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河抱著一堆東西迴了宿舍,看了看時間,表示很困惑:“我不是就在那個喬先生的世界玩了一會嗎?為什麼顯示過了一天?”
57沉默半天,說:“你是睡太久了。”
宋羽河在修執勤仿生人的時候就一直在打哈欠,遊戲結束更是睡得昏天暗地,連彥都沒叫醒他,起來後又跟著秦現跑了一整天,外麵隱約天黑了。
連彥不在宿舍裏,宋羽河也沒多想,將東西放下後,像是貓似的甩了甩腦袋,將紮頭發的皮筋解了下來放在桌子上。
那紮小揪揪的“皮筋”是一根柔軟的電線,大概用了很久,一些陳舊的地方已經脫了皮。
宋羽河換了身暖黃色的睡衣,披散著微長的發坐在桌子旁開始拆秦現買給他的機械——那小熊睡衣也是秦現給他買的,可愛得很。
手腕上的仿生人已經解下來放在一旁的小盒子裏,宋羽河還特意拿了一塊柔軟的布墊著,像是怕會硌到57。
那些玩意機械零件並不複雜,還沒到十二點宋羽河就徹底搞明白了,他將東西收起來,洗了個澡躺在床上。
宋羽河入睡很快,隻是瞇了一會眼睛就開始昏昏欲睡。
57說:“睡吧。”
宋羽河昏昏沉沉地小聲嘟囔:“你抱抱我。”
57似乎笑了,聲音更輕地重複了一句:“睡吧。”
宋羽河撫摸仿生人的手微微一垂,落在柔軟的床上,沒一會就發出均勻的唿吸聲。
睡夢中,他昏昏沉沉好像迴到了小時候。
一團玫瑰花香中,有人用溫暖的手輕輕撫摸他的臉,聲音好像微風拂過。
“喜歡嗎?”
宋羽河茫然看著那好像雲霧籠罩的臉,努力想要分辨模樣卻隻能看到垂在肩上的一綹黑發。
他張開唇想要喊什麼,卻根本記不得這個人是誰,隻能徒勞無功地伸出手去,妄圖得到一個擁抱。
腳下好像踩空臺階,宋羽河感覺自己好像狼狽滾了幾圈,再次睜開眼睛,麵前是漠然看他的仿生人。
仿生人木然念著重複的臺詞。
“想擁抱你。”
小小的宋羽河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高大的仿生人,本能地張開雙手,想要它抱一抱自己。
仿生人無動於衷,無機質的眼睛全是漠然。
宋羽河晃了晃短短的手臂,孩子軟糯的聲音好像能融化一切。
“你抱一抱我。”
風雨聲響徹耳畔,機械運作的齒輪聲變得緩慢,好像下一秒就能停止。
突然一個懷抱輕柔地抱住了他。
***
宋羽河感覺渾身一暖,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
天已經亮了。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已經停止,窗簾又沒拉,暖洋洋的陽光直射進來,整個床褥全是暖陽的味道。
57說:“早,起來上課了。”
宋羽河很乖,哪怕睡得迷迷瞪瞪也不賴床,聽話地爬起來洗漱換衣,抱著書去上課。
在路上,宋羽河和57商量:“你今天別念臺詞了唄,我怕老師把我趕出去罰站。”
57暴躁地說:“他要害你?”
“沒有啊,你隻要別念臺詞,他就不罵我了。”
57的語調全是不耐煩:“我又控製不了。”
仿生人和宋羽河的對話往往是通過腦電波通訊功能來完成,平日裏默不作聲就能在大腦中完成所有對話,但仿生人神經係統損壞後造成的紊亂,誰都控製不了。
宋羽河也不強人所難,他很樂觀,心想大不了挨一頓罵。
出了宿舍樓後,宋羽河正在問57教學樓的路在哪裏,一抬頭就發現,路上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看他,視線裏有好奇有詫異,時不時三五成群竊竊私語。
宋羽河不明所以,扒拉了一下頭發。
57警惕地說:“他們好像都要害你,崽,我們最好先下手為強。”
宋羽河正要安撫他,腦後的小辮子又被人拽了一下,還沒等宋羽河反應過來,一隻手已經從後麵攬住了他。
宋羽河疑惑迴頭。
陸鏡懶洋洋地攬著他的肩膀,視線掃向周圍看宋羽河看得都走不動道的眾人,似笑非笑道:“看什麼看?不用去上課嗎?”
陸鏡是伏恩裏大學的風雲人物,沒人敢得罪他,離得近打算看看傳說中的#宋五七#的幾個學生幹笑幾聲,連忙溜了。
沒一會,隨著上課鈴響起,圍觀群眾逐漸散去。
宋羽河迷迷瞪瞪地就要跟著跑去上課,卻又被陸鏡一把薅住了小辮子。
57暴跳如雷:“我宰了他!!!”
“做什麼去?”陸鏡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老師讓我們去研究院一趟。”
宋羽河:“啊?那課呢?”
陸鏡終於舍得將他鬆開,雙手交握墊在腦後,姿態懶散地往前走:“那些課你又聽不懂,我又不用聽,上什麼上,浪費時間。”
宋羽河想了想,竟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他也不想挨罵,於是毫無心理負擔地顛顛跟著陸鏡去研究院了。
一大清早,研究院人來人往,陸鏡帶著宋羽河過去的時候,每個人都將那好似x光的視線在宋羽河身上掃來掃去。
#喬先生#的星河熱度第一又經過了一晚上的發酵,研究院所有人都仔仔細細將宋羽河那修穩定器的視頻看了不下十遍,有人甚至徹夜未眠。
此時所有人視線並不像之前的嫌棄和不屑,反而帶著疑慮和振奮,一些人的眼裏還有些狂熱。
陸鏡湊上前去和宋羽河悄咪咪咬耳朵:“他們的眼神看起來好像要吃了你。”
宋羽河往後撤了撤,終於沒忍住,小聲說:“你幹嘛總是離我這麼近?”
陸鏡和他的相處舉止,完全超過了陌生人該有的界限——他剛開始認識秦老師時,秦現都不會主動挨他這麼近的。
“我說了啊,覺得你很熟悉……”陸鏡懶散的尾音脫得極長,顯得整個人像是要睡過去,“我表哥也姓宋,你也姓宋,可真巧。”
宋羽河不懂,全星係姓宋的大概有上千萬的人,為什麼同樣的姓就覺得熟悉了?
這個大少爺和誰都這麼自來熟的嗎?
陸鏡沒多說,拉著他去找秦現。
秦現剛剛拿到宋羽河的審批報告,一般正式人員的報告要半個月才能下來,但宋羽河實在是太特殊了,不光是能修好流銀穩定器這一項奇特技能,還是他對所有機械的掌控力,都令人瞠目結舌,審批連夜就蓋章落印放下來了。
看到宋羽河過來,秦現激動得很,上來將審批報告給他,嘴裏“羽河啊”“乖崽啊”地叫,幾乎要老淚縱橫。
宋羽河不懂正式人員和實習生有什麼區別,拿著審批報告滿臉懵懂。
秦現盡量挑他能理解地解釋:“正式人員就是,你會有工資!”
宋羽河眼睛都亮了:“一個月二十萬?!”
秦現:“……”
秦現噎了一下,委婉地說:“崽啊,可能沒那麼多。”
宋羽河“哦”了一聲,又說:“昨天那個姐姐要我和你說,她想讓我去那個店裏去打工。”
“華彩?”秦現一愣,“打工做什麼?學費老師會給你交,研究院的工資夠你日常花銷了。”
宋羽河和他解釋:“我要攢錢給57換零件,好貴的。”
他皺眉掰著手指頭給秦現算,什麼流銀穩定器啦、傳感器啦、損耗的流銀啦,一堆亂七八糟的費用,特別貴。
秦現蹙眉,也知道他一向寶貝那個叫57的仿生人,別人摸都不能摸,就算無意中碰一下,那一向乖巧的小貓恐怕也要伸爪子撓人撓出血。
“行吧。”秦現說,“等會我去給她商量。”
宋羽河:“嗯嗯!”
陸鏡在一旁聽得打了個哈欠,無法理解打工的意義,舉手打斷秦現的話:“老師,人帶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秦現挑眉,道:“走什麼走,我和院長商量了一下,這屆實習生名額是你的了。”
陸鏡:“……”
陸鏡一直百無聊賴的臉都要綠了:“我沒說我想當實……”
“你之前可在研究院提交了申請名額,我已經審批通過了。”秦現笑瞇瞇地說,“恭喜你啊。”
陸鏡滿臉“你看我高興嗎?”的死魚眼表情,大概想把之前交申請單的自己給抽死。
秦現說:“現在研究院並不忙,你也不用每天往這裏跑。”
聽到這句話,懶得不行的陸鏡臉色終於好看了點。
但還沒等他鬆一口氣,秦現指著宋羽河又加了一句:“羽河對研究院仿生機械的具體細節不太懂,我聽說你們是同一個輔導員,住得也近,你有時間就帶帶他吧。”
陸鏡:“……”
陸鏡麵無表情:“老師,我一個實習生,帶尊貴的vip正式人員,您覺得合適嗎?”
秦現點頭:“合適啊。”
陸鏡:“……”
陸鏡迴頭去看宋羽河。
宋羽河大概知道以後不懂的東西要問誰,朝他一彎眼睛,漂亮得好像在發光。
陸鏡沉默半天,突然露出一個懶散的笑,拽了拽宋羽河的小辮子:“也不是不行——先叫我聲哥哥來聽聽。”
秦現不滿地皺眉,看不慣陸鏡故意為難宋羽河。
隻是還沒等秦現阻止,就見宋羽河脆生生地喊他:“哥哥。”
秦現:“……”
陸鏡:“……”
陸鏡沒想到他說叫就叫,臉匪夷所思地紅了一下,幹咳一聲,小聲嘀咕:“你還真是能屈能伸。”
宋羽河把這個當成誇獎,笑得更好看了。
***
將宋羽河的審批報告拿下來,秦現終於有空閑來找薄華彩商量小孩在外打工的事。
他剛到「薄客」店裏的時候,薄華彩正在和人全息視頻。
薄華彩的穿著打扮根本不像是個修理仿生機械的,她美而自知,每一套衣服既有品味又襯托氣質,秦現認識她這麼久,幾乎沒見過她穿同樣的衣服。
今天薄華彩穿了一身高定紅裙,好像隨時都能去走紅毯,她交疊著雙腿對著鏡子補口紅,明豔不可方物。
在她對麵的椅子上,一個披著西裝外套的男人正端著咖啡眉頭緊皺,因為是全息視頻,他的身軀由無數數據組成,看起來有些虛幻發白,像是鋪了層柔光濾鏡。
哪怕隻是虛幻的數據影,秦現也明顯察覺到這人身上的強勢和漠然,讓人不容忽視。
見到秦現走過來,男人瞥了一眼,薄唇一掀,眼睛好像露出一抹冰冷的鋒芒,淡淡地對薄華彩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鋼鐵直……”
薄華彩還在塗口紅,表情都動沒動,抿了抿唇,含糊地說出三個字:“喬先生。”
男人立刻不吭聲了。
秦現抱歉道:“我打擾到你們了?”
“沒事。”薄華彩終於補好口紅,手指繞著肩上的卷發,笑著道,“你先坐一會,我先和他說完正事。”
秦現點頭,走到不遠處的貨架上去看新來的貨打發時間,視線卻總是不自覺地順著貨架縫隙往那邊瞥。
“怎麼想起來看我了?”薄華彩對著鏡子理自己的頭發,漫不經心地說,“我在伏恩裏大學旁邊,這兒到處都是仿生機械,我這店還是賣修機械的,你就不怕那流銀味再讓你吐個昏天暗地?”
薄嶠將咖啡一放,冷淡道:“格林芬醫學院前幾天向我發了邀請,讓我去那邊任教一段時間,我已經答應了。”
薄華彩“謔”了一聲:“他們前些年也給你發過邀請,但我記得你都拒絕了。”
薄嶠:“之前一直在忙赫拉綜合征的inc-647的靶向藥研發,現在告一段落了。”
薄華彩似笑非笑:“哦,不過你確定是來任教,而不是逃避社死?”
薄嶠:“……”
薄華彩歎了一口氣,道:“你知道伏恩裏大學和格林芬醫學院隻隔了一條街吧?”
“知道。”
“那你還……”薄華彩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神帶著點憐憫地看著薄嶠,“嶠啊,要不姐和你仔細說說#喬先生#的細節?”
薄嶠臉都綠了,斷然拒絕:“我不想聽。”
拜那該死的宋關行所賜,#喬先生#這三個字他已經聽得夠夠的,不光那個表情包,現在這個詞條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精神汙染了。
薄嶠沒興趣閑聊,冷冷道:“我下周就到。”
說完後,幹淨利落掛斷了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