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日白鹿節, 白鹿領熱鬧了一天,商店門口更是人擠人,幸好唐博早有所料, 已經早早安排好排隊用的繩欄和維持秩序的人員。
白鹿節過後,白鹿領就正式進入了春耕。
因為春中開始就是雨季,而且雨勢會越來越大,為了避免種子還沒發芽或者發出的芽苗太幼小, 被雨水衝毀和淹死, 白鹿領人必須搶著時間下種。
唐博得到的獎勵是冬天播種的冬小麥——不過在這裏習慣稱春季成熟的小麥為春小麥,秋季成熟的麥子則是秋麥。
第四代春小麥種子需要按照正常的時節耕種, 這時候已經是春季,自然無法耕種,隻能留著種子等待秋天秋麥收獲後再行耕種。
現在播種的就是秋麥, 除了麥子以外, 唐博還讓領民大量種植大豆,並保證他會按照十斤一個銅幣的價格收購。
另外,唐博又在自己的田地裏讓農奴和佃農種植紅芋頭、黃米、韭菜、大蒜、青菜、紫蘿卜、花椒、香瓜等農作物。
總而言之, 他把手上所有能用的種子都用了,其中唐博最看重黃米的種植, 這東西無論口感還是收貨量都比得上秋麥, 完全也可以做為白鹿領人的主食之一耕種。
唐博倒是想利用三樹領更加肥沃的田地來種植黃米, 但合並並不是一聲令下就能解決的事, 想要三樹領人聽信領主的話不耕種他們以前常耕種的麥子, 而改種其他農作物, 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至少得讓兩地領民看到實際好處, 這必須要等一年, 但這也沒辦法, 搞建設就是需要花時間,三年五載都是少的。
而想要把肥沃的田地集中到一起耕種,把人員集中到一起,那就更麻煩了,需要重新規劃城市,需要重新蓋房劃分田地等等。
但古鼎在知道他名下有大量良田後,就命令自己的農莊分出一半土地種植唐博想要種植的農作物。
緊趕慢趕,白鹿領人總算在雨季來臨前把所有種子全都種下。
唐博還是第一次實際經曆白鹿領的雨季,他從原身的記憶中挖掘出雨季一開始比較符合他印象中的春雨綿綿,但過不了十天半個月就會轉變為大雨,等快要入夏還會有一段時間的瓢潑大雨。
那不是每天下一會兒,而是天天這麼下,有個陰天都算是好天氣。
白鹿領水土流失厲害和這種極端氣候也有很大關係,春中到夏初,大量的雨水不但會破壞幼苗成長,還會把表麵一層泥土衝刷到下遊,並形成各種窪地淹死農作物和植物。等到夏天旱季到來,缺乏植物保護水分的土壤會極度幹涸,導致土壤開裂、養分大量流失。
如此惡性循環,白鹿領的生態環境自然就一日比一日差。
現在唐博就是人為的調節了白鹿領的生態環境,水渠和水庫的實際效果如何,就看頭一年的農作物收成和人們的感受。
可到了雨季,白鹿領人就已經領會到水渠和水庫的好處,大量雨水都順著比附近田地更低窪的水渠流進兩個水庫,再也不會輕易積存在田地中。
而且他們的領主還從白鹿靈那裏得到智慧,告訴他們怎麼在田地中弄出一條條田壟。
田壟就是把土壤堆高,把農作物種植在田壟中,這樣不但可以有效防止雨水淹灌,還可以聚攏肥力,並且能把田地收拾得整整齊齊,拔草和澆灌都會方便許多。
耕田之前,領主還教他們把生石灰撒到田地裏,說是這樣可以除蟲和增加一定肥力。
草木灰也可以,但白鹿領人每次過冬都覺得柴草不夠用,哪還會把剩下的柴草留到春天燒草木灰?
不過這也有一點好處,那就是來年春天,白鹿領的田地中野草一般都不太茂盛,隨便拔拔就沒了。直到雨季,野草才會蓬勃生長。
白鹿領人此時對唐博都十分信服,且看到領主的田地也是這麼做,就都照著做。
生石灰當然也不是隨便撒,這裏麵有很大講究。
撒多少量,什麼時候撒,都要聽領主安排。
一般而言,根據土壤酸堿度,一畝地需要使用二十公斤到一百公斤左右的生石灰,且隻需兩三年使用一次。一定要注意的是必須撒過生石灰後再鬆土,如果能隔天再鬆土一次效果更好,其次是等上七天左右再施基肥,然後再播種。
生石灰屬於堿性,不是任何土壤都適用,得看土壤的酸堿度,酸性土壤更適合撒生石灰,且用量可以平均達到每畝地一百公斤。
唐博教導村人如何用簡單方法測試酸堿度,在沒有ph試紙和色卡對比的情況下,分辨土壤是酸性、堿性還是中性,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看土壤的來源、顏色、質地和手感。
酸性土壤一般可以理解為比較肥沃的土壤,顏色偏黑、偏深黃,腐殖土較多,土壤鬆散,水分下滲較快等。另外紅色土壤也是酸性土壤。
堿性土壤則是人們印象中比較貧瘠的土壤,顏色偏黃偏白,土壤較硬且容易結塊,水分不容易下滲,澆水後還有白色泡沫和白色凝結物。
最後測出來白鹿領的土地絕大多數都是中性土壤,對於這種土壤,不能大量使用生石灰。唐博就安排了每畝地隻撒了十五公斤左右的生石灰,並在七天後好好施了一次肥料。
這些廢料都是唐博在各個工地建造的公用廁所累積下來的發酵糞便,以及拓寬河道時挖掘出的河泥。
白鹿領人這時對施肥的概念還比較朦朧,他們也知道肥沃土壤能讓農作物長得更好、收獲更多,但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施肥,有時候隨便撒泡尿都能讓農作物燒死。
以往白鹿領人施肥的概念就是把爐子裏的草木灰扒拉出來,丟到田地裏。還有就是給領主府的牲畜圈清理糞便,可以把那些積了很長時間的臭烘烘糞便扔在田地裏,但也隻能扔在領主的田地裏。
使用糞便時,白鹿領人並不知道要發酵,也不知道要稀釋。
唐博想手把手地教導他們這點,被管家急忙忙地給禁止了。
管家非常憤怒又非常無奈地跟唐博說:你是領主、是貴族,這麼低賤又骯髒的活計,怎麼能讓您親自沾手?就是白鹿靈教導的也不行。
唐博拗不過管家,隻能教會管家和幾個農事管事,再讓他們去教其他人。
古鼎倒是不嫌棄糞便骯髒,跟著學了一通。
古鼎學會生石灰和糞便肥田法,轉頭就在三樹領這麼搞了一遍。他也沒有強求三樹領人都跟他一樣,他就跟領民通報了一遍,生石灰還要領民自己掏錢買,糞便積肥、發酵和施肥的方法他倒是讓人免費教了,之後他就在自己的田地裏這麼做。
如果古鼎非要三樹領人怎麼怎麼做,三樹領人恐怕至少七成以上的人都會反對,實在是他們的新領主看著太小了,不像是個會種田的啊。
但等三樹領人知道這種種田方法是他們領主花了大價錢從白鹿領那個神奇領主手上買來,還小氣地不肯把生石灰這樣的寶物便宜賣給他們後,三樹領的農戶隻要能掏出一點錢的,都跑去買了生石灰。更多人則開始珍惜自家的糞便,真的出現了憋著也要跑迴家拉撒的實況。
三樹領人現在還無法看到這麼做的好處,但白鹿領人已經深切體會到水渠和水庫的好處。
春雨已經由小變大,但白鹿領人再也沒有那麼憂愁。
看,雨水都入了水渠,這條彎彎繞繞像是大蝸牛的水渠就像一條真正的、還被上了規矩的河流,滋潤了整個白鹿領。
而出水口被拓寬和加深的河道也不用擔心雨季雨量太大,出現小幅度的洪水。就算有大的水流,也會全部流入水渠和水庫中。
鹽韌設計的水庫底部和地下活水相連,這樣可以進一步提高水流的流動性、減少洪水出現的可能,還能淨化水源,讓白鹿領的水質有顯著提高。
田地不會被淹,他們的泥坯房也不會擔心垮塌,也不用冒著大雨的危險到河道取水,出門也不用擔心小孩子落在窪地裏被淹死——現在要小心的是不讓孩子們在下大雨時跑到水渠和水庫嬉戲。
不過領主對這點做的非常好,他把沒事幹的孩子們都領去領主府學習,那裏有三大間……現在是五大間教室,和托兒所連在一起,孩子們每天都得學習。
十三歲以下的孩子必須每天上學,不論男女,哪怕春季最忙的時候也不例外。
人不夠用?領主把所有做工的白鹿領人都調迴來了,讓他們在家種田。誰要是留孩子在家幹活不讓他們去上學,那以後家裏的大人都不用去做領主發下來的活計。
對此,剛剛當上領主的古鼎簡直是雙手雙腳都讚成。人到用時方恨少,人才更少。他想撤換一些管事,都因為找不到合適的人才代替隻能忍耐。要說兩個領地誰對人才最迫切,恐怕就是他了。
古鼎恨不得唐博的學習班能立刻教出幾百個人才,讓他好分散到三樹領各處使用。但唐博自己人手都不夠用,更別說借給三樹領。他已經盡量加快時間搞速成教學,但再厲害再聰明的人也需要至少一年時間的調教,才能勉強派上用場。
十三歲以上十八歲以下的少年則被允許隔天上學。幹一天活,次日必須到領主府上課。領主府會提供孩子們一頓中飯。
十八歲以上的人可以選擇自由學習。
領主府為這些忙碌的成年人準備了學習馬車,這些馬車在送孩子們迴家時,會在各村停留一段時間,由學習最好的該村孩子教導該村人一些基礎知識。而這些願意教人的孩子也都有工錢拿,在各村這可是一件極為體麵和值得全家人驕傲的好事。
以前因為路遠——別看白鹿領的直徑距離隻有十公裏,但因為道路難走,幾乎出門就是野外,導致住得遠的村落的孩子上學都要走大半天。
但現在有了平整的河堤路,領主府還搞出了專門接孩子們上學的馬車,這些馬車每到時間都會到各個村去接上學的孩子,傍晚也會送迴來,這就大大縮短了孩子們上學花在路上的時間,更提高了安全度。
也因為這些馬車的車夫可以順便統計各村有哪些適齡的孩子被家人允許上學、哪些不被允許,有些把孩子留在家裏做活的人家也不得不迫於領主的壓力,讓家裏所有適齡孩子都去領主府學習。
大狗妹妹小丫就是受益者之一。
白明珠,阿吉的姐姐大丫,看不過小丫老是受她兄長大狗的欺負,每次上學都會喊上小丫一起。
小丫特別喜歡和羨慕阿吉,因為她那個見到誰都敢揮拳頭的兄長,自從開春後竟然不敢欺負才五歲的阿吉了。
小丫不知道阿吉做了什麼讓她大哥那麼怕他,但隻要她和阿吉和明珠姐弟倆在一起,她大哥就不敢來找她麻煩,這讓她越發黏著白家姐弟倆。
明珠不討厭小丫的黏糊,小丫做事仔細認真還聽話,除了膽小,其他都好。
“看,麥子和大豆苗都長高了。”小丫透過馬車的窗戶看向窗外,驚喜地小聲喊道。
孩子們都喜歡窗口的位置,商量了輪流坐。
聽到小丫的驚喜叫聲,很多孩子都擠到了窗口前,扒著窗口往外望。
明明是天天都能看得見的情形,但透過馬車窗口,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
“真好啊,我娘說今年我們肯定都能吃飽飯,再也不用餓肚子。”一個小孩滿臉期望地說。
“我娘說這個夏天我不用每天臭烘烘的睡覺了,也不用省著水喝,我還可以每天洗澡。”這是家門口就有水渠的小孩,特別得意。
“哼,老師說領主大人說了,以後水渠會通到家家戶戶,每家都會有很多水用,再也不用頂著瓦罐去老遠的地方取水和擔水。”另一個小孩昂著頭道。
“領主說要給大家開遊泳課呢,我好想學遊水啊,夏天在河裏遊水一定很快活!”
“小心被水鬼拖下去淹死!”大狗突然冒出冷冷的諷刺。
“胡說八道,水鬼才不會拖我,你不聽老師的話,你才會被淹死。”被說的少年跳起來。
眼看車裏要打起來了,這輛車的車長白明珠提高聲音:“打架會扣分,扣滿三分就沒免費的中午飯吃,你們想清楚了。”
大狗和少年嘀咕兩句,但也都安靜下來。誰也不想餓著肚子上課,而且扣分會被通知家長,會被揍的好吧!
小丫在大狗開口說話後就縮著脖子當隱形人,她很後悔發出了那聲叫喊。
阿吉拍拍她,指向窗口外麵:“你們看,是領主大人和我老大!”
阿吉的老大就是古鼎,三樹領的領主和一等男爵。
大狗自從知道阿吉老大的身份後,就再也不敢欺負阿吉。欺負平民小孩可以,但欺負貴族還是領主大人的小弟,那是找死還是找死呢?
大狗也因此非常妒忌阿吉,他還跟他父親說過阿吉一家的壞話——因為阿吉一家都被領主重用,但作為隔壁鄰居的大狗父母卻還是老樣子。可他父親卻把他揍了一頓,還罵他不成器、不學好,遠遠不如隔壁的小阿吉,就連女孩子的大丫都比不上。
大狗更恨阿吉和阿吉一家,連帶對自己的父母也討厭起來,他更討厭那個可以上學的妹妹。以前家裏就他最重要,現在他爹娘竟然受到隔壁的蠱惑,同意把那個死丫頭也送去領主府學習。
偏偏這個在他眼裏很是愚蠢的妹妹竟然學得還不錯,這個月考試還得到了一枚銅幣的獎勵。
爹娘雖然沒有特別誇讚小丫,但他們也難得地給了小丫好臉色。
大狗氣壞了。
“領主是不是要出門啊?你看他帶上了廚娘阿鼠。”有小孩很懂地說。
這小孩家裏大人是管事,父母在他麵前說話有時候不會太顧忌,他難免知道的會多一些,比如他就知道如果阿鼠也跟著領主,那麼領主肯定是要出遠門。
“領主要出遠門?去哪裏?”小孩子們嘰嘰喳喳,都很好奇。
大狗巴不得領主和三樹領主都離開,最好離開了再也不要迴來!
唐博確實要出遠門,他要去徹底解決鹽礦的問題。
春耕已經順利結束,水渠和水庫也運行良好,管家、洞林、白虎、白河、田敏和賈鬥等管事也都把各自的一盤管理得很不錯。
原本唐博還擔心紅芋領來找他麻煩,紅芋領那邊也確實察覺了兩個村落村民消失的事,但他們沒有查到白鹿領,反而因為唐博留下的種種痕跡,懷疑到魔族身上。
唐博故技重施,在那兩個村落附近挖了一個很深很深的大洞。
在開春後,他就讓人留意紅芋領那邊的動靜,很快就發現有農耕管事跑去兩村找人幹活,但到了村子後,卻發現兩座村莊空空蕩蕩,宛如鬼村,嚇得都沒敢多留。
後來那管事又在仆從提醒下看到了那個通往地底的深洞,更是嚇得兩股顫顫,和仆從們沒命地往迴逃。
之後那兩座村莊就再也沒有人去過,紅芋領主也像是忘了這裏還是他的領地,他甚至讓人在兩座村莊和他的山野田地之間緊急弄了一個木柵欄牆,上麵掛了很多辟邪物。
這讓唐博不得不感謝當地人的迷信,也讓他可以提前出發前往烏雲領。
這次和他同行的人還是那幾個,分別是古鼎、阿鼠、鹽韌、白豆和皮傑。
帶上皮傑,是古鼎擔心這家夥賊心不死,趁他和唐博不在,偷偷攬權搞事。
而且皮傑行商多年,行事老道,經驗豐富,帶上他比帶上其他人也有用得多。
田敏和賈鬥十分想跟隨唐博出行,但唐博手頭缺少管理人才,隻能讓他們從侍衛崗上離開,去承擔其他事情。
田敏和賈鬥原本還想堅持,但唐博說他最信任的就是他們幾個,說他不在,就要把兩邊領地都托付給他們和管家。兩人感到了肩膀上的重擔之重,頓時不再纏磨,都表示會留下輔佐管家好好看住兩個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