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其他人看到這一幕,不著痕跡吸了一口氣,麵麵相覷。
他們怎麼覺得……
這兩人這麼奇怪呢?
薄嶠幹咳一聲,覺得臉燒得更厲害了,他將宋羽河的手扒拉下去,顧左右而言他:“走,我帶你去看……數據。”
宋羽河也沒多想,輕輕一點頭,反手抓住薄嶠正要鬆開的手。
薄嶠往前走的動作一頓,迴頭愕然看他。
宋羽河並沒有覺得哪裏奇怪,極其自然地牽住薄嶠的手,見他迴頭滿臉詫異,也疑惑地問:“怎麼啦?”
薄嶠默默低頭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很快就想起來宋羽河好像很喜歡握著宋關行的手,現在大概是習慣使然,便將內心剛剛浮起來的念頭給強行壓下去,故作淡然道:“沒事,走吧。”
宋羽河的手冰涼,被薄嶠握在掌心中,像是一小塊冰涼的玉石。
薄嶠麵不改色地帶著宋羽河去看數據,但掌心逐漸溫熱的觸感卻根本讓他忽視不了,他有好幾迴想要趁著開門將手抽出來,但宋羽河握得死緊,根本不能自然地脫手。
好在到了實驗室裏麵,宋羽河就主動鬆開手,將光腦打開,點出來備忘錄,修長的五指在虛擬鍵盤上瞧瞧打打,準備開始記錄關於赫拉癥病毒的數據。
薄嶠本來總想要抽手,但現在宋羽河主動鬆開了,他倒是莫名覺得悵然若失,手指輕輕碾了碾指腹,恍惚覺得掌心似乎還殘存著那玉石的觸感。
赫拉癥的病毒數據十分龐大,尋常研究員看都會覺得頭暈腦脹,但宋羽河卻完全不覺得繁瑣,他態度極其認真,腦子也轉得飛快,一下午的時間就記錄了一堆密密麻麻的數據,連薄嶠看著都覺得頭疼。
夜幕降臨,宋羽河意猶未盡,但還是被薄嶠強行從實驗室拽了出來。
宋羽河點開備忘錄,抬手劃了一句話,眼巴巴看著薄嶠:“先生,這個我不懂……”
薄嶠頭疼死了,無奈地說:“要到吃藥時間了,明天再看吧。”
宋羽河這才不情不願地點點頭,他被薄嶠帶去了頂樓辦公室,乖乖坐在沙發上打開身上的小包去找藥,但剛拿出來一個小盒子,看清楚上麵的字他就愣住了。
薄嶠正在給他倒溫水,見狀問道:“怎麼了?”
宋羽河皺著眉將小藥盒給薄嶠看,上麵被宋關行標注著吃藥時間:12:30。
中午的藥,他忘記吃了。
再打開光腦的通訊錄一看,宋關行中午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叮囑他吃藥。
宋羽河:“……”
宋羽河終於有些慌了,慌裏慌張把藥盒扔到包裏,打算一會找時間丟進垃圾桶裏去。
薄嶠在一旁看著,眼神微微一暗。
自從赫拉癥被診斷出來,加上宋五七的事,宋羽河的情緒一直很黯然,明豔的小臉上也沒什麼笑容,情感起伏幾乎沒有,連跳脫膽大如宋關行都不敢在他身邊多說話。
這還是半個月以來薄嶠第一次看到宋羽河有了之前的影子,哪怕隻是一點點。
薄嶠將溫水遞給他,淡淡道:“先吃晚上的藥吧。”
宋羽河將晚上的小藥盒拿出來,悶悶地接過水,小聲說:“先生不要告訴我哥哥。”
薄嶠明知故問:“告訴他什麼?”
宋羽河有些急了,他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拿著藥,不好去扯薄嶠的袖子,又開始伸出腳尖去勾薄嶠的小腿:“我以後肯定好好吃藥,先生……”
薄嶠自討苦吃,將小腿往旁邊一收,忙說:“好,我不告訴他。”
宋羽河這才放下心來,乖巧地吃完那一大把的藥,將空蕩的小藥盒拍給宋關行看。
【宋南瓜:我晚上的藥都吃完啦。】
宋關行秒迴:【真乖真乖,那哥哥等會去接你。】
【宋南瓜:好。】
晚上的藥和白天的不一樣,吃完後沒一會,宋羽河就躺在沙發上昏昏欲睡,薄嶠怕他著涼,將外套蓋在他身上,輕聲道:“迴家吃了飯再睡。”
宋羽河往外套裏縮了縮,任由薄荷香的外套將自己完全罩住,迷迷瞪瞪地說:“我不餓。”
薄嶠也沒再多說,省得他嫌煩。
半個多小時後,宋關行終於到了。
薄嶠正整理著赫拉癥病毒的詳細數據,見宋關行過來輕輕扶了扶眼鏡,將聲音放輕:“他沒吃晚飯,迴去記得讓他吃點再睡。”
宋關行點點頭,走到沙發前晃了晃宋羽河:“小止?小止啊。”
宋羽河睡得正熟,含糊地皺眉:“嗯?”
“走,我們迴家。”
宋羽河渾身疲倦,睡意正濃,根本不想動,哼唧了幾聲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宋關行見他懶得動,索性將手伸到他的脖頸後,打算將他扶起來後抱迴車上去,但他才剛將宋羽河的上半身抱起,剛才還軟趴趴像是一灘水的宋羽河突然渾身緊繃。
宋關行還在努力去夠宋羽河的膝蓋彎,背後猛地一寒,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砰”的一聲悶響,後背朝地麵上跌了下去。
宋關行:“……”
薄嶠:“……”
宋關行懵了一下,才後知後覺自己是被宋羽河給撂倒的,好在薄嶠辦公室的地板上鋪了毯子,沒把他摔出個好歹來。
他忙不迭想要爬起來看看宋羽河是不是又應激了,但還沒動,就感覺一個溫暖的身體趴在他的身上。
宋關行:“???”
宋羽河迷迷瞪瞪將人撂倒後,又潛意識喜歡宋關行身上殘留的木香,整個人懶洋洋地趴在宋關行身上,含糊著說:“哥哥,再讓我睡一會。”
宋關行:“……”
宋關行掙紮著坐起來,宋羽河動也不動,一副睡死過去的架勢靠在他頸窩,讓人毫無辦法。
宋關行隻能用眼神示意薄嶠。
薄嶠說:“旁邊有個小休息室,你讓他去床上睡吧。”
宋關行沒有辦法,隻好低下頭哄他:“我們不走,就去隔壁的房間睡一會。”
宋羽河哼唧了一聲。
宋關行這才順利將他抱起來,放到了辦公室小休息室的床上。
宋羽河是困狠了,一到床上就自己熟練地踢掉襪子,將被子一卷,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
宋關行眉頭緊皺,將門關上走了出來。
薄嶠的辦公桌上懸了好幾個虛擬光屏,一個個數據都在不斷變動,宋關行毫不客氣地走到沙發上躺下,懶洋洋地打開光腦玩。
薄嶠整理了一會宋羽河需要的赫拉癥病毒資料,餘光掃見宋關行躺在那,沒好氣地說:“你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我已經讓助理送了晚飯過來。”宋關行打開星網刷新聞,隨口道,“放心,會給你也帶一份的。”
薄嶠哪裏稀罕他的飯,冷淡道:“我不會對他做什麼的,省了你那顆老媽子的心吧。”
宋關行翻了個白眼,隨口道:“我當然知道啊,也沒把你想得這麼齷齪——嘶,這什麼玩意?”
他本來刷到了#喬先生#的話題,還想著看看薄嶠的熱鬧讓自己開心開心,但是他刷著摔著就開始罵罵咧咧,主要原因是他刷到一個有上萬點讚的動態。
【喬治sdz:小少爺竟然在畫喬先生嗚嗚嗚,這不是愛是什麼?!《心髒》遊戲裏,兩人就好像有貓膩,小少爺看喬先生的眼睛都在發光啊,磕到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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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關行:“???”
什麼喬,什麼治??
宋關行眉頭緊皺,隱約覺得那個人的id頭像有點熟悉。
他點開一眼,臉直接綠了。
——那是一個月前宋羽河生日時,宋關行錄的那段直播中的畫麵,且還是宋羽河迴頭,露出畫布上的喬先生的截圖。
宋關行:“……”
宋關行徹底服氣了,在外界人看來,宋羽河和薄嶠也隻有在全息遊戲和那次意外直播上有“同框”,但在他們的腦補中,這兩人好像早已經私定終身了。
而且喬先生還是個遊戲裏的虛擬人物,也不知道他們嗑個什麼勁兒。
宋關行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將光腦關掉,古怪地看了一眼還泡在數據中的薄嶠。
薄嶠整理的全都是宋羽河可能會需要的數據,他一心二用,隨口道:“看我做什麼?”
宋關行幽幽地說:“我突然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對我弟弟這麼好?”
薄嶠敲鍵盤的手倏地一頓。
宋關行死死盯著他。
薄嶠的手停頓了五秒,才繼續慢條斯理地整理數據,他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淡淡道:“就是你想的那樣。”
“嗬。”宋關行冷笑一聲,說,“如果是我想的那樣,你現在應該會被星警局的人抓起來判個十年二十年。”
薄嶠:“……”
薄嶠皺眉,低低罵他:“齷齪。”
“你之前可沒下定決心。”宋關行步步緊逼,“難不成因為我弟弟生病了,你就突然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了?還是說你隻是在同情他?”
薄嶠瞪了他一眼,視線看向隔壁的休息室門,唯恐被宋羽河聽到。
好在休息室的門隔音很好,隻要兩人不大聲嚷嚷,就吵不醒宋羽河。
宋關行對待薄嶠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排斥了,他說完竟然還微微一笑,一副大度豁達的模樣,道:“你就實話實說吧,我不會生氣的。”
薄嶠狐疑看他。
“真的。”宋關行保證,“這半個月多虧了你,否則我指不定當時就從樓上跳下去了,所以你就算對我弟弟有什麼心思,我也不會生氣,保證心平氣和。”
薄嶠還是不相信,誰都知道宋關行這廝根本不要臉,這種保證根本沒用。
宋關行太想知道了,再三發誓,最後連“我如果生氣我就是狗”這種小兒科的幼稚話都放出來了。
薄嶠猶豫了一下。
他對情情愛愛這種事雖然遲鈍,但是每次宋羽河和他親密接觸,薄嶠就像是心中揣了兔子一樣,到處亂蹦,將他本來的心如止水折騰得雞飛狗跳。
那時薄嶠就知道,自己栽了。
見宋關行滿臉真誠,薄嶠考慮再三,他本來也不是個遮遮掩掩的性格,索性直接說。
“嗯,對,我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了,對他也並不是同情。”
如果是因為宋羽河得了赫拉癥而產生的同情,薄嶠大可以隻去研究靶向藥,而不必天天牽掛宋羽河,攪和得自己連夢裏都有宋羽河用足尖勾他小腿的畫麵。
宋關行默默倒吸一口涼氣,試探著說:“所以,你是真的喜歡我弟弟?”
薄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再遮掩:“對。”
宋關行又吸了一口氣,從沙發上站起來,真誠的表情瞬間變了。
薄嶠警惕地看他:“你幹什麼?你說了你生氣你就是……”
話還沒說完,宋關行就像是瘋狗一樣,怒氣衝衝地罵道:“我咬死你!”
薄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