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嶠不著痕跡地吐出一口氣,感覺自己整個心髒緊張得都要蜷縮成一團了。
迴想起自己剛才腦補了什麼,冷白皮的薄嶠像是醉酒似的,臉龐開始隱隱發(fā)紅,視線都不知道往哪裏落。
“哦。”薄嶠又往後撤了撤,臉有些發(fā)燙,問了個蠢問題,“醫(yī)生……同意了嗎?”
“沒有。”宋羽河搖頭,又屈膝往前爬了兩步,眼巴巴靠近薄嶠,訥訥地說,“所以才想先生偷偷帶我去。”
薄嶠終於反應過來,眉頭輕皺:“你的腳……”
宋羽河將腳伸著給他看:“已經(jīng)不疼了,而且還很暖。”
其實他的腳還是很冷,但和之前相比已經(jīng)算是暖的了。
薄嶠有些猶豫。
就宋關(guān)行把宋羽河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寶貝樣子,要是知道自己帶還未完全痊愈的宋羽河偷跑出去,恐怕又得炸成煙花。
“要不先等等吧。”薄嶠嚐試著勸說,“流銀穩(wěn)定器就放在那不會丟的,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
宋羽河急了,伸手抓住薄嶠的袖子使勁晃了晃:“可是……可是我想快點把57修好,要是他程序停止運行了怎麼辦,我……我害怕。”
薄嶠本想狠下心來不帶他出去,但宋羽河這帶著顫音的“我害怕”讓他心尖一抖,等到反應過來時,自己竟然已經(jīng)點頭答應了。
宋羽河一喜,立刻屈膝上前,長臂一伸抱住他的脖子,身上玫瑰和陽光的氣息撲了薄嶠全身。
“謝謝先生!”他不知道怎麼表達高興,隻能來來迴迴反反複複地說,“喜歡先生,真的喜歡。”
薄嶠:“……”
單身多年的薄嶠招架不住宋羽河的直白,臉上剛剛消下去的微紅再次泛上來。
宋羽河一想起能給57換上流銀穩(wěn)定器,整個人興奮得都在發(fā)抖,被薄嶠偷偷帶出醫(yī)院坐在車上往伏恩裏大學趕時,一直在和57說話。
“好像在做夢啊。”宋羽河喃喃地說,“57,你今天能抱一抱我嗎?”
57沉默,好半天才輕聲說:“乖崽,我之前和你說過,就算換上流銀穩(wěn)定器也不一定能變成人形,我是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受損……”
“我知道。”宋羽河接口說,“我就試一試。就算是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損壞,我也遲早有一天能給你修好。”
57沒吭聲。
宋羽河不斷摸索著手腕上已經(jīng)顯得陳舊的腕表,不知道怎麼總感覺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緊張地說:“57,你怎麼不說話?”
57知道他這段時間這麼努力就是為了這個流銀穩(wěn)定器,也不好再說什麼打擊他的話,隻能含糊地說:“嗯,你能修好。”
宋羽河這才抿著唇笑了。
見宋羽河一會緊張一會又高興地笑,正在開車的薄嶠察覺到了什麼,問道:“你在和57說話?”
宋羽河點點手腕上的腕表:“嗯。”
薄嶠隻聽說過57的名字,知道他總想帶著宋羽河迴莫芬芬,聞言沉思片刻,打算旁敲側(cè)擊了解一下這個脾氣古怪覺醒了自我意識的仿生人。
更何況這仿生人本來是他的,如果能和57直接交流,讓宋羽河留在伏恩裏接受最好的照顧和治療,57可能還會看在自己是他前主人的份上稍微考慮考慮。
想到這裏,薄嶠試探著問:“57是個什麼樣的性格?”
57暴躁地說:“別和他說我的事,問東問西煩死了。”
宋羽河乖巧地說:“他脾氣不太好,也不喜歡我和別人說他的事。”
薄嶠挑眉:“脾氣不好到什麼地步?”
“就比如你隻問了兩句話……”宋羽河說,“他現(xiàn)在就要吵著宰了你。”
薄嶠:“……”
前主人都沒有半點優(yōu)待嗎?!
看來脾氣是真的不好。
但也不對啊,自己當年定製仿生人的時候,定製內(nèi)容明明是溫柔似水會對人類有保護意識的暖男程序,怎麼十年過去,脾氣這麼差了?
按照薄嶠定製的程序,他他或許更符合。
“57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和記憶儲存芯片程序好像有點損壞。”宋羽河和他解釋,“在莫芬芬有人欺負我的時候,都是57揍的他們。”
薄嶠心一軟,輕聲問:“在莫芬芬總有人欺負你嗎?”
宋羽河想了想:“還好吧,57把他們揍個遍之後就沒人敢來欺負我了。”
57不耐煩地說:“你和他說這個幹什麼?再問我連他一起揍。”
宋羽河隻好不吭聲了,任由薄嶠再怎麼追問都不肯說57的事了。
薄嶠隻好放棄了。
很快,薄嶠將車開到了伏恩裏大學研究院的地下停車庫。
宋羽河顛顛地打開車門就往外跑,薄嶠嚇了一跳,忙推著輪椅在後麵追。
“慢點,你的腳不能跑太快。”
宋羽河已經(jīng)跑到電梯口,手指拚命點著上行按鈕,他太開心了,抬手朝著薄嶠用力揮:“我沒事!快點快點。”
薄嶠推著輪椅過去,電梯剛好到了。
宋羽河完全不聽勸地就往裏衝,被薄嶠一把扣住手腕,強行按在輪椅上。
宋羽河不情不願地說:“我的腿已經(jīng)好了。”
薄嶠淡淡垂眸看他。
宋羽河被他這個眼神看得一縮腦袋,隻好乖乖坐著,不再蹬腿了。
薄嶠這才滿意,他點了點宋羽河研究室的樓層,電梯運行。
宋羽河疑惑地仰頭看他:“你要去我的研究室嗎?”
平時薄嶠因為厭惡仿生人的流銀味,很少會主動靠近宋羽河的研究室。
薄嶠神色淡然:“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討厭流銀味了。”
話雖如此,當薄嶠推著輪椅到了滿是流銀味的研究室時,還是差點抑製不住本能反應吐出來。
雖然已經(jīng)突破心裏障礙,但吐了這麼多年的身體卻將味道記住,怕是一時半會克服不了。
薄嶠隻是翻口罩的功夫,剛才還乖巧的宋羽河已經(jīng)從輪椅上一躍而起,歡唿著衝向休息室。
“穩(wěn)定器!穩(wěn)定器——”
薄嶠:“……”
薄嶠見他這麼高興,一時半會消停不下來,也沒進去打擾他的好心情,走到研究室外的小露臺透透氣。
宋羽河歡唿雀躍,剛到休息室就瞧見包裝完好的定製穩(wěn)定器,他幾乎要蹦起來,圍著桌子轉(zhuǎn)了好幾圈,高興著嗚咽道:“57,看!你快看啊。”
57:“謝謝,我眼沒瞎,看著呢。”
宋羽河火急火燎地去拆穩(wěn)定器的包裝。
操作臺上化成小鐵塊的他他聽到宋羽河的聲音,輕輕一動,落地後流銀流動飛快變成人形,溫和地說:“羽河。”
宋羽河將手腕上很少解下來的仿生人腕表拿下來,朝他招手:“快來,幫我給57換穩(wěn)定器!”
他他走上前,接過腕表:“好。”
***
在宋羽河熱火朝天修理57時,宋關(guān)行對著空蕩蕩的病房呆怔許久,宋羽河再次消失的恐慌猛地襲向腦海,差點讓他犯了心梗。
他往後踉蹌了半步,被陸鏡一把扶住。
“哥?”
宋關(guān)行哆嗦著去打宋羽河的通訊號,但鈴聲卻是在枕頭底下響起的。
——宋羽河連光腦都沒帶。
宋關(guān)行臉色蒼白得都要吸氧了,跟在後麵的陸鏡見狀忙安慰他:“薄總不是說今天會過來和羽河看電影嗎,指不定他們兩個出去散步了呢。”
宋關(guān)行勉強緩過來,抖著手給薄嶠打通訊。
薄嶠看到宋關(guān)行的通訊提醒,莫名有些心虛,他猶豫好一會,才嚐試著接了通訊。
他將光腦離耳朵遠一點,唯恐被宋關(guān)行的聲音給震聾。
但出乎意料的是,宋關(guān)行聲音很輕很縹緲:“你和羽河在一塊嗎?”
薄嶠故作淡然,見宋關(guān)行沒想炸毛,也放下心來:“嗯,他鬧著要出來,我就……”
話還沒說完,剛才還平靜的宋關(guān)行立刻炸了,咆哮道:“薄嶠!!!我要殺了你!!!”
薄嶠:“……”
薄嶠差點被震耳鳴。
宋關(guān)行被氣懵了,耳畔嗡嗡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罵了什麼,直到反應過來時,通訊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怎麼啦?”
宋關(guān)行:“……”
宋關(guān)行半秒不到收了潑婦罵街狀,聲音溫溫柔柔地說:“羽河啊,你怎麼不好好待在醫(yī)院,腳還疼嗎?”
宋羽河滿臉莫名其妙地看向薄嶠,比了個手勢表示“你不是說他很生氣嗎?”
被罵得滿臉木然的薄嶠冷笑一聲。
“腳不疼。”宋羽河也沒多追問,乖乖迴答宋關(guān)行的問題,“我就迴來學校把57的穩(wěn)定器換了,等會就迴去。”
宋流止小時候不注意身體到處亂闖禍時,宋關(guān)行每迴都嚴厲嗬斥他,但失而複得實在是太難得了,現(xiàn)在宋關(guān)行就算把自己憋得氣炸了肺,也不敢對宋羽河說半句重話。
他憋得額頭青筋暴起,麵上還是保持著溫和好哥哥的微笑,柔聲說:“你的腳還沒痊愈,不要亂跑啊。”
宋羽河一心記掛著修57,隨意點頭敷衍他:“嗯嗯好好知道了。”
宋關(guān)行忍了又忍,還是忍住了:“你多久能修好迴來?我再約醫(yī)生給你做個全身檢查。”
宋羽河皺眉,又想起做手術(shù)前他被一上午的全身檢查折騰得夠嗆,悶悶地說:“我不想做全身檢查,等會就迴去了。”
宋關(guān)行這一步卻是不肯讓的:“很快就好。”
宋羽河拿著光腦一邊悶悶說話一邊無意識地用腳尖去踢牆角,像是一個不想做某件事卻被家長逼著做的孩子,不情不願半天還是哼唧著答應了。
宋關(guān)行和他再三叮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如果下次再像這樣招唿不打地出去,會要做一天的檢查。”
宋羽河又踢了一腳牆,不高興地說:“我知道了。”
宋關(guān)行的氣也消得差不多,無奈道:“好,乖乖的,去修吧,我等你迴來。”
宋羽河點點頭,乖巧說了聲“再見”,將光腦還給薄嶠,顛顛跑去繼續(xù)修了。
薄嶠見狀就知道宋羽河把宋關(guān)行哄好了,不著痕跡鬆了一口氣,說:“我下次……”
宋關(guān)行聽到他聲音,那怒火又蹭蹭蹭往頭頂衝,暴怒地說:“你明知道他不能出院,為什麼還要帶他出去?!”
在宋關(guān)行眼中,薄嶠就是個勾引自己弟弟的狐貍精!
薄嶠又被吼得耳朵疼。
他本來因為自己擅自帶宋羽河出來有些心虛,但被三番兩次地無端謾罵,就算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氣。
薄嶠沉下臉,冷冷地說:“差不多得了,他對57的重視你又不是沒見過,就算今天我沒答應,他指不定找個時間自己偷跑迴來。”
宋關(guān)行噎了一下。
薄嶠還是第一次靠自己的實力將宋關(guān)行懟得說不出話來,當即乘勝追擊:“再說了,你之前不是說流銀穩(wěn)定器要等羽河出院後再給他嗎,現(xiàn)在怎麼提前送到研究院了?”
宋關(guān)行:“……”
他能說,隻是看宋羽河整天和薄嶠黏在一起看電影讓他心生嫉妒,酸得每天朝空氣打拳,思來想去隻能拿流銀穩(wěn)定器來博得自己弟弟的注意力和崇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