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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簡隋英去接他爸出院。他爸雖然受了打擊,健康堪憂,但其實並不需要住院,但他硬是在醫院呆了一個來月。直到簡隋英勸他出院,迴家休養,他才不太情願地辦了出院手續。


    當倆人坐上車,簡隋英問他新家地址的時候,簡東遠沉默了半天,才說:“迴以前的地方吧。”


    簡隋英看著他:“什麼意思?”


    簡東遠歎了口氣:“這段日子因為你們兩兄弟的事,我和趙妍也沒消停過,迴去也是吵架,要不就是她哭哭啼啼的,我實在不想迴去。”


    簡隋英把發動機又關了,靠在椅背上想了一會兒,才硬邦邦地說:“爸,你迴去可以,但是那個女人不能再上門,哪怕你們想說句話,也要約在外麵。十幾年前我太小,阻止不了你,現在我不會再讓她擠兌我媽了,哪怕是我媽生前住過的地方。”


    簡東遠深深歎了口氣:“我明白。”


    簡東遠又迴到了老房,看著家裏熟悉的人和物,心裏感慨萬千。


    偌大的房子除了幾個保姆外,就隻有簡家父子,雖然很空,但簡隋英總忍不住想,如果十幾年來一直是這樣多好。


    如果沒有趙妍,沒有簡隋林,從他媽死後隻有他和他爸兩個人相依為命,或者幾年之後他爸另娶,那他也不會怪他爸,他心裏也不會有這麼多發泄不完的怨氣。


    可惜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如果。


    他爸出院之後,幫他分擔了一部分融資的壓力,一個多星期就弄進來了幾百萬的應急錢,付了大部分拖欠的工程款後,他終於能稍微喘口氣。


    有一天在辦公室的時候,他用公司的內線電話打給梁秘書,想讓她幫他聯係人,賣幾輛車。結果打了半天,辦公室電話沒人接,手機占線,他明明剛才還看到她呢。簡隋英時間緊湊,想到什麼就想馬上就做,免得耽擱下麵的工作,於是幹脆出去找人。


    找了一圈兒就發現梁秘書在茶水間裏講電話呢,眉宇間有幾分扼腕。本來簡隋英沒想什麼,結果梁秘書在看到他的時候表情突然閃過一絲緊張,然後匆匆就把電話掛了,這個舉動引起了簡隋英的注意。


    自從被人接二連三地騙了之後,他的警戒心大幅度增加,此時心裏就相當不是滋味兒,皺著眉頭走過去,沉聲道:“跟誰說話不能讓我知道啊?”


    梁秘書不想讓自己的老板猜忌,無奈之下隻好道:“簡總,我在跟小李說話。”


    簡隋英挑眉:“小李?”


    秘書觀察著他的表情,謹慎道:“李玉。”


    簡隋英臉色陰晴不定:“你們還有聯係啊。”


    梁秘書急忙解釋道:“我是為了我兒子上學的事兒,找他幫點兒忙,孩子今年上初中,這不眼看就要考試了嗎。”


    簡隋英道:“有事你為什麼不找我?”


    梁秘書輕聲道:“你最近太忙了,我這點兒事兒怎麼好意思麻煩你。”


    簡隋英給自己衝了杯茶,倚靠在茶水間的門口,讓梁秘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能跟簡隋英幹瞪眼。半晌,簡隋英隨口問道:“他最近怎麼樣了?”


    “他……他退學了。”


    簡隋英微微蹙眉:“退學?”


    梁秘書點點頭,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


    簡隋英放下茶杯,換了個姿態:“你要是說完了就迴來工作吧。你去幫我聯係一下,我想賣幾臺車。”


    梁秘書效率驚人,兩個多星期就聯係到了買主,簡隋英忍著肝兒疼賣了自己收藏裏的四臺車,弄迴了一千多萬的現款,轉手投進項目裏,一個子兒都沒剩下。就是簡隋英這樣習慣了花錢不眨眼的大少爺,這段日子也是花錢花得手直抖。錢隻出不進的,他不難受就奇怪了。他隻能咬牙撐著,讓自己每天都過得很滿。


    有一天他開車路過李玉的學校。那天特別熱,三十六七度,簡隋英把車裏的空調調到二十三度,然後被吹得口幹舌燥。正巧路過學校,他就停下車,在舊校門旁邊的小賣鋪買了瓶飲料。


    他對這個地方挺熟悉的,他在這個小賣鋪買過水,買過煙,還買過保險套。他曾經在這裏等著李玉,等他放了學出去玩兒,也曾在這裏和他道別,倆人躲在車裏親得不可開交。


    如今他已經沒有了來這裏的理由,而李玉也不在這裏麵了。時間過得怎麼會這麼快,把人過散了,生活過沒勁了,感情也過沒了。簡隋英站在這個有過太多迴憶的校門口,心裏泛起陣陣的痛。


    他多看了幾眼校門,和進進出出的年輕麵孔,然後把飲料幾大口喝完,轉身上車走了。


    本來以為有了這兩筆資金,應該能度過最困難的時候了,結果國家新出臺的房地產限製政策,一下子抬高了他的交易成本,讓他又一次陷入了困境。


    數額越大的生意,晴雨越是跟政策息息相關,如果是他資金條件寬鬆的時候,倒也不是大問題,但是這種時候無疑是雪上加霜,簡隋英真有種焦頭爛額的感覺。這個政策出來後,受衝擊的不止他一個,李文遜沒有辦法等他兩個月了,當晚就給他打電話,說李玉又幫他補了兩千萬的窟窿,他也拿不出現錢了,讓簡隋英務必想辦法,籌出六千萬來。


    簡隋英當時悶頭抽了好幾根煙,都沒想出還有哪條弄錢的路子是他遺漏的。本來聽到李玉的消息心情已經夠複雜了,再被這六千萬一壓,他半天都不出一句話來。


    正巧簡隋林給他發短信,說一些不痛不癢的噓寒問暖,簡隋英看著就一股火騰騰地往頭上冒。


    要不是這傻逼幹的傻逼事,他至於分身乏術,應付這麼多資金難題嗎?他當即就迴了一條:“淨說屁話,有本事弄錢去,沒錢別他媽煩我。”


    那邊兒果然安靜了。


    簡隋英天天撲在工作上,想方設法地弄錢,這一拖又是兩個多星期,李文遜打過兩次電話,雖然隻字不提錢,隻是約他吃飯,但簡隋英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一天下班之後,他接到了久未有音訊的李玄的電話。


    簡隋英給掛斷了,李玄繼續打,鍥而不舍地打,終於把簡隋英弄煩了,按了通話鍵。


    李玄冰冷的聲音通過電話傳來:“我弟弟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簡隋英本來想諷刺他幾句,但是他今天累得話都不想說,實在沒勁兒和人鬥智鬥勇,於是簡短地說:“沒有。”


    “那他在哪裏?”


    “你弟弟不見了,你找我幹什麼,我怎麼會知道,我們倆早分了。”簡隋英又想起李玉退學的事情,心裏有幾分不安。


    “他在家裏不肯服軟,我爸氣得要跟他斷絕關係,他就跑了。他現在人也退學了,我也聯係不上他,他是為了你變成這樣,我不找你找誰!”李玄的話中隱含著怒火。


    簡隋英冷道:“什麼叫為了我變成這樣,我擔當不起。多餘的我不想解釋,李玉他但凡對得起我,我都不會讓他一個人麵對這些。現在他在哪裏我不知道,但是他活得好好的,還能用從我這裏坑去的錢做生意,你就放心吧。”


    李玄急道:“你有他的消息?”


    “我隻知道這麼多,我很忙,你們李家的家務事,我不想管。你也不要再打電話給我,尤其是關於李玉的。”


    “簡隋英!”李玄在他掛斷電話之前叫住他,“簡隋英,如果你看到他,請你告訴他,和我聯係,我媽媽很想他。”


    簡隋英喉結上下鼓動著,最後終於說出一個字:“好。”


    當他往停車場走的時候,心裏覺得沉甸甸的。他沒想到李玉和家裏已經鬧到了這一步,他連家都不迴了。他現在會在哪兒呢?


    簡隋英輕歎了口氣,他現在隻想迴到家,大睡一覺。他今天下班下得晚,停車場幾乎都沒剩下幾輛車了,就在他快走到自己的車旁邊時,一輛麵包車突然發動了車,並且打開了車門,從裏麵躥下來五六個人,全都看著他。


    簡隋英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衝他來的,這種情況正常人的反應是跑,不過簡隋英一看那車已經發動了,他人腿跑不過車,絕對是徒勞,隻能鎮定下來,看看這群人堵在這裏等著他,是想幹什麼。


    為首的一個人還算客氣地說:“簡少爺,我們李總想請您過去吃個晚飯。”


    “哦,哪個李總?”簡隋英明知故問,這種下三濫的架勢,也隻有李文耀那個有勇無謀的傻逼幹得出來。


    “簡少應該知道是哪個李總,簡少上車吧。”


    簡隋英冷靜地思考了一下,覺得不能去。其實他深信他去了李文耀也不敢把他怎麼樣,但是如果他去了,事情必然是他處於被動,別說他拿不出六千萬,就是拿得出,隻要他人在李文耀的掌握之下,那條件可不是他說了算了。


    所以他不能去。


    簡隋英冷道:“我今天沒空。”


    為首那人道:“簡少爺,您別為難我,我們隻知道聽話辦事兒,是不講道理的,您為難我們,就是為難您自己。”


    簡隋英掏出車鑰匙,按開自己的車門。


    那幾個人都緊張地看著他,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簡隋英知道這個距離有問題,他想開車跑不太可能,於是又把車鎖上了,轉而遙控打開了車的後備箱。


    為首那人疑惑地看著他。


    簡隋英隔空拋物,把自己的公文包扔了進去,然後道:“把後備箱給我合上。”


    那人不明所以,上前幾步,給他拍上了後備箱。


    簡隋英鎮定地站在原地:“我不會跟你們去,你們打算怎麼做呢?”


    為首的人冷笑了兩聲,沒說話,而是指了指車門:“簡少,走吧。”


    簡隋英信步往那輛麵包車的方向走,眼睛觀察著對方的人數和地形。


    對方也很有警覺,幾個人慢慢散開,防止他跑。


    簡隋英走到為首那人旁邊的時候,突然揮起拳頭砸在他臉上,那人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直接打翻在地,然後他踩著那人的肚子跳了過去,往車尾方向跑。


    其餘的人剛剛散開,離他們都有至少兩米的距離,車掉頭也必然需要時間,隻要能跑出停車場,就有辦法脫身。


    後麵幾個人瘋狂地追了上來,簡隋英心中愈發瞧不起李文耀,李文耀雖然蠻橫,但是智商照他弟弟差遠了,凡事都橫衝直撞,不會用大腦思考,就弄這幾個癟三來“請”他,他自己來他還能賞個臉。


    就在他快要跑出停車場的時候,一輛車突然衝到他麵前急停了下來,簡隋英也被迫剎住腳步。


    車裏麵的人突然俯身打開他這一側的車門,大喊道:“上來。”


    簡隋英看到李玉,一下子愣住了。


    李玉急道:“快上來。”


    簡隋英顧不上迴頭看,也知道後麵追他的人和車都離自己極近了,他想也不想地跳上了車。


    李玉猛踩油門試圖馬上離開,然後就在這時候,他餘光一閃,腦中警鈴大作。他突然鬆開了方向盤,一把拽過簡隋英,緊緊抱住他。


    猛烈的撞擊就在下一秒發生,兩噸多重的suv被撞出去了好幾米,還好並沒有翻車。


    那輛麵包車隻是為了阻住他們,撞得很有技巧,避開了坐在前排的簡隋英,而是撞了車屁股,否則這一下撞在前車門上,就跟一頭野豬直接撞在簡隋英身上差不多,絕對沒個好。


    車裏的兩個人頭暈眼花,半天都沒辦法緩過神來。


    簡隋英這側的車門被後車門擠得變了形,那些試圖從這裏把他揪出去的人無奈之下繞到了李玉那一側。


    車門一開,李玉一腳踹到了帶頭那人的肚子上,身後的一個人跟著他一起摔倒在地。


    李玉又把車門給拉了迴來,從裏麵上鎖,然後趕緊捧著簡隋英的臉急道:“簡哥,你怎麼樣了,傷著哪兒沒有?”


    簡隋英甩著腦袋:“開走。”


    李玉看他神誌清醒講話利索,應該是沒什麼事兒,就想重新發動車。


    可是當他看到那群人拎著鐵棍跑過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沒用了。


    李玉幹脆打開車門下去了,把簡隋英關在了裏麵。簡隋英在車裏緩了一會兒,就爬到駕駛位,從那裏下了車。


    下車一看,他們沒打起來,李玉在和他們說話。


    簡隋英揉著被震得暈漲的腦袋,看著站著的六個人,他一個人沒把握,但是和李玉倆人,他覺得他們能把這些人放平。


    然而他卻聽到李玉說:“我們和你們去。”


    簡隋英皺眉看著他:“去個屁。”


    李玉扭頭道:“簡哥,你躲過今天也躲不過明天,你相信我,和我一起去,我們把事情解決。”


    簡隋英看著李玉,突然覺得幾個月沒見,李玉褪去了學生時的青澀,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他想李玉說得有道理,反正他弄不出錢來,他還不信李文耀能把他弄死。他咬牙道:“好,我去會會李文耀,看他能幹什麼。”


    倆人坐上了那輛麵包車,那車也真結實,撞了一輛車的屁股,除了車頭變形之外,居然一點都沒影響使用。


    倆人坐在車上,簡隋英問:“你怎麼會在這裏出現?”


    李玉附在他耳邊悄聲說:“李文遜告訴我,他哥有點兒毛了,我擔心你,就過來了。”李玉不敢告訴簡隋英,因為害怕李文耀對他不利,這幾天自己一直跟著他。


    簡隋英有些疑惑,心想李玉能趕上他出事,也太湊巧了吧。他狐疑地看了李玉一眼。


    李玉苦笑道:“不用拿這種懷疑的眼神看我吧,我隻是擔心你。”


    “你最近跑哪兒去了,也不上學,你哥昨天把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


    李玉的神情有些暗淡,敷衍道:“忙其他的……暫時不能迴家了。”


    簡隋英覺得他沒理由去管李玉的事情,可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上學才是你該忙的,別成天動那些歪心思幹些缺德事,弄得你家跟著操心,你自己好自為之。”


    李玉知道他在諷刺自己以前幹得那些事,隻能沉聲道:“簡哥,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事情解決之後,我消失就是了,不招你煩,隻要你高興。”


    倆人一路上再沒有說話,但李玉的氣息充斥著簡隋英的鼻息。他們大腿貼著大腿坐著,他就感覺那一片皮膚滾燙滾燙的,他有多久沒有這麼和李玉心平氣和地坐著說話了?即使說的話沒有一句中聽。


    車很快就開到了一個酒店,他們倆人被帶進一個房間,李文耀和李文遜正麵對麵爭執著什麼,幾個李文耀的手下躲在旁邊,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表情很尷尬。


    簡隋英和李玉進來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們。


    李文遜看著倆人一身的狼狽,腦門子直抽抽,他氣急敗壞道:“我真受夠了你!”


    李文耀氣勢洶洶地罵道:“你懂個屁!”然後轉頭對帶他們來的人吼道,“怎麼弄成這樣?我隻是請人吃個飯!”


    簡隋英冷冷看著他,若不是他授意,這群人怎麼敢這麼對他們,現在裝什麼裝。


    李文耀裝模作樣地把那群人罵了一頓,然後把他們趕出去了,隨即衝簡隋英點了點頭:“手下的人不懂事,別挑理啊。”


    簡隋英咧嘴笑了笑:“哪兒的話,耀哥想見我,打個電話就成了,真不用這麼大排場,我想先找個地方撒泡尿都不行。”


    李文耀假裝沒聽見,對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來,坐。”


    簡隋英和李玉都沒動。簡隋英就保持著離門口最近的距離,道:“耀哥找我們什麼事兒,不如現在說吧,我今晚還有重要的事情,不方便作陪。”


    這話說得已經相當不客氣,李文耀臉色微變,手頓在了半空,一時之間氣氛降到了冰點。李文耀也沒勉強他,點上根兒煙之後,慢吞吞地說:“按說合夥做生意,講究的是公平和協作,你們弄出這麼大一攤子,現在阿文這兒資金已經到位了,小李那邊兒資金也到位了,明明最有實力的簡大少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掉鏈子,我們投進去的是真金白銀,一點兒都耽誤不起,你說我們能不著急嗎?”


    簡隋英笑了笑:“我看阿文還挺沉得住氣,倒是耀哥給急壞了。”


    李文耀狠狠看著他:“那是阿文礙於和你的交情,不好把事情做絕了。大家都是明白人,擋誰的財路誰心裏都不痛快,我相信你也能理解。如果我今天不把你請來說說清楚,不知道你猴年馬月能把資金湊齊。”


    李文耀這個人長了一張挺好看的臉,但是戾氣太重,一看就不像好人,他為人過於霸道,又莽撞不要命,翻臉不認人,大部分人都不願意惹他。簡隋英也是被逼到這份兒上,才打算跟他硬碰硬到底了。


    簡隋英也冷下臉:“我讓阿文給我兩個月,如今兩個月還沒到。”


    李文耀把煙一掐,瞪著眼睛發狠:“阿文答應了你什麼,在我李文耀這兒,一個字兒都他媽不算數。如今項目進行不下去,拖一天就要往裏搭一天的錢,你說這事兒該怎麼辦!”


    簡隋英的流氓勁兒也給逼出來了,揚起下巴毫不服輸地瞪著李文耀一攤手:“我沒錢,耀哥想怎麼辦?弄死我?”


    李文耀假笑了兩聲:“弄死你?隋英小老弟,我像吃飽了撐的嗎?我隻要錢,不要人。”


    簡隋英冷哼一聲:“沒錢。”


    李文耀哼笑一聲:“沒錢也成,拿你的股份衝抵,你原來握著三十的股份,給你壓到十,你要同意,這事兒就結了。”


    簡隋英大罵李文耀祖宗十八代。這傻逼真敢開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比他拖欠的資金多了兩倍有餘,李文耀真能趁火打劫。


    李文遜終於坐不住了,他敲了敲茶幾的玻璃,沉聲道:“哥,是我在做生意,這個事情需要談,而不是你一言決定。”


    李文耀罵道:“你閉嘴,在老子麵前有你說話的份兒?”


    李文遜氣得嘴唇直抖,眼神愈發陰沉。


    簡隋英冷道:“李文耀,你真敢開口,你就不怕從今往後,北京城沒一個人再敢跟你們李家做生意?”


    李文耀笑道:“天下這麼大,總有錢多沒處花的主兒。”


    簡隋英的脾氣已經被點著了,今天就是李文耀要把他剁了,他都不會讓這個傻逼如願,他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李文耀,我告訴你,不可能。我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一個子兒都別想動。錢,我兩個月之後出。有本事你就跟我對著幹,馬上就是人大,今年該換屆了,你老子拚命往上爬呢,需不需要我去給他老人家活動活動?對了,我聽說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騙政府二十個億土地補償款的案子的主謀,當年是你老子一手提拔上來的,我應該請辦案子的周廳吃個飯,弄點兒好料好下酒。”


    李文耀和李文遜倆兄弟,臉色都變得相當難看。他們的老子這屆不出意外,就該進c委,裏邊兒位置有限,多少人削尖腦袋等著往裏擠,要是這關頭弄出點兒什麼風雨來,很容易就會被別人抓到把柄做一番文章。


    可惜李文耀的性格,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跟簡隋英有點兒像,就是喜歡硬碰硬。他一聽到這種威脅,簡直是火上澆油,他並不是不擔心簡隋英真能給他們家捅出大簍子來,他隻是咽不下這口氣,他受不了被人威脅。李文耀一拍桌子,滿目怒火:“你他媽想整事兒是不是?你二叔的屁股就幹淨?你想鬥,老子他媽陪你鬥到底!”


    李文遜騰地站了起來,朝他哥喝道:“你能不能冷靜點!就是你把事情越弄越糟!”他扭頭指著簡隋英,“隋英,把你說的話收迴去,別弄到沒法收場的田地,對誰都不好。”


    簡隋英冷道:“你先勸勸你的好大哥吧。”


    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李玉,突然開口道:“耀哥,說來說去不過是錢的事,為了幾千萬,真要是弄到兩敗俱傷的田地,何苦呢?”


    李文耀咬牙道:“他姓簡的給臉不要臉!”


    李玉冷著一張臉,諷刺道:“耀哥如果要臉,就不該為了幾千萬這麼逼迫別人。說句難聽的,京城水深,以後誰用不著誰,把關係搞成這樣,就是為了阿文哥好?”


    李文耀忍著怒火:“好,你們既然都勸我,我就給他一個機會,但是你姓簡的想一點兒油水不漏,還給你寬限兩個月,那是門兒都沒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一個月之後拿錢,我一步不會再讓,你要還是不知好歹,別怪我不客氣!”


    他手下的幾個人立刻繃直了身子,死死盯著簡隋英,就等著他們的老大一聲令下。


    屋子裏靜得落針可聞,李文耀和簡隋英互相怒瞪著,最後簡隋英從牙縫裏一字一句地蹦出幾個字:“滾你媽bi。”


    這話直接把李文耀這個火藥桶給點爆了,他把桌上的煙灰缸狠狠摔碎在地上,他身後的幾個人一擁而上,房間的門也被從外麵打開了,門外一下子躥進來五六個人,全都撲向簡隋英。


    就在這群人衝向簡隋英的時候,李玉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了什麼東西,一下子頂在了離他不過幾步之遙的李文遜的頭上。


    一時間屋子裏所有的動作都停滯了。


    簡隋英看著那把漆黑的袖珍手槍,腦門兒冒出了細汗。


    李文耀眼睛都紅了,嘴唇顫抖著,強自冷靜下來。李文遜也是一臉虛汗,一動不敢動。


    中國對槍支的管製異常嚴格,這些人做夢都沒想到,天子腳下,能隨隨便便出現這玩意兒,而且就被這個年輕漂亮的男人揣在兜裏大大方方帶了進來。


    李文耀半晌開口道:“拿個假玩意兒嚇唬人是嗎?”


    李玉的眼神異常冰冷:“你想試試真假?”


    其實當時站的位置,李文耀比李文遜離他更近,但是他知道李文耀這樣的硬骨頭,拿槍逼著他恐怕隻會適得其反。李文耀太在乎這個弟弟,打蛇要打七寸。


    簡隋英從僵硬中清醒過來,突然意識到現在這個場麵,更加難收場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李玉能幹出這種牛逼的事情,比他還不要命。他現在對自己能從這裏平安走出去,並且以後也不會有人找他麻煩已經不抱希望了。


    李文耀後退了一步,冷靜下來:“你想怎麼樣?”


    李玉簡短地說:“股份,一分不讓,錢,一個月我給你付清,並且這段時間產生的損失,我雙倍補償,希望耀哥不要再為難我們,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


    李文耀瞇著眼睛:“你?”


    李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我。”


    李文耀看了眼故作鎮定的李文遜,又看了看直冒冷汗的簡隋英,知道話到這個份兒上,李玉給了他臺階下,他必須得下。這瘋子正拿槍指著他弟弟,什麼條件他都會答應。


    李文耀坐迴椅子裏,並且示意他手下往後退:“好,就這麼定了,你把那玩意兒放下。”


    李玉停頓了幾秒,慢慢收迴了手。


    所有人都像是脖子上的手突然鬆開了一般,深深唿出口氣。


    李玉衝李文遜道:“阿文哥,冒犯了。”


    李文遜根本不知道如何迴答,他努力平緩著狂跳的心髒。這輩子有幾個人能有被人拿槍比著腦門兒的經曆,換誰誰腿軟。


    李文耀兇狠地瞪著李玉:“李玉,你夠種,你敢拿槍對著我弟弟,你想嚐嚐我的手段嗎?”


    李玉把槍揣迴了兜裏,淡淡說道:“耀哥,你不會的,我還要給你送錢呢,再說……”李玉幽黑的雙眸如怒張的網,用深不見底的寒意把李文耀死死鎖住,“我也要保護我的人,你不會希望你弟弟被一個持槍的人惦記上吧。”


    李文耀滿麵寒霜,雖然咽不下這口氣,但李玉耍的這出狠招,確實把他鎮住了,讓他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隻好順著李玉給的臺階走了下來。


    簡隋英冷靜下來之後,也看清了形勢,同意了李玉的說法,雙方這才達成了一致。


    那個晚上,“談判”有驚無險地結束了。


    李文耀把倆人扔到酒店樓下就不管了。


    簡隋英和李玉並肩穿過大堂,走出正門,一路上他們一言不發。直到經過酒店停車場的圍牆,簡隋英突然轉過身,揪著李玉的脖領子把他“砰”的一聲按在牆上。


    昏暗的燈光下,倆人四目相接,李玉眼中的沉靜讓簡隋英根本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麼。


    他按著李玉的胸口,目光緊緊鎖住李玉的雙眸,他把手伸進李玉的褲兜,掏出了那把袖珍手槍。


    他當時還抱著一點僥幸心裏,希望李玉是拿把仿真槍嚇唬人,可是當他感受到那沉甸甸的重量和金屬獨有的質感時,憑他有限的摸過槍的經曆,他知道手裏的是真家夥。


    簡隋英看四下無人,把那把槍拎到他眼前,咬牙道:“你解釋解釋,你怎麼會有這玩意兒?你這段時間都幹什麼去了。”


    李玉握住他的手,慢慢往手心滑動,最後不著痕跡地把槍拿了迴來,他晃了晃槍,說:“簡哥,沒有子彈的。”說完就像對待一部手機一樣隨手揣進了兜裏。


    簡隋英道:“我讓你解釋怎麼來的!”


    “無意之間……朋友送的。”李玉明顯迴避了這個話題,“簡哥,從我知道李文耀盯上你開始,我就一直觀察著他的舉動,咱們不是混黑社會的,耍狠招耍不過他,我隻好弄了這個東西,起碼能鎮住他。你放心吧,他不敢拿阿文哥的安危打賭,所以他不會找我們麻煩的。”


    簡隋英罵道:“什麼朋友會送你這東西,拿了就是燙手山芋,你就有把柄在別人手裏,你是不是傻bi呀你。”


    李玉聽了這話,反而挺高興地笑了,他伸長脖子啄了下簡隋英的嘴唇:“簡哥,你還這麼關心我。”


    簡隋英愣了愣,怒道:“我是看你這智商太來氣了,這東西你想辦法處理了。”


    李玉笑道:“好。”


    “還有,你這段時間都在幹什麼?你能一個月湊齊那些錢?你還要雙倍賠償他的損失?你知不知道李文耀這個孫子胃口大得很?”


    李玉咳嗽了兩聲:“簡哥,你先放開我,你勒著我脖子了。”


    簡隋英這才發現自己把他的衣領子攥得越來越緊,脖子都勒出紅痕了,他趕緊鬆開手。


    “我跟朋友在沿海一帶做了點兒生意,賺了些錢,應該沒有問題。簡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會讓他再有借口為難你的。”


    簡隋英滿眼懷疑地瞪著他。他不知道李玉交了什麼樣的朋友,做了什麼樣的生意,能讓他短短幾個月變得這麼不像他,還弄了把槍。雖然他知道自己不該再過問有關李玉的任何事,可他忍不住想,李玉這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子,剛進社會,會不會結交亂七八糟的人,然後被人騙了。要不然,他怎麼能來錢來得這麼快,就跟天上下得似的。


    他實在沒有辦法阻止自己不去擔心。


    李玉在他危機的時候及時趕到,幫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甚至把後續的負擔一並扛了,這麼一大筆資金周轉的壓力換誰誰都受不了,起碼要讓他一個月之內弄來那麼多錢,除非他去搶銀行。李玉憑什麼敢這麼跟李文耀許諾?


    簡隋英要說對李玉今天做的事情,心裏一點觸動都沒有,絕對是假的。他一帆風順的時候無論李玉對他說多少好聽的承諾,對他來說都是輕飄飄的,可是當他真的需要幫助的時候,李玉的挺身而出,讓他感覺到……這樣的心情該如何形容?就好像……好像有個人救了他。


    他簡隋英也能被別人搭把手救援一下,這是多麼新鮮的事情。他已經習慣了遇事不求人,吃多少苦都往肚子裏咽。讓他低聲下氣去求別人,比讓他吃虧更令他羞恥難堪。可是李玉不需要自己去求他,他就這麼出現了,還真的把他的麻煩解決了。簡隋英沒辦法不感到喜悅和感動。


    但是他現在更加無法從質疑的情緒中脫離。他是正經生意人,雖然有時要動用一些關係走走捷徑,但總體來說,他賺的是合法的錢。任何一個賺合法銀子的人,都知道來錢不容易,尤其現金流不會這麼龐大。


    這叫他如何不懷疑。他繼續問道:“你們做的是什麼生意?”


    李玉含笑看著他:“簡哥,你好久沒和我說過這麼多話了。”


    簡隋英皺眉道:“你別轉移話題,你哪兒來那麼多錢應付李文耀?”


    李玉道:“簡哥,你不要擔心了,我有辦法解決,給我點時間,你自己把自己的事情顧好,等資金迴籠了,你的問題就解決了。”


    簡隋英眼見問也問不出什麼東西,隻好作罷,他鬆開了李玉的衣領,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李玉看他怔愣的樣子,喉結上下鼓動著,對這個人的渴望,真是想要掩飾都難,但他必須得忍。他展臂抱住簡隋英,悶聲道:“簡哥,我要離開北京一段時間。”


    簡隋英愣了愣,沒說話。


    “你曾經說過,如果我能夠加倍補償你的損失,你就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這是你親口說的,不要不算數,你等著我,我會努力掙錢的,拜托你等等我,不要給別人機會,隻等著我。”


    李玉在他耳際留下了一個濕潤的吻,然後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簡隋英站在原地,半天都沒迴過神來。過後他迴想起來,其實自己當時很想說,你別走,我要跟你好好談談。


    他很後悔當時沒能開這個口。


    雖然總覺得李玉不太對勁,但此時簡隋英也自顧不暇,沒有時間去深究。


    李玉給他緩出來的時間,對他至關重要。幾個星期後開盤的一個小區,一夜之間全部賣光,迴收了一部分資金,他又把一個自己打算做但還沒錢動工的項目,按現狀賣了出去,他手裏終於握住了些現錢。


    上次那條短信之後,簡隋林沒再騷擾過他,但幫他籌集了一部分資金,多少幫了些忙。


    距離那次車禍三個多月後,簡隋林出院了。他一出院就迴到了公司,在他和簡隋英的運作之下,公司的狀況終於好了起來。


    公司情況穩定之後,簡隋英就想撒手走人了,畢竟他還有其他項目要做,不想再在這裏耗下去,並且和簡隋林見麵,始終讓他感到不舒服。走之前,他劃拉了一大筆資產到自己名下。盡管他曾經度過一段非常困難的時期,但現在卻是賺了個盆滿缽滿。


    那時候距離和李文耀的那次火藥味兒十足的會麵,剛好過去了一個月,他手裏有了錢,便主動聯係了李文遜,打算把錢窟窿堵上。


    然而李文遜卻告訴他,李玉就像他自己當初說的那樣,給簡隋英搞定了一切。


    簡隋英當時心情特別複雜。他想起一個月前倆人分開的時候他存在心中的顧慮,如今能得空閑喘口氣的時候,那種顧慮在他心裏就愈發地清晰和沉重。


    短短一個月,幾千萬的現金,李玉是怎麼辦到的?這怎麼想都不對勁。


    他應該和李玉了解一下情況,可是他以什麼立場呢?


    即使李玉給他墊了這份錢,他也不覺得自己欠了李玉,李玉曾經從他這裏拿走的,比這還要多。可他就是擺脫不了那種不安。


    他在家休息的時候,想了大半天。這跟他簡隋英的為人是不符的,他做事果斷利落,從來不這麼婆婆媽媽的,可是在究竟該不該去找李玉這個問題上,他糾結到現在都拿不定主意。最後他覺得,自己不該去插手管李玉的事情。他忙了這麼久,累了這麼久,應該找個地方好好放鬆一下,而不是惦記已經揮別了的舊情人。


    下定這個決心之後,他馬上讓自己的秘書給他安排度假,再在這裏呆下去,他早晚又要想東想西的,太他媽煩心了,不如出去度度假,休息休息。


    打定主意後,他就開始想是找人陪自己去呢,還是到了地方再尋找豔遇呢?


    往年,能在集中勞累的工作之後找個風景宜人節奏緩慢的地方休息上一個星期,在當地尋覓一下漂亮的小男孩兒,是他固定的休閑方式。可是將近半年的空窗之後,想到要和一個從來不認識的人滾床單,他突然就有些迷茫和陌生。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就是覺得不舒服。他簡隋英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過保守的概念,他沒辦法解釋自己為什麼連這點兒破事兒都要猶豫,弄得他心情越來越差。


    最後他決定找一個認識的陪他,他打了電話給小朱。


    小朱很快接了電話,聲音有幾分難耐的驚喜,被人惦記的感覺總是不壞,簡隋英心裏好受了一點。


    可當他提出自己的邀請的時候,小朱猶豫著說:“我、我去不了。”


    “為什麼?想去哪兒由你定,就一個星期。”


    小朱沉默了幾秒:“我還要上課,請不下假來。”


    “這有什麼請不下來,要不我找人給你開個住院單子?”


    “不,不用這樣,簡少……我真的去不了,你能打電話給我,我已經很高興了,但是……我去不了。”


    簡隋英愣了幾秒,從小朱嘴裏吐出“簡少”的時候,他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略微感慨地掛掉了電話,他知道他和小朱的關係,真的結束了。


    那麼,找誰呢?


    他第一次體會到,連一個陪自己度假的,和自己賞山玩水的人都找不著,是多麼的寂寞。這意味著以後無論他看到多麼美好的風景,多麼珍奇的景觀,都找不到合適的人分享。


    不斷地留戀花叢,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短暫地滿足之後,是更加難以填補的空虛。他爺爺說得對,早晚有一天,他要覺得累。


    可惜讓他想安定的那個人,給了他迎頭痛擊。


    他又想起了李玉……


    果然用工作把自己塞滿才是正確的,否則一旦閑下來,他依然沒有辦法從失敗的感情裏徹底解脫,他依然會有這樣那樣讓他心煩的想法。當他沒有工作的時候,他就真的完完全全無事可做,這種感覺,真的很悲哀。


    如果不是李玉,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多餘的情緒。


    秘書為他選了地中海上的一個度假小國——馬耳他,他想自己去就自己去吧,一個人靜一靜散散心,也挺好的。


    飛了十一個小時終於到了地方,出租車把他送到酒店之後,他匆匆衝了個澡倒頭就睡。由於太過疲憊,這一覺他睡得特別沉,直到他被電話聲吵醒。他睜著朦朧的睡眼翻出手機一看,是李玄的電話。


    他很想像平時一樣給掛斷,可是手指卻不聽使喚,按了接聽鍵。


    李玄的聲音透著壓抑過的急切:“你在幹什麼?打你電話一直關機。”


    簡隋英啞聲道:“你要幹什麼?”


    李玄沉聲道:“我需要你去一趟廣州。”


    簡隋英皺眉:“我是你家跑腿兒的?”


    “不……你必須去……”


    像李玄這樣聰明睿智,冷靜沉穩的人,卻也有一天會急得連話都講不清楚,簡隋英終於覺得事情不對勁兒了,畢竟李玄會找他,百分之一百和李玉有關。


    “怎麼了?你說清楚。”簡隋英從床上爬起來,忍著頭暈去接了杯水喝下去。


    李玄深深唿出一口氣,沉聲道:“李玉出事了。”


    簡隋英抓著杯子的指骨,由於用力過度,關節都泛白了。


    “你,說清楚。”


    “他離家幾個月,一直往返於北京和沿海一帶,現在應該是在廣州。我爸在氣頭上,不讓我們和他聯係,他也不主動和家裏聯係,最後幾乎沒有音信……但是最近,我聽到了一些消息,說他……”


    簡隋英隻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異常地快,他的顧慮應驗了,李玉真的在做些不一般的事情。


    李玄艱澀道:“說他在沿海一帶做走私,攤子鋪得很大,已經被盯上了,這樣下去我們家兜不住他,絕對兜不住,必須讓他馬上收手,想辦法補救。”


    簡隋英隻覺得腦子嗡嗡直響,說話都仿佛漏氣了:“你為什麼……為什麼找我?”


    “他換了手機,沒人知道他在哪兒。我現在正在查他的行蹤,但即使找到了,我的話他已經聽不進去了,隻有你能讓他住手。簡隋英,我不管你對我弟弟究竟有幾分感情,哪怕你瞧不起他,哪怕你恨他,但是你不能看著他這麼下去,他絕對會出事,他現在幹的已經足夠他吃槍子兒了!”李玄的聲音有了幾分哽咽,“你必須阻止他,把他帶迴來,然後你必須,你們簡家,必須,和我一起扛下來。我可以豁出去我的前程不要,但是我不能看著我弟弟被槍斃,如果我弟弟出事了,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你別告訴我他有多少對不起你的地方,如果不是你去招惹他,他不會走到今天,你別他媽想置身事外!”


    簡隋英心痛得渾身都在顫抖,他慢慢靠著床沿坐下,好半天都喘不上氣來。


    李玉……你……


    是為了他嗎?是為了拿出一筆又一筆的資金,所以才鋌而走險……


    簡隋英已經沒辦法繼續想了,他害怕得連指尖都在顫抖,如果李玉真的出事……


    他換上衣服,拿起還沒開箱的行李,匆匆離開了酒店直奔機場。他入境不過四個小時,又急迫地離開了。


    由於時間緊迫,買不到馬耳他直達北京的機票,他不得不先飛到法蘭克福轉機,這麼一折騰,這一趟他足足飛了二十二個小時才迴到北京。那個時候他已經又累又困,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下飛機第一件事,他先試著打了李玉以前的號碼,果然已經接不通。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從未有過的迷茫和恐懼慢慢爬上心頭。他在原地怔了半天,從電話本裏翻出了一個很久沒有聯係的人,他知道這個人現在在東南沿海一帶做生意。


    “喂,邵群,是我,簡隋英。”


    “喲?咱們多久沒聯係了,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啊。”電話那頭傳來懶得不像話的男聲,如果是平時簡隋英一定要調侃他兩句,可現在他完全沒有那個心情。


    “我有事找你。”


    “廢話嘛,沒事兒你會給我打電話,說吧。”邵群打了個哈欠。


    簡隋英單刀直入地說:“你知不知道李玉。”


    “李玉?嘿,現在誰還不知道。”


    簡隋英的心跟著往下沉:“什麼意思?”


    “這小子可能八百輩子沒見過錢,我就沒見過撈錢撈得這麼不要命的,他動作太大,惹得人眼紅啊,上邊兒已經有人注意到他了。”


    簡隋英啞聲道:“現在事情有多嚴重,你知道多少,都給我說說。”


    邵群奇道:“他是你朋友嗎?”


    “……是。”


    “那你趁早別跟他來往了,免得受牽連。”


    簡隋英道:“這個你別管,把你聽到的消息都和我說說。”


    邵群沉默了一下:“很重要的朋友?”


    簡隋英歎了口氣:“我不能不管他,我想知道現在把他拉出來,還來不來得及。”


    邵群道:“這個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們簡家和李家一起保他,再能用錢把賬麵抹平,把該堵的嘴堵住,興許不用進去。實在不行就跑吧。”


    簡隋英頓了兩秒:“你能幫我找到他嗎?我對那邊兒不熟悉,你呆了那麼久,應該有辦法,幫我這個忙吧。”


    邵群倒也爽快:“行,我幫你找他。”


    “另外你幫我多打聽打聽,關於他的事兒,越仔細越好,迴頭我好好謝你。”


    “行啊,你難得求我一迴,也不是什麼麻煩的事兒。我讓人查一查,把更多信息給你發過去,一有他消息了我馬上通知……”


    正說著,電話那頭傳來了嬰兒的哭鬧聲。


    邵群“操”了一聲,在電話那頭輕聲說:“你不用起來,我去吧。”然後衝簡隋英道,“兒子哭了,先掛了,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你。”


    掛了電話,簡隋英又找了當地公安部的朋友給查李玉的身份證記錄,雖然他對用這種方式能找到他行蹤不抱太多希望,但什麼方法他都要試試。能盡快找到李玉,也許就還來得及。


    四天之後,簡隋英終於得到了李玉現在住的地方的地址,是在兩廣交界處的一個小港口城市。這個城市硬件建設比較落後,監管不夠嚴格,致使這裏走私活動猖獗。


    簡隋英走進這裏唯一一個四星級酒店,找到李玉的房間,敲響門。


    不一會兒,門裏傳來李玉低沉的聲音:“誰?”


    簡隋英沉聲道:“是我,開門。”


    “簡哥?”李玉聲音拔高了幾分。


    簡隋英聽到有些倉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打開了,李玉白皙英俊的麵容出現在他麵前,這張臉沒有任何變化,卻偏偏少了初見時那份隻屬於少年的青澀和陽光。


    簡隋英還記得第一次他去李玉的高中找他,李玉頂著個濕漉漉的腦袋,甩著臉上的水,那淡淡的笑容如陽光的碎片,盡數灑進了他心裏。曾經李玉在他心裏的美好,最後都化成了憤恨與羞辱,他幾乎要忘了當初他是如何對這個人一見傾心,忘了他曾怎樣讓自己怦然心動,窮追不舍。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簡隋英無法形容,自己究竟有多痛心。


    李玉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似乎有驚喜,也有擔憂:“簡哥,你怎麼找到這裏來?”


    簡隋英踏進屋裏,李玉在他身後悄悄合上門。


    門鎖落扣的同時,簡隋英瞬間迴過身,一拳打在李玉的肚子上。


    李玉沒有防備,被他揍得彎下了腰去。


    簡隋英不解恨似的又連打帶踹地揍了他好幾下,見李玉一直不還手,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


    李玉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撐著牆壁,慢慢直起身來,直勾勾地看著簡隋英。


    簡隋英指著他鼻尖的手指都在顫抖:“你他媽掙錢不要命是不是?你在幹什麼?啊?你說說,你他媽現在在幹什麼!”


    李玉臉色有些蒼白,抿著嘴不說話。


    簡隋英抓起一個白瓷茶壺狠狠摔碎在地:“李老二,你是不是瘋了?你他媽別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告訴我你這麼做都是為了我,老子就是窮得光屁股,也不需要你去掙這種挨槍子兒的錢!”簡隋英越說越激動,忍不住又給了他一個耳光。


    李玉摸了摸臉頰,沉聲道:“跟你沒有關係,是我自己想做。”


    “你想個屁!就你現在的數兒,夠把你斃好幾迴的,李玉你是不是瘋了!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才幾歲?才二十二,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送終啊!”簡隋英氣得臉紅脖子粗,整個人就像瘋了似的,表情特別猙獰。如果掐死李玉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他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李玉苦笑了一下:“簡哥,我覺得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你什麼意思?”簡隋英拔高聲調,“你他媽得絕癥快死了?”


    “不……我……”李玉深深地看著簡隋英,“我不想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後,我才能賺夠那麼多錢,你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我等不了那麼久,你會被別人搶走,你會忘了我,而我絕對受不了,受不了那麼長時間的等待……”想念簡隋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這樣的生活怎麼可能過十年二十年呢,他沒有那樣的勇氣,他寧願鋌而走險,抓住他心底唯一的希望。


    他擁有過簡隋英這樣的人,他接受不了失去。也許正如簡隋英所說,他已經瘋了,對這個人的執念讓他變得瘋狂和不計後果。


    簡隋英被他眼底的堅定和執著所震撼,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李玉苦笑了一下:“簡哥,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但是我……你覺得我還能迴頭嗎?”


    簡隋英咬牙道:“你問我?你也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你想過你爹媽你哥哥沒有,你他媽怎麼就能這麼犯渾。”


    李玉神色黯然,眼中有濃得化不開的悲傷:“我覺得可能沒有我,他們就不會覺得恥辱了……”李玉低下頭,顫聲道:“簡哥,有時候我挺恨你的,遇見你之前,我覺得我什麼都不缺,現在,我好像被所有人拋棄了,就連你……”李玉哽咽道,“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所以是我活該,可你一次機會也沒有給我。你夠狠,有時候我真的恨你,我更恨我自己……”李玉把頭埋在胸口,雙肩輕輕顫抖著。


    簡隋英隻覺得心髒都揪到了一塊兒,他受不了李玉這副淒楚的樣子,就算他明明不值得同情。可他究竟值不值得同情,隻有心疼的人自己知道。


    簡隋英想到也許眼前這個人會進監獄,他年輕燦爛的生命會在暗無天日的罪責中結束,他就無法承受這種結局,他想揍他,卻覺得無法抬起手臂:“你丫傻逼?你要是出事了,他們要恥辱痛苦一輩子,我更無法原諒你能蠢到那份兒上。”


    李玉木然地看著自己的手:“簡哥,我已經走到這裏了,我不能現在放棄,你迴去吧……你要是呆得久了,我會不願意讓你走。”


    簡隋英實在忍不住,又扇了他一耳光,他顫聲罵著:“你個臭傻逼,你腦子是不是有病,你……”就為了他漫不經心的一句話,他就真的做這種危險的行當,誰他媽還記得當時說過什麼?這小子是不是神經病,他怎麼就能幹出這麼瘋狂的事情,簡隋英第一次對一個人的執著感到了震撼,如果當初李玉能拿出現在百分之一的勁兒去迴應他的喜愛,兩個人還能走到今天嗎?能為了他冒著挨槍子兒的風險去撈錢,這麼爺們兒的樣子為什麼那時候不舍得為他顯露半分,他當初究竟是怎麼看上這個神經病的,“你馬上,跟我迴北京,現在,立刻走。”


    李玉搖搖頭:“我現在迴去算什麼呢。”李玉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他,“簡哥,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可憐。”


    簡隋英咬牙道:“李老二,你這是在威脅我?你腦子裝的都他媽是大糞吧,你拿自己的小命兒威脅我?”


    李玉靠著門板,漆黑的雙瞳幾乎找不出破綻,隻是那麼看著簡隋英,有淒切,也有堅定:“簡哥,你找到這裏來,就證明你還在乎我。今天你想把我帶走,我可以和你走,但是你不能再撇下我,我要永遠跟著你。否則你就別再管我,你走出這個賓館,不要迴頭,讓我自生自滅,我李玉就是這麼犯賤,就是這麼傻bi,你不要我,你就別管我是死是活,就讓我抱著這點兒希望走下去。”


    簡隋英氣得五髒六腑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他平生最恨別人逼迫他,他是越被逼迫越要跟人反著幹的性子,李玉不是不知道。可這次他卻沒辦法把李玉一巴掌唿到地上,然後摔門走人。因為他關上的不會僅僅是一道門,他會關上李玉的希望。


    今天他走了,明天他就要看著李玉一步步走向毀滅,事到如今,他懷疑李玉是故意的,他把自己放逐到懸崖邊兒上,走這一招險棋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他會不會伸手把他拉迴來。一旦他伸了手,他就再也收不迴來,李玉挖了一個陷阱,用自己做誘餌,跳不跳選擇權似乎是在他,其實隻要他對李玉還有感情,他就別無選擇。


    他厭惡被這樣威逼,可他無法不為李玉做出的一切感到震撼。被李玉這樣瘋狂地愛慕,讓他曾經渴望了很久,如今終於實現的時候,他卻隻想哭。


    他麵容猙獰,目光如炬,狠狠地瞪著李玉。


    李玉也毫不避諱地看著他,嘴唇不可抑製地顫抖著。


    倆人就這樣對視了很久,簡隋英慢慢開口:“跟我迴北京。”


    李玉身子一抖,顫聲道:“簡哥,你這樣說,我不明白。”


    “跟我迴北京。”


    “我不明白,簡哥,你說得清楚一些,否則我不明白。”李玉聲音已經沙啞,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就差掉了下來。


    簡隋英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真想就這麼收緊手掌,把一切恩怨就此了結,可他隻是把李玉的身體頂在門板上,欺身吻住他的唇,並狠狠地咬了一口。


    李玉疼得一哆嗦,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他哽咽道:“簡哥,我不明白,你說清楚,求求你說清楚。”


    簡隋英忍著鼻腔的酸澀,啞聲道:“跟我迴北京,我不需要你賺這些要命的錢,我給你這個機會,我現在就給你。你聽好了李玉,如果你再對不起我,我就把你那玩意兒剁了……”


    李玉狠狠抱住簡隋英,失聲哭了出來,就如同垂死之人找到了生的希望,他從這一刻起得到了救贖。重新擁抱這個人,在他心裏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長到他嚐盡了痛苦和絕望,他無法想象自己這每一天、每一天都是怎麼度過的,無盡的悔恨和悲傷時時在折磨著他,他沒有一天不期望時光能夠倒退,沒有一天不向往從前。他走了那麼多彎路,吃了那麼多苦,如今還能抱著他,除了眼淚,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宣泄自己決堤的情緒。


    簡隋英實在忍不下去,眼淚也奪眶而出。繞了那麼一大圈,經曆了彼此的傷害,最終他依然擁抱了這個人。也許從倆人那天初見的一瞬間,一切傷害和苦難都已經注定好,可是磕磕絆絆,他們卻還是走到了今天。他無法形容現在的心情,就好像他一瞬間解脫了,壓在他身上那種沉得無法形容的力量,瞬間消失了。


    他喜歡李玉,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一直到今天,他一直喜歡李玉。他終其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像喜歡李玉這樣投入地、無畏地喜歡別人,不能擁有李玉的每一天,都是在嘲笑他的失敗和不堪,他無法原諒自己的愚蠢,無法原諒自己依然渴望李玉的心情,所以他更加無法原諒李玉。


    也許今天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救贖,他“被迫”重新接受的人,正是他心底無法言說、羞於啟齒的渴望。


    李玉抱著他哭得眼淚鼻涕蹭了他一肩膀,最後終於把簡大少給哭煩了。


    簡隋英偷偷抹掉自己眼眶的水漬,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拽了拽李玉的頭發:“行了行了,趕緊收拾東西和我迴北京,你要真進去了,有的是眼淚用得著的地方,現在省省吧。”


    李玉吸著鼻子抬起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那通紅的眼睛襯著白嫩的皮膚,看上去特別可憐。


    可惜簡隋英現在看他依然有點兒不順眼,不為什麼原因,就是想抽他。他忍住這個衝動,催促道:“收拾東西,快點。然後把你這段時間的賬本兒給我,跟我說說你到底做了什麼,這裏的關係處到什麼程度,都交代一下。”


    李玉點了點頭,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洗完了沒擦臉就出來了,好像怕簡隋英跑了似的。


    簡隋英正盯著酒店的火災逃生圖發呆。他思量著這件事最壞的可能,如果他們真的保不住李玉,隻能像邵群說的那樣,讓他走,而且一輩子都不能迴來。就算要跑,也得早作打算,事到如今,他必須知道事情究竟有多嚴重了。


    李玉把東西簡單地往行李箱裏一塞:“簡哥,事情應該在這裏解決,迴北京解決不了問題。”


    簡隋英皺眉看著他:“什麼意思。”


    李玉掏出筆記本打開,讓簡隋英看他的賬本。


    簡隋英粗略研究了半個多小時,越看越心驚。


    李玉坐在床上看著他:“我給自己留了後路的,還沒和你和好,我怎麼會去送死呢。”李玉指著一處項目淡笑道,“他們抓不到足夠的證據,我公司的賬做得沒有破綻。你看,光是李書記招標建保障房那一個項目,我就做平了兩個多億的賬,他們要挑毛病,最多能挑出幾百萬的偷稅漏稅,這根本算不得大事。”


    簡隋英驚訝地看著他:“你小子從哪兒學來這些東西?”


    李玉眨了眨眼睛:“如果是合理避稅這一點,很多都是和你學的。”


    簡隋英罵道:“放屁,避稅和走私是兩個概念,你到底知不知道輕重。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你當局裏的人都是傻子,總有你考慮不到的地方,有可能被人抓到把柄,你不要放心太早。”


    李玉垂下眼簾:“你別咒我啊……”


    “誰咒你,是你自己缺心眼兒。捅出這麼大的簍子,別以為像你想的那麼好收場。實在不行你就出國吧。”簡隋英一邊研究賬一邊說。


    李玉嚇了一跳:“我不會走的。”


    簡隋英扭頭看著他。


    李玉認真道:“我不會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簡隋英怒道:“你讓我跟你一起蹲監獄?美得你。”


    李玉急道:“簡哥,我不會出事的,你相信我。”


    簡隋英合上電腦:“別說這些廢話了。”他掏出手機,給李玄發了條短信,讓他立刻來這裏。


    “我通知了你哥,咱們先把事情研究清楚,然後我迴北京跑關係,你們留在這裏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把你弄得那些錢都消化幹淨,隻有你的小命兒重要,其他什麼都不是。”


    李玉抱住簡隋英的肩膀:“簡哥,讓你擔心了。”


    簡隋英沒迴頭,而是說:“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說你要成為能讓我依靠的男人,我倒不稀罕你能做到多少,但是至少,你要能把自己管好了,別給我惹事兒。”


    李玉收緊手臂,親吻著他的脖子,沉聲道:“簡哥,你相信我,我會呆在你身邊,我哪裏都不會去。如果我會被這樣的困難打倒,我就不配陪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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