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程景森最初的意思,這套公寓隻是給尹寒一個安靜養(yǎng)傷的地方,至多不過住上一兩個星期。
可是他們搬進這裏轉眼就過了快有一月,程景森也沒再提出搬迴長島別墅。
尹寒經過綁架一事,似乎明白了黑道兇舛人心險惡,不像過去那麼任性了,對程景森的依賴也明顯多起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公寓裏畫畫看書,偶爾試著下廚燒個菜,一邊給徐媽打電話請教步驟一邊操作,最後出來的成果往往還不錯。
程景森減少了應酬,每晚六七點到家時,尹寒就穿著居家的白t恤和運動褲出來迎接他,還會主動和他說說自己這一天都做了些什麼事。
總之,尹寒很有一種要把談戀愛這件事當真起來的意思。
男人也樂意看到他的轉變,畢竟一個溫順的小美人還是比一隻尖銳的小獸養(yǎng)起來更順手。
他陪他看畫展,去麥迪遜花園看nba聯(lián)賽,也教他拆槍。
先是拆格洛克17,後來又拆vz58突擊步槍,尹寒聰明敏銳,學得很快,但到底不如程景森嫻熟老練。
有時他纏著程景森,要和他比拆槍速度,程景森就逗他,“輸一局,操一次。”
尹寒總有點少年心氣,不肯服軟,說“我未必會輸。”
但最後總是連輸三局,一點勝算都討不到。
第一局拆槍,他慢了兩秒;第二局裝槍,他又慢了,程景森拿著自己那把沒上子彈的格洛克,黑洞洞的槍口虛虛對著他前額,笑得人畜無害,“寶貝,還要再練練。”
尹寒咬著牙,看著有點狠勁,可是睫毛撲閃幾下,又顯得俊美無辜,說,“再來一次。”
結果不出意外,他還是落敗。
程景森不舍得他生氣,再來就放水讓他贏一迴。
但是上床的事半點不能含糊,尹寒躺贏的那次就算抵消掉了,這一晚也要老老實實在床上被操兩輪。
程景森從沒試過和同一個人保持關係這麼久。
尹寒也不知道是哪裏觸動了他,他對尹寒好像有很多種放不下,根本解釋不清。
尹寒的手傷恢複以後,還在繼續(xù)跟饒晟學拳,程景森有時送他去上課,見著他在拳館裏不多說話、出手淩厲的樣子,迴了家卻軟在自己身下,叫得可憐又媚人;饒是程景森閱遍美色,也覺得自己愛這少年愛得有點上頭。
照說他這個年齡什麼也經曆過了,卻能從尹寒身上找迴一種失落很久的心動的感覺,實在是不可思議。
其實動心的又何止他一人。
尹寒臉上的笑容多了一些,看人的眼神透出溫度,人也胖了兩磅。
雖然抱在懷裏還是很輕,卻也有了一絲人間煙火氣。
他的漂亮永不沉悶,而且越看越上癮,尤其在對程景森卸下戒備以後,整個人顯得愈發(fā)有靈氣。
有時他在家裏就穿一件素色t恤加一條破洞牛仔褲,或是洗了澡以後裸著上身,下麵一條鬆垮的純棉休閑褲墜在腰上,在公寓裏走來走去,露出修長的肩胛和小腹線條。
程景森總要花點毅力克製自己,才不會馬上把他壓在牆上扒他的褲子。
過去有眾多仆從和保鏢前唿後擁,他們隔著人影看著彼此,少了觸手可及的溫度。
如今撇開一切外界,兩個人同處一室,凡事親力親為,居然漸漸生出一種細水長流的親密無間。
這天傍晚程景森有個酒會,帶了尹寒一起赴宴,沒想在公寓門口偶遇房屋中介商。
那是個有著麥色肌膚的猶太男人,遠遠地見到程景森走出電梯,就跑過來跟他打招唿。
然後視線轉向尹寒,笑瞇瞇地說,“您說的那個有點恐高癥的弟弟,就是他吧?”尹寒微微一怔,看向程景森尋解。
男人很簡單地應了中介商一句,“是他。”
又說,“我們還有事,有空再聊。”
中介商知道他來頭很大,不敢再多話,目送他領著尹寒走出了大樓。
樓外的臨停車位上已有一輛勞斯萊斯在等著他們。
程景森坐進去後,尹寒沒忍住問他,“什麼是有恐高癥的弟弟?”程景森本來不想解釋,看著少年一雙好奇的眼睛望著自己,又還是耐下性子,說,“上次在窗臺邊跟你做的時候,你抖得好像很厲害,加上每次走到高層窗邊你都避開視線。
所以我沒買7層以上的戶型,怕你住著不舒服。”
尹寒沒想到男人對自己竟有這麼上心,一下子愣住,過了一會兒才又問,“那弟弟呢?”程景森不明白他怎麼會對這種小細節(jié)無比認真,歎道,“也就是隨口和中介一說,圖個方便省事。”
車廂裏安靜了片刻,程景森低頭翻看手裏的一份文件,突然感到尹寒起身貼到了自己身側,繼而是一道很清澈的聲音響起,“哥。”
程景森定了一下,翻頁的手指停在半空。
自從吉澤爾死後,他再也沒有聽過這樣幹淨親近的一聲“哥”。
他慢慢抬起眼。
尹寒與他對視了兩秒,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個玩笑可能開得不合時宜。
“對不起程先生,我、我不是”少年道著歉,慢慢往一旁退開,卻被程景森伸手攬住。
男人沉著聲,說,“再叫一次。”
尹寒有點緊張,卻還是輕輕叫了一聲,“哥。”
程景森盯著他,淡淡勾起一笑,心裏想,這小東西或許和自己真有幾分命中注定,不經意間做一件事都能踩到自己最柔軟的點上,嘴上說著,“尹寒,我沒那麼容易對你發(fā)火,別這麼怕我。”
說完,把人摟過來,壓在懷裏親了一下,然後把手裏的一疊文件遞給尹寒。
“今晚的酒會以後有一場拍賣會,有些東西是從黑市流出來的貨,比較少見。
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尹寒難掩意外,接過那一摞拍品的資料,“程先生也玩收藏?”程景森抬指在他臉上輕輕一刮,“我不玩,給你開店時備著貨。”
尹寒更加不解,“我開什麼店?”程景森本來想晚些時候再告訴他,但既然聊到這裏,索性就說了也無妨。
“我看你臨摹吉澤爾的畫已經很像真本,如果再把顏料、畫布、做舊的工藝加上,完全可以瞞過鑒賞家。
接著就需要一個合適的途徑,讓它被人發(fā)現(xiàn)。”
尹寒明白過來,“所以開個店等著願者上鉤是嗎?”程景森點頭,“我還在找專業(yè)人士給店麵選址,以後這間畫廊記在你名下。
今晚看到什麼喜歡的就先拍下來,到時候擺著裝裝門麵。”
尹寒失笑,“哪有人拿自己拍下的東西裝點門麵,萬一有客人出價,那是賣還是不賣?這也太不劃算了。”
說著,有些狡黠地眨眨眼,“既然是引人上鉤,半真半假就行了。
放幾件有爭議的原作在店裏招攬生意,其餘的贗品我可以想辦法。”
——大概意思是他可以包攬造假的名畫,要多少有多少。
程景森不免覺得意外,看著少年半垂的側臉,“吉澤爾的幾幅畫你能做出來就行了。
開學以後你也要上課,其餘的交給藝術品中介去辦。”
尹寒的視線沒有抬起來,過了幾秒才輕聲說,“沒事,我混個畢業(yè)就行。”
車裏安靜了片刻,程景森的聲音似乎也冷了一點,“你不是很盼望上大學嗎?”尹寒這時候看向他,笑容是有的,隻是沒有抵達眼裏,“一旦開始造假,就好像背叛了原創(chuàng)的天賦,以後大概不能再走迴來了。
主流藝術界也不會承認我的。”
說著,見男人蹙眉愣住,他立即又補充,“我喜歡這樣,是我自願的。”
為避免尷尬,他指著正好翻到的一張o''keeffe的拍品,說,“我很喜歡這個女畫家,她創(chuàng)作的微觀花朵很有張力。”
程景森心裏一時不知是什麼滋味,仿佛有種扯斷了天使翅膀的感覺。
“你喜歡就拍給你。”
他應道,雖然知道這種補償無濟於事,“再看看還有什麼喜歡的。”
尹寒低頭看見程景森環(huán)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露在外麵的襯衣袖扣正是他送的cartier,很乖地笑了一下,“好,謝謝程先生。”-
達到會場後,尹寒才發(fā)覺這場晚宴的規(guī)格很高。
勞斯萊斯載著他們開至康尼島的一間高端會所前,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天價豪車和衣飾華貴的名流攜著美眷。
下車前他不禁有些猶豫,“……程先生,你帶我參加合適嗎?你看那些富商帶來的都是漂亮女孩子。”
程景森站在車外,一手插兜一手扶門,笑問他,“你還嫌自己不夠漂亮?”說著,伸出手,“還是要我抱你下車?”少年嚇了一跳,馬上從車內鑽出。
拍賣會定於晚間九點舉行,此前是一場預熱氣氛的餐會。
包廂門口守衛(wèi)森嚴,一位長裙女侍手端托盤站著門邊,盤裏放著精美麵具。
程景森走過時突然心念一動,拿起一隻黑金色的麵具交給尹寒,“戴上。”
少年聽話接過,在腦後係上繩結,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張臉,隻露出俊俏鼻尖以下的部分。
程景森入場後動靜不小,不少人上前跟他搭話。
起先聊的都是生意場上的事,後來連續(xù)擁上幾個性感大膽的美人,話題也變得曖昧起來。
尹寒見到程景森被女人圍住,很識趣地退到一邊,留出空間。
今晚他穿了一件下擺刺繡的dior襯衣,帶著金質領針,麵具遮擋不住美貌,反而增添了一種神秘脫俗的氣質。
他聽見其中一人問程景森怎麼沒帶女伴,程景森微微偏頭後看,目光在他身上一掃,淡笑,“換個口味。”
然後隨意與女賓應付了幾句,拿過一杯香檳,走到尹寒身邊,“去吃點東西。”
待到遠離了中心社交圈的人群,他對少年說,“以後沒有女伴,都隻帶你。”
尹寒怔了怔,想不到這種話竟會從他口中說出,笑道,“我沒有在意。
改天程先生要帶別人赴會,那也理所應當。”
這種場合人人都是逢場作戲,程景森說“換換口味”隻算恰如其分。
程景森卻捏了一下他的手,“小寒,不要這麼懂事,就算為了我也要在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