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告訴我， 我母親的奸夫把我父親的蛋給切了？”古鼎小朋友盤膝坐在椅子上，托著腮幫總結。


    “不止蛋，他已經完全失去作案工具， 另外他還會長期昏迷不醒， 你必將是他名義上唯一的繼承人。”


    唐博在心裏說了句奸夫不是我，輕輕一揮手：“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頂多過上十天半個月， 你父親的管家和侍衛一定會來找你，現在你有兩個選擇。選擇一， 迴去做你的小領主，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助你，免除你被管家和侍衛等人控製的可能。”


    “說說你的第二個選項。”古鼎眨巴眼睛。


    唐博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地道：“第二個選項就是你把領主之位弄到手之後， 如果你父親的管家和侍衛願意效忠你， 就留下。如果不願意，就幹掉他們。然後三樹領和白鹿領實際上合為一個領地。”


    古鼎撇嘴，“我就知道你想要三樹領， 但就算我同意，綠麻城也有可能不願意把領地交給我繼承。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我舅舅奉命來摔死我？”


    “你說過。不過有句古話叫此一時彼一時， 意思是說那時候綠麻城和你外祖家也許希望你死去， 但這麼多年過去……我相信你還活著的消息一定傳到了綠麻城， 你母親並沒有給你豎個墓碑，也沒有隱瞞你的存在， 綠麻城卻沒有再派人來殺你第二次， 那麼我們可以試著推測你的活命已經獲得允許。”


    “嗯哼， 繼續。”


    “所以在古輝出事後， 你完全可以試著向綠麻城申請領主之位，尤其是你母親剛剛死亡沒一年。”


    “那個女人的死亡很重要？”十一歲的古鼎不太懂。


    唐博攤手：“有種心理叫做死亡美化心理。假設你母親真的是某某大公的情人，他當時也許很憤怒你母親的某些行為，但是當他知道他曾經喜歡過的女人已經離世，他會逐漸開始懷念你母親的好。並開始考慮你是否真是他親生子的可能，想到你曾經的遭遇，他也許會出於補償和愛屋及烏兩種心態，把古輝的封地送給你。”


    古鼎斜睨唐博：“這也是白鹿靈教你的嗎？”


    唐博：“當然。”


    古鼎甩出一個大白眼，“我現在開始深刻懷疑原本那個靠女人養活、沒多少本事的唐博當時已經被毒死，而你則是不知道從哪裏爬出來的魔族占了那個混蛋的身體。”


    “那你就更沒有恨我的理由了。”唐博淡淡道。


    “所以你真的是魔族？”古鼎眼睛亮起來。


    “小孩子都愛幻想，我們可以繼續剛才的話題嗎？”


    古鼎給了唐博一個“我已經看透你的本質”的眼神，冷哼：“一切都是你的推測，如果綠麻城隻是不知道我還活著，當我去要三樹領時，他們想起我，想殺了我怎麼辦？”


    “這裏涉及到一個問題，無論你本人是否願意，三樹領的古家隻要不想失去爵位和領地，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尋找合法繼承人。他們的第一個選擇就是你，你年齡小又被父母忽視良久，在他們眼中，你就是一個很好忽悠的野孩子，也好控製。此時，你本人的意願隻是其次。”


    “如果綠麻城不想把領地給我，還派人來殺我呢？”


    “那對古家更是一件好事。綠麻城想要殺死別人名義上的繼承人，總要給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如果綠麻城不想讓三樹領周圍的領地主人們心寒和忌憚，他們就不會采取強行收迴領地和另換一個和古家毫無關係的領主這樣的方法。那麼綠麻城如果真要殺了你，他們一定會安撫古家，也就是從古家血脈中選出一個新領主。”


    古鼎皺起小眉頭，“我懂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說，古輝出事，不論我願不願意，他們都會來找我，並不管我願不願意，古家都會為我向綠麻城申請領主之位。”


    唐博點頭：“就是這樣。”


    “那如果綠麻城真的派人來殺我呢？”古鼎小朋友惡狠狠地道：“如果真有人來殺我，我一定會拖你下水！”


    “你這是在向我尋求幫助嗎？我覺得你求人庇護應該換一種方式。”


    “滾蛋！你還是造成我母親死亡的兇手之一呢，你現在幫我就是贖罪。除非你承認你已經不是原來的你。”


    唐博立刻道：“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白鹿靈從身到心改造了我。”


    古鼎磨牙：“……你真無恥。”


    “過獎。接下來你想聽聽我的計劃嗎？假設綠麻城真的想要殺了你的話。”唐博揉揉小孩毛茸茸的腦袋，隻覺得身心舒暢。


    逗小孩果然是解決壓力的良方之一，尤其是逗一個聰明又狡猾的小壞蛋。


    次日，三樹城。


    稅務官們不願留在無法享受的白鹿領過夜，傍晚前出發，直到深夜才迴到三樹城。


    稅務官讓人去叫開城門。


    看守城門的士兵認出稅務官和押糧隊的人，但他們還是不敢私下把人放進來，就讓人趕去城中心的城堡詢問領主。


    管家讓侍衛假傳領主命令，把稅務官們放了進來——領主昏迷不醒，他們更不敢得罪稅務官。


    已經被邊緣化的皮傑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他半夜爬起來，偷偷觀察城堡中的進出人員。


    當他從一名奴仆口中得知，城門守衛前來詢問是否放稅務官進城一事，而領主竟然同意在半夜開城門放人進來後，就感到了不正常。


    要說這座城堡中誰最了解古輝，皮傑自認他可以排進前三。


    別看古輝表麵上很尊重稅務官，對他們的要求幾乎沒有不答應的，但古輝的疑心病也非常重，更對三樹城的防守極為重視。


    別說是稅務官，就是三塔郡的郡主綠盾伯爵在深夜前來三樹領，古輝也隻會好聲好氣地讓人留在城外，寧可麻煩地用吊籃送出美酒美食美女甚至金幣，也絕不會在深夜給十人以上的隊伍打開城門。


    古怪，絕對有古怪。


    難道那些稅務官帶來了領主需要的某樣重要東西？


    不，就算有重要的人和物，古輝也隻會讓人用吊籃吊進來。


    還是古輝……傷得很重？重到無法做出正確判斷，或者根本無法處理事務的程度？


    是的，皮傑已經探聽到有人從城堡擄走紅山大小姐並打傷領主一事。


    雖然大家都說領主隻是受到一點小傷，臥床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但皮傑卻通過半夜開城門放稅務官隊伍進城一事，嗅到了不妙的味道。


    皮傑心跳加快。


    如果古輝真的受傷頗重，且重到昏迷不醒，那古輝身邊的人第一個要殺他的就是他。


    因為皮傑了解古輝，也了解古輝身邊的人。


    今天上午，管家親自來找他，跟他說領主希望他以後負責別的事情，為了避免他分心，讓他把名下唯一的莊子交迴來。


    說是他名下的村莊，實際上並沒有在綠麻城登記，隻是在三樹領內做了記錄，表明這是領主賞賜給他的莊子。


    皮傑沒有做絲毫抗爭，很老實地把當初古輝賜給他管理那個莊子的證明——記錄了莊子土地大小、形狀和奴隸名冊的羊皮紙轉交給管家。


    管家收迴羊皮紙，親切地跟他說，過兩日領主會給他新的任務。


    皮傑當時就想他恐怕活不了幾天了。


    實際上，當天他就等人來殺死他。


    可誰能想到古輝會突然受傷，也許就因為古輝受傷，他才活到了晚上。


    但皮傑很清楚，他的這份幸運不可能持續下去。


    古輝已經在懷疑他、排斥他，不想他再繼續活下去。


    而古輝如果重傷，乃至死亡，他身邊的人更不可能放過他。


    不隻是因為古輝想他死，而是古輝一旦出事，他這個上一代領主的私生子就成了三樹領除小少爺古鼎以外，和古輝血緣關係最近的人。


    偏偏小少爺古鼎的身份又有那麼一點不可言說的麻煩。


    雖然綠麻城極少有把領地和爵位賜給貴族私生子的例子，但極少並不代表沒有。


    這裏就必須要說到古家的血脈問題，上代領主同樣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在他繼承領主之位後，他的兄弟姐妹都在之後的數年內因為各種原因相繼去世。


    那些兄弟姐妹留下的後代，沒有一個長到成人。


    再往上數，上上代領主是古家唯一的男孩，隻有一個妹妹，還遠嫁到其他領地，更可憐的是死於難產，連個後代都沒有留下。


    再再往上，血緣關係就變得比較遙遠，那些遠親獲得爵位和領地的可能性比他這個上代領主的私生子還低。


    再考慮到古鼎身份的特殊性，如果綠麻城真想要讓古鼎夭折，勢必會補償古家，而既能顯示綠麻城的慷慨，又能讓新繼承人心懷感激並忠於綠麻城而非自己家族的人選，他也是最佳。


    皮傑並沒有因此感到慶幸，因為他很清楚古輝身邊的人絕不會讓他得到那個位子。


    就像他如果真能上位，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清理古輝身邊的人一樣。


    最多明後天，肯定會有人來殺他。


    他該怎麼辦？


    古輝如果還好好地活著，他也不敢指望太多，能不太痛苦地死去，就已經是他的福分。


    可現在古輝極有可能重傷甚至死亡，想殺他的人變成了古輝身邊的人，皮傑就不是那麼想要老實去死了。


    皮傑扒在窗口縫邊，瞇眼看著外麵打著火把進入城堡的隊伍。


    因為這些人進入城堡，城堡裏的奴仆們不得不在半夜爬起來，搞得城堡亂哄哄的。


    亂才好，亂，他才有機會逃出去。


    皮傑深吸氣，他忽然有點感激這支麻煩的稅務官隊伍，如果不是他們要求眾多，讓城堡的奴仆們忙得人仰馬翻，更讓管家圍著他們轉，他恐怕還沒有機會逃出城堡。


    古輝可能還想要點臉，大概也怕他臨死反撲搞出事來，就沒派人明著在他的房間外麵看守他，但皮傑知道住在附近的幾個小管事肯定有人時刻留意著他。


    可現在附近幾個房間的管事都被喊了出去。


    皮傑換了一身他早準備好的下奴衣服，悄悄打開房門，什麼也沒帶，順著牆角陰影一點點往外溜。


    很好，果然沒有人注意到他，皮傑加快了腳步。


    城堡門為了方便稅務官隊伍進出，這時是敞開狀態。城堡內的奴仆進進出出，有的在幫助押糧隊卸車，好讓拖車的騾子休息，有的則在運送食物給那些士兵們。


    皮傑低著頭，混入奴仆隊伍，接過廚房送過來的裝有黑麵包的籮筐，抱著走向城堡大門。


    當皮傑走到城堡門口時，就看到管家陪同那位留峰大人，一邊走一邊說話。


    皮傑和其他奴仆一起退到牆邊，低著頭，等待他們走過。


    “古領主受傷了？嚴重嗎？”留峰並不是很關心地問。他隻擔心古輝不能送給他更多金幣。


    管家賠笑：“不算很嚴重，但暫時無法下床，藥師說他有點發熱，這兩天不太適合出門。”


    留峰：“這真的是太糟糕了，我原本打算後天就返迴綠麻城，不知道古領主是否能在我走的時候起身，我還想著他也許希望我能帶些話給大公，比如他的問候。”


    管家迴複了什麼，可惜一行人已經走遠，皮傑沒能聽清楚。


    城堡守衛根本就沒有檢查這些送食物出去的奴仆，任由皮傑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走過。


    當晚，皮傑在城裏躲了一個晚上，天亮後就混在人群裏出城了。


    皮傑毫不猶豫地走在前往白鹿領的小路上。他身無分文又沒有攜帶任何行李和幹糧，就算他認得路……就因為他經常在野外行走，才更清楚的知道他不可能就這樣在野外活下去。


    就算他能成功逃到另一個領地，沒有身份證明的他也隻會成為野民，運氣好變成奴隸，運氣不好隻會被殺死。


    皮傑很痛苦，也很想哭。當他上次“逃出”白鹿領時，他再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再迴來，還是心甘情願地自己走迴來。


    可他想來想去，他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投靠白鹿領領主。


    至少對於那位小少爺古鼎來說，他還有一點點價值。


    直到臨近傍晚，走得一身汗、又累又渴的皮傑終於再次站到了唐府石屋門前。


    唐博聽到管家稟報，挑眉：“皮傑？”


    他承認，這個人跑來找他真的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這個人要麼早就逃走，要麼就已經被古輝殺死。


    巴福管家神情有點微妙地道：“他說他有辦法幫助我們得到三樹領。”


    皮傑見到唐博後，非常諂媚地告訴他，他可以幫助古鼎順利繼承三樹領，同時會告訴唐博控製古鼎的方法，讓唐博實質上得到三樹領的一切。


    “你說你有控製古鼎的方法？”唐博表情像是單純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