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安寧日子，仍沒被鍾歲歲放過。等作業(yè)交了論文寫完了，康辭果然收到鍾歲歲揶揄的微信：“那天，陸學(xué)長，春心萌動？”
康辭迴複：？滾
鍾歲歲：真該拍張照讓你看看臉有多紅[怒罵]
鍾歲歲：不過你以後說話注意點啊……
鍾歲歲：張嘴就是黃色廢料，我怕影響你在陸學(xué)長心裏的形象[禱告]
康辭：？
鍾歲歲：需要幫忙打聽他喜歡什麼類型嗎[捂嘴笑]
康辭：遊戲去了
他發(fā)完這句話，把手機倒扣在桌麵。
前因後果隨時間流逝已不可考，當時當?shù)兀跋滤帯眱蓚�字脫口而出，緊接著空間仿佛萬籟俱寂。康辭已經(jīng)記不得他怎麼跑出的自習(xí)室，迴過神時腦子裏嗡嗡的一片，始終沒想起當時自己產(chǎn)生的奇思妙想。
也許真的是被什麼奪舍了吧……
陸朝南到底聽沒聽見？
本就印象不佳，他現(xiàn)在會怎麼看我啊……
救命了。
康辭絕望地砸在書桌上，一聲無比慘痛的低吼：“啊！”
手機殼寫著“keep calm”，剛換的，用以隨時自省，現(xiàn)在看來效果不佳。康辭放空地趴了會兒，然後坐起身，開始和電腦桌麵相對發(fā)呆。
水杯邊，陸朝南給的小藥片安靜躺在一片紙巾裏。就是普通止痛藥，康辭彈了下，感覺無比燙手，想扔，覺得有點不識好歹，不扔吧……看到它們，他就難以抑製地想到那尷尬的二十分鍾，思緒蔓延，等迴過神時嘴唇又開始升溫。
體質(zhì)如此，康辭恨透了心跳加速總能誠實地被這部位溫度變化反應(yīng)。
尤其是他還完全沒有思想準備。
他抿了又抿嘴唇，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凸嘈“肫勘蓸丰峤K於覺得自己緩了過來。
知道他性取向的人除了高中時關(guān)係比較好的兩三個同學(xué)外，也就鍾歲歲了。
那幾個同學(xué)出國的出國，北上的北上，都沒在虹市繼續(xù)深造，假期再見麵，可聊的東西多了，就沒再把康辭這個當成稀奇去討論。至於鍾歲歲也不是存心，她調(diào)侃歸調(diào)侃，平日裏嘴巴嚴，忠實地保守著秘密。
關(guān)係好的朋友大都不會因此戴上有色眼鏡，對別人，康辭卻沒那麼虎，更不敢直接對康院長和莊女士坦白。
他有自己的考慮：第一，康辭沒有交過男朋友，也沒有對具體的某個人產(chǎn)生過衝動，內(nèi)心對自己喜歡同性還存在一點搖擺；第二，他是成年了，可惜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持續(xù)啃老；第三，就算爸媽想得開，出櫃後僥幸沒被打斷腿，康辭也沒想好未來應(yīng)該怎麼規(guī)劃才能給他們的理解一個交代。
歸根結(jié)底，他還沒有遇到過那個能讓自己為之豁出一切的人。
愛情也許真有另一個名字叫義無反顧。
康辭年紀不大，尚存在羅曼蒂克猜想。但再怎麼樣，那個人也不可能是陸朝南。
將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清除出腦海，康辭打開qq，最頂上的聊天框停留在那天約遊戲交易，此外就沒什麼過界對話。
那句玩笑似的“老公”叫懵了小南瓜，對方匆忙下線後康辭直到第二天才問小南瓜要不要幫他拍個競技需要用的武器加成道具，對方迴了個“好”，又加了句“謝謝”。此後幾天，小南瓜沒上線，說自己忙，過段時間再刷任務(wù)。
還好，沒有把話說死就跟他永別了。
比起對陸朝南的臉紅，康辭目前更關(guān)心自己能不能再跟小南瓜一起玩。當親友就當親友，總比禍從口出再江湖不見好。
他一邊啟動遊戲，一邊問小南瓜：“刷好感度？”
過了會兒，小南瓜迴複：“來。”
禦劍江湖的好感度小愛心會在好友列表的詳細信息窗口顯示，上限是12顆，隻能通過一起刷在線時間和做任務(wù)提升。
隨著好感度提高，可以解鎖一些特殊功能和稱號——比如好感度達到3顆心以上可以跨地圖互相召喚，6顆心能擁有刻有雙方id的掛件，可交互跟寵……
特別的是，每顆心快刷滿了需要去特殊npc處領(lǐng)取升級任務(wù)，設(shè)置初衷本是為營造儀式感，到後來卻基本變成雞肋。論壇甚至不乏因為情侶刷好感沒刷滿已經(jīng)分手的情況，時間一久，遊戲節(jié)奏越來越快，也沒什麼人會專程攢愛心了。
康辭和小南瓜即將刷滿3顆愛心，需要做升級任務(wù)了。
他飛往“桃花洞”，等著小南瓜過來。
桃花洞是升級好感度專屬的副本，內(nèi)裏四條路，每次挑戰(zhàn)的boss不同，據(jù)說越往上越簡單。康辭等了會兒，紅衣少女的模型出現(xiàn)在入口，原地跳了兩下。
[團隊][小南瓜]：走吧
[團隊][無情砍崽]：我能開麥嗎？
說不出緣由，康辭感覺自己像憋壞了，或者一定要嘀咕幾句才舒服。
過了好一會兒，小南瓜才說：“好。”
仍選了小黃人音效，仿佛這樣能讓康辭藏起一部分真實的自己。他操縱著角色往任務(wù)地點跑，一路隨手解決掉沿途小怪。
“前幾天你不在，憋死我了，這星期差點社會性死亡。”康辭歎了口氣，“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老師嗎？”
上次提到陸朝南，小南瓜以為那是他的新老師。康辭懶得解釋那麼多，何況陸朝南現(xiàn)在做的一些事也確實和中學(xué)老師沒區(qū)別。
[團隊][小南瓜]：嗯，他為難你了？
“不是，算我說錯話，他當時表情有點微妙，眼神就像在說‘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康辭撓撓頭，“好在沒在上課的時候，不然被其他同學(xué)知道了……”
[團隊][小南瓜]：會怎麼樣？
康辭：“肯定會當笑話逢人就講，那我太丟臉了。都怪他，沒事跑過來挨著我坐，我又沒要和他說話的意思，靠那麼近！”
[團隊][小南瓜]：……
[團隊][小南瓜]：女老師？
“男的。”康辭語氣不自覺染上一絲嫌棄，“反正其他同學(xué)都挺喜歡他，我不行。”
[團隊][小南瓜]：在學(xué)校還是要保護好自己。
“……啊？”康辭意識到他的言外之意，“不是你想的那種，就肢體接觸太近了我有點不自在，再說了，倆男的。”
小南瓜過了好一會兒，發(fā)來一串很長的文字。
[團隊][小南瓜]：不管男女，都別太大意了。雖然我不太了解你和那位男老師的情況，可如果不是在課上的話，他的有些動作如果過界了你最好直接提醒。學(xué)校的師生關(guān)係很容易形成權(quán)力壓榨，不舒服了就要說。
康辭本意是稍微釋放下無法對家人朋友吐槽的心情，沒有真和陸朝南計較，被小南瓜這麼一說，思維拐到了另一種奇怪的可能性，霎時又有點耳朵發(fā)熱。
他險些咬了舌頭，目光閃躲：“但他……應(yīng)該不是那種人……吧……”
[團隊][小南瓜]：防人之心不可無。
康辭：“……哦。”
[團隊][小南瓜]：到位了嗎？我開了。
“到了到了，我喊個倒計時。”康辭連忙說。
不得不說，小南瓜帶偏康辭的同時成功緩解了他的尷尬，專注遊戲中。
桃花洞升級任務(wù)的boss需要默契度，兩個人分別占據(jù)兩個位置，同時開始，同時結(jié)束，一旦某方失敗就得重新來過。他和小南瓜一起刷了無數(shù)個副本，腦中有對方的大概輸出速度，再加上康辭開著麥，不時提醒幾句、報個進度，居然一遍就過了。
打boss打得風(fēng)生水起，隨著任務(wù)完成的金色字樣出現(xiàn)，兩人id後綴的愛心又多了一顆，成功解鎖相互召喚的技能。
康辭調(diào)整著鍵位，心情放鬆：“對了瓜哥，我得跟你道個歉。”
[團隊][小南瓜]：？
“就是，之前那些玩笑……”康辭打過腹稿，盡管現(xiàn)在耳朵有點紅，語氣卻聽不出異常，“當時不知道你是男的，很多話沒輕沒重。比如叫你……那個什麼。”
南瓜瓜，寶貝，還有老婆。
康辭捂著臉，感覺無論如何不能重複一遍了。
[團隊][小南瓜]：……多大點事。
“我錯了……”康辭囁嚅著，不自禁放軟了聲音，“但是我現(xiàn)在遊戲裏就你一個親友每天一起玩，你別因為這事就不理我，行嗎？”
[團隊][小南瓜]：不至於。
[團隊][小南瓜]：跟你一起很好玩[轉(zhuǎn)圈]
康辭笑笑，為這句“很好玩”感到寬慰，他清了清嗓子：“那……現(xiàn)在說開了，我能跟你提一個小小的請求嗎？哎，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我覺得吧……我們倆算熟悉了，你老打字，我在這兒說話，多不好。”
[團隊][小南瓜]：還行。
“不是不是，你非要我把話說清楚嗎？”康辭徹底服了，“我想，要不然你也開麥吧。反正都是男的，不會有那些花裏胡哨，實在不行你也開個小黃人。”
[團隊][小南瓜]：……
[團隊][小南瓜]：等有空我把耳機修好。
耳機壞了，萬能借口。
現(xiàn)在的深度遊戲迷誰還沒個備用耳機，明顯就是說出來哄人的。
康辭本意想聽聽小南瓜的聲音，可被拒絕得太明顯，他臉皮再厚，現(xiàn)在也不好再追著要解釋：“那，你什麼時候修好了告訴我一聲。我沒有別的企圖啊！就是……為了方便。”
[團隊][小南瓜]：嗯嗯
“瓜哥，那這個……”康辭想了想，說，“不成，這稱唿太奇怪了，我還是叫你南瓜瓜吧，順口了，你看這樣行嗎？”
[團隊][小南瓜]：好呀
[團隊][小南瓜]：(′w`)
答應(yīng)就答應(yīng)嘛，還猝不及防被發(fā)了個顏文字。
某種願望似乎就此被滿足，康辭頓了頓，關(guān)閉隊伍語音，轉(zhuǎn)過頭對身後奮力拚殺的黃家新說：“我感覺我有戲。”
黃家新：“有什麼戲？”
康辭等待過圖，盯向屏幕時神態(tài)頗為沉浸：“沒啥，小南瓜挺可愛的。”
黃家新心思沒在康辭這兒，敷衍地“嗯”了聲就繼續(xù)和隊友焦急地互相甩鍋。康辭不指望黃家新迴應(yīng)，滑了滑鼠標，重新打開了語音。
“我到小月灣了，去領(lǐng)任務(wù)npc那兒等你日常。”
小月灣是野外地圖——禦劍江湖分為停戰(zhàn)區(qū)和野外地圖，前者隻包括了各門派區(qū)域與三大主城——玩家與玩家在這兒能夠無差別互相攻擊，幫會打群架、私人恩怨等等基本都會在野外地圖做清算。
康辭前往日常任務(wù)地點，剛落地，團隊裏突然急急地彈出一條。
[團隊][小南瓜]：跑
什麼？康辭一愣，朝小南瓜的方位轉(zhuǎn)動視角。
遠遠地，視野內(nèi)幾個玩家名字變成了可反擊狀態(tài)的紅色，而小南瓜的血條驀地掉了三分之一。兩人正在組隊，這種情況隻說明一件事——
小南瓜被攻擊了。
近處，圍著小南瓜的那群人全頂著幫會名字：天下第一。
恐怕真是雨裏蕭瑟迴過神，帶人來找他們算賬了。康辭剛問完“對麵幾個人”，覺得這句話毫無意義。
無恥，康辭罵了一句，隨手切換了戰(zhàn)鬥形態(tài)衝過去——
隨即他的人物僵持在了半空。
眼前一片漆黑。
係統(tǒng)：您與服務(wù)器已斷開連接。
作者有話說：
小南瓜：你是不是演我？-
明天繼續(xù)嗷，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