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寒霜整整一個晚上都沒睡。


    就這麼直愣愣的睜著眼，看著窗外的夜色逐漸被光亮替代。


    他被祝寂修揮開的手微張著搭在腿上，原本就情緒寡淡的臉上，現在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看著祝寒霜這副模樣，係統心裏也有些不好受，他連薯片兒都不吃了，瑟縮在小角落裏麵，小聲的說。


    係統：【寒霜啊，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主神讓我給你挖的這四個大坑，如果我不給你挖，主神就會把我的機械腦袋踹下來當皮球踢！】


    祝寒霜不想搭理係統，如果他沒有那“每天隻能說10個字”的限製，昨天晚上他跟祝寂修根本就不可能吵架。


    如果沒有係統給他挖下的四個大坑，他可以對祝寂修笑，可以對祝寂修說喜歡，可以對祝寂修說很多很多話。


    不管是鼓勵的話也好，開玩笑的話也好，祝寒霜都想一一的告訴祝寂修：


    【你就是劍閣至寶，無關你的身份和血脈，隻因為你是祝寂修。】


    祝寒霜：隻因為你是祝寂修，所以我祝寒霜願意掏心掏肺、傾盡我所能的對你好。


    祝寒霜想給祝寂修一個沒有黑暗、沒有毆打、沒有辱罵的童年。


    他想讓祝寂修在劍閣生活的每一天都是充滿陽光、充滿快樂、充滿希望的。


    但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或許在祝寂修的眼裏，現在的祝寒霜就是一個騙子。


    什麼劍閣至寶，什麼親自下廚做糍粑，通通都是故意騙取好感度的假象。


    通通都是虛偽至極的。


    越是這樣想，祝寒霜就越是難過，心裏一抽一抽的疼。


    以往每天夜裏祝寂修嫌他體溫低，都會把自己蓬鬆又柔軟的狐貍尾巴塞進他的懷裏。


    每到那個時候，祝寒霜總是嫌棄祝寂修多此一舉，他的修為早已不會被普通的寒冷所侵染。


    但是昨夜，空蕩蕩的大床上隻有祝寒霜一個人，沒有軟軟的狐貍耳朵，沒有蓬鬆的狐貍尾巴，沒有祝寂修小心翼翼的撒嬌。


    這一刻，祝寒霜才恍然明白，祝寂修對他到底有多麼重要。


    這個世界早已不是《狐主》這本小說中所構造出的虛擬世界。


    祝寂修是真的，沈千澈是真的，求因也是真的……


    甚至就連他自己都是真的。


    不僅僅他會因為祝寂修昨天甩開他手的動作心痛。


    祝寂修……祝寂修他也會因為祝寒霜昨夜長久的沉默而心痛。


    係統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話。


    係統：“寒霜啊，你可千萬別怨我啊，說實在話我也不想讓你和男主之間產生隔閡，但是那四個大坑我是……”


    祝寒霜毫不猶豫的把還在嗶嗶賴賴的係統給屏蔽了，猛地從床上站了起來。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深思了一會兒，最終推開了自己的房門，朝偏房走了過去。


    那裏原本就是祝寂修的房間，但是祝寂修喜歡黏著祝寒霜睡，祝寒霜又寵著他的小性子。


    偏房這才閑置下來。


    祝寒霜站在偏房門外，鼓起勇氣，內心做好了無數種心裏建設，想好該說什麼話之後，這才抬手敲了敲屋門。


    無人應答。


    他又伸手敲了敲，屋門裏靜悄悄的，沒有一絲響動。


    祝寒霜皺起眉，輕輕的推開了房門，往裏探去，才發現床鋪疊的整整齊齊的。


    他要找的人，早就走了。


    沒給他留下一句言語。


    ……


    祝寂修確實早就走了，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吃了隱藏耳朵和尾巴的丹藥，去了沈千澈所在的小山峰。


    沈千澈是祝寒霜的親傳弟子，又在親傳弟子中排行榜首，宗門給他的待遇自然不會差。


    直接讓沈千澈挑一座離劍閣最近的小山峰，對沈千澈可是極好的。


    畢竟自家這個師兄活潑愛笑，性子爽朗，劍術在親傳弟子中排行第一，師父又是九州第一劍神，跟別人相處又不端架子。


    可謂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就連平日裏最嚴厲的長老都能被沈千澈逗的哈哈大笑。


    祝寂修原本以為像沈千澈這樣的人，住所一定會很簡潔大方，卻沒想到從山腳開始，就種滿了各種各樣的桃樹。


    整整一座山峰，竟種著十裏桃花，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灼灼芳華，一陣微風吹來，卷起粉色的桃花瓣，暈出了丹霞千層的壯觀奇景。


    一腳踏入，宛若身進了世外桃源，千萬朵桃花竟然開出了夢幻的色彩，映襯著暖陽間的春色，桃枝在微風中搖搖曳曳，似紛飛的雪，明媚的可愛。


    在雍簇的朵朵桃花林中有一條上山的小道，祝寂修踩著小道一路向上，身上和發絲間都粘上了幾朵粉色的桃花瓣，浮躁冷虐的心氣也在這片兒桃花林中沉寂了下來。


    就這麼一路向上走，不多時祝寂修就看見了落在山頂的小小別院。


    相比較於那些精心種植的桃樹來說，沈千澈的別院可謂是簡陋多了，隻用數十根竹子隨便勾勒出小院的樣子。


    卻又在這普普通通的小院中，竟然有一株粗大的白色桃花樹，微風吹來，點點白色的花瓣飛舞著在空中旋轉，祝寂修仰頭，看見一個人正坐在桃花樹上。


    那個人像沈千澈，又不像沈千澈。


    因為他認識的沈千澈，臉上永遠都掛著笑容，仿佛每天都有用不完的活力一樣，見誰都是一臉春光明媚的樣子。


    但是現在的沈千澈，懷中抱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桃花劍，仰頭大口的喝著酒，眼底卻帶著一層又一層濃烈的悲傷和哀愁，臉上的表情很怪異。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這兩種感情糾纏在一起，一時之間竟分辨不出來他的情緒中，到底是笑占的多，還是哭占的多。


    這是祝寂修第一次看見沈千澈除了笑以外的樣子。


    仿佛心裏藏著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疤，隻能帶著一張燦爛的麵具，麵向自己見到的所有人。


    祝寂修不喜歡沈千澈這個模樣。


    他認識的沈千澈，不該是這個表情，這個樣子。


    祝寂修：“師兄。”


    祝寂修仰頭，靜靜的看著沈千澈。


    這一聲“師兄”來的太突然了，沈千澈猛地醒過神來，他呆呆的低頭，看著站在院子門外的祝寂修，愣了片刻之後，突然將手裏的桃花酒藏了起來。


    師弟太小，不能讓他看見酒。


    沈千澈：“你……你怎麼來了，趕緊進來……”


    沈千澈擦了擦還沾著酒水的嘴角，臉上又掛上了祝寂修熟悉的傻笑，他從樹幹上跳了下來，把那瓶酒藏到了樹的後麵。


    祝寂修依言推開了小院子的竹門，走了進去。


    相比較於山上的層層壯觀桃樹，小院中的景象實在是太慘淡了一點，寒顫的很。


    沈千澈：“來來來，師弟坐！”


    沈千澈給祝寂修拿了一個椅子，還沒等祝寂修坐下呢，那個破舊的椅子就散成一堆兒被蟲子腐蝕空的的竹木。


    沈千澈：“……”


    祝寂修：“……”


    沈千澈尷尬的對祝寂修笑了笑，剛想再去給祝寂修拿一個凳子呢，就被自家小師弟給攔住了。


    祝寂修：“不用了，師兄，”


    祝寂修隨意的一掀衣袍，坐在地上，隨後突然張口問：


    祝寂修：“師兄，你有喜歡的人麼？”


    聞言，沈千澈一愣，他低垂著頭，腦海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溫柔的淺笑，朵朵桃花襲來落在他烏黑的發絲間，半晌沈千澈輕聲道：


    沈千澈：“有啊。”


    沈千澈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他為了那個人種了滿山的桃樹，十裏桃花層層相疊，日日飲酒，夜夜抱著那人送他的桃花劍。


    卻不想那人並不喜他，甚至恨他入骨，深惡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