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新神,詹森不想出名。
古神們威名赫赫,仇敵眾多,脾氣也很糟糕。
對於弱小的同類,古神未必想理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能就放過去了。
如果出了名,就不會再有這種蒙混逃跑的待遇。
什麼?遇到危險可以喊蓋密爾?
那不跟提豐一樣了?詹森是做不出來的。
——邪神就不要麵子嗎?
提豐是古神,同類不會去懷疑提豐的力量與威名,這就是活得久的好處,詹森可沒有這樣的優勢。
結果無線電臺“迫使”詹森出名。
這跟給約翰·多伊的那顆珍珠還不一樣,珍珠是藏在盒子裏麵的,不是佩戴在身上還去周遊世界到處展示。
而一個人類,就算能力再強,一生能遇到多少神秘事件呢?(詹森在1930年給的珍珠,不可能考慮到人類未來的交通能力)這些神秘事件裏,又有多少涉及到一位蘇醒的邪神呢?
概率很低不說,那位邪神還有極大的可能是一位新神。
這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換句話說,當古柯羅、提豐這些古神無視自己或者把自己稱唿為“蓋密爾的盟友”時,詹森完全不生氣,還很樂意。
現在麻煩了。
就連最不喜歡打聽邪神盟約的同類,可能都要挖著耳朵問一句,蓋密爾的盟友是誰啊?為什麼締結一個盟約要鬧到所有同類都知道?難道要誕育一個強大無比的後裔,讓地球上的所有同類做見證?
想到這裏,詹森更加努力地拽迴被怪礁纏住的藤蔓,向海麵浮去。
“等等。”
蓋密爾隻能跟上去。
畢竟提豐還在外麵。
蓋密爾不想讓詹森與提豐獨處,一秒鍾都不行。
領域無聲無息地破碎,迷霧微散。
詹森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島上酣然入睡的多頭怪物提豐。
那唿嚕聲很有特色,每次響起恰好都在走音的節拍上。
詹森:“……”
所以提豐沒有說謊,祂很會品鑒巖石宮殿演奏的樂章,睡著了都會。
隻是詹森想不明白,提豐本體在千湖沙漠沉睡就算了,化身是出來辦事的,怎麼也找了個地方熟睡?
幸虧流沙島的麵積很大,否則根本塞不下這個邪神的化身。
詹森的目光落在提豐的尾巴上。
一條後腿跟尾巴陷在流沙裏,簡直像是往樂器裏塞了兩條木棍,難怪這樂章更難聽了。
對提豐來說,這種流沙按摩可能還很舒服,可是對流沙裏的沉船來說這障礙物是毀滅性的,直接地接觸到了邪神化身,還能有什麼好下場?於是這些殘骸紛紛破碎,變成了更小的塵埃。
詹森心痛得閉上了眼睛,手指忍不住握成了拳。
如果詹森有一個像古神這樣戰鬥力很強的化身,這時候肯定已經一拳上去了。
“砰!”
奇怪?想象出來的攻擊怎麼有聲音?
詹森睜開眼,正好看見蓋密爾的陰影化身飛掀展開的鬥篷。
提豐被蓋密爾一擊砸進了海裏。
“……蓋密爾,你醒了?”
提豐打著哈欠,卷著海浪重新浮出水麵。
祂那些頭顱打哈欠的節奏並不一致,有的剛剛張嘴,有的已經舒服地結束了這個動作,大概是從左到右,依次遞增的進度。
打完一個還嫌不夠,又從右到左來了一遍。
詹森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這個滑稽的動作吸引過去。
然後他眼前一黑,陰影罩住了他。
蓋密爾又狠狠地踢了提豐一腳,再次把提豐送進了海底,後者竟然很久都沒冒頭。
詹森正在疑惑,蓋密爾忽然想起了什麼,陰影鬥篷迅速沒入海中。
詹森遲疑了一秒,默默走近海麵傾聽。
“……這個痕跡很有意思,你們喜歡溫度變化?這些冰屑怎麼形成的,我覺得芬尼爾肯定喜歡這個,我可以試試……別打了,蓋密爾你又打我?你把我踢下來不就是讓我看你們留下的痕跡嗎……什麼,不是?因為我弄壞了流沙裏的人類船隻,你是不是瘋了?人類的船就在海上飄著,要多少有多少,我去拖十幾艘還給你?”
海水一陣激蕩,流沙混亂,樂章崩散。
詹森後退。
他的心情非常複雜。
在認識蓋密爾之前,詹森是一個根本不在乎誰跟誰交配的邪神,他對這些消息既不感興趣,遇到了也不會多看一眼。
後來他不僅在蓋密爾這裏學到了“尷尬”等一係列情緒,現在這種情緒的變化還升級了?!
詹森一想到提豐會興衝衝地去跟某位古神實踐,完事了提豐還得意洋洋地告訴盟友,這就是蓋密爾與詹森用的方法,新不新奇,有不有趣……
以上這番對話至少會重複七八遍。
不僅包括地球上的同類,未來可能還會增加像阿努比斯這樣來自地球以外的邪神。
你讓地球之外的邪神怎麼想,怎麼評價?
詹森:“……”
什麼都別說了,反正非常後悔。
後悔到詹森迅速下了一個決定,以後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暴露自己的真身,就讓自己成為同類口中的“蓋密爾盟友”吧,千萬別帶上名字。
等詹森從這個來自提豐的沉重打擊裏迴過神,立刻想起了“無線電臺”。
他找到了燈塔,抓起那個怪模怪樣的人類造物,飛快地塞進了作為倉庫的次元空間裏。
於是全球的幽靈電臺播送戛然而止。
詹森一動不動地站在燈塔裏,像是一尊石雕。
突然一道龐大水柱衝天而起,提豐逃出了海底。
“再打巖石宮殿要壞了。”
提豐的阻止起到了作用,蓋密爾停止追趕。
蓋密爾質問:“除了你,誰會把巖石宮殿的樂章傳遍全球?還用這個聲音騷擾其他沉睡的同類?”
“等等,這跟我沒有關係!”提豐晃著腦袋,納悶地說,“我確實很想喊你起來修這座島,可是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現在躲避同類還來不及呢?前段時間祂們圍住了阿努比斯,吵吵嚷嚷的,讓人心煩。”
“所以你在報複祂們?”
“不對,我沒做!”提豐喊冤。
蓋密爾瞇起眼睛,繼續質問:“我還在夢境裏聽說,你對那些邪神說,我也是你的盟友,站在你跟阿努比斯那邊?”
“哈?我不是這麼說的。”提豐飛快地搖晃腦袋,動作迅猛得使海上刮起了一陣小小的旋風。
提豐一邊搖頭一邊理直氣壯地辯駁:“我們的氣息都沒有一點交融相似之處,長了眼睛的邪神都能看出來不是盟友,我怎麼可能說這種謊話?我隻是說,說你支持阿努比斯留在地球……等等,你聽我說,阿努比斯伏擊了烈日神托納提烏,給我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這是事實!托納提烏沒死,幾千幾萬年之後說不定還會迴來,難道你要驅趕阿努比斯嗎?”
蓋密爾反應冷漠。
什麼多年以後?那時阿努比斯跟托納提烏的實力還是不是現在這種差距都很難說。
邪神也沒有什麼並肩作戰的情義、恩將仇報的羞恥,更不會看在這些東西的情麵上選擇立場,人類的道德與法則在邪神這裏是不管用的。
其實蓋密爾對阿努比斯在哪裏沒有任何想法,他隻是不高興提豐隨便拿自己做籌碼,威嚇同類。
“為什麼那麼多邪神在巢穴裏聽到巖石宮殿的樂章,催促我起來修島?不是你做的,難道是貝希摩斯或者你的某個盟友?”蓋密爾冷笑。
提豐瞪著眼睛說:“這件事很奇怪,不過我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
一個虛弱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兩位古神的交鋒。
提豐好奇地轉過頭。
蓋密爾驚訝地望向燈塔,化身轉換,變成人形落在詹森身後。
直覺告訴蓋密爾,詹森似乎很驚訝,又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情緒很不穩定。
陰影貼著詹森的後背與脖頸緩緩延伸,蓋密爾低聲問:
“怎麼迴事?”
詹森敏感地一縮,強行控製自己站在原地不動。
“是人類做的。”詹森有氣無力地說。
“什麼?”
蓋密爾還沒反應過來。
提豐已經驚訝地問出聲:“巖石宮殿的樂章是人類在這顆星球上傳播的?這怎麼可能?我聽說這聲音是最近才出現的!”
人類就像蟲子,蟲子做到這種事?
蟲子不是連一個簡單的消息都無法傳遞到另一個蟲巢裏嗎?
“這是因為……某些接觸過神秘的人類,改造了某件人類物品,又巧合地幾次讓這件物品沾染了邪神氣息,最後意外地成為了傳播媒介。”
詹森解釋了一遍,雖然蓋密爾與提豐沒有聽說過無線電臺這種東西,但還是理解了這裏麵的意思。
畢竟被人類稱為無線電波的東西,邪神們每天都能聽見,並且聽習慣了,早就把它們當做是風、是海浪、是微小且不值得注意的雜音。
“原來是這樣。”提豐沉思。
蓋密爾卻有一個疑問,他看看提豐,選擇了握住詹森的手,用殘餘的交融意識問:“所以事實是整個星球的人類都在使用差不多的工具,在無意間接收到了這座島的聲音,還發現了這個聲音的異常之處,把它當做武器,運用在神秘事件的調查裏……可是這件事你是怎麼發現的?”
詹森抬眼,神情複雜。
蓋密爾:“……”
“我感覺到的。”
詹森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情,反正很無力。
“無線電臺是漢斯給我的,跟我產生了聯係,我們去海底之前,可能有人收聽了聲音但是沒做什麼。結果在我睡覺的時候他們用這個東西去對付異變生物、對付邪神眷屬,還給沉睡的古神新神播放……現在我感覺全世界到處都是‘聯係’,還是虧欠我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