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緒本意做安撫的話讓眼下的情況變得更糟糕了。
越來越多的東西在海因裏希的精神域中浮現, 意識世界中沒有持存連續的畫麵，一切景象、聲響、氣味如同碎片般席卷而來, 又如同雪白浪潮褪去，留下沙灘上波紋卷過的淺痕。
沙星的兩顆恆星將空氣靠得焦灼扭曲，稍稍一動，便是汗水滾落。
海因裏希的目光落在林緒肩頭泛紅起皮的曬傷痕跡，帶著鼻音和顫抖的喃語模糊不清，幻象之中，林緒的漆黑的雙睫、長眉和發紅發幹的嘴唇豔烈如強曝光下的紅月季。
強磁手銬閃著電弧將他禁錮，總是強勁有力的黑色魚尾此刻鬆軟地垂在地麵。
在真實的過去，海因裏希強勢卻嚴肅正經地為林緒清理了傷口和汙漬，他克製著，不斷安撫林緒。
但在這裏，寂靜的風雪號機甲中, 楚元帥正穿著最華麗、最莊嚴的那一身軍禮服, 按住魚尾, 強行衝開林緒的鱗片。
淚水蒙在極其豔烈的雙眸上，隨著海因裏希強硬而不顧一切的勢頭滾落在肩頭, 鹽分淋痛外露的傷口。
銀白色的龍鱗邊緣鋒利, 魚尾上有鱗片的地方可以抵抗，但沒有鱗片處卻在往來間被刮得腫脹出血。
林緒越是哭, 手腕上強磁手銬的電流便越強, 他的喉嚨嘶啞, 另一人卻像一頭餓極的野獸, 一口叼住他的脖子, 往他那根本沒有omega腺體的後頸注射信息素。
異常液體入侵血液, 免疫係統的劇烈反應下酸痛得讓他嗚咽。
精神力的海浪將林緒淹沒。
海因裏希也發現了, 他正努力控製著自己。
可當一個人讓自己不去想某件事時，他正在想這件事。
無數細節在林緒的意識裏循環重播，海因裏希的感知與欲望同樣通過精神力共聯反饋到林緒的大腦中，不知為何，海因裏希的意識場景中充斥著熱烈的甜蜜氣息，繚繞不散。
林緒隻覺得如果他再放任一切不管，海因裏希就快想要把自己過於活躍的大腦一槍崩了。
“海因裏希，你先冷靜。”
“對不起，我……”海因裏希語氣幹澀壓抑，被扯掉一切遮擋後，他幾乎不敢麵對林緒。
在這最不可告人的幻夢中，他咬破了林緒的後頸，血跡抹滿後背，海因裏希的唇齒刮過林緒臉頰、肩上的傷痕，林緒發著抖，恐懼又抗拒，淚水浸濕他的臉，一切都混亂不堪。
海因裏希就像是鬥獸場裏最瘋狂的那一頭野獸，也像是宮殿中最暴虐的專|製君主，瘋狂地想要撕碎所有。
“沒關係，海因裏希，想一想不犯罪。”
林緒在不斷閃過的幻夢中哭喊著求饒。
也在精神域中平靜如冰川，他對著海因裏希說：“放鬆些，我可以幫你。但不要壓抑自己的思維，也不要反抗，你必須放鬆讓來讓我進入你的意識。”
下一刻，記憶碎片的場景又變了，他們靠在檔案室外平臺的巨大舷窗前，林緒像上次一樣，讓海因裏希‘放鬆些，別緊張。’
星辰在窗外旋轉發亮，林緒的手像正在融化的冰。
林緒看著變幻的畫麵眨了眨眼，強行將自己的精神力保持在平穩狀態。
“你會在什麼時候想這些？當一切工作結束，你躺在床上，迴憶一天的經曆？”
秘密被輕易揭穿，海因裏希的精神力劇烈波動。
林緒語氣如常：“試想你現在迴到002房間……你看到小黑和小白縮在你的枕頭邊上，陷入睡眠。”
幻象陷入混亂，一切場景正在崩塌破碎。
“我也在，就在床的右邊，蓋著一層薄被，已經睡著了。”林緒繼續，海因裏希的幻象逐漸顯出清晰的輪廓，“露絲將燈光調暗到睡眠模式，是柔和的橙黃色。你轉身去洗漱，工作的疲憊逐漸被隔絕。”
海因裏希看見了鏡中的自己，眉心緊皺，幾乎有種對自身的強烈憤怒和厭棄。
林緒的聲音柔和地像穿過鬆林的風，“洗漱完畢後，你走出浴室，先坐在床沿……你摸了摸兩隻兔兔貓，也摸了摸我的頭發，都是毛絨絨的。”
極度鮮明的觸感顯現在意識中，混亂與狂暴的場景正在被輕柔的夜燈取代，林緒的臉陷在蓬鬆的枕頭裏，冷漠鋒銳的五官也顯得平和了，海因裏希的手指順著光線在林緒臉上投下的側影，勾勒自己在林緒臉上投下的形狀。
林緒的睫毛顫了顫，像是被風驚擾的蝶翼。
“你掀開被子躺下，床已經是溫暖的了。兔兔貓睡在我們的枕頭中間，在你躺下時動了動尾巴。”
房中的智能燈光逐漸暗下來，海因裏希看著林緒的側顏一點點陷入黑暗和星光。
“……你看著我，叫露絲關上了燈，”林緒見海因裏希逐漸控製住精神域，開始給場景收尾，“除了星海，一切重歸黑暗，你抬手抱住我的肩。”
海因裏希攬住林緒的肩和後背，幾乎把他整個人圈進懷裏，輕輕撫過林緒的肩胛骨和後頸。
“……你完全抱住了我，溫暖和寧靜使你思緒平靜，慢慢意識消散，陷入沉睡。”
隨著海因裏希的思維陷入平靜的虛無，林緒成功突破海因裏希精神域的抵製，平和地進入其中。
“海因裏希，我進來了，睜眼吧。”
海因裏希睜開眼時，看見麵前的林緒，有一瞬間的迷惑。
機甲的精神力鏈接係統不同於星網的意識接入，駕駛員的意識直接與機甲接通，共享感官和控製係統，不會出現類似於《星海》遊戲初始登陸界麵的人物形象。
但現在，他在一個上下無邊的空間中，睜開雙眼，明明白白地看見林緒站在自己麵前，無數記憶碎片在懸浮閃爍在空間之中。
“我稱這裏記憶宮殿，它在精神域之中，但更加穩固可控。”
兩人的精神力還處在緊密共聯中，林緒能夠輕易捕捉到海因裏希的情緒變化和新想法。
“我們可以通過構築記憶宮殿來鍛煉和控製精神力與意識。”
“這是……你們那裏的訓練方法？”海因裏希知道林緒不喜歡稱自己來自人魚族群。
“沒錯，要試試嗎？你的精神力水平已經很高，可以跳過基礎步驟，直接從搭建宮殿開始。”
記憶碎片還在到處亂飛，海因裏希抬手，嚐試著摸了摸林緒的頭發，在記憶宮殿中，它們觸感真實，摸上去也是毛絨絨的。
林緒偏著頭，蹭了蹭他的手心。
海因裏希手上力氣重了點，他低沉著聲音：“好。”-
機甲修理室的大門打開，連續的談話聲和腳步讓空曠的空間熱鬧起來。
“阿諾德上尉要求我們在艦隊抵達地球軌道前修理好風雪號，我們趕工完成了基礎部件的複原，還剩下精神力操縱係統和智能係統的最終檢修沒有完成，我們不得不請您來幫忙，伊戈爾少將。”一位機甲維修員引著伊卡來到風雪號腳下。
伊卡抬頭，麵無表情地盯著風雪號看了一會，維修員被他的寧靜的沉默弄得無比緊張，終於，他問道：“我記得技術部之前能夠獨立完成風雪號的保養和檢修工作。”
“是……”維修員迴答，“但這一迴我們對精神力操縱係統和智能係統進行初步檢修後，發現係統有被強行入侵的痕跡，並且雙人鏈接模式被使用過。風雪號係統設計非常精密，我們不敢貿然修改設置。”
維修員忍不住又多問一句：“伊戈爾少將，您知道風雪號的第二位駕駛員是誰嗎？元帥以後是否會和這位駕駛員繼續合作，如果是，我們可能需要對雙人操縱係統進行更緊密的調試。”
他欲言又止沒問出口的是，誰的精神力水平足以匹配海因裏希·楚？深淵艦隊什麼時候多出這樣這一個人？
技術部負責機甲檢修，對艦隊中機甲師的人員信息十分熟悉，但維修員這段時間沒聽說過有新加入的機甲師。而以前那些機甲師們……即使供職於深淵艦隊的都是帝國最優秀的一批機甲師，仍不見有人能與海因裏希匹敵。
不相配的精神力水平可能會造成弱勢一方精神域重度受損。
“嗯，調試吧，他們用得上。”
伊卡記得在沙星上，林緒陪著海因裏希一起去炸毀黑洞，如果海因裏希的機甲上會出現第二位機甲師，那麼隻能是林緒。
但因林緒沒有機甲駕駛執照，這種行為屬於違章駕駛，所以伊卡沒有向維修員透露林緒的姓名。
“好。”維修員也沒有多問，他帶著伊卡來到維修總操作器前，打開係統檢測裝置，將相關參數展示給伊卡，操作器的藍色光屏上顯示著機甲的實時狀態，“咦？駕駛艙裏怎麼有人？還接通了精神力操縱係統！”
“不會有別人。”伊卡說。
維修員情緒激動：“當然不該有別人！維修室有多重驗證和安防機製，沒有權限根本無法進入，怎麼會有人在風雪號裏！”
伊卡眨眨眼，隻見維修員緊張又驚恐，幾乎想要唿叫警衛報告潛入者了，他攔住維修員，冷靜地解釋自己之前的話：“隻有楚元帥能夠接入風雪號，是他在。”
“楚元帥？他……”
“你向駕駛艙發送通訊請求，問一問就知道了。”
維修員按住胸口，發送通訊請求，隔了十秒，通訊才被接通，駕駛艙中的人沒有打開視頻，隻有冰冷低沉的嗓音通過電流傳出：“這裏是風雪號，駕駛員海因裏希·楚。”
“楚元帥！！您好！”維修員立刻答道，忽然又覺得自己太一驚一乍，努力拿出專業模樣，“我是負責風雪號的機甲維修員，請問您在駕駛艙中遇到什麼問題了嗎？我們計劃對駕駛艙係統進行檢修升級。”
通訊另一頭沉默了一會，似乎是海因裏希暫時切斷人聲，十幾秒後才恢複，“沒有問題，我現在退出駕駛艙，請繼續按照計劃檢修。”
維修員忽然覺得幹勁滿滿-
第一次進行具體的精神力練習，林緒讓海因裏希嚐試一些簡單的動作，比如給記憶宮殿添加基本裝飾。
根據末世時基地實驗室摸索出的規律，最好在記憶宮殿中構造自己熟悉的場景作為基礎，看見海因裏希將宮殿設計成維多利亞號時，林緒並不覺得意外。
但維多利亞號結構複雜，海因裏希給自己挑了個前路艱辛的工作，維修員發來通訊時，他剛剛完成了艦橋的穹頂設計。
維修員要繼續檢修係統，兩人退出精神力鏈接，不過林緒卻在海因裏希再次迴答前阻攔。
“讓他們別上來，我要緩緩。”
林緒縮在座位裏，半搭著眼出神望向前方。
“怎麼了？”海因裏希擔心林緒的精神域出現問題。
“唔。”林緒抬了抬腿，“有點興奮……”
一開始海因裏希還不明白，起身走向林緒，等他靠近，視線垂落越過林緒的肩向下……
“要我幫忙嗎？”
“算了，維修員們一會還要用這個地方。”
海因裏希沒在林緒的精神域中看到任何閃爍的意識片段，誤以為林緒始終鎮靜著，但隻有林緒自己知道，他在艱難地建起高牆，鎖住一切令人麵紅耳赤的想法。
他不介意海因裏希粗暴直白的幻想，但……總覺得有哪不對勁。
幻象和迴憶都是碎片式的，帶著思考者的視角，並不連貫，鏈接時，畫麵在二者交融的意識中快速閃過。
鋒利到傷人的鱗片……海因裏希哪有了鱗片？？？
作者有話要說：
林老師真人現場助眠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