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女性的亡靈。
亡靈和妖怪的定義是有些不同的,其實更傾向於傳統(tǒng)意義上“鬼”的定義。
人類死去之後, 若是心存執(zhí)念不願投生轉(zhuǎn)世而是流連於世間, 便會成為亡靈——緣的情況,也是如此, 隻不過他寄托於刀劍之上,而眼前這個女子, 看起來是一直都守在猗窩座的身邊。
這是猗窩座還身為人類之時的戀人嗎?
星野修吾漫不經(jīng)心地想到。
女子的靈體十分不穩(wěn)定,這也就是她為什麼無法和緣一樣現(xiàn)出身形、其他人也根本沒有看見她的原因。
若是放在之前的星野修吾身上, 他也許根本看不到這個女子的亡靈。雖然晴明的靈力被“寄存”在他的身上, 但是他一般情況下都很少會去運用,所以他也並沒有靈視的能力, 能夠看到緣,也純粹是因為他殺鬼的執(zhí)念過強(qiáng)。
而剛剛被下弦之一的夢境一刺激, 這股靈力便有些不受控製, 這才讓他注意到了那亡靈的身影。
猗窩座和煉獄杏壽郎的戰(zhàn)鬥漸趨激烈。
他們兩人的實力相差無幾, 隻不過煉獄杏壽郎剛剛在無限列車中消耗了不少體力,所以此時麵對猗窩座便稍微處於劣勢, 但是並沒有落於下風(fēng)。
但是這也基本代表了煉獄杏壽郎遲早會敗在他的手上。
因為, 身為鬼的猗窩座有著強(qiáng)大的自體治愈能力, 哪怕剛剛煉獄杏壽郎砍斷了他的手臂, 他也可以毫不在意, 除非對方可以用日輪刀斬斷他的脖頸。
所以星野修吾必須出手。
他一出手, 自然是直接朝著猗窩座的脖頸而去的, 黑發(fā)青年長發(fā)飄飄, 衣擺上桔梗花的紋飾飄起優(yōu)雅的弧度,就連出刀也未曾淩亂半分,仿佛眼前的敵人根本就不足以讓他放在眼裏。
還未來得及出手的奴良鯉伴眼底閃過驚豔的神色。
他雖然嘴上說著讓星野修吾不要出手傷身,卻不得不承認(rèn),美人如玉劍如虹這句話說的是真的十分貼切。
不想讓身體承受更多的痛苦,導(dǎo)致星野修吾的每一招都是簡潔至極的,不會有花裏胡哨的招式,而便是這樣簡簡單單的劍招,卻足以讓敵人一刀斃命。
然而奴良鯉伴卻看到,星野修吾這一刀在即將越過煉獄杏壽郎斬斷猗窩座的脖子之時,終於還是微微偏移了軌跡,他刀鋒一轉(zhuǎn),原本應(yīng)該奪取猗窩座性命的刀隻是斬斷了他半邊身體。
因為那女子的亡靈伸手抱住了猗窩座的肩頭。
她臉上的表情帶著即將擺脫一切的釋然和淡淡的欣喜,似乎對猗窩座可能會死這件事充滿了期待。
所以他下意識地收了刀。
“你這家夥果然很強(qiáng),”就算是被星野修吾傷成重傷,猗窩座的臉上並未流露出怨恨的神色,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再生,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在了星野修吾的身上,眼中閃過疑惑的神色:“剛剛這一刀,你可以斬斷我的脖子吧——為什麼收刀了?”
將鬥氣修煉至極致,猗窩座身為鬼的感官也是極為敏感的,他很容易便能感受得到來自於星野修吾本身的壓迫力——這和煉獄杏壽郎的氣勢截然不同,看起來毫不顯眼,實際上,他的實力要比身為炎柱的煉獄杏壽郎還要強(qiáng)悍得多。
就算是身為上弦之三的他,也不是他的對手。
隻需剛剛那一刀,他就足以看出這個事實。
但正因為如此,猗窩座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鬼殺隊的隊員們都是以殺鬼為己任,對鬼深惡痛絕,為什麼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青年卻沒有這麼做?
星野修吾並沒有迴答他這個問題,他看著猗窩座,目光卻並沒有放在他的身上,反而落在他身前的一片虛無上。
他語氣淡淡地開口說道:“猗窩座,你認(rèn)識一個穿著粉色和服、頭上戴著雪花發(fā)飾的女子嗎?”
猗窩座愣了愣,完全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提到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什麼?”
一直徘徊在猗窩座身邊的女子亡靈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她自猗窩座的肩頭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星野修吾,充斥著憂傷和絕望的眼瞳中閃現(xiàn)出驚喜的神色。
“星野先生你說的是什麼?”星野修吾的話讓在場除了奴良鯉伴以外的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被煉獄杏壽郎強(qiáng)製要求不準(zhǔn)行動、好好用唿吸法控製傷勢的灶門炭治郎出聲問道,“這裏並沒有什麼穿著粉色和服的女子!”
擁有著極為靈敏的嗅覺的灶門炭治郎完全沒有聞到另外一個人的味道,對星野修吾的話表示一頭霧水。
“她一直用一種很憂傷的目光在看著你,”星野修吾看著猗窩座說道,“一直在試圖用自己的身體阻攔你攻擊別人的招式,就算是徒勞無功!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猗窩座伸手捂住了開始隱隱作痛的腦袋,眼底翻滾著強(qiáng)烈的情緒,“哪裏有什麼女人?那種脆弱的東西……”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星野修吾突然向他走近了一步,隻見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猗窩座麵前的虛空處劃了一道五芒星的圖案。
淡淡的藍(lán)色光芒隨著蒼白的指尖緩緩流動,待那光芒消失,隻見一個如他口中所述的女子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眾人的麵前。
“狛治哥哥……”少女不敢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了實體的身體,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頓時淚流滿麵,顫抖著聲音對著猗窩座唿喚道:“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戀雪呀!
“唔姆!這是什麼變戲法嗎?”煉獄杏壽郎驚訝地說道。
這當(dāng)然不是戲法,隻不過,現(xiàn)在也沒有人解答他的問題。
原本頭痛欲裂的猗窩座在看到少女的身影之後,眼前飛快地閃過各種繁複的畫麵,遺失了上百年的記憶終於被迴想了起來。
那是一個極為悲傷的故事。
年幼時因為家境貧寒無法為父親治病而盜竊,導(dǎo)致父親因為不想拖累他而自殺。
身負(fù)罪痕的少年被善良好心的道館館主收留,改過自新,與體弱多病的少女相戀,本以為能夠靠著自己的力量守護(hù)重新獲得的幸福,卻在一次離家之後,發(fā)現(xiàn)幸福成了虛幻的泡影。
而最後的記憶,便是鬼舞辻無慘強(qiáng)行將血液輸入到他身體裏的畫麵。
他隻記得變得更強(qiáng),卻忘記了變強(qiáng)的初衷,忘了最初要保護(hù)的事物。
“戀……雪……”猗窩座顫抖著向戀雪伸出了手,卻不敢觸碰眼前的少女,生怕自己的汙穢將她的善良玷汙,
“太好了,我一直都想阻止?fàn)胃绺纾悄銋s完全看不到我,”戀雪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她主動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猗窩座顫抖的手,緊緊地握住,“狛治哥哥,不要再殺人了,不要再做鬼了,好嗎?”
恢複了身為人類時的記憶,猗窩座隻要迴想起自己做“鬼”的時候的所作所為,就恨不得立刻殺了自己,更別提是在得知自己深愛著的戀雪一直都守護(hù)在自己身邊之後了。
心地善良的少女一次又一次地看著那些人死在自己的手中,會是什麼樣的絕望和痛心呢?
猗窩座簡直不敢想這個問題。
少女嬌小的手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像是握住了這世間唯一的依靠,而猗窩座卻不敢迴握住她的手。
他殺了那麼多人,是不可原諒的。
若是這世間有傳說中的地獄的話,他就該下到十八層地獄,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永世不得超生。
而戀雪是無辜的。她不該守在這樣的自己身邊,不該一直因為他流連世間,無法轉(zhuǎn)世。
都是他害得戀雪變成這個樣子的。
這麼想著,猗窩座的神色變得冰冷了起來。
他動作粗魯?shù)厮﹂_了戀雪的手,看著少女露出的錯愣的表情,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做鬼有什麼不好?”
“狛治哥哥?!”
“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變了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出來,”猗窩座的目光根本沒有放在戀雪的身上,他的眼中泛起猙獰的血色,看向站在原處未動的星野修吾,“若是想要靠這個動搖我的內(nèi)心的話,絕對就是你大錯特錯了!”
他的周身泛起如同火焰一般的鬥氣,強(qiáng)烈的氣勢壓得一邊本來就受了傷了灶門炭治郎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個鬼的身上,散發(fā)著一種幾乎要讓人落淚的絕望味道。
全身刻滿罪痕的惡鬼的身體猛地動了起來!
“破壞殺·腳式·流閃群光!”
他的身影如同離弦的箭一般猛地射出,抬起單腳,朝著星野修吾的方向猛烈踢擊數(shù)次,其強(qiáng)大的鬥氣使得這一招如同雷光一般在星野修吾的眼前炸裂!
“受死吧——!”猗窩座嘶吼著大喊道,而在他的身後,戀雪的臉上露出了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的表情。
“星野先生——!”完全沒有預(yù)料到這樣的發(fā)展趨勢,煉獄杏壽郎臉色大變,忙不迭地抓起了日輪刀,朝著猗窩座身上擲了過去!
而他的動作還是太慢了。
猗窩座的暴起攻擊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而星野修吾所在的位置又距離他太近。
所以星野修吾瞬間便暴露在了猗窩座的攻擊之下。
和猗窩座交過手的煉獄杏壽郎自然知道他的招式有著多麼強(qiáng)大的力量,若是這樣的攻擊落在星野修吾的身上,恐怕那具弱不禁風(fēng)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
然而他卻忘了,星野修吾又怎麼可能來不及反應(yīng)?
他神色淡淡,連半分驚慌都未曾露出,手中的日輪刀便揚起一道月華般清冷的刀光。
星野修吾一刀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