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領就要出現第一個商行， 哦，領主大人說是商店。


    不管是什麼，總之那裏能買到糧食就對了。


    第一天， 來問的人還不多， 但隻要帶錢來的人， 都買到了糧食。


    第二天， 各村的人就結成隊伍， 背著籮筐、挑著擔子絡繹不絕地往領主府跑。


    有些住的遠的，還推著領主府送來的獨輪車，如今這種小車子在白鹿領幾乎每個村子都有幾個， 屬於領主府的財產，由村長保管，家家戶戶都可以借用。


    原本大家想著能買到一些粗麥粉就好，哪怕含有的麥麩多一些， 隻要能度過冬季，那他們也會買。


    大概是大家的期待值都很低， 等實際到了商店門口， 看到那麼多貨物， 最重要的是問清楚那些貨物的價格後，白鹿領人都像是在做夢一樣， 表情相當飄忽。


    好多東西！攤子上還有攤子後都擺滿了。


    除了一麻袋又一麻袋的麥粉，還有大家都關心的麥種。


    除了麥子，竟然還有一些白鹿領很少見到的豆子、青菜、紅芋、還有一些認不出來的蔬菜。


    豆子非常便宜， 比最低等的粗麥粉還要便宜兩成。


    但豆子難吃， 白鹿領人如果不是食物實在缺乏， 並不想買豆子吃。


    豆子旁邊放著的就是大框大框的豆芽， 一大包隻要一個銅幣。


    而大家最關心也最便宜的麥粉竟然也隻要一個銅幣就能買一斤。


    也就是說隻要家裏有一個壯勞力， 就能買三斤麥粉迴家。而三斤麥粉加水做粗麵包，可以做出四斤半還多的麵包，如果做麵疙瘩，可以做出更多，不算肉食和蔬菜，按照平均一人一天半斤口糧計算，足夠六口人吃飽。


    如果家裏的壯勞力能多一點，比如阿吉家裏有兩個人做工，那麼他們就有多餘的三個銅幣可以買主食以外的其他東西。


    阿吉拽著他姐的手，跟在他娘屁股後麵東看西看。


    他娘和他奶不時發出驚歎，還捂著嘴小聲說這個便宜那個也好便宜。


    阿吉看得眼睛都轉不過來。人好多啊，他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和這麼多東西。


    本來他們家昨天就該過來，但他爹和祖父到傍晚才帶錢迴來，他們村距離領主府有點遠，那時再出發就遲了。今天一大早，他娘就拖家帶口與村裏人一起往領主府趕，為了讓阿爹和阿爺能吃飽肚子去做工，阿奶阿娘和阿姐就隻喝了麵湯。


    阿吉聽家人滿是羨慕妒忌地說，之前那些瓦匠到領主府做活，可是每天都管兩頓飯，還任你吃到飽，現在就隻中午供應一頓，還限量了。


    但領主府能管一頓飯，而不用讓大家帶著幹糧去幹活，已經很讓大家感激。有些不到十三歲的孩子也想給領主幹活，但管事們都不肯收，哪怕不要工錢隻要管飯，管事們也不肯答應。


    村人們都說如果不是稅務官把領主府都搜刮幹淨了，也許領主今天也會供應大家一天兩頓飯，那些孩子也會收下來。為此，白鹿領人就沒有人不恨稅務官的。


    “等水渠和水庫修建好，明年我們就能有更多糧食了。”阿吉娘滿懷希望地跟阿吉奶奶說。


    阿吉奶奶擔憂地道：“聽說稅務官想給我們白鹿領加稅。”


    “該死的稅務官！”阿吉娘氣得咬牙切齒。


    阿吉奶奶焦急地看著前麵的隊伍，不住說他們應該再早點出發，生怕便宜的麥粉輪到他們就沒有了。


    有人想要搶到前麵，立刻就有領主府的人拎著木棍出來阻止，打了幾次，就沒人敢插隊了。


    阿吉看到有小哥哥拿著麻繩和木棍過來，木棍插在地上，麻繩就拴到木棍上，用繩子拴出了一條隊伍。


    這下就好多了，後麵來的人隻能乖乖排到後麵。不按照麻繩排隊的人，領主府就不賣他們東西。


    有些人實在等得不耐煩，就讓家人幫助排隊，其他人就去看沒有太多人關心的布匹和鍋碗瓢盆等雜物。


    阿吉奶奶就讓阿吉娘在麥粉隊伍裏排著，她帶著孫子和孫女去看其他貨物了。


    阿吉奶奶想買針線，新領主繼承領地後作為慶祝給領地裏的人都發了一套新衣褲鞋襪，大家可珍惜了，幹活的時候都穿著舊衣服或者不穿。


    但舊衣服磨損很快，新衣服也會不小心扯破，有了針線，阿吉奶奶就能做些縫補，還能把舊衣服改小了給孫子孫女穿。


    “這是針？”阿吉奶奶拿起細細的鐵針，好奇地問。


    攤子後麵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不是阿吉村裏的，他們一家都不認識對方。


    但女孩的笑容非常可愛，點頭迴答：“是的，阿奶，這是鐵針，比石針和骨針都好用，用一輩子都不會壞。而且您看這針多細，也不怕戳布料留個大眼子。針身也滑，比石針和骨針都更好拉扯。針頭也不需要經常打磨。”


    “一輩子都不會壞？還好用？”阿吉奶奶動心了，“那怎麼賣啊？”


    女孩笑得特別燦爛：“隻要一個銅幣就能買一根，還搭配送一團細麻線。您看這麼細又這麼結實的線可不容易買到，這是領主讓人用新紡車才紡出來的新線，其他地方都沒有的哦。”


    阿吉奶奶猶豫，一個銅幣就能買一斤粗麥粉，用來買針線總覺得有點可惜。


    但想到這鐵針能用一輩子……這可是鐵針！她再沒有見識也知道鐵器有多麼貴重。


    實話實說，鐵針賣一個銅幣一根，對於唐博來說不但不賺錢，還虧損許多。


    這裏可不是地球有現代化工藝，用機器想做多少針就能做多少。在這裏做一根鐵針得從礦石開采開始，接著提煉礦石、燒成鐵水、做模具、再打磨。


    一根鐵針的成本，不考慮用鐵量，至少在一個銀幣左右。


    同樣，一把鐵劍的成本，不考慮用鐵量，也在一個銀幣左右。


    但人們會花十個金幣去買一把鐵劍，也不會花十個銅幣去買一根細細的鐵針。


    唐博為此還給古鼎和鹽韌他們上了一堂課，就跟他們說有些產業哪怕虧損也要做，以及如何從賺錢的產業來彌補虧損產業。


    其中民生必須產品就是虧損也要做的產業。


    而像武器和珠寶首飾之類的物品，則可以高價銷售給有錢人和外地人。


    阿吉奶奶考慮再三還是沒有買下針線，她害怕領主府的糧食庫存不能長時間供應給全領地的人，所以她想趁著手頭有錢、領主府也有餘糧的時候，盡量買糧食，直到家裏的糧食足夠一家子熬到來年夏季第一次收獲的時候。


    負責日雜物品的女孩沒有因為阿吉奶奶沒有買東西就給她臉色看，反而笑著跟她介紹了其他雜貨，又熱情地跟阿吉奶奶說，這個商店會長久開下去，想要來買東西隨時都能來。


    阿吉奶奶聽商品介紹聽得認真，阿吉姐一樣，她們看什麼都想買，但又舍不得買。


    阿吉含著手指盯著另一邊的攤子，那個攤子在賣小食。


    有脆蹦蹦的鹽豆子、炸得噴香外焦裏嫩的豆腐塊、白白嫩嫩的豆腐腦、帶著豆腥味的鹹豆漿、黃色的鹹豆腐幹、豆腐絲、豆腐皮……


    還有煮紅芋、蘿卜幹、酥香的鹹蠶豆和甜甜的小香瓜，甚至還有黃米粥賣。


    阿吉認不出這些食物都是什麼，但這不妨礙他想吃，聞著這些食物散發出的誘人香氣，饞得小肚子咕咕叫，他早上就喝了一碗麵湯，又走了那麼遠的路，早就餓了。


    而這個攤子前圍的小孩也最多，但大家都是隻看不買。


    古鼎就是在這時候，咬著一串他從唐博那裏搶來的羊肉串，溜溜達達地過來看熱鬧。


    那串還熱乎乎、散發出異樣香味的羊肉串給他拉來了好多大人小孩的注目。


    古鼎特別得意，走路都要走成八字步。


    當他發現賣小食的攤子，腳步快了一倍。


    “豆腐腦給我來一碗！要多一點鹹鹵。”古鼎解下係在腰帶上的錢袋，特別大爺地丟出一枚銅幣。


    賣小食的阿鼠半點不介意地收起銅幣，麻利地給他盛了一碗豆腐腦，還給他多加了一點鹹味煮豆。


    古鼎就端著有他臉大的粗碗，坐在簡易木桌前就開始開吃。


    圍著攤子的小孩們現在都不看那些食物，改為看古鼎。


    古鼎吃了一碗豆腐腦還不夠，又要了五塊炸豆腐和一碗黃米煮紅芋粥。


    阿吉已經掙脫他姐的手，站到了古鼎身邊。


    阿吉姐姐看阿吉沒有跑遠，就沒管他。


    古鼎就像是沒有注意到周圍一圈小朋友的目光，吃得可歡樂，吃得小肚子鼓起來，還在往嘴裏塞食物。


    阿吉吮著手指，超前邁出一步。


    古鼎轉頭，兇巴巴地問：“幹嘛？想吃自己買。”


    阿吉大概是看古鼎跟他差不多大，不但沒有害怕，還大膽提出了交換條件：“我給你拔草，整整一大筐，那~麼大的筐。讓我吃一口，就一口。”


    古鼎剛要讓小孩滾蛋，看到小孩豎起的小手指，改變了主意：“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答對了，我就給你吃一塊炸豆腐。”


    阿吉立刻點頭。


    古鼎指了指碗裏的炸豆腐：“我買了五塊炸豆腐，已經吃掉兩塊，想要再送給你一塊，還有幾塊？”


    阿吉粉認真地掰著手指計算：“三塊。”


    “為什麼是三塊不是兩塊？”


    “因為你還沒給我啊。”


    很好！古鼎瞄瞄小孩，心想這大概就是唐博所說的可造之材，同樣的問題他也問過府裏的一些大人，很多人都迴答錯誤，更不用說不懂事的小孩子。


    古鼎信守承諾地夾起一塊炸豆腐塞進小孩嘴裏。


    阿吉快要幸福死了。這個炸豆腐好好吃，比他吃過的所有東西都好吃得多。


    “你還想不想吃其他東西？”古鼎誘惑小孩。


    阿吉捂著嘴瘋狂點頭，他怕炸豆腐掉出來。


    古鼎眼珠一轉，“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這時候有人要來搶我的食物，你要怎麼辦？”


    阿吉用力把最後一點炸豆腐咽下，歪著比例和身材不太相符的大腦袋想了一會兒：“叫大人？”


    “如果是大人來搶我們的食物呢？”


    阿吉毫不猶豫地迴答：“告訴領主大人！”


    古鼎拍拍小孩的肩膀：“就是你了。以後你就跟我混，我做老大，你做小弟，我給你發錢。你知道錢是什麼吧？”


    阿吉：“知道。能買麥粉，能買好多好吃的，能吃飽，不挨餓。”


    古鼎越發滿意，給小孩買了一碗豆腐腦，讓他也坐下吃。


    旁邊一圈圍觀的小崽兒們看阿吉這麼容易就獲得了那麼多好吃的，全都激動了，紛紛衝古鼎喊：“你也問我，我也能迴答你啊！”


    “我認你做老大，我隻要吃一口！”


    “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弟弟，哥哥，收下我吧！”喊這句話的是個至少十一二歲的大小孩。


    古鼎瞅瞅那個不要臉的大小孩，覺得這小子特別有唐博的無恥特色，就指了指他：“你過來。你要認我做大哥？為我做事？我讓你往東你就不會往西，我讓你殺狼你絕不會逃跑？”


    那個大小孩用力推開其他孩子，硬是在擁擠的木桌前搶下一個位置，特別巴結地對古鼎說：“大哥，小少爺，我用我的肚子發誓，你讓我做什麼都行，隻要讓我吃飽。如果我說謊，就讓白鹿靈罰我一輩子餓肚子，我最怕餓肚子了！”


    古鼎拍拍大小孩，“行吧，再加你一個。阿鼠，給他盛碗粥。”


    大小孩更想吃炸豆腐，但古鼎沒理會他的要求。


    古鼎看出大小孩已經餓了很久，這時候除了一點粥水，給他吃什麼都不適合。


    周圍的孩子看又有一個孩子成功得到食物，都更急切。


    但古鼎收了兩個小弟就不想再收了，他隻看唐博教導他和鹽韌幾個就那麼頭疼，他可不想給自己找一堆麻煩。


    如果不是該死的混蛋唐博讓他當什麼警探，還不給他人手，非要讓他自己找，他又何必這麼麻煩。


    阿吉可不管古鼎要收多少小弟，他隻管埋頭吃他的豆腐腦。他人小胃口也小，那麼一大碗豆腐腦，他吃半碗就飽了。


    小孩抱起剩下的半碗豆腐腦就跑去找他姐。


    古鼎翻了個白眼，心想以後要多多訓練他的兩個小弟，至少要讓他們記得做什麼一定要先問過他。


    阿吉和以後被取名叫阿浪的男孩，請記住這兩個名字，此時此刻，就連挑選出他們的古鼎也沒想到，這兩人未來能發展到那樣的高度。


    阿吉一家就沒想過阿吉會成為大人物，他們隻想著阿吉長大後能繼承家裏的農田，再娶一個勤懇的老婆，生幾個孩子，不怎麼餓肚子的過上一生，這對他們來說，就是他們對阿吉最大的期待。


    而阿浪，他就是一個孤兒，目前跟單身的瘸腿叔叔一起住，他這個叔叔脾氣古怪並不怎麼管他，搞得阿浪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村裏人都叫他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