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斯野將那條提示念出來時,靳重山默默找了個能停車的地方。
雖然沒想到馬甲會掉得這樣突然,但靳重山在成都時就做好了打算。
上獨庫公路後,他會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向斯野坦白。
這個時間不是很合適就是了。
更驚訝的是斯野。
其實他沒想念出來。
但看完一遍後,每個字他都認識,可組成一句話他就理解不了了。
於是傻乎乎地念了一遍。
念完,駕駛座那位整個僵住,車也停了下來,他那卡住的腦子終於轉過彎兒來。
震驚!他包養的小網紅竟然是……
“哥,你在幹嘛?”
斯野既尷尬又想笑,將手機丟到靳重山腿上,歪著身子端詳靳重山。
他居然沒想到跳哥就是靳重山。
在日本剛關注跳哥那會兒,他不是沒有熟悉的感覺。
跳哥是塔縣人,男,高大,對帕米爾高原和喀什了如指掌,並且從細節可以看出,跳哥深愛著那片土地。
跳哥不出鏡、不獻聲,如果沒有那一首首民族風情濃厚的音樂,整個視頻就像啞劇。
跳哥不僅是不出聲,和粉絲互動也不積極。隻迴答關於新疆旅行的問題,其他一概不理。
連高額打賞,跳哥也不會挨個感謝。
高冷,卻是讓人覺得可靠的高冷。
塔什庫爾幹又不大,除了靳重山,還會是誰?
他當初認定跳哥不是靳重山,理由是靳重山不會離開南疆。
而跳哥一路向北,最遠到了阿勒泰。
但這個理由在靳重山來到成都時就已經不成立了。
隻是重遇靳重山,他整顆心都再次被這個男人占據,沒有餘力再去考慮跳哥是誰。
後來靳重山更是處處露出馬腳——比如會攝影,比如會做後期,比如成為川西風光拍攝圈子裏的知名攝影師。
但他統統忽略了。
他隻是偶爾在想起獨庫公路時,去看看跳哥有沒迴來更新視頻。
而對於獨庫公路的執著,也僅僅是因為靳重山去年沒帶他去。
靳重山估計是嫌手機燙手,丟進手屜裏不管了,“我……我打算跟你說的。”
靳重山總是淡然、處變不驚。
掉馬這種尷尬的事,他也隻是稍微有些不自在。
但斯野太喜歡這看似很輕微的不自在了。
它出現在靳重山身上,簡直比喀什下一場雨還難得。
山神雄鷹一樣的靳重山,因為他,別扭起來了。
這份別扭也格外可愛。
“你早就知道ye.s是我了?”
“……嗯!
“到底什麼時候?”
“你給我打賞留言之後!
一問一答的靳重山未免太好玩兒,斯野故意道:“哦,隻有金錢能讓你注意到我。”
靳重山側過身,眼神帶著點無措和無辜。
斯野憋不住笑,“哥,你好好騙!
靳重山認真道:“別人騙不了。”
牧民酷哥的情話直白甚至樸實,斯野受不了,滿腔的愛意難以用語言表達,索性摟住靳重山的脖子索吻。
靳重山一邊親,一邊將兩人的安全帶解開,扣住他的後腦,吻得比他更深。
總是這樣。
主動的是他,最後被帶入靳重山節奏的也是他。
一輛輛車從旁邊的公路駛過,幾乎都是來旅遊的。
其中一輛開過了還拉開窗子大叫:“哇!有人在親嘴!”
斯野:“……”
靳重山的大拇指在他唇角擦了擦,“第一次來旅遊的客人都比較興奮奔放。”
斯野道:“我去年怎麼沒他們那麼奔放?”
靳重山意味不明道:“你也差不多。”
不會吧?
斯野覺得自己很冤枉。他去年那是落寞文青的氣質,與奔放相差甚遠。
車拐迴公路。
斯野才忽然明白靳重山那語氣是怎麼迴事。
不過是搭了趟車,就告白加強吻,在白沙湖畔敞開身體。
誰有他奔放?
斯野捂著臉笑。
獨庫公路雖然以跨越天山南北,一條路走遍春夏秋冬著名,但風光幾乎都在北段,南段是綿延的荒山,景色乏善可陳。
斯野看了會兒窗外的荒涼,心情比剛才平靜了些,“哥。”
“嗯?”
“你今年……怎麼想到繞那麼大一圈去北疆?”
靳重山說:“我想試試!
斯野有點忐忑地將墨鏡腿支開又合攏。
“看我有沒有放下故鄉的勇氣,看我迴去的時候,我所擔心的事會不會發生!
“我試成功了!苯厣铰曇粞Y有一絲很輕的放鬆,“我可以離開它幾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它沒有我,就像沒有其他任何人一樣,牧草照樣生長,雪水照樣灌溉農田!
“哥……”
斯野當然知道,靳重山為什麼會嚐試離開帕米爾高原。
像是想讓斯野放心一般,靳重山又道:“但我不能離開它太久,更不會一去不複返。我想迴來看它的時候,你要陪著我!
斯野鼻腔一酸,用力點頭,“嗯!”
靳重山幾乎沒有對他提過要求,他們之間總是他向靳重山提要求,靳重山為他考慮好一切。
現在靳重山終於學會向他索取。
這一句“你要陪著我”比靳重山過去給與他的任何承諾都更讓他放心。
那是塵埃落定的放鬆。
在車上待了整個半天,太陽快要落山時,他們終於到達巴音布魯克。
這是一片極其遼闊而美麗的草原,水草豐茂,牛羊成群。
攝影愛好者們抓住夏天的尾巴,在絢爛的紅日下,放飛無人機,抓拍落日下的“九曲十八彎”。
雖然時間充足,不用像大多數遊客一樣急著趕向下一個目的地,斯野還是追著夕陽,抱著無人機衝了出去。
每天日出和日落的時候,是巴音布魯克最壯觀的時候。
彎曲的水流將太陽變作無數個,火紅火紅地映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
“我來。”靳重山掛著相機和鏡頭,叫斯野把無人機還給自己。
斯野雖然算半個攝影師,但拍的幾乎都是人像、服裝,還沒有玩過無人機拍攝,“哥,你讓我先玩玩。”
靳重山卻不依,“我先拍你,夕陽馬上就沒了,你往前跑!
“你拍我?”
“嗯。”
斯野欣然,“好!”
被晚霞染紅的草原和水灣,斯野放肆地奔跑。
燃燒著的風灌滿他的衣袖,幾乎要將他吹起來。
他張開手臂,高高挑起,轉身,轉圈,對著群山和天空肆意歡笑。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都被記錄,在靳重山手裏定格成不褪色的畫卷。
最後一抹斜陽消失,斯野精疲力竭地迴到靳重山身邊,“哥,明天我也要給你拍。”
靳重山將手機塞他手裏。
斯野:“嗯?”
靳重山摟住他的肩膀,他們身後是東升的滿天繁星。
斯野知道了,靳重山和當初闖入他的鏡頭一樣,要和他自拍。
他的大可愛酷哥,從他們戀愛的第一天起,就喜歡與他自拍。
還喜歡學他擺姿勢。
斯野故意使壞,對著鏡頭做豬嘴巴。
靳重山看了看,也跟著做。
斯野卻突然收迴去,靳重山還沒來得及,畫麵已經定格。
“哈哈哈!”
靳重山無奈,還有點委屈,“重來。”
“不行不行!”斯野藏好手機,“哥,我餓了!
“去吃黑鼻羊。”
黑鼻羊是巴音布魯克的特色羊,斯野一吃就迷上了,“哥,比喀什的好吃。不想迴去了怎麼辦?”
靳重山不上他的套了,“不迴去‘曠野’會倒閉!
“……”完蛋,逗多了逗不著了。
晚上迴到住處,靳重山還想處理一下照片,就被斯野拐到床上。
半夜斯野忽然說:“哥,今天的視頻發上去嗎?你很久沒更新過了!
靳重山埋在他肩上,聲音懶洋洋的,特別低,“不!
“為什麼?拍都拍了。”
“累,睡覺!闭f完,將斯野抱得更緊。
斯野心都化了,戳戳靳重山,“哥,你是不是在撒嬌?”
靳重山半理不理,“唔……”
斯野吻他的發頂,“睡睡睡,今天累死你啦!”
在巴音布魯克待了三天,看夠它的旺盛生命,兩人又啟程,繼續向北。
到了獨庫公路烈士紀念館,走過無數壯美卻叫不上名的風景。
此時還是夏天,但北段有一截,崇山峻嶺已經是秋天的金黃。
而另一截大雪紛飛,就像冬天的帕米爾高原。
獨庫公路從南到北,在獨山子就結束了。
靳重山問:“要原路返迴嗎?你是不是要迴去畫圖?”
斯野笑道:“我在路上也能畫,哥,你真操心‘曠野’倒閉啊?”
靳重山似乎當真在思考這個問題。
“我要去更北的地方找靈感。”斯野扒拉出心跳今年春夏之交拍的視頻,“你去過的那拉提草原、喀拉峻草原、特克斯八卦城,還有賽裏木湖,我都要去!”
靳重山跟喀拉峻草原上的哈薩克牧民租來一個氈房,和斯野一住就是小半月。
他們的氈房周圍沒有遊客,掀開厚厚的簾子,雪山和綠野就在眼前,絢爛的日出和日落也在眼前。
日子忽然變得特別慢,不趕路,也不趕著做什麼。
斯野有靈感了就畫幾筆,沒靈感就和靳重山騎馬、閑逛。
靳重山幫牧民放牧,居然又在人家的婚禮上拿到了叼羊賽的冠軍。
斯野吃的羊肉串是靳重山親自烤的,喝的水也是靳重山和牧民們一起從河穀運上來的。
草原上生活雖然原始而粗獷,但斯野一點也不覺得難受。
有一天半夜,他從氈房出來,看見銀河橫貫,星星仿佛觸手可及。
草原到了淩晨,溫度很低。
靳重山將一頂嶄新的吐瑪克戴在他頭上。
“這是……”看著那些熟悉的,出自自己之手的圖案,斯野一下就明白。
靳重山說:“古麗巴依給你做的。她問我,小朋友什麼時候再去家裏吃犛牛火鍋!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