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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煙滾滾,火焰騰飛。昭雲(yún)兒父母互相攙扶,哭得肝腸寸斷。禦劍臂上戴了一朵白紗,隔著麵具看不出神情,一個金球在手中握了許久,才緩緩放迴遺物盒中。


    屈方寧牽了追風,遠遠站著,解了鞍飾,命它側(cè)臥下來。自己也閉目合十,默念禱文。


    片刻火光散去,昭雲(yún)兒骨灰被捧入一隻小小玉槨。禦劍向他走來,屈方寧迎著他目光,道:“郡主生前很喜歡這匹馬,我想……郡主在天上看到它,會好受一些。”


    禦劍心中被觸動,滿目溫柔,道:“你有心了。”解下腰帶上的易水寒,遞給了他。


    原先的寶石劍鞘已被黑色皮革取代。屈方寧啌然一拔,烈陽之下,眉目亦映上一層霜色。


    禦劍低聲道:“‘昔時人已沒,今日水猶寒’……想不到一語成讖。”


    他久久注視地上殘餘灰燼,一貫淩厲森嚴的語氣也沉了下來:“我原想等叛亂平定之後,將她許配紮伊二皇子,兩國聯(lián)姻,憑借連雲(yún)山鐵礦,鑄造流通,互相牽製。臨行之前,我特意囑咐過她,切勿輕舉妄動……這小女孩兒,到最後也沒聽我的話。”


    屈方寧隨之望去,輕聲道:“小王爺對郡主,也是有一點真心的。這一路……也沒有虧待郡主。到了最後,我想……她心裏還是歡喜的。”


    禦劍漠然道:“嗯,我會讓屈林下去陪她的。”摸了摸他頭發(fā),兩人目光相觸。禦劍問:“跟我迴去?——再說?”後麵兩個字,已經(jīng)帶了些笑意。


    屈方寧臉上頓時一熱,慌忙向人群看了一眼:“小將軍……讓我陪他登點將臺。”


    禦劍目光不動,輕聲道:“看別人做甚麼?怕人知道?”


    屈方寧給他碰著耳朵邊沿,不禁有些驚惶,嘴硬道:“誰……誰怕了?”


    禦劍深深看了他片刻,忽然一笑,又搖了搖頭。屈方寧結(jié)巴道:“笑……笑什麼?”


    禦劍道:“笑你可愛。”牽起追風,把他一抱而起,送上馬背:“早點迴來。”


    屈方寧一揚銀白馬鞭,迴道:“——再說。“總算找迴一點場子,噠噠噠地跑了。


    狼曲山主帳,一麵忍冬大旗正淩空飄揚,青麵上鑲了一道素白邊,顯得意氣蕭索。


    小亭鬱緊張得有點發(fā)顫的聲音正在讀:“使國不負兵,為主不顧身,見難不畏死,決疑……決疑……”


    屈方寧敲了敲帳外銅扣,小亭鬱受驚的雀兒一般轉(zhuǎn)過來,嘴裏背著:“不避……避罪,方寧。”


    屈方寧叫了聲“小將軍”,跪著替他把戴反了的護心鏡掉個邊:“你在背甚麼?”


    小亭鬱滿臉倦容,道:“明天早上……登臺,他們要我訓幾句話。”瞧著手裏皺成一團的帛書,又背了起來:“智以折敵,仁以附眾……”


    屈方寧張開五指蓋在帛書上,抬頭看著他:“別背了。”


    小亭鬱執(zhí)拗道:“不行,要背的。背完這個就好了,——方寧!你幹什麼?”


    屈方寧把帛書抽掉,舉得高高的,退開幾步。


    小亭鬱急道:“還給我。”


    屈方寧往後讓了讓。


    小亭鬱重複了一遍:“還給我。”聲音已經(jīng)有點鼻音了。


    屈方寧一動不動。


    小亭鬱突然崩潰了,低吼道:“還給我!還給我!背了這個就好了!我的任務就交差了!讓我安安穩(wěn)穩(wěn)過了明天一天吧!方寧……”


    他的話斷了。兩滴淚水濺落在光潔嶄新的護心鏡上。


    屈方寧妥協(xié)道:“好罷。對不起。”將帛書攤開在他膝蓋上。等他平靜片刻,又問了一句:“那明天之後呢?”


    小亭鬱通紅的眼睛對準了他,幹裂見血的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


    虎頭繩進帳道:“小將軍,哈丹都統(tǒng)叫你過去,說是有事商議。”


    小亭鬱忙應了一聲,打水擦了一把臉。虎頭繩親親密密地拉著屈方寧的手,叫道:“小屈哥哥!我給你編了好多花環(huán)兒,現(xiàn)在都幹啦!”


    屈方寧笑著抱他一下:“一會兒找你要!我們一起送小將軍過去。”


    狼曲山議事大帳比鬼城規(guī)模小得多,三十來名體格彪壯、精神奕奕的西軍將領(lǐng)畢集於此,各自搬了座椅,有的幹脆就席地而坐。哈丹坐在中心,滿頭花白頭發(fā)編成一根大辮,綴滿指肚大小銀珠,正捋著胡須與人談笑風生。虎頭繩推著小亭鬱進去,他對每位將領(lǐng)都十分有禮,叫了這個伯伯,又叫那個叔叔。眾人偶爾有躬身還禮的,多數(shù)點點頭就完事了。小亭鬱的輪椅來到外圍,就進不去了。虎頭繩小聲地請旁人讓開,說了幾遍也沒人聽到。還是後來哈丹看見他了,招唿了一聲,他的輪椅才得以進入中央。停穩(wěn)了,也隻專注地聽哈丹、烏恩其幾人說話,一句嘴都不插。


    屈方寧在門外看得暗暗搖頭,迴想禦劍與手下議事,大多數(shù)是獨坐中央,一手撐在狼頭椅扶手上,兩腿大開,姿態(tài)十分隨意。別人軍姿筆挺地坐在兩旁,手在膝蓋上放得平平整整,個個提足了精氣神,生怕聽漏了一個字。他語調(diào)微微一提,負責的軍官就要臉色煞白,滿頭冷汗。看小亭鬱這個樣子,簡直就是個剛剛迴老家的客人,家裏的姥爺還不是親的。從頭到尾,聽見的全是別人的聲音,小亭鬱差不多就發(fā)了兩個音:一個“好”,一個“是”。好不容易低低說了句什麼,滿堂都笑了起來——這笑倒是充滿善意的。哈丹摸了摸他的頭,又說了句什麼,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屈方寧最後看了麵紅耳赤的小亭鬱一眼,悄悄迴了主帳。


    小亭鬱迴來,拿了一張新的帛書,重新背了起來。屈方寧在一旁盤腿坐著,托著臉看他。小亭鬱磕磕巴巴背了個開頭,輪椅轉(zhuǎn)向他:“方寧,你在這裏,我背不下去。”


    屈方寧抬起眼睛,跟他對視:“別人拿你當小孩玩呢。”


    小亭鬱啞了口,半晌,自嘲地笑了一聲:“他們都是長輩,我父親很尊敬的……”


    屈方寧道:“你是你,又不是你父親。”


    小亭鬱被嚇著似的飛快抬頭,不認識般盯了他半天:“我父親說……”


    屈方寧道:“從前亭西將軍讓你讀兵訓,下軍營找人,你總是尋個空隙就跑出去了,拉著我放風箏,還叫我打灰毛老鼠給你看。”


    小亭鬱氣餒地低下頭,手指撚著帛書的卷邊。許久才說:“方寧,我根本做不了將軍。”


    屈方寧點頭道:“要是每天被人逼著背書,議事的時候在一邊當個擺設(shè),一想到要上點將臺,就跟你現(xiàn)在似的……那是做不了。”


    他看向小亭鬱,嘴角微微一抿:“你要是不想這麼過一輩子,我倒是有個主意。”


    次日清晨,漫天霧霾。


    狼曲山下,數(shù)萬將士隊列儼然。點將臺狀如蚌貝,兩側(cè)索道漆黑如墨,懸空淩越山澗。臺前是百級黑色長梯,西軍高層分列兩旁,身著禮服,氣勢凜然。中央一張黑色主座,披一張白緞椅披,逶迤至梯級之下,表示主帥新喪。


    小亭鬱一見那微微搖晃的索道,臉色更白了幾分,就此踟躕不前。虎頭繩還未開口勸說,屈方寧不由分說,徑自推著他上前。


    小亭鬱身在半空,搖搖蕩蕩,足底發(fā)酸,心裏發(fā)虛,恨不得立即逃去。屈方寧安撫地按了按他手背,將他推至主座前。


    哈丹越眾而出,環(huán)視臺下將士,提聲道:“眾兒郎!”


    臺下暴喝:“呔!”


    小亭鬱身處千萬道目光之下,早已如坐針氈。沒提防這雷霆萬鈞的一聲炸響,駭?shù)萌硪活潱铧c從輪椅上掉下來。


    屈方寧不著痕跡地扶他坐正,與他交換一個眼神。小亭鬱滿心退縮,有點可憐地看著他。屈方寧堅定地搖搖頭,又向臺下一努嘴,示意“你沒有退路了。”


    哈丹的發(fā)言簡短有力,繼而對主帥之殤深表悼念,右手撫胸,閉目而立,臺下將士亦隨之撫胸肅立。


    小亭鬱驚懼之情稍定,見眾人為父親默哀,想到父親平日對自己的愛護,眼圈兒不禁一紅。


    隻見哈丹微一旋身,讓出小亭鬱身形,肅然道:“軍中不可一日無主!這位少年將軍,就是老將軍獨生愛子,我軍新任大將!”


    眾將士單膝點地,手執(zhí)兵刃,齊聲怒吼:“主帥!”


    哈丹向他做個眼色,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小亭鬱緊張之情溢於言表,也學著他環(huán)視一圈,喉嚨口似被棉花阻塞,渾身不暢,掩飾般清了清嗓子。


    這點將臺位置經(jīng)過精心選擇,背後凹坳有極佳擴音效果,他這麼一咳,山鳴穀應,滿耳飄蕩的皆是迴聲。


    他心中一慌,更是加了倍的緊張,控製不住地一陣狂咳,每一聲都被無限送至遠方。


    臺下將士堪稱訓練有素,姿勢神色,殊無變化。梯級上站立的將領(lǐng),已經(jīng)有幾個臉色古怪了。


    小亭鬱無地自容,嘴唇咬得泛白。肩頭一陣溫暖,繼而屈方寧蹲了下來,看著他做了個口型“別害怕!“他眼中充滿溫柔鼓勵之意,小亭鬱心中也漸漸平靜,向他一點頭,旋即麵向臺下將士,開口道:“我是小亭鬱,今年……十六歲。”


    臺下寂然無聲。


    小亭鬱壓在扶手上的拳頭不停顫抖,聲音也微微顫著:“如你們所見,我雙腿殘疾,行動不便,不能身先士卒,也不能衝鋒陷陣。即使……如此,我仍願與你們共同浴血,共同勝利!我已經(jīng)失去了雙腿,失去了父親,絕不能再失去你們!”


    他中氣不足,聲音微弱,這番本該慷慨激昂的陳辭,說得氣勢全無。隻是語氣親和,感情真摯,臺下將士神色中,對他的親切之意明顯多了幾分。


    小亭鬱受到鼓舞,忙迴望屈方寧一眼,見他向自己悄悄伸了個拇指,心中一寬,聲音也提高一些:“借今日之聚,我有兩件事跟大家宣布。”


    他仰視頭頂大旗,低聲道:“我父親是一位出色的將領(lǐng),一位不朽的英傑。他仁義忠信,以身殉國,是我一生學之不盡的榜樣。他生前常對我說:一個人肉體或可輕易腐朽,靈魂卻能永存。我想……我父親的英靈,已經(jīng)永遠活在大家心裏了。與其三軍縞素,不如振奮精神,用往後的千千萬萬場勝利,做最好的祭奠!”


    他摘下臂上白紗,赫然向地下擲去:“第一件:除孝!”


    屈方寧雙臂一振,將主座白緞高高掀起,拋至黑色梯級之下,好似一片巨大斷翼。臺下將士亦為所動,紛紛解下黑縐白紗,投擲於地。


    哈丹臉上肌肉一顫,上前欲開言,冶煉營營長在旁拉了他一下,使個眼色。哈丹臉色恚然,一把扯下白紗。


    三軍除下縞素,虎頭繩換升一麵新旗。淡青色忍冬標幟在山風中傲然飄揚,眾將士英姿煥發(fā),麵貌煥然一新。


    小亭鬱拳頭緊了緊,繼道:“我父親自永樂元年建軍,發(fā)展壯大至今日,軍中共計十二營,由二十四名正副統(tǒng)領(lǐng)主事;每營六個千人隊,由十二名千人隊隊長負責。這九十六位將領(lǐng),為西軍貢獻的勇敢與才智,令人肅然起敬。我會記住你們的功勞!我宣布,從今天起,你們……”


    他頓了頓,一縷鮮血從指縫中泌出。


    “……全部撤職。”


    臺下一片嘩然。哈丹第一個衝了出來,滿臉怒容:“你……胡鬧!”


    小亭鬱向後一退,強忍懼意,向臺下道:“新的九十六位將領(lǐng),將由臺下諸位商議選出。超過三十名士兵提名者,皆可參選!最終正副二職,由支持者最多之人擔當!定奪之日,我親自監(jiān)督。半年之內(nèi),我將與之食宿與共,一一考察,合格者方能繼任。原先任職者,亦可參與其中。”


    眾人第一次聽聞這麼別開生麵的選舉之法,一時議論紛紛。


    哈丹氣得花白眉毛直顫,滿頭銀珠抖得嘩嘩亂響:“無稽之談!千百年來,統(tǒng)兵人才,皆是主帥一手提拔,豈容你這麼亂來!這麼不三不四的法子,選出的無非是嘩眾取寵之徒!”


    小亭鬱昨天背得爛熟之物終於派上用場:“哈丹伯伯,選拔將領(lǐng),有四辨九驗,七擇七觀。您尚未見麵,怎知……一定就是嘩眾取寵之徒?”


    哈丹一口氣差點噎在喉嚨裏,踉蹌了一下,指著他的手青筋暴起:“你……居然這麼跟我說話?我昨天是怎麼教你的?你從小是個懂事的孩子,怎地……忽然性情大變?你父親在天有靈,見你如此糟踐他的心血,該如何痛心!”


    小亭鬱聽他提起亡父,心中一凜,便不敢再答。見屈方寧緊急地凝視他,做了幾個口型,心知成敗在此一舉,硬著頭皮道:“現(xiàn)在……我是主帥,我的命令,請您……請你服從。”


    哈丹置若罔聞,揮手止道:“小將軍初當大任,少年心性,難免口出驚世駭俗之言。胡言亂語,做不得數(shù)!”


    小亭鬱道:“哈丹伯伯,我是認真說的。”


    哈丹麵朝臺下,打斷道:“……一切依照舊製,人員並無變遷。眾兒郎安心!”


    眾人有驚詫莫名者,有長籲一口氣者,也有頗為失望者,更多的是麵露疑色,竊竊私語。


    小亭鬱外表溫和,其實內(nèi)心頗有執(zhí)拗之處。亭西將軍命他勤習兵法,因他心中不喜,多年間始終不肯修習,家中也無可奈何。哈丹若是態(tài)度平和,詳列利害,他心中惴惴,指不定一個犯怯,就乖乖順從了。但他如此粗暴地反對,喧賓奪主,小亭鬱性子一上來,也就不願相讓了。當即聲音一沉,道:“哈丹伯伯,改動師律,不遵禁訓,言語喧嘩,態(tài)度輕慢,謂之何罪?”


    哈丹怒發(fā)衝冠,咆哮道:“亂軍之罪!如何?你敢拿我?”


    一旁圖勒等人見二人衝突激烈,連忙上前勸說。哈丹一把摔開,怒道:“亭西將軍一生英雄,卻留下這麼個扶不起的廢物!”複又指向小亭鬱鼻尖,罵道:“老子跟隨你父親之時,你他媽還在吃奶!你父親對我尚且客客氣氣,你算個什麼東西!要不是看在他的麵子……”


    一片喧亂之中,一支黑沉沉的弩箭木匣,緩緩對準了他雙眼。


    哈丹的聲音陡然斷裂,怒極而笑:“孩子,你……試試看?”


    小亭鬱手指僵硬,觸在冰冷的機關(guān)浮鈕上,腰背輕輕顫抖。


    屈方寧覆著他膝蓋,無聲地說:“小將軍,當斷則斷。”


    小亭鬱牙齒深深咬破下嘴唇,鮮血汩汩冒出,終於狠心一閉眼,手指陷入浮鈕。


    隻見一道沉重黑光轟然飛出,後座力令小亭鬱的輪椅都震退幾步!


    眾人尚在拉扯勸慰,一蓬血霧炸開,哈丹整個頭顱赫然已離身飛起!


    那張純白的緞子上,滾落了小半邊頭顱。花白的發(fā)辮上沾滿粉紅色腦漿,血染的銀珠猶自響了幾聲。


    天地間一片死寂,漸漸稀薄的白霧被冷冽的山風吹散。


    小亭鬱生平第一次殺人,眼前好似蒙上一層血膜,一股異樣腥氣衝入鼻端,胃中升騰起一陣熟悉的嘔吐感,臉色白得泛青。


    屈方寧將他手中弩箭匣取走,隨之重重地握了握他的手指。


    小亭鬱知覺漸複,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之中,他向臺下明顯開始散發(fā)出懼意的將士,木然開口:“都統(tǒng)哈丹,言行僭越,以亂軍之罪,就地處決。”


    屈方寧退迴索道下,目視狼曲山上第一線如火的金光,照在哈丹殘缺的屍身上。


    當夜議事大帳,西軍一眾將領(lǐng)交頭接耳,小聲議論。小亭鬱輪椅推入之時,所有人注意力皆集中他一人身上,幾個原本勾肩搭背坐著的,也忙站了起來。


    屈方寧打下簾幕,嘴角一抿,走向忍冬大旗高高飄揚的主帳。


    往後多日,將領(lǐng)選拔、軍職異動、哈丹事件善後,種種軍務紛至遝來。小亭鬱一反從前孱弱秀麗之姿,日夜往返奔波於軍營主帳間,輪椅轍印在盛夏的黑泥間留下了兩條長長痕跡。屈方寧見他商議軍務,往往一談就到深夜,勸之無用,隻得喚桑舌煮參湯送來。小亭鬱正與冶煉營幾名工匠說著甚麼,也不看來人,隨手接過,咂了兩口,繼續(xù)指點圖紙上某一處。


    桑舌退出帳外,茫然道:“小亭鬱哥哥,似乎有點兒變了。”


    屈方寧倚靠帳門一側(cè),也看著帳內(nèi),微微一笑:“是啊,人都是會變的。”


    待工匠唯唯諾諾告辭,小亭鬱隨之出帳,麵色十分不悅:“這幫人蠢牛木馬,一般的不知變通!”


    屈方寧一舉手中藥盅:“喝了這個順順氣,攢點力氣再罵人罷。”


    小亭鬱喝了兩口,遠望無垠草原。四籟俱靜,唯有夏蟲長鳴之聲。


    他緩緩撫摸扶手上的明珠,目光空空,聲音也暗了下去:“我這麼對哈丹伯伯,是對了,還是……錯了?我這幾天整夜都睡不著,一閉眼,他就……血淋淋的出現(xiàn)在我眼前,一遍又一遍。小時候,他還喂我吃過杏仁糖……”


    屈方寧握住他的手:“沒有,你做的很對。老將軍讓他輔佐你,幫助你,他卻從未給予你一點點尊重。他無意將你培養(yǎng)成合格的繼承人,他隻想要一個坐在主座上,乖乖聽話的小傀儡。”


    小亭鬱望了他許久,哀慟之色漸漸褪去,眼中似有微光泛起:“方寧,謝謝你。我真的……很感激你。”


    屈方寧迴以一個真摯的笑容:“別這麼說。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小亭鬱緊緊迴握他的手,許久才鬆開。


    鬼城。


    禦劍練罷槍,雪白綢衣半濕,隨意搭在肩頭。聽屈方寧煞有介事地報告完畢,坐迴床沿,扯著衣服擦起了汗。


    屈方寧立刻跟著追進來:“誒!”


    禦劍道:“誒什麼?”


    屈方寧眼睛亮晶晶的,幾乎撲到他大腿上:“我的法子怎麼樣?厲不厲害?”


    禦劍眉弓蹙了一下,道:“第一條稍嫌做作,第二條操之過急了。哈丹……也不是什麼難得的人才,四平八穩(wěn)而已,殺了就殺了吧。總而言之一句話,小孩子,過家家。”


    屈方寧被他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一下就蔫了。禦劍把他拉向自己:“小亭鬱這個性子,大刀闊斧整頓一番,也算是……對癥下藥。隻是治軍不同於其他,仁智勇信,無一不可缺。一味暴力威懾,時間長了,終是不能服眾。”


    屈方寧沉思著點點頭:“那我再去跟他說說,免得他殺上了癮頭,天天要殺……”


    禦劍拉著他不動:“急什麼?明天再說。過來,陪陪我。”拍了拍大腿。


    屈方寧矜持了沒一眨眼,就大方地坐了上去,靠在他赤裸的肩頭,手抱著他健碩的腰。


    禦劍托著他的背,從膝彎攬抱他的腿,讓他整個人重量壓在自己身上:“再說?”


    屈方寧笑出聲來,二人目光相接,禦劍低下頭,親他的唇。


    屈方寧瞇著眼睛,享受地蕩了蕩腿,足踝上金鈴兒響了幾聲。


    禦劍跟他分開,看了一眼:“怎麼還戴著這個。”


    屈方寧在他懷裏磨蹭著:“以前當奴隸的時候,一天到晚想扯下來。現(xiàn)在自由了,倒是不著急摘了。”


    禦劍把他繃直的小腿帶過來:“自由了?”粗糙的手裹住他秀麗的足弓,指腹硬繭擦過他腳心:“再想想?”


    屈方寧整條腿頓時酥麻入骨,連膝蓋都抖了起來,笑得全身亂顫,立刻改口:“主人!主人!我錯了。我是你的奴隸,什麼都聽你的!”


    夏天的衣物本就薄如蟬翼,禦劍給他緊貼著大腿蹭了半天,胯下之物硬邦邦地頂在他後腰上。屈方寧到底是個未經(jīng)人事的,害羞起來,抱著他的脖子,不說話了。


    兩人灼熱的目光交纏,禦劍的唇又壓下來,侵占般親著他,示意他張開嘴。屈方寧乖乖地張開一線,迎接他充滿技巧的強烈入侵。隻覺他舌頭掃過上腔壁的感覺酥酥癢癢的很舒服,自己也試著悄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齒根。


    禦劍抱著他的手向前一攏,更深入熱切地吻他,帶領(lǐng)他的舌尖纏綿一處。屈方寧親了幾次,反挑了迴去。禦劍與他拉開少許,咬了他一口:“學得夠快的。”


    屈方寧也小小的咬他一口:“名師出高徒嘛!”


    禦劍目光中露出笑意,溺愛與情欲交織,下腹硬得更厲害,將他半壓在床上。一手抱著他,一手卷起他單布上衣,指腹搓揉他一邊乳尖。


    屈方寧給他弄得癢絲絲的,含糊道:“……我又不是女人。”


    禦劍道:“知道你不是。這麼平。”吻下去,在他下巴上親著,摩擦著,又隔著短褲碰他半硬的陽物:“女人也沒有這個。”


    他手上的硬繭紋理分明,屈方寧一落到他手裏,下半身徹底酥軟。禦劍頂著他的下巴,讓他脖頸完全仰起,紮人的胡茬刮著他喉頭。屈方寧身體尚在發(fā)育,喉結(jié)不明顯,隻有一個淺淺凸起。禦劍咬了一口,隻覺他全身一陣緊縮,唿吸一陣混亂,落在他手裏的物件瞬間漲大。即笑了一聲,輾轉(zhuǎn)咬著。屈方寧身體一抖一抖,唿吸也變成了喘息,喉嚨裏發(fā)出低低的叫聲。禦劍複又吻上他的唇:“你這個地方,倒是不常見。”


    屈方寧眼眶邊沿紅紅的,目光有些對不準焦,喘道:“什……麼?”


    禦劍也不多說,粗糙的指腹在他頂端不輕不重地打著圈。屈方寧臊得滿臉通紅,臉深深埋他肩窩裏。


    禦劍在他耳邊道:“羞什麼?大哥又不是第一次碰你。”尾指挑壓著他下陰,指節(jié)向前曲推。片刻,屈方寧腿間布料一片濡濕,眼角也濕了:“那個……不算……”


    禦劍咬著他軟軟的耳骨,聲音極低極啞,道:“那個不算,這個算了?對不對,寧寧?”


    屈方寧被他撩撥得心尖尖都癢瘋了,腿曲了起來。禦劍把他短褲拉到大腿根,端詳他那根筆直硬挺的物事。屈方寧臊得直去遮擋:“別……別看。”


    禦劍把他的手一捉:“怎麼不許看?”壓著他吻起來,手一上一下套弄起來:“告訴大哥,跟別人做過沒有?”


    屈方寧抱著他的身體竭力提起,手軟得幾乎沒力氣,大腿內(nèi)側(cè)顫個不停:“做……什麼?你……盡說些我不懂的,又……不教我。


    禦劍笑了出來,手上加快,弄得他呻吟出聲,下體緊緊貼著他大腿,赤裸的胸膛與他挺立的乳尖摩擦:“好了,不問了。小雛兒。”


    屈方寧臉上紅暈翻湧,呻吟著看他眼睛,目光迷離。禦劍握著他下體反複擼動,硬繭摩挲著他軟嫩的莖頭,又在他表麵筋脈上順勢按著推動。


    屈方寧壓抑不住地呻吟,喘息沙啞無比。盛夏之夜,他身體片刻便大汗淋漓,汗水蒸騰出男孩子特有的熱氣。禦劍身上隻一層薄汗,胸膛給他沾得熱津津的,聞著他的味道,手上發(fā)出水聲。屈方寧難耐扭動,啞聲道:“別……要出來了……”


    他陽物越來越硬,頂端流出清液沾了禦劍滿手。禦劍肌肉如鐵的上半身壓著他:“嗯。叫聲好聽的。”


    屈方寧滿麵潮紅,呻吟道:“大哥。……哥……”


    禦劍吻住他的嘴,助了他最後一把力。屈方寧低聲叫了出來,往上彈了足足七八下,噴得二人小腹上全是白濁。


    禦劍攬著他濕淋淋的後頸,往他下麵撫了一把,白液順著他掌線往下滴。


    屈方寧從高潮中複蘇,見他有些戲謔的神情,不禁有些羞憤:“你……笑我。”


    禦劍笑道:“不笑了。”隨手拉過床單一角,給他馬馬虎虎擦了擦。屈方寧難堪地掙紮一下,禦劍又低頭吻他,舔他濕濕的睫毛。


    屈方寧大腿直至髖部,一直被他堅硬的下體抵得疼痛異常,此刻沉浸在高潮後的疏懶之中,一邊迴應他的吻,尋著間隙低聲問:“我也幫你……?”


    禦劍笑出來,拍了拍他屁股:“下次吧。我怕我忍不住。”從他身上離開,向外走去。


    屈方寧忙爬了起來,身上一陣陣抽絲般的乏力,撐起半邊就動不了了:“去哪兒?”


    禦劍道:“衝個澡。”出帳門時一側(cè)身:“把褲子穿上。”


    屈方寧閉著眼睛,一蹭一蹭地提起短褲,左腿搭在右膝蓋,看著腳腕上的鈴鐺,聽著門外傳來嘩嘩的淋水聲,腦子裏一陣陣眩暈。


    帳裏悶得難受,他躺了片刻便熱得受不了,下床走了出去。


    禦劍背對他在武場一側(cè)衝澡。他單手提著一隻木桶,漫不經(jīng)心從頭頂淋下。強壯的軀體完全赤裸,肌肉線條簡潔強勁,肩膀雄闊,腰身健碩,臀部線條分明,如同刀刻。


    一桶水淋罷,他向兩側(cè)甩頭,白色水珠四濺。大顆水珠從他古銅色肌膚上滾落,匯入腳下一灘黑色水窪。


    屈方寧一隻手已經(jīng)掀起帳幕,見狀一陣口幹舌燥,反而後退了一步。


    禦劍把滴水的頭發(fā)向頭頂一抹,右手放在身前,向山頂滿月仰起臉,腰身微微顫動。片刻,臉上表情變得隱忍,唿吸轉(zhuǎn)為急促,身上白霧蒸騰。


    屈方寧忽然明白了他在做什麼,脊背瞬間一片燥熱,悄悄往帳裏退,腳卻有些軟了。


    隻聽禦劍沙啞的聲音響起:“看見了還跑什麼?……過來。”


    屈方寧尷尬無比,隻得一步步挪過去。銀輝之下,他終於看清禦劍手裏套弄的物件:猙獰而奇長,粗大無比,莖頭深圓,足有七八歲小孩拳頭大小。


    他唿吸幾乎窒住,瞳孔放大,渾身僵硬,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不是人間之物……


    禦劍道:“站我前麵。”


    屈方寧渾渾噩噩走過去,仰臉看他。他英俊的臉孔被月光照得更加輪廓分明,深邃的眼睛藏入陰影,欲望卻汩汩外流。


    禦劍往下微微一蹲,攬住他大腿,隨手一提,讓他坐在自己手臂上:“還是看著你的臉比較好。”


    屈方寧被他帶得不住晃動,不敢看他右手動作,與他目光交投,心情不知為甚麼蠱惑著,湊過去吻他的唇。


    禦劍挑開他的嘴,與他接了個長長深吻。舌頭侵入他的嘴,右手也加快了套弄,唿吸更重更急,肌膚上的水珠急劇蒸發(fā)。


    屈方寧難抑地埋首在他肩窩,懸空靠在他身上。禦劍健壯軀體快速挺動,片刻低喘一聲,肌肉瞬間緊實如鋼鐵,胯部重重撞了他十多下。


    屈方寧從他身上落下,腳踏實地,竟有些眩暈。禦劍肌肉起伏,喘息著摟他親吻,在他臉孔上劃下兩線濃稠的白液。


    夏夜著實熱得難熬。床單揭掉一層,還是熱,好似熄了火的爐膛。屈方寧在裏床蹭來蹭去,又困又亂,剛洗過的手臂又冒了一層汗。禦劍手臂一展,從床邊撈起一枚棋子,向上運勁一彈,打斷帳頂係繩。淡淡星光一瀉而入,帳內(nèi)窒悶的空氣為之一爽。


    屈方寧身上涼快下來,困意也沒了。盯了一會兒帳頂星空,又側(cè)身注視禦劍。


    他英俊的麵容上沐浴一層星光,閉著眼睛的時候似乎還有些蹙眉,濃眉如劍,睫毛短而直,在臉上投射出一道刀鋒般剪影。


    屈方寧伸出指尖湊過去,禦劍的眼睛立即睜開了:“熱?”


    屈方寧心虛地收迴手,搖搖頭。


    禦劍握著他的手放下去,複又合上眼。


    屈方寧低聲道:“大哥,我們這樣,就算是……睡覺了?”


    禦劍嘴角動了動:“嗯,睡了。”


    屈方寧了悟地點點頭,心裏打著他的小主意:“那我跟小亭鬱豈不是也睡過了?不對,他沒有幫我弄,頂多算是睡了一半。”


    禦劍把他咬在嘴裏的手指拿開,靠了過來:“想什麼?後悔了?”


    屈方寧被他麵對麵壓住,情不自禁看著他的嘴唇,輕聲道:“沒有。”


    禦劍低頭與他碰了碰唇,停在上空深深看著他:“沒有就好。明天見。”


    屈方寧小聲道:“明天見。”


    他心裏有點兒滿足,又有點兒悵惋,胡思亂想許久,才閉上眼睛睡了。


    夜半露水濕冷,屈方寧迷迷糊糊四處抓被子,抓了幾個空,又滾到禦劍懷裏去了。次日禦劍一醒,臂彎一收,下巴的胡茬蹭過他的臉,開始深吻他。屈方寧閉著眼迴應,親熱一番,下麵本來就半硬的陽物更是精神勃發(fā)。禦劍壓著他,兩個人下體隔著衣物磨蹭,把他又弄射一次,才起床點卯去了。


    屈方寧瞇了片刻,等身上紅暈褪罷,下山迴帳。


    屈沙爾吾遺留一幹奴隸,如今皆為無主遊魂,散亂帳篷支得亂糟糟的,禦統(tǒng)軍營駐紮其間。迴伯正與人爭搶清水,見他神色有異,打手勢問:“你昨晚上哪兒去了?”


    屈方寧眨了眨眼皮,道:“我?guī)至思䦃氖隆!鼻那臏愡^來,迴伯也忙附耳過來,隻聽他低聲說:“沒你想的那麼壞。”嘻嘻一笑,後跳跳開。見車卞偷偷摸摸在吃酥餅,飛身撲搶了半張,嚼著走開了。


    剩下迴伯站在原地,迷惑地望了半天,搖搖頭,繼續(xù)搶水去了。


    這天正是王帳國會之日,安代王對紮伊之王大叔般利用六族盟約、包庇屈林之事極為不滿,又將屈沙爾吾領(lǐng)地部分收歸國家,部分賞賜王公大將。禦劍接了連雲(yún)山礦脈,談及屈沙爾吾開采囤積的數(shù)千斤鐵礦石,安代直稱太少,道:“偽律再晚個兩年頒布,何止這點數(shù)量?說不定兵器都幫我們造好了!”禦劍道:“等他武裝完備,尾大不掉,難免有些棘手。”小亭鬱頭一次參與國會,自然輪不到他發(fā)言,隻遠遠湊在黑石長桌末端,一條條細心記著。


    片刻散會,禦劍一出帳門,小亭鬱便從後追至,喚道:“您今年的七月天坑,還開麼?”


    七月天坑即鬼軍選拔大法,今年倒被屈王爺謀反一事耽擱了。禦劍不解其意,道:“怎麼?人員不足?戰(zhàn)俘都歸你便是。”


    小亭鬱這些日子積攢的軍威氣勢,一對上他頓時頹了,慌道:“不不,不是的,多謝您了。我是想……在您選拔之前,有一個人……嗯,我們正好缺一位……”


    禦劍明白過來,淡淡道:“他不行。”


    巫木旗牽馬過來,拍了拍馬鞍,十分好奇:“誰不行?哪兒不行?”


    禦劍踹他一腳,翻身上馬。小亭鬱推著輪椅追了幾步,追問道:“那……我能去看看他麼?聽說那下麵……”


    禦劍打量他一番,道:“可以,記得準備麵罩。”


    小亭鬱忙點點頭,又問了一句:“能給他送點兒吃的麼?……水行不行?”


    禦劍心中一動:“這孩子對寧寧確是一片真心。”即道:“下午讓你們冶煉營去連雲(yún)山,送你點東西。”對他的問話卻不置一詞,兩腿一夾,疾馳而去。


    晚上禦劍摟了屈方寧,幾分認真幾分戲謔地問他:“你最好的朋友讓你去他手底下,給你當統(tǒng)領(lǐng)!你去不去?”


    屈方寧剛被他抱在腿上弄了一次,氣喘不穩(wěn),說話也軟綿綿的口齒不清:“你讓我去嗎?”


    禦劍親了他鬢發(fā)一口:“讓個屁。你去了誰陪我睡覺?”


    屈方寧抱著他脖子蹭:“那可多了。你那麼多女人……”


    禦劍笑出聲來:“女人?”打了他一板屁股,挺直的巨根隔著布料,緊緊抵在他後庭:“怎麼?睡過就不認了?不要老子了?”


    屈方寧滾在他身上笑:“才不是!反正……反正你誰都行的。”


    禦劍頂了他一下:“我怎麼誰都行了?除了你誰都不行。”


    屈方寧瞬間就臉紅了,眼睛烏黑濕潤地看著他,湊上去跟他親吻。


    他主動獻上的吻像是鬧著玩,親昵撒嬌的意味遠勝於情欲的感覺,偶爾舌頭探進禦劍嘴裏,也是點一點,纏他一下就笑起來,非常孩子氣。禦劍給他小小的尖牙咬了一口,見他笑得晃了起來,心中溫情滿溢,在他頭頂吻了吻。


    屈方寧給他親得十分舒服,舒展一下姿勢,蹭到他勃起之物上,起了個善心:“我給你行一下?”


    禦劍暫時沒甚麼射精欲望,隨口道:“一會就下去了,不管它。”


    他完全硬起來時幾乎有一尺長,粗如兒臂。屈方寧大腿之間被他頂?shù)靡黄茻幔眢w都微微上浮了,聞言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伸手到自己腿間摸了摸:“不難受嗎?”


    禦劍聲音低了一個調(diào):“你再摸就說不定了。”


    屈方寧飛快縮手,不敢再碰了。在他懷裏老實了一會兒,取了他頭上的麵具來戴。


    禦劍道:“戴著好。以後就給大哥當個小侍衛(wèi),白天喂馬洗衣服,晚上陪睡覺。”


    屈方寧立刻迴絕:“我才不當侍衛(wèi)!我要當隊長,當統(tǒng)領(lǐng),當將軍!”


    禦劍道:“在我身邊多好,天大的事我給你擋著,照顧你,保護你。”隔著麵具吻了他一下:“——永遠愛惜你。”


    屈方寧凝望他一會兒,忽道:“我要下你的天坑了。”


    禦劍道:“下去幹什麼?我跟巴納參軍說一聲就是。你是深入叛軍的小英雄,秋場大會的屈達慕,還怕我不要你?”


    屈方寧認真道:“可我伯伯、哥哥他們不是英雄,也不是達慕,你不會要他們的。”


    禦劍頓了頓,重新打量他。


    屈方寧與他對視:“我要保護他們。我會帶他們出來,站在你的大麾下,讓你親手給我戴上麵具。”


    禦劍目光有了些變化,歎息般低聲道:“嗯,你說得對。大哥把你當小孩了,小看你了。”


    屈方寧一下笑了出來,趴到他身上:“沒——有。你頂?shù)梦彝此懒恕?br />

    禦劍目光中寵愛轉(zhuǎn)濃,揭開麵具深深吻他,把他推到床上去。


    永寧四年八月初六,鬼軍為時六十天、慘無人道的深坑生存選拔即將開始。


    大批奴隸、戰(zhàn)俘、死囚,衣衫襤褸,瘦骨嶙峋,麵帶垂死之色,輪流舉起雙臂,褪下褲子。坑旁守衛(wèi)粗略搜身,食物、藥品、清水一律沒收。檢查完畢,守衛(wèi)放下繩索,眾人沿索而下。那天坑是一座方圓裏許、深於百尺的巨型隕坑,崖壁灰白,直起直落,草木不生。底下千百條裂縫向中心一處窟窿斜斜陷落,好似一朵翻轉(zhuǎn)過來的巨大蘑菇。裂縫上白骨累累,兀鷹成群,隔著老遠亦能聞到一陣濃濃腐臭。屈方寧把春夏衣衫裹了一身,跟隨隊伍徐徐前行。及沿繩索滑下坑底,仰頭一望,不見天日。


    他與迴伯交換一個眼色,心中都是一個念頭:


    “人命不若螻蟻。”


    巫木旗手搭涼棚,向下張望,指著坑底一個黑點大唿小叫:“將軍,我看見小錫爾了!”


    禦劍負手立在一旁,聞言掃了一眼,道:“不是他。”


    巫木旗咳了一聲,在守衛(wèi)的協(xié)助之下,找到了另一處:“那個總該是了!”


    禦劍不置可否,轉(zhuǎn)頭問道:“底下分了幾派?”


    守衛(wèi)長報告道:“分了兩派。各有首領(lǐng),人數(shù)相當,日夜毆鬥不休。”


    此時坑底密密麻麻的黑流再次火拚起來,一方似被壓製,連連後退,留下一片白地,地上丟下十幾具屍體。另一方洗了過去,複又轉(zhuǎn)迴自己地盤。待白地重新露出,屍體已經(jīng)無影無蹤。


    禦劍眉弓一動,指了指其中一方首領(lǐng)模樣的人物:“那是何人?”


    守衛(wèi)長仔細辨認片刻,道:“此人名叫烏熊達爾,是一名罪大惡極的犯人。他在莽古斯城稱王稱霸,網(wǎng)羅了百餘名手下,連牢頭都怕他三分。其人極善搏鬥,曾在三年前秋場大會上力克眾人,獲達慕稱號。”


    巫木旗咦了一聲,叫道:“又是一個達慕!不知小錫爾交到這個厲害朋友沒有?”


    守衛(wèi)長道:“屈達慕第一日就觸怒了此人,二人如今……隸屬敵對關(guān)係。”


    巫木旗大驚失色,蹲在坑邊竭力看了半天,又大叫道:“不好了,這個達慕比小錫爾壯了一倍還不止!將軍,你兒……你們家小鬼要被吃掉啦!”


    禦劍作勢抬腳踹:“那你下去幫幫他!”


    巫木旗慘叫一聲,連滾帶爬躲到一邊。


    另一麵傳來一陣響動,卻是七八名年輕將士推著小亭鬱,前唿後擁來到坑畔。


    小亭鬱臉色仍蒼白如雪,柔弱之氣卻已消失殆盡。見了禦劍,遙遙躬身行禮,又低聲吩咐了幾句。身旁將士爭先恐後遙指坑底,似在替他指認。


    酷暑之際,烈日當空,坑中無人異動,隻有撕咬咀嚼之聲。巫木旗見小亭鬱取出一件白色物事,似是風箏之屬,不禁大失所望:“小將軍的心比你還狠!小錫爾就要被人吃了,他還有閑心玩兒呢!”


    小亭鬱轉(zhuǎn)過身來,向守衛(wèi)舉了舉手中一包鹽巴,意示詢問。守衛(wèi)長遲疑道:“天坑法度,唯有天旱、地動、瘟疫之時,才允許外力施以援手。這……”


    禦劍道:“自八月初六至今,七日不曾降雨。說是小旱,也不為過。”


    守衛(wèi)長隻得應了。小亭鬱道了聲謝,手臂一舒,懷中一物緩緩搖晃升起——赫然是一隻半人高的天燈。


    天燈四角燭臺都點了起來,熱氣充盈,飄到天坑之上,又款款升上高空。


    巫木旗目瞪口呆,張圓了嘴:“這……這玩意要飛到哪兒去?”


    隻見小亭鬱微微抬手,觸動機關(guān),袖口一支弩箭飛出,一箭削斷一枚燭臺。天燈失了均衡,頓時歪斜。小亭鬱又是一箭發(fā)出,打得木屑飛濺,天燈卻緩緩正了過來,上升之勢也轉(zhuǎn)為下降。眾目睽睽之下,斜斜墜入坑底。一個顱骨高高飛起,正擊在一角燭臺上,天燈下墜之勢加快,落入黑潮上方,宛如一小片白色牛油溶入熱奶茶,瞬間無影無蹤。


    小亭鬱收起弩箭,也不多看一眼,告辭而去。


    巫木旗嘖嘖稱奇,又瞇著眼睛找了起來:“他這個東西,小錫爾搶得到嗎?”


    禦劍向坑中一處抬了抬眼:“自己看。”


    巫木旗使勁揉了揉眼,苦著臉道:“那一處少說有兩百人,老巫哪有這份眼力?是那個舉燈的嗎?不像啊!”


    禦劍遠遠注目那個立於前沿,伸出一臂、止住人群喧鬧的身影,似有些出神。見巫木旗猶自憂心忡忡,開口道:“老巫,你十六歲時身在何處,立下了甚麼功業(yè)?”


    巫木旗怔道:“老巫十四歲起便隨禦統(tǒng)軍東征西討,十六歲時……已是禦統(tǒng)三營第一位百人斬了。後千葉六軍改製,我又患了鶴膝風,才來到將軍麾下,追隨至今。”


    禦劍淡淡道:“那你擔甚麼心?下麵那個十六歲的,還不如你?”轉(zhuǎn)身上馬,揚長而去。


    巫木旗如何能夠放心,依舊日日盤桓天坑附近,向守衛(wèi)長羅唕不已。直至八月底狼群入坑,天坑雙方開始並肩戰(zhàn)鬥,雨水也恢複正常,這才略微心安。對禦劍的冷眼旁觀,十分之想不通:“這是他徒弟,又是他兒子,平時疼得什麼似的,要緊之時可真狠得下心!”


    十月初六,守衛(wèi)垂下繩索。天坑出人,震驚了整座鬼城。


    一百八十六人!幾乎是曆年天坑存活人數(shù)之和!


    鬼軍將士俱十分好奇,加銜大典上,舉目一張,隻見老的老,小的小,身強力壯者十中無一,更有些麵容猥瑣、身形瘦小的,光膀子沒有二兩肉,燒烙印時哇哇亂叫,哪兒有一點戰(zhàn)士模樣?


    參軍巴納對此頗感憂心,向主帥進言:“新晉兵士資質(zhì)良莠不齊,實違天坑甄選本意。”


    主帥目光卻早已落在遠處,循看時,乃是一位高挑少年,正赤裸了一邊肩頭,側(cè)頭注視工匠燒去自己肩上一朵紅雲(yún)。


    他隻覺得這少年有些麵善,一時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待紅色烙印燒盡,那少年蹙眉看著自己紅腫肩頭,側(cè)頭說了句甚麼。一旁或站或立的漢子頓時騷動不已,片刻,好幾種藥膏從幾個方向遞來,一名滿臉橫肉的剽悍男子,正低矮了一截身子,小心地替他敷上。


    主帥的聲音也隨之傳來,帶著些難以覺察的笑意:


    “一將難求。”


    點將臺上,軍務典長一身黑袍,雙手向天,渾厚有力的聲音響徹練兵場:“眾生必死,死而為鬼。鬼者,精氣歸於天,魂魄歸於地,唿吸之氣,化入幽冥之間。人有生老病死,鬼則不死不滅!有聊生,何患死!有死而死,繼而有生之生。吾名為鬼,睥睨人間!……”


    禦劍身姿如槍,立於大麾之下,身上黑色戰(zhàn)袍獵獵舞動,袍角一朵蒲青女葵高高揚起,肆虐猙獰。手中一本藍麵卯冊,也被流火的明昧紅光映襯得氣勢森嚴。


    眾新兵早聽說過這位草原戰(zhàn)神的威名,視之彷若天神,聽到他麵具後傳來的低沉聲音點到自己名姓,心中均是一陣悸動。


    一隊白袍飄飄的司務官手捧鐵木盤魚貫而上,盤中整整齊齊疊著兩套藍黑色軍服。軍服之上,緊緊壓著一個青木麵具。


    賜衣冠之時,一方單膝跪地,一方身姿筆直,交接時肅然無聲。司務官為一百八十五人係上麵具,許多人激動之下,淚灑當場。


    屈方寧拿起自己麵前的衣服,東尋西找,不見麵具。正迷惑間,大麾下響起一個聲音:“屈方寧。過來。”


    他心裏猛烈一跳,抬首望去。兩月未見的禦劍在兩列武官之間昂然而立,看起來有些陌生。


    他有些莫名之感,茫然答了一聲“是”,在臺上臺下數(shù)千人注視下走了過去,在他腳邊曲膝跪下。


    禦劍抬起一臂,解下那枚青色圓盾。盾麵已重新鏤刻成麵具模樣,一朵銀質(zhì)女葵纏枝抱葉,正在恣意盛開。


    禦劍居高臨下托起他的臉,腰下戰(zhàn)鎧的鋼鱗在他眼前碰撞出聲。他仰頭迎上禦劍的目光,感覺他粗糙的指繭從他喉頭擦過。


    “鬼軍千人一麵,是令人摒除後患,一往無前。建軍十一年來,未有以真麵目示人者,縱驍勇蓋世,亦籍籍無名。今天我為你戴上這個麵具,別無他意。”


    一個冰冷沉重,帶著淡淡血腥氣味的麵具貼在了他的臉上。


    “——希望你能被人記住。”


    整個場中屏聲靜氣,隻有長風卷著斷草唿嘯而過。草原旱季的大團卷雲(yún)流過高天,令點將臺一半雲(yún)翳籠罩,一半遍灑金光。


    屈方寧跪在陰影之中,仰望渾身沐浴金色陽光的禦劍,眼中烏光閃動,略帶沙啞的聲音在麵具下響起:“是。屬下必不負將軍所望。”


    巫木旗這兩日鶴膝風發(fā)作,兩條腿麻痹難當,一步也走動不得。綽爾濟前來診視,先狠狠嘲笑一通,又開了一劑奇苦的草藥,命桑舌給他煮了送來。巫木旗喝了一肚子苦水,忍不住破口大罵。桑舌對這位脾氣火爆的侍衛(wèi)長顯然十分畏懼,也不敢出聲反駁,隻默默遞藥、收碗而已。初六清晨一大早,巫木旗就火急火燎,滿地亂轉(zhuǎn)地找自己的肩章。桑舌在帳前托著藥碗,垂著頭極輕地說:“爺爺……說了,您這半個月,都不能……下地走動。”


    巫木旗向她一擺手,念叨道:“不行不行,今天就算廢了這兩條腿,這個熱鬧也非瞧不可!……”忽然身形一頓,轉(zhuǎn)過來打量了桑舌幾眼,訝道:“小姑娘,你的心也夠狠的啊!今天可是你的心上人出天坑的日子!你還不趕緊去盯著他,跟我這裏磨嘰什麼?”


    少女的臉蛋頓時漲得通紅,頭也垂得愈發(fā)低了,腳卻釘在原地:“您……不能出去。爺爺說不行,就……就是不行的。”


    巫木旗見她其意甚決,恫嚇道:“老滑頭嘴裏有幾句實話?傻子才聽他扯淡!還不讓開,老巫要打你屁股啦!”


    桑舌嚇得全身一顫,藥湯濺出,向帳門又退了兩步,卻仍是不肯相讓。


    巫木旗瞧在眼裏,倒是有些敬佩,嘴裏卻不肯承認,隻道:“小姑娘婆婆媽媽的,著實煩惱人!將來你嫁給小錫爾,老巫頭一個就要去攔你家?guī)らT!”


    桑舌臉上又泛起了紅暈,輕輕遞過碗來,再也不作聲了。


    不到日暮時分,鬼軍一眾高級將領(lǐng)麵帶曖昧笑容,一擁而入,將巫木旗壓得嗷嗷亂叫。巫木旗大聲慘叫:“我的腿!我的腿!”眾人推著他大力搓揉:“廢了算了!你可知我們今天看見什麼了?”巫木旗齜牙咧嘴叫道:“看見什麼啦!”震雷部統(tǒng)領(lǐng)與他交情最好,全身壓著他足脛,詭笑道:“還能有誰?主帥家的愛子啊!朝夕相對共同臥起那個!今日加銜大典,全軍都見識過了!”巫木旗大驚道:“什麼!老巫一天沒去,他居然就親口承認了?”巴爾虎大嚼他下藥的果脯,含糊道:“雖沒有正式儀式,也跟承認差不多了。蜜棗還有沒有?”巫木旗急得哇哇直叫,總算逮到一位好心人,一聽今日之事,捶胸頓足,後悔不已。見桑舌靜靜立在眾人之後,一拍大腿,笑道:“綽爾濟這下可得了意了!要跟我們將軍結(jié)親家啦!”桑舌麵皮通紅,嘴唇卻微微泛白,向他輕輕瞪了一眼,倉皇逃走了。巫木旗見她神色並非十分喜悅,心中不解:“小姑娘為什麼不高興了?難道咱們鬼軍這個少帥夫人,她一點兒也瞧不上嗎?”


    秋風如霜,給草原之夜帶來陣陣白色冰涼。禦劍手擎流火,單衫敞開,步入主帳。門口傳來侍衛(wèi)查問,又間有一個沙沙的說話聲,心中一笑,揚聲道:“讓他進來。以後不用通報了。”


    帳門一動,屈方寧小小地進來一步,貼在門口不動了。禦劍抬眼打量,見他一身黑色軍服剪裁合度,肩寬袖長無不妥帖,一條四指寬牛皮腰帶在他腰間緊緊繞了一轉(zhuǎn),收在左胯骨前方形銅扣環(huán)之中。銀葵麵具已經(jīng)摘下,係於左臂。黑色原本就有收身之效,他這麼一穿戴,越發(fā)顯得身形修長,腰線深凹,臀位極高,兩條腿如繩墨刻劃般筆直。即道:“站門口幹什麼?”


    屈方寧頭抬起一點,瞄了一眼他的方向,又慢吞吞地上來兩步。


    禦劍見他烏發(fā)半濕,問道:“剛才幹什麼去了?”


    屈方寧小聲道:“斡圖隊長說……給我們洗塵,把我按在一個這麼大的碎冰桶裏。又拿鬆枝火把烤我。……還有阿赤隊長。”


    禦劍知道軍中有些整治新兵的怪招,見他神色狼狽,哂道:“鄙軍治軍不嚴,讓你受欺負了。”拍拍身邊,“過來。”


    屈方寧一步一頓地走過來坐了,又東張西望道:“巫侍衛(wèi)長呢?今天不在嗎?”


    禦劍耐心告罄,一手逮住他腰帶,把人帶過來:“小崽子,你是怎麼的?叫你過來裝聽不見,張嘴就問巫侍衛(wèi)長?”背對著門抱住他,聲音也不禁低下來:“就沒想我?”


    屈方寧掙紮了一下,手背捂著臉:“不、不是。我是……太久沒見你了,我……怕你不記得我。”


    禦劍把他腰身拉向自己,聞言斥道:“你個屁。下午才見過!”


    屈方寧依然捂著自己:“下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久了。”


    禦劍徹底一怔,繼而搖頭笑了笑,注視他有些躲閃的眼睛,道:“是很久了。”拿開他的手,在他紅潤的嘴唇上深深吻了下去。


    屈方寧許久沒跟他親熱過,身體起始還僵硬著,後來給他吻得深入了,才漸漸迴應起來,手也抱住了他後頸。禦劍許久未曾碰過他年輕的身體,吻了幾下,下腹火熱,逐漸將他壓向氈毯。二人唿吸相交,身體相觸,軍服馬褲下兩根硬起來的物什亦貼在一處。屈方寧低聲喘息,隔著他肩頭瞥了一眼主帳帳門。禦劍吻著他低問:“到後麵去?”屈方寧閉嘴不答,手卻摟緊了。禦劍隨即起身,將他打橫抱起,往寢帳床上一扔,隨即跨了上去,單手抽走他皮帶,又隨手撚開他褲腰銅扣,將他馬褲拉到膝彎。屈方寧意亂情迷之中,猶自佩服了一下:“你……好熟練。”禦劍複又掀開他上衣,道:“這套衣服穿了十五年,大哥閉著眼睛也能脫光你。”自己卻不完全脫下,隻解開馬褲最上麵兩個紐扣,白色褻褲中粗壯的莖身隱約可見。屈方寧自己下身光溜溜的,見他衣冠楚楚,起了個不滿之心,偷偷伸手去勾他腰帶。在他銀環(huán)扣上搗鼓了好幾下,哪裏解得開?禦劍笑著吻他一下,道:“要多練。”微抬起身,三兩下脫了上衣,強壯軀體帶著濃烈男性氣息,壓在屈方寧身上,二人赤裸的肌膚緊緊相貼。禦劍俯身極富侵犯性地深吻他,舌頭在他口中抽插著,片刻身上汗出,啞聲道:“腿分開。”屈方寧聽話地張開腿,感到他喘著粗氣,大手在自己臀後撫摸良久,好幾次拇指從後庭探上去,最終卻苦笑一聲,滑了開去。他目光迷離地注視禦劍英俊動情的臉孔,叫了聲“大哥?”禦劍應了一聲,將自己勃動的陽根放出,與屈方寧下體一並握在手中,摩擦套弄。屈方寧見他神色有些痛苦,又叫了一聲“大哥。”主動吻了上去。禦劍眉心展開,低聲道:“嗯。寧寧乖。”吻著他脖頸喉結(jié),手上動了起來,直至二人一前一後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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