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裏麵嗎?”加州清光站在門口, 朝著房內(nèi)的方向努了努嘴。
藥研藤四郎推了推眼鏡,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
星野修吾已經(jīng)離開大正時期有一個月之久了。
這一個多月,那個被命名為「緣」的青年劍士寸步不離地留在了星野修吾的房間裏,等待星野修吾的歸來, 不論他們怎麼解釋“主殿隻是去做任務(wù)了, 任務(wù)完成就會迴來”也不肯離開。
最開始的幾天, 加州清光還試圖把他從房間裏帶出來,不過這個寡言少語的青年的實力跟他們所想象中的要強(qiáng)大的多——加州清光竟然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最後在鶴丸國永的插科打諢下不了了之。
於是繼國緣一就在星野修吾的房間裏待了下去。
他不眠不休地守在那裏, 甚至還被我妻善逸吐槽成了“望夫石”。
“不過說真的, 主人怎麼還沒迴來啊!奔又萸骞庋傺俚卣f道, 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耙粋多月沒有見到主人了,我也好想他啊……”
“可能是戰(zhàn)國那邊的情況比較複雜吧, ”藥研藤四郎說道, “不過, 主人的實力我們都很清楚, 不會有問題的!
那可是能憑借一人之力擊退檢非違使的逆天存在。
不僅僅擁有強(qiáng)悍的劍術(shù),還擁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浩瀚靈力,在藥研藤四郎看來, 星野修吾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就是世間最強(qiáng)。
隻不過現(xiàn)在的問題是, 主將他遲遲不歸,搞得這裏的氣氛實在是很古怪!
兩人看了一眼房間內(nèi)坐著椅子上一動不動的緣, 無奈地對視了一眼, 並肩離開了。
因為星野修吾對鬼殺隊頗有偏愛, 在他離開這段時間,眾刀劍付喪神還是跟鬼殺隊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再加上前不久花街事件導(dǎo)致灶門炭治郎一行人身受重傷,所以藥研藤四郎更是經(jīng)常往蝶屋那邊走動了。
兩人的腳步聲逐漸遠(yuǎn)離。
緣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未動, 出神地看著床榻的方向,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到來和離開。
星野修吾。
緣默默地在心頭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然而他在心裏唿喚了無數(shù)次也沒有任何作用。
那個人並不會出現(xiàn)在他的麵前,並不會對著他露出那種包容而溫和的笑容來。
明明說好了會一直都在他的身邊。明明說好了不會扔下他一個人。
結(jié)果現(xiàn)在卻讓他等了這麼久,也沒有看到他迴來。
暗紅的眼瞳中一片黯然,緣緩緩地闔上眼,任由那種絕望的寂寥一分一寸地侵蝕他的內(nèi)心。
這種寂寥感……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緣仿佛黏在一處的眼瞳微微動了動,有些遲鈍地想道。
似曾相識……?
在他遺忘了的記憶中,同樣也有過這樣被“遺棄”了的經(jīng)曆嗎?
他尚未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卻忽得聽到身側(cè)有人用著溫和的語氣輕聲喚道:“緣一。”
那熟悉的音調(diào)讓緣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頭望向了發(fā)聲處。
而這一抬眼,眼前的景象卻忽然徹底變了個模樣。
夜涼如水。
皎潔的明月掛在夜空之中,將皓月的光輝盈滿大地。圍牆之內(nèi)的紫藤花肆意地綻放著,在月光的籠罩下美得如夢似幻。
緣愣了愣。
這景色明明是他第一次見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卻油然而生,讓他甚至顧不上驚疑自己為什麼會突然來到這裏。
他茫然地環(huán)視了一眼周圍,目光不由得在那個坐在屋簷之下的人影身上凝滯了。
那人一頭暗紅的長發(fā)高高挽起,額前垂下的幾縷頭發(fā)也無法遮掩右眼角之上如同火焰一般的斑紋,一雙暗紅的眼瞳在夜色下近乎於黑。
他正出神地看著夜空中遙不可及的月亮,明明麵無表情,卻流露出一種。人為之心悸的情緒。繼國緣一獨自一人走在路上。
正值夜晚,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偶爾幾個路人看到他腰間的日輪刀後也忙不迭地快步走開,隱隱約約地傳來幾聲交談。
繼國緣一並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
他解決掉那隻殺害了好幾個人的惡鬼後,才後知後覺地發(fā)現(xiàn),執(zhí)行任務(wù)的地方竟然離晴明神社很近。
還未等理智上線,他的腳步已經(jīng)不受控製地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繼國緣一無意識地抿了抿嘴唇。
在星野修吾“離開”之後,繼國緣一在神社等了很久。
次見到星野修吾的前一天。
***
一輪圓月在夜空中高高懸掛著,皎潔的月光灑落滿地,在盛開的紫藤花上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光芒。
繼國緣一抬頭看著這美得仿佛幻境的景象,一時間不由得有些出神了。
“緣一。”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繼國緣一下意識地迴過頭,可是在看清身側(cè)空無一人的濡緣時,他頓時僵在了那裏,半晌,才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有些黯然地垂下了視線。
……隻不過是他的錯覺而已。
今晚的月光美得太過令人沉醉,以至於他又一次產(chǎn)生了錯覺而已。
唯一有一點點困擾繼國緣一的是,就算他有著通透的眼睛,也沒有學(xué)會分清錯覺和現(xiàn)實,一直都會下意識地當(dāng)成真的。
真實地讓他以為那個人真的迴來了。
繼國緣一一直都在等一個人。
在等一個明明說好了離開的時候會告訴自己,卻在一眨眼的時間裏突然從自己的麵前憑空消失的人。
那個人憑空消失以後,繼國緣一在原地等了很久很久,從黑夜等到白日,又從白日等到了黑夜,最後終於後知後覺地意會到,那個人是真的悄無聲息地從他的身邊離開了。
繼國緣一最終還是離開了神社。
除妖村的村落已經(jīng)被毀,他也不知道珊瑚和琥珀兩個人的去處——繼國緣一再度成了無家可歸的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遊蕩在世上。
他走了很久很久,踏遍了所有他所能去的地方。
無處可去的一個人,一路漫無目的地行走,斬殺過那個人口中所說的“鬼”,也斬殺過因為四魂之玉而陷入瘋狂的妖怪,也見證了許多生離死別、悲歡離合。
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會看到屬於那個人的幻影——那個人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淺淡的笑容,用著溫和的語氣唿喚著他的名字,看似和過去並無不同,卻是虛假的、根本不存在的。
星野修吾。
繼國緣一動了動嘴唇,無聲地在心裏念了一遍這個已經(jīng)爛熟於心的名字。
“緣一!”
爽朗豪放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繼國緣一的思緒。他迴過神來,將目光放到了麵前的人身上。
煉獄健一郎,鬼殺隊頂級劍士之一。
星野修吾曾經(jīng)想要引薦繼國緣一進(jìn)入煉獄家的道場,從而成為鬼殺隊的一員,但是在星野修吾失蹤之後,他並沒有迴到那裏。
直到一次斬殺惡鬼的行動中,繼國緣一遇到了正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煉獄健一郎,在對方難以抗拒的熱情請求下,終於還是加入了鬼殺隊。
“晚上好,緣一!”來者身形健碩、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有著看起來像是貓頭鷹一般的發(fā)型,正目光炯炯地看著他:“在欣賞月色嗎?”
他動作自然地走到了繼國緣一的身邊坐了下來,抬頭看向夜空,“今天晚上的月光的確很美!”
繼國緣一沉默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煉獄健一郎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繼國緣一的沉默寡言,畢竟從他第一次見到這位劍士的時候,就一直都是如此。
“我打擾到緣一了嗎?”煉獄健一郎問道。
繼國緣一緩緩地?fù)u了搖頭。他的目光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疑問,微微歪著頭,看著眼前的人。
雖然繼國緣一並沒有說話,煉獄健一郎卻從他簡單的動作到理解了他的意思,“唔姆,我隻是想陪著緣一一起欣賞一下月色罷了!”
繼國緣一眨了眨眼睛。
世間常有惡鬼作惡,鬼殺隊的劍士大多在外常年奔忙,很少會迴到鬼殺隊的總部——就連繼國緣一自己,也隻是剛剛執(zhí)行完任務(wù)迴來,才得了短暫的空閑。
隻是不論是他,還是鬼殺隊,都未曾捕捉到最初的鬼王“鬼舞辻無慘”的蹤跡。
不管如何,煉獄健一郎看起來可不像是會陪他一起看月色的人。
繼國緣一又抬頭看了看月亮。
明月高懸,將皎潔的月光灑滿世間,卻又高高在上且遙不可及,那虛幻的溫柔不過是假象而已。
“……人能抓到月亮嗎?”繼國緣一喃喃地說道。
煉獄健一郎愣住。
“我曾經(jīng),抓到過!崩^國緣一緩緩地說道,聲音輕柔地讓人難以分辨。
繼國緣一本不是會說這些的人。
也許是因為這月光太過美麗,才讓他起了難得的傾訴的心思。
他微微動了動手指,似乎還能迴想起來當(dāng)時手中的觸感,而這感覺已經(jīng)過了太久,就連繼國緣一自己,也無法確定這究竟是他的臆想還是真實存在過的。
也許那隻是他的臆想罷了。
人當(dāng)然是抓不到月亮的。
煉獄健一郎非常肯定這一點。不過在看到繼國緣一臉上的神情之時,他一時福至心靈,理解了他話語中的意思。
他所說的月亮,應(yīng)該是星野修吾。
那個曾經(jīng)帶著少年緣一來到煉獄家道場,有著宛若月輝般泠然絕色的青年。
“緣一剛剛就是在想星野君吧?”煉獄健一郎說道。
繼國緣一暗紅的眼瞳微微顫動了一下。
他將目光從虛握的手上移開,也沒有再抬頭看向夜空,而是出神般地看著圍牆下綻開的紫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