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什麼?”
馬德拉恍惚記得少爺五歲的時候也有過這樣一幕。
年幼的黑澤秀明坐在書房裏看那些沉重的大部頭,沉迷到半夜。他怕少爺看壞了眼睛而進去沒收他的書時,那個穿著英倫背帶褲的小少爺也是用這種嚴肅的表情說:我要跟你談談。
“無論怎麼談,我都沒辦法改變你哥哥的想法,我隻是個執事。”
當然。
他當然知道這點!
黑澤秀明用舌尖抵了下腮幫,將馬德拉變成自己人這種事肯定不能在家做,因為家裏裝滿了攝像頭和監聽器。他不想自己的計劃才說到一半被不知道從哪裏趕迴來的琴酒教育。
哥哥雖然很好,但是看上去不太好說話的樣子。
“咳……”黑澤秀明不自在地清咳一聲,“去我家說。”
馬德拉極其迅速地挑了下眉,他實在很意外,因為少爺很少會顯得這麼可憐巴巴。
明明那四個字那麼恃寵而驕理直氣壯,但此刻聽起來就是帶著點撒嬌的意味。
馬德拉不說話,黑澤秀明底氣不足地抬高聲音強調:“去我家說!”
“好的少爺。”馬德拉穿上他三個攝像頭的英式馬甲,拿起剛放下的車鑰匙,“走吧。”
該死的攝像頭!
黑澤秀明盯著馬德拉的紐扣看了好幾眼,雖然被人放在第一位是一件令人心情舒暢的好事,但不代表他喜歡被隨時隨地監視。
他遲早會教會哥哥這個道理。
保時捷行駛到自助公寓前,馬德拉跟著黑澤秀明上頭,在經過304的時候,房門應聲而開。
黑澤秀明看向安室透,對方一副想說什麼的樣子,但在看到馬德拉之後又閉上嘴,目不斜視地走向電梯。
很好,這位忙碌的同事不僅沒去體檢,還要在晚上十點去做他的第四份工作——臥底。
黑澤秀明板著臉開門進屋,在馬德拉進門之後打開玄關處的鞋櫃,從裏麵拿出了一個手持安檢儀,然後將馬德拉從頭到腳掃了一遍。
安檢儀在經過馬德拉左胸側胸針時尖銳地響了一聲。
黑澤秀明努嘴,“摘了。”
馬德拉一臉無奈地摘下了口袋上的胸針。
黑澤秀明繼續往下掃,然後用尖銳叫起來的安檢儀敲了敲馬甲的三個紐扣,“脫了,放在那邊的籃子裏。”
黑澤秀明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馬德拉的動作,對方就像被長釘從頭貫穿,釘在原地。
他看向馬德拉的臉,在玄關的燈下,執事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黑澤秀明沉默半晌,惱羞成怒地提高聲音,“你在想什麼?我沒有!我隻是有正事要說!”
馬德拉照做,安檢儀繼續往下,然後在皮帶扣處尖銳地響起來。
黑澤秀明氣到冒泡,“你為什麼要在皮帶扣裏裝一個攝像頭!這個角度能拍到什麼?你給我把所有的衣服脫了,我去拿幹淨的給你換!”
他衝進臥室拿了一件隨便買的大號t恤和沙灘褲。至於哥哥買的衣服,那當然隻有他能穿。
馬德拉惋惜地在玄關換完衣服,黑澤秀明又拿著安檢儀將他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沒響。
他將裝馬德拉衣服的和胸針的那個籃子放到門外,然後帶著怒氣,“砰”地關上房門。
馬德拉非常會安撫人,他穿著那件並不是十分合身的t恤走到廚房,給黑澤秀明衝了一杯榛子拿鐵,甚至還用綿密的奶泡拉了一個漂亮的櫻花。
“既然沒有攝像頭,那麼我可以偷偷給您做一杯。”
黑澤秀明聞到香醇的咖啡味,鼻子裏出氣。
“哼,本來就不該停掉!”
直到黑澤秀明喝下第一口,馬德拉還站在他身側。
“坐在我身邊。”黑澤秀明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奶泡沫讓他長了一圈小胡子,但這點小瑕疵並不影響一個人的智慧。
馬德拉謹慎地坐下,他雖然本職是個殺手,但在前來成為執事之前受過專業的訓練,因此一舉一動都符合規格。
他出神的想著該怎麼向琴酒報告他的寶貝弟弟因為童年缺失父愛可能有戀父情節,有可能會喜歡年紀大一點的男人,想了半天,沒有一個結果能讓他活下來。
接下來少爺會說什麼來蠱惑他繼續做芝士蛋糕?
黑澤秀明:“馬德拉,我要端掉組織。”
馬德拉:“嗯……嗯?”
他猛地側頭,看向神情平靜的黑澤秀明。
“我要在覆滅組織的同時,要將哥哥、琴酒無罪地摘出來。”
一旦開了頭,接下來的話便順暢極了。
黑澤秀明捧著暖融融的咖啡,繼續道:“我想我們過年能一起吃飯,而不是偶爾見麵都需要戰戰兢兢,甚至隻有十分鍾。”
馬德拉沉默半晌,“這很難,他在組織的地位排到前十。”
“我可以。”黑澤秀明猛地抬起頭,“你看到今天的案件了嗎?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我成功讓他沒有參與那個任務,這個計劃使他在公安沒被記錄,在他的組織也不會被問責。”
青年頓了頓,再次強調,“我可以。”
“所以,你親自拆除炸彈,破例讓記者進入爆炸現場拍攝,是為了讓gin不去新幹線?”
馬德拉猝不及防伸手,拿過黑澤秀明那杯還沒喝完的拿鐵,殘忍地倒進水池。
“那時候,我是真的想代替你去剪那根藍線。”
黑澤秀明心疼那杯榛子拿鐵,但他覺得馬德拉好像在氣頭上,所以囁喏幾下唇,憋住了沒說話。
“為什麼跟我說這個?”馬德拉洗幹淨杯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黑澤秀明,“你在讓我背叛雇主。”
“我信任你。”黑澤秀明極其迅速地說,“我想我們能一起光明正大地去米花餐廳跨年,我們是家人,對嗎?”
馬德拉沒有說話。
“我能做到的,最壞的結果也能讓你與這整件事毫無關係。”黑澤秀明難得緊張,他交握的手指收緊,露出蒼白的骨節。
“你隻需要幫我給哥哥傳遞一些虛假的監控日常就可以了,隱瞞一些真相。”
隻有馬德拉能做到這點。
琴酒信任他,在行動的前期,這個計劃決不能被琴酒發現,否則就會因為對方的反抗,功虧一簣。
“馬德拉……你隻要幫我瞞住就好。”黑澤秀明看向馬德拉的眼睛。
馬德拉從那雙高傲的綠眼睛裏看出一絲懇求,他迴想黑澤秀明的話,家人這個詞讓他動搖。
令人……難以拒絕。
他都願意代替少爺去剪炸彈的引線,還有什麼能不願意呢?
去他媽的雇主,反正他現在也不是殺手了。
“我可以幫助你。”
黑澤秀明的眼睛裏一瞬間迸發出欣喜的光。
“但是——”馬德拉抬高聲音,“芝士和咖啡還是得停。”
話音才落,剛支棱起來的黑澤秀明又倒了下去。
天啊,痛苦竟能如影隨形。
“你還要要自己住在這裏嗎?”馬德拉好心情的詢問,“你的卡被凍結了,每天隻開放1000円生活費,如果繼續住在這個公寓,甚至連牛肉都吃不起。”
1000円,少到吃拉麵都不一定夠的程度。
但做人不能沒有骨氣,黑澤秀明十分強硬的道:“我可以!”
“哦。”馬德拉微微一笑,“祝您生活愉快。”
反正過兩三天艱苦生活就會自己找借口迴家了。
黑澤秀明震驚地看著馬德拉穿著t恤熱褲果斷地開門離去,氣的錘了一下沙發上的靠枕。
不應該再勸勸他嗎?走得也太迅速了!
當天晚上,警界明燈的晚餐是一個寒酸的三明治。
次日,警視廳,低迷緊張的氛圍彌漫在整個刑事一課。
目暮警部深沉的坐在辦公桌前,他雙手交握成拳,抵在帽簷,低氣壓圍繞著那片區域。
“佐藤警官……警部這是……”高木小聲詢問身邊幹練的女性警官。
“哦,上麵來要昨天的案件報告,目暮警部正在想讓誰去把報告紙送給黑澤。”佐藤小聲告誡,“最好不要出聲,黑澤警官最討厭寫報告。”
“高木!你來。”目暮警部想了半天,最終決定抓住新來的高木作為這次的受害者,“去,把這些報告紙遞給隔壁公安樓的黑澤警官,直接去頂樓就好。”
“……是。”
高木捧著牛皮紙袋敲了三迴重案組科室的門,等了幾分鍾才聽見門內傳出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
“門——沒——關——”
他小心翼翼推門進去,看在趴在寬大辦公桌上毫無幹勁,仿佛已經融化的黑澤警官。
看上去健康狀況不是很好,快進醫院了。
“你怎麼了?”
高木頓時緊張起來,這可是警視廳的寶貝!
“我好餓——”黑澤秀明掃到高木手上的牛皮紙袋,“我連早飯都沒有吃,你居然還想讓我寫報告?我平常根本不寫這種東西!”
1000円,連平常吃的那種芝士蛋糕都買不起一整個。
超市又不會切成兩半賣……
高木左右為難:“那我……”
黑澤秀明突然靈機一動,“我要吃兩個芝士蛋糕,吃完說不定就願意寫了。”
高木:“稍等……我給目暮警部打個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黑澤:之前的計劃搞得轟轟烈烈,主要是為了給馬德拉展示我的能力!
馬德拉:你芝士蛋糕沒了,咖啡也給你揚了。
警視廳:我來——
公安部:我們食堂可以刷員工卡,歡迎黑澤警官前來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