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離脫單就差那麼一點點。”
咬牙切齒地說完,康辭兇狠地咬掉了最後一口麵包,企圖把它當陸朝南嚼了。
“真的假的?”
“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呢!”康辭腮幫鼓得像倉鼠,“就這?就這!”
鍾歲歲聽完來龍去脈已經快不行了,要不是叼著吸管,這會兒大約都笑出了聲。她竭力憋了一會兒,然後問:“所以你們就去刷好感度,沒其他了?”
康辭點頭,又氣又好笑地說:“對啊,不然呢?他都這麼說我能怎麼辦。”
鍾歲歲哀歎:“學長真是不解風情!”
“這還不是最過分的。”康辭抿了口咖啡,把一堆資料翻得“嘩嘩”響,“好感度刷到他被防沉迷強製下線,然後他就從微信給我發了這些,喊我在下周內看完,再改改那篇論文——你說這人,是不是精神分裂?”
鍾歲歲捂著嘴,一雙杏仁眼彎成月牙:“可你不覺得他很可愛嗎?故意讓你當做是兩個人,哎康辭,遊戲裏噓寒問暖,現實裏幫寫論文,還演得那麼認真……你現在有沒有腳踏兩條船的感覺?”
“可說呢,差點都被他騙了!還好我機智。”康辭氣哼哼地,“行啊,那我陪他演,不就是玩一人分飾兩角,我看誰先忍不住。”
鍾歲歲小聲道:“肯定是你。”
康辭:“嗯?”
“沒啥,沒啥。”鍾歲歲欲蓋彌彰地拿過那疊陸朝南出品的新資料,翻了翻,“不對啊……這是我最近在看的方向,誰寫的論文,是期刊上的嗎?”
“不知道,他發我的。”康辭探過頭去和她一起研究。
陸朝南發給他就是一個pdf,康辭沒多想,用家裏的打印機打成了紙質版方便批注。他見論文格式完整,引注和參考文獻格式也十分嚴謹,下意識地以為是已經發表的某篇期刊,現在鍾歲歲提起了,他才多看了幾眼。
參考文獻很新,其中包括兩本國外的專著,康辭不懂德語,但他瞥見文獻時倏忽想起了陸朝南,不由得思考一種可能性。
會是陸朝南自己的嗎?
康辭腦內“嗡”地一聲,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對方準備發表的文章,萬一是,大剌剌地攤在自己麵前。對方扔下一句“可以學習第三部 分的論述方法”,卻隻口不提作者是誰,想讓他更專注內容而非炫耀的緣故?
鍾歲歲還在翻來覆去,嘀咕著:“好新啊,這是上個月剛出版的……”
“給我!”康辭搶過那篇論文,“這可能是他自己的。”
鍾歲歲:“誒?”
兩人相對無言片刻,鍾歲歲猛地迴神:“他這麼放心,把沒發表的論文給你看?”
分明很正常的一句話,康辭突然羞赧。
對啊,陸朝南對他就這麼放心?
他都打印完畢了,陸朝南不怕被他搞丟了,然後被別人撿去嗎?
就算不怕,一點都無所謂保密,是不是心太大了。
“鬼知道他怎麼想的!”康辭故意把話說得很大聲,掩飾不知來源的心虛,卷了卷論文往書包裏塞,“我走了,晚點要去選修課。”
他們不在一個班,鍾歲歲理解地點頭,不忘叮囑:“有進度跟我說啊——”
康辭敷衍地“好”了一句,心裏卻想:誰要跟你說。
幾天之內下了兩場雨,南方城市落葉不多,銀杏黃了一大半,妝點出校園的季節感。行走在小徑的老師與學生大都裹上了大衣、防寒服,深色調與植物的蕭索搭配,明快減半,隻剩下端肅。
下課鈴打響,康辭謝絕了同學去體育館打羽毛球的提議,打算迴寢室。
他倒不是著急改論文,陸朝南那篇文章稀裏糊塗被自己印出來,意識到這點後康辭莫名地有了使命感,好似衣錦夜行,總擔心出什麼意外。
所以趕緊把論文放迴安全的地方最好。
“康辭。”崔洋突然喊他。
聽見某個耳熟的腔調,康辭首先臉黑了一半,匆忙拿一本教材蓋住陸朝南的論文。
自從運動會他摔傷腿崔洋消停了不少,大約兩人實在沒任何明麵上的競爭關係,他逐漸將注意力轉移到校內外的各種比賽,沒空再亂說康辭什麼。康辭這段時間被陸朝南占據了大部分心神,也沒找崔洋再算賬。
現在猝不及防和他對上,康辭摸不著頭腦,隻得問:“有什麼事嗎?”
崔洋公事公辦地說:“文獻綜述初賽的結果出了,你進了,來通知一下複賽的提交時間是在本周五,注意不要錯過。”
他一板一眼地說人話,康辭反而不好擺臉色,於是也正經道:“嗯,好。”
言罷,康辭沒再理會崔洋,徑直收拾起自己的東西。
“這是你寫的論文麼?”崔洋狀似無意地一瞥,伸手要拿,“我看看?”
康辭反應迅速,一巴掌拍在論文上。
“嘭!”
他拒絕得太過激烈,惹來周圍同學紛紛側目,崔洋一時麵子掛不住,訕訕收迴手,笑容也生硬了很多:“不給看就不給看麼,反正已經用不著……”
康辭沒任何笑意,“哦”了一句,抓起論文轉身就走了。
等迴到宿舍,他才從黃家新那兒慢半拍地知道崔洋為什麼說那句話:文獻綜述大賽今年的要求遠比往年嚴苛,而且又是全校級別的,打算嚴格控製獲獎論文的質量,所以他們學院今年除了年級第一的鍾歲歲,隻有康辭進了複賽。
胸有成竹的崔洋初賽就被淘汰了。
“所以啊,人在做天在看!”黃家新一唱三歎,“有些人又是找好幾個老師同時指導,又是提建設性意見,結果到了專業人士手裏,照樣沒戲。”
康辭無意參與對崔洋的點評,把論文收好,轉身開遊戲。
可黃家新並不放過他,轉到康辭身邊:“誒康康,你現在是不是特揚眉吐氣!你靠自己的努力,把他幹掉!”
“是他自己思想有問題。”康辭平淡地說,“老師給的意見他肯定沒聽。”
“也許吧……”黃家新思索著,突然提高音量,“我靠,你剛才那句話我覺得好耳熟!好像陸學長的語氣啊!”
康辭自己沒注意,他倒是旁觀者清了,聽得當事人不由得心虛了片刻。
“沒有!”康辭推黃家新,“誰要跟他像,你快滾滾滾我要打遊戲——”
“你跟你網戀對象還有戲嗎?”
“……關你屁事!”
黃家新樂嗬嗬地跑迴自己的床位,康辭轉過頭,不經意間對上一麵小小的鏡子裏倒影,他愣了愣,發覺不知何時是笑容滿麵的。
他想到了誰,不言而喻。
康辭口是心非地暗道“好煩”,任由不自禁的笑意留在眉梢眼角,點開了遊戲。
禦劍江湖四季風景變幻,康辭看一眼好友列表,小南瓜正在“小月灣”。
居然敢不等他上線就清日常?
反了陸朝南了。
康辭想著,直接一個組隊界麵發過去。
[係統]:[秦關月]拒絕了你的入隊申請!
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康辭皺起眉。
因為組隊係統設置,無論點擊的是誰的id申請組隊都會直接提交到隊長處。康辭盯著那條係統提示足足有半分鍾,才辨認出拒絕他的那人。
秦關月。
斷雁西風的幫主,職業北鬥,據說操作一般但出手大方,在本服有些名氣。
他和小南瓜怎麼會組到一起?
懷著疑惑,康辭又點了組隊申請,這次等了好一會兒,居然過了——但他進的不是小隊,而是多達十幾個人的大團,大家血條相繼浮動著,似乎正在激烈的戰鬥中,不時有自動報警喊話在頻道出現。
怎麼搞的?小月灣又不是副本,這一群裝備精良的號在和空氣打架嗎?
他沒有貿然開口,給小南瓜私聊:不是說好了今天刷桃花洞嗎?
[團隊][小南瓜]:秦哥,有事,我退一下
[團隊][秦關月]:?
[團隊][小南瓜]:我的人來了
[團隊][秦關月]:哦好
仿佛雞同鴨講,而且什麼叫“我的人”?
康辭還滿腦袋問號,小南瓜迴了他的私聊:“一起退,我重新組你。”
發生的事擠占了思考空間,康辭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隨著“滴”“滴”兩聲音效提示,他和小南瓜再次進入了雙人隊伍,好像剛才的大團從未出現過。
小南瓜沒有解釋的意思,神清氣爽地打字:“走啊,桃花洞!”
後麵還跟了個很萌的小紅臉表情。
康辭:“……”
[團隊][無情砍崽]:你認識秦關月?
[團隊][小南瓜]:斷雁西風和天下第一在打幫戰
答非所問,那就是不想告訴他,或者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了。康辭勸自己也許小南瓜在天下第一的黑名單上,然後他被牽扯進了兩個幫會的戰爭。
但心裏還是不太爽,他撇嘴打字道:“我在桃花洞門口了,拉你。”
[團隊][小南瓜]:1
兩個人的好感度保持著每個月一顆心的速度緩慢上漲,盡管沒有刻意去做什麼,幾乎膩在一起的日常任務與在線時間大大超過了一些真正的網戀情侶。幾個月以來,這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習慣,康辭差點忘了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
是為了滿一年後解除江湖俠侶關係,為了離開,和道別。
“恭喜五顆心”的提示跳出時滿屏幕有煙花特效,粉紅色花瓣漫天而落,與桃花洞相得益彰,猶如置身春滿人間的花海。
康辭驟然清醒了。
他們為什麼還要做這個任務,如果不想分開的話。
紅衣的靈族少女在身邊蹦蹦跳跳,陸朝南心情應該不錯,不時彈出個諸如“勝利”“無奈”的表情動作,於是塗山少女就一直比劃,活像得了多動癥。
康辭沉默良久,突然下了決心。
[團隊][無情砍崽]:我不想刷好感度了。
[團隊][小南瓜]:?
[團隊][小南瓜]:沒有刻意刷呀,順其自然就行。
[團隊][無情砍崽]:不,是不想再刷。
[團隊][無情砍崽]:你跟我刷這個,目的是為了明年要去辦和離對不對?
[團隊][無情砍崽]:我不想。
作者有話說:
雖然這周沒申請榜單,但不影響我們開盤無獎競猜(???)
誰先告白,開盤了!麻煩都積極踴躍一嗲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