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緒睡得比平常久, 醒來後發(fā)現(xiàn)床單和衣服已經(jīng)全部被換成嶄新的，他從海因裏希的衣櫃裏偷渡進來的軍服們被疊成方塊狀擺在床沿邊上, 給林緒留出更多空間睡覺。


    林緒把頭埋進軍服裏打了個滾，又把它們翻亂，擺成雖然淩亂但又暗藏條理的圓圈狀。


    重新搭好自己的窩後，他滿意地從床上爬起來去洗漱。


    魚尾的知覺一直保留到雙腿，踏上地麵時，林緒的腿還在發(fā)顫，他扶著牆站了一會，等顫抖過去，才慢慢走向浴室洗漱穿衣。


    剛從睡夢中醒來，鏡中林緒的雙頰還帶著困倦的紅，嘩啦的水流拍在臉上時更加冰涼。


    意識逐漸迴籠，他還在想昨晚上的事。


    海因裏希為什麼不願意碰他？


    林緒是說親身, 而不隻是親手。


    怎麼, 是還沒能接受人魚形態(tài)嗎？


    清潔牙齒和口腔時林緒抬起頭, 鏡中倒影的霧眸微沉。


    但海因裏希的手指很長，算不上纖細, 掌心和指腹、關(guān)節(jié)處都有常年握槍帶來的硬繭, 又常常被包裹在白手套中，幹燥溫暖。


    虎口會卡在外麵, 手指朝上壓著鱗片的方向, 他會觀察著林緒的神色和肌肉起伏, 無師自通般調(diào)整關(guān)節(jié)彎曲度。


    在大浪迎麵蓋下, 舟船近乎傾覆時, 他抱緊林緒的背, 沒有半點停止的意思。


    風(fēng)雨海浪淹沒林緒, 幾乎讓他在這一瞬窒息。


    林緒不能違心地說不喜歡這雙手。


    洗漱完畢後，他咳嗽著喝了管營養(yǎng)劑，去找周平波。


    周平波仿佛二十四小時都泡在實驗室，你隨時都能在這裏找到他，林緒到的時候，周平波剛灌下一罐咖啡因飲品，他看見林緒進來，就找理由把幾個助理叫了出去。


    “周教授最近很忙？”林緒躺下來做超聲波成像檢測。


    “比之前忙點。”周平波很習(xí)慣這種工作強度，不太在乎地說，“對自然演化號的人員清理結(jié)束，我就把助手叫過來，一起檢驗在要塞收集到的蟲族樣本，看能不能確認這波蟲族屬於哪一族群。


    “不是什麼困難的工作，我更擔心你的身體。”


    超聲波成像儀繪製出蛋的形狀，周平波又看了眼林緒的血檢報告，轉(zhuǎn)身調(diào)配注射用營養(yǎng)劑。


    “你在持續(xù)衰弱，即使是注射營養(yǎng)劑用處也不大……你自己感覺如何？”


    “我知道我的狀況。”


    周平波提眼看他，發(fā)現(xiàn)林緒麵色淡漠，好像並不擔心，他隻能暫且相信林緒自己的判斷。


    被改造的身體需要的是能量，營養(yǎng)劑裏的維生物質(zhì)不足以滿足林緒的需求，肚子裏這顆蛋也需要能量，它沒辦法自己從外界吸收，隻能從母體汲取能量，林緒最近不得不啃上更多晶石來彌補空缺。


    “唉，行。之前海因裏希也來找我，我告訴他做事溫和些，這話也該和你說，你畢竟……是有身孕，海因裏希也不是外界謠傳的冷酷性格，如果你拒絕，他會停下的。”


    周平波簡直操碎了心。


    林緒看著周平波低頭給他打針時露出的光溜溜的頭頂，若有所思。


    不，他希望海因裏希再粗暴些，可以當做武器的人魚尾沒有那麼脆弱。


    但周平波隻說了一句就把話題轉(zhuǎn)移開，“瑞恩從埃蘭艦隊迴來了，聽說他這幾天想見你，有空可以去見見他，然後在艦上到處走走，活動身體，也可以讓露絲給你放音樂，雖然你懷的這顆蛋沒…沒受|精，估計孵不出什麼，但別一直憋著，去放鬆一下心情，最近艦隊風(fēng)平浪靜，很安全。”


    結(jié)束檢查後，林緒問過露絲，她說海因裏希正在艦橋和技術(shù)員確認鹿角星係引力場狀況，就沒去找他，先給瑞恩發(fā)了通訊。


    瑞恩當即迴複，約林緒在九號餐廳見麵。


    現(xiàn)在不是用餐時間，瑞恩點了一堆蛋糕茶水擺滿整張桌子。


    林緒的反胃癥狀在用藥過後減輕一些，但仍算不上舒坦，坐下後隻嚐了一塊酸甜味的漿果蛋糕。


    瑞恩一邊風(fēng)卷殘雲(yún)，一邊向林緒控訴他那個刻板無情、控製欲極強的將軍父親，同時感慨，他終於被放迴來了！這就是人間奇跡！


    林緒看著他豐富的表情，告訴自己早該想到，瑞恩這兒根本不會有什麼重要情況，他隻是傾訴欲過強，總要找個不會厭煩打斷他的人傾吐生活中的一切。


    林緒撐住腦袋靠著沙發(fā)，在瑞恩停下來喝水的間隙，突然問道：“你刷的誰的積分？”


    林緒話音剛落，瑞恩忽然看向餐廳入口，一下子跳起來眼睛閃亮地向門口揮手：“伊卡，你怎麼來了？”


    “我收到點單劃賬記錄，比你平時花得多，就在想可能是林博士在。”伊卡朝林緒點點頭。


    原來是伊卡的積分。


    伊卡手裏抱著幾本書，一發(fā)現(xiàn)林緒的目光落過來，就把手中的紙質(zhì)書全部遞了解出去。


    “給我的？”


    “嗯，戈德裏克先生要我轉(zhuǎn)交給你，說如果旅程無聊，可以看。”


    林緒接過書，翻了翻封麵和扉頁，瑞恩扯著脖子也往他手上望，“《2984》，安托洛·布萊克著……舊世界詩人派的小說？”


    林緒迴答：“這個單詞發(fā)音是安東尼……你已經(jīng)玩到把知識點忘完了。”


    舊世界詩人派是五個世紀前的一個興盛一時的文學(xué)流派，描寫想象中假如人類沒有因陷入困境而逃離家園的古地球文明的發(fā)展，但隨著帝國的擴張和輝煌，人類不再幻想古地球文明的可能未來，熱血與激情被投注到當下，舊世界詩人派因此逐漸沒落，成為曆史的陳跡。


    林緒翻著書，纖薄的紙頁有輕微泛黃，“這是原版？”


    “或許。我不知道。”伊卡迴答時，瑞恩殷勤地邀請他坐下。


    “請代我向戈德裏克先生道謝。”林緒看著因為伊卡到來眼睛發(fā)光的瑞恩，從書堆裏挑出最厚的一本遞到他麵前，“舊世界詩人派的用詞有古地球文法遺存，這本是你的翻譯作業(yè)，每天翻譯三千詞，隔日交。”


    瑞恩變成了驚恐地看著林緒，一把抓住林緒的手，幾乎痛哭流涕，“林老師，林老師，你行行好。您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師，我真的特別仰慕您、敬重您，請千萬可憐可憐我……”


    啪——瑞恩的手被打了一下，他嗦地收迴手，伊卡當即接住紙書，沒讓它掉下去，瑞恩正想向林緒求饒，睜眼卻是海因裏希冰冷的眉峰唇角映入眼簾。


    海因裏希手裏捏著一隻手套，他剛才就是用手套在瑞恩手背上打出一道紅痕，此刻居高臨下，冷冷地俯視另一個alpha。


    瑞恩差點從沙發(fā)上滑下去，“元，元帥……”


    林緒借著海因裏希的威勢問：“交作業(yè)嗎？”


    “交，我一定交！”


    林緒和海因裏希一起離開後，瑞恩絕望地抱著厚重書冊望天，“伊卡，我好痛苦，整條船上隻有你愛我了。”


    伊卡看他一眼，發(fā)現(xiàn)瑞恩雖然瞬間變成一條躺平的鹹魚，但臉上沒有任何痛苦至極的表情，便糾正道：“你不痛苦，我也不愛你。”


    瑞恩一懵，他猛地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伊卡這話說得無比認真，“可是，可是，我爹說……”


    “說什麼？”


    說讓他向伊卡求婚。


    卡爾特將軍說這話時，瑞恩當即蹦起來辯解，“我不是，我沒有，我們是清白的，這不可能！”


    但伊卡現(xiàn)在的話把他弄傻了，瑞恩認真去瞧他的神情，崩潰地發(fā)現(xiàn)伊卡從不撒謊。


    “沒，沒什麼。剛才的話是個文學(xué)上的誇張手法，你不用給它精準定義的。”


    “哦，好。”-


    海因裏希告訴林緒，他聽露絲說林緒去了九號餐廳，於是過來看一眼，其實沒什麼要緊事。


    他說這話時，兩人已經(jīng)離開c區(qū)好一段路程，林緒不打算再迴去。


    海因裏希在路上脫下另一隻手套，又從兜裏掏出手帕，拉過林緒的右手，麵容嚴肅地擦過每一根指節(jié)。


    “做什麼？”林緒問。


    “有味道，擦幹淨。”


    林緒思考了一會才想明白海因裏希說的是什麼，這期間，海因裏希已經(jīng)擦幹淨林緒的每一根手指，並把手帕扔進走廊邊的粉碎迴收箱。


    海因裏希介意林緒的手上沾染到另一個alpha的氣味。


    瑞恩的信息素是巧克力味的，他一向控製得很好，今天桌上擺滿甜品，林緒的手隻和他接觸了一下，沒想到還能被海因裏希聞出來。


    擦幹淨另一個alpha的氣味後，海因裏希繼續(xù)捧著林緒的手端詳，似乎是想看出這雙蒼白纖瘦的手是怎麼在激動是長出鋒利的長甲的。


    他捏了捏林緒的指甲，指尖薄薄的一層皮膚下很快泛起血紅。


    林緒整隻手臂發(fā)麻，他一看到海因裏希的手便想起昨晚的一切，現(xiàn)在，海因裏希正把手指放入林緒的指縫間，一點點撐開兩根手指，硬繭刮過兩根手指尖連接的皮膚。


    隻是這麼個動作，就讓林緒的後腰酥了半截，但這似乎不是罪魁禍首本人的最初目的，海因裏希目光冷而專注，像是舊騎士在清理最心愛的鋒銳寶劍。


    海因裏希的手在探索魚尾時也是靈巧而有力的——但這並不能成為理由，他又不是不行，光用手算什麼男人……


    想到這兒，林緒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抽迴來。


    “你還有公務(wù)在身，不用一直跟著我。”


    海因裏希茫然地看向林緒，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他生氣了。


    是林緒嫌他太粘人了嗎？-


    接下來幾天，海因裏希幾乎沒怎麼見到林緒，他去敲林緒房門時，對方似乎總在休息，林緒去周平波那的檢查仿佛也挑著時間避開海因裏希。


    海因裏希不明白發(fā)生了什麼，難道是那天晚上他太過分，弄疼林緒了？


    他還記得第一次擠進第三根手指時，林緒低唿著咬住海因裏希的肩，海因裏希嚇得收迴手，發(fā)現(xiàn)有幾縷血絲纏繞在指尖。


    但林緒又扒拉著海因裏希的手，不讓他離開，再次適應(yīng)後就不疼了，林緒輕顫著用臉頰磨蹭海因裏希的下頜。


    隨著更多的水漬從鱗片間流出，那點血絲也在來迴中被衝淡不見。


    海因裏希才隱約明白這是初次使用時的一點小阻礙，的確會疼。


    衣櫃裏的軍服和常服在這幾天裏依然在莫名其妙地失蹤，但林緒神龍見首不見尾，海因裏希常常隻能匆匆一瞥到他。


    和海因裏希商討軍務(wù)的軍官們覺得元帥大人這幾天氣壓愈發(fā)地低，仿佛是即將崩塌的冰川，洶湧的海濤正在黑沉沉的海底翻湧。


    一場會議結(jié)束後，幾位年輕軍官正跟在海因裏希身後，繼續(xù)向他匯報自然演化號和兩隻艦隊的人員往來情況。


    “楚元帥，這是來往船隻的能源消耗統(tǒng)計。”一位校官交給海因裏希一長串表格，另一位軍官緊跟著他說，“後勤部和技術(shù)部在擬定計劃，準備在途經(jīng)鹿角星係的恆星時開啟太陽能帆板，希望楚元帥批準。”


    “盡快即將最終計劃書交給我。”海因裏希朝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眾軍官的軍靴踏在地麵，此起彼伏響成一片。


    海因裏希走在前麵，推開辦公室的門。


    忽然間，一節(jié)黑色魚尾出現(xiàn)在視野中，熟悉的人聲看到海因裏希的臉，輕聲唿喚。


    海因裏希立刻拉上剛打開一條縫的門。


    砰地一聲，把眾人嚇了一跳，但即使是最眼尖的一位也隻看到眼前劃過模糊的金屬光澤，不知道元帥為什麼突然動怒。


    眾軍官謹慎地噤聲閉嘴，低下頭不去直視海因裏希的臉。


    良久，他們看見元帥握著拳頭說，“人太多，去會議室談。”


    其實辦公室夠大，但現(xiàn)在裏麵有一條漂亮的人魚，蜷著尾巴仰頭喊他“楚元帥……”


    海因裏希終於明白林緒為什麼要在情動時還連姓帶稱謂地叫他楚元帥。


    因為刺激。


    作者有話要說：


    別急！生完蛋就讓他行！行完一根行第二根那種！


    還有龍龍的尾巴，等行完雙修大法就給安排上


    到地球差不多是春天


    我已經(jīng)學(xué)習(xí)了很多蛇蛇，守宮，海豚的教育片！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