
和庭院內(nèi)的平和景象不同,僅僅一門之隔,此處已經(jīng)身陷地獄之中。
鮮紅的血液將地麵染成鮮紅,到處都是殘缺斷裂的四肢,滾落在門邊的頭顱缺了半邊眼睛,將最深的恐懼和驚恐牢牢謹記在僅剩的一隻眼瞳中。
血液的鐵鏽味不斷地鑽進鼻尖裏,提醒著星野修吾眼前這是什麼樣的血色地獄。
“什麼人?!”
聽見大門被打開的聲音,下階鬼戀戀不舍地從食物中抬起頭來。
因為得到了童磨大人的允許,終於按捺了不住食欲的他,終於忍不住想要在獻上祭品之前品嚐一下小菜了。
此時此刻,他的身上已經(jīng)完全被血色浸染,手裏更是抓著一截被啃食了一半的手臂。
然而還沒等他看清出現(xiàn)在這裏的是什麼人,眼前便是一道雪亮的刀光閃過。
惡鬼的頭顱咕嚕嚕地滾落在由鮮血匯聚而成的水窪裏,不敢置信地看著手中拿著日輪刀的星野修吾。
什麼時候……
這裏什麼時候,被鬼殺隊的那些劍士發(fā)現(xiàn)了?!
不行,要趕緊通知童磨大人才行——
沒有人能夠解答他這樣的疑問,也沒有機會讓他可以傳遞消息,被日輪刀砍下頭顱的惡鬼發(fā)出淒慘的尖叫聲,不過是眨眼間就化作了一地灰燼。
“真是漂亮的一刀。”奴良鯉伴由衷地感歎道。
若不是親眼看到星野修吾如何揮出這一刀的,奴良鯉伴怎麼也不會相信,像是這樣羸弱瘦削的病弱之人,能夠使出這樣精妙絕倫的劍技。
“刀法再漂亮,也無法拯救已經(jīng)逝去的生命。”星野修吾並沒有因為他的誇讚露出半分神色波動,語氣淡淡地說道。
他雖這麼說,臉上卻並沒有過多的憐憫,隻是漫不經(jīng)心地甩了甩劍身上沾染著的血跡。
“聽剛剛那個人說,被帶進來的有好幾個人。”奴良鯉伴微微皺了皺眉頭,“我們分頭去看看?”
沒有日輪刀的他雖然無法徹底斬殺鬼,救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星野修吾頷首。
雖然不知道奴良鯉伴的真實身份,不過他能在鬼的地盤如入無人之境地打聽到那麼多消息,還能甩開鶴丸國永的跟蹤,肯定有其特殊之處,完全用不著他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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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無聊。”童磨趴在軟墊上,左右晃動著腦袋,百無聊賴地自言自語,“雖然說美食上桌前的等待是值得的,可是等待太久的話,也是會稍微有點不耐煩呢。”
就在他準備起來出去看看自己可愛的信徒們打發(fā)一下時間時,突然感受到了來自於那位大人的唿喚。
“雖然傳播教義非常重要,但是比起那位大人的命令,果然還是後者更重要一些。”
童磨摩挲著下巴,麵帶笑意地說道:“而且,那位大人所在的位置似乎也並不是很遠,如果快點來迴的話,也不會耽誤我傳播教義、帶領信徒前往極樂世界~”
話說著,他笑嘻嘻地將扔在地上的帽子撿了起來,好好地擺正、放在了教祖之位上。
“我很快迴來喲~”
為了避免驚動前院的信徒們,童磨體貼地從後院溜了出去,身影幾個閃爍,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寬闊豪華的西式建築裏亮著暖黃色的燈光。
書房的桌前坐著一個身材嬌小、皮膚白皙的黑發(fā)少年,他的手中拿著一本厚重的硬皮書,正在專心致誌地閱讀著。
一陣微風吹過,半開的窗戶發(fā)出輕微的聲響,窗簾被風吹起,然後又輕輕地落了下來。
“無慘大人。”
有著白橡發(fā)色的青年單膝跪在少年的麵前,姿態(tài)恭敬地喊道。
少年似乎並沒有差距到他的到來,注意力仍舊停留在書本之上,對他的問候充耳未聞。
童磨不著痕跡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無慘大人把他叫過來做什麼?
雖然滿腹疑問,童磨卻是默默地將問題吞迴了肚子,免得惹怒麵前這位最初的鬼王——鬼舞辻無慘。
在他的麵前,童磨甚至收斂了臉上笑嘻嘻的表情,失去了笑容的掩飾,他的眼中完全展現(xiàn)不出任何“人類”會有的感情。
房間裏隻有鬼舞辻無慘翻動書本的聲音。
過了半晌,他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施舍般地將目光放到了童磨的身上。
“童磨,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你的那個萬世極樂教要注意些什麼嗎?”
鬼舞辻無慘的聲音裏充滿了強大的威壓,他不過隻是語氣淡淡地問了這麼一句話,卻讓身為上弦之二的童磨露出了有些緊張的神色。
他並沒有經(jīng)過什麼思考,脫口而出:“無慘大人說過,要讓我注意控製萬世極樂教的規(guī)模,不要太過引人注意。”
說完,他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我已經(jīng)將人數(shù)控製在二百五十人之內(nèi)了。”
“你這是覺得自己做得沒什麼問題了?”鬼舞辻無慘微笑著說道,隻是那笑容怎麼看都是帶著厭煩的。
童磨心頭一緊,“無慘大人,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劇烈的痛楚瞬間席卷全身,他不過是動了動嘴唇,鮮紅的血液便抑製不住地從唇邊溢出,而帶著痛苦的唿聲卻盡數(shù)掩在了喉嚨裏,未曾透露出半分。
這是來自於最初的鬼王——鬼舞辻無慘的懲戒。
這世間所有的鬼,都是被鬼舞辻無慘賜予了全新的生命。他將他的血液賞賜給人類,而能夠承受住他血液中強大力量的人,便可以轉(zhuǎn)化成「鬼」。
鬼舞辻無慘對「鬼」有著絕對的掌控力,生殺予奪,皆在他的一念之間。
隻要他想,甚至可以通過「細胞」看到每一個鬼所看到的東西,更別說像是這樣直接破壞體內(nèi)的「細胞」來賜予懲戒了。
鬼舞辻無慘不緊不慢地走到了他的麵前。
不過是短瞬間,原本跪在那裏的童磨已經(jīng)堅持不住跪姿,似乎要撕裂靈魂的痛苦讓他控製不住地跌倒在地,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著,這樣的痛苦甚至無法通過慘叫宣泄出來。
因為鬼舞辻無慘現(xiàn)在心情很糟糕。
若是放在平常,也許對聽聽淒慘的求饒聲還有幾分興致,而此刻的他完全不想聽到,所幸就直接撕裂了童磨的聲帶。
化身為少年的鬼舞辻無慘麵容俊俏,帶著幾分稚嫩的孩子氣,就算是與他有過交手的鶴丸國永,恐怕都無法通過這樣的樣貌將他辨認出來。
而這帶著稚氣的少年說出來的話卻冰冷透骨,不帶一絲人情氣息:“你的記性都被狗吃了嗎,童磨?”
他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嫌惡和厭煩,童磨的痛苦完全沒有讓他產(chǎn)生一絲一毫的心軟,反而更顯憤怒:“我跟你說過,不要在江戶發(fā)展你的教會!而現(xiàn)在,你不僅把手伸到了那邊,還把那個人給驚動了!”
“那可是掌握著百鬼夜行的奴良組首領,奴良鯉伴!若是他所率領的妖怪和鬼殺隊聯(lián)手的話,那可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你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對江戶動手,我看你純粹是不想活了!”
在如今的時代,妖怪已經(jīng)大多選擇隱世,不再與人類交流,而奴良組是排除在這之外的。
奴良組的第二代首領——奴良鯉伴,是江戶的守護者。
任何試圖擾亂江戶秩序、讓江戶變得混亂之人,都會被他所製裁。
鬼舞辻無慘一向與妖怪劃開了明顯的界限。他甚至很少會在江戶將人轉(zhuǎn)變成鬼,為的就是避免和奴良組產(chǎn)生衝突。
如果被這樣的妖怪盯上的話,那可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鬼舞辻無慘的額頭冒出憤怒的青筋,他看著不言不語的童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一腳踢在了童磨的肚子上。
嘭——!
童磨的身體順勢飛起,然後重重地摔了下來。
他的腹部因為鬼舞辻無慘這一下而深深地凹陷了進去,然後強大的自體恢複能力又讓迅速治愈,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
“滾迴去,把留下的尾巴收拾幹淨!”
鬼舞辻無慘解開了他身上的懲戒,語氣冰冷地說道:“下次再做出這種愚蠢的事情,你這個上弦的位置,也不用要了!”
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懲戒和痛打的童磨眼神渙散,完全不知道鬼舞辻無慘說的是什麼事情。
奴良鯉伴?
江戶?
他並沒有在江戶發(fā)展萬世極樂教……
但是他可不敢在鬼舞辻無慘的麵前提出這種愚蠢的問題,連忙收拾幹淨了地上的狼狽,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夜風蕭瑟。
童磨站在月光下思考了半天,突然想起來,給自己準備祭品的那個下階鬼好像提到過這件事。
這次的祭品裏,有三個從江戶帶迴來的信徒,麵容姣好,肌膚吹彈可破,堪稱人間絕色。
童磨:“……艸!”
被那個下階鬼坑了!
他現(xiàn)在就迴去扭斷那個白癡的脖子,把他綁起來,明天早上讓那個白癡去曬太陽浴!
童磨七彩琉璃的眼瞳在月色下閃爍著冰冷的無機質(zhì)的光輝,卻未曾顯示出半分憤怒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