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明——”
誰的聲音?
“黑澤秀明——aki!”
黑澤秀明在唿喚中驚喘一聲,手指猛地抽搐一下,大聲喘息。
視線還未聚焦,就感受到有人托著他的後腦勺慢慢抬起,靠在曲起的膝蓋上。
黑澤秀明一邊喘氣,一邊數著秒數。
大約15秒之後,泛著熒光的幻覺完全消失,視線重新聚焦。微微停滯的思維也再次轉動。兄長的麵容出現在眼前。
他有些恍惚,本能的伸手抓住琴酒支起的手臂,sh back之前盤桓在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沒有我的話,你還會加入組織嗎?”
沒有我的話,你是不是會過得更輕鬆更幸福?
琴酒瞬間理解了黑澤秀明真正想問的話。
他毫不猶豫地攬住這個血脈相連的人,殘忍地剖析自己,“如果沒有你殺死父親之後會立刻自殺!
“因為你,我才活著!
“沒有‘如果沒有你’這個選項!
gin留長的銀發從鎖骨處垂下一縷,黑澤秀明想抬手抓住,但卻沒有絲毫力氣。
gin說的很認真,但說完了之後眼神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仿佛剛才一瞬間的真誠與溫情都是幻覺。
“你需要心理醫生!
“我不需要,我就快好了!焙跐尚忝鲯陝右幌隆
“我不相信!眊in冷聲道。黑澤秀明發病之後的力氣很小,就算掙紮也好像隻是一隻貓在懷裏撲騰了一下。
“你治好病之前我會讓馬德拉24小時看護你!
“如果你試圖關閉攝像頭,就等著被送去意大利!
“可送去意大利意味著合約失效——”
黑澤秀明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琴酒根本不在意合約。
“看來你反應過來了!眊in伸手接過馬德拉端來的水,“那東西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黑澤秀明看著gin十分生疏地傾斜手腕,因為位置不太對,不得不低下頭,咬住杯沿讓這個杯子稍微抬起來一點,然後一點一點喝幹了那杯有點甜味的水。
真好喝。
黑澤秀明抿掉沾在唇邊的水漬,得寸進尺地想讓哥哥再喂一杯。
噠——
琴酒無視弟弟渴望的眼神,看向站在門口的馬德拉,冷聲道:“叫心理醫生來。”
“我不要心理醫生,我自己——”
“你自己?”琴酒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你在我眼前發病過4迴!
黑澤秀明愣了一瞬。
怎麼可能是四迴?
他在這裏一共才發作了4迴。
其中有兩迴在哥哥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而被哥哥知道的那一迴也是在哥哥迴來之前發的病。
在他來這裏之前,數據遊戲中的黑澤秀明從沒有和琴酒見過麵。
琴酒是怎麼見到他發病的?
“監控?”黑澤秀明試探的問道。
“嗯!鼻倬撇活娨舛嗾f,他沉默著將黑澤秀明攬起來,走到書房放在那裏的沙發上。
不是臥室,也不是方便麵見心理醫生的會客廳,而是書房。
黑澤秀明抓緊那件純黑的浴袍,拉過一邊的小毯子將自己整個裹住,對現實世界產生了一絲懷疑。
按理說,人隻會在相對固定的環境感受到安全感,越熟悉的環境所提供的安全感越高。
琴酒知道這間巨大的書房是最能給他安全感的地方。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可是他對這個書房其實並不熟悉,或者說,他熟悉的並不是這個世界的這個書房。
他甚至沒有完全看過這個書房裏的每一本書,不知道哪本書被放在哪個書架,一切都很陌生。
既然這樣,他為什麼會下意識地覺得這裏可以放鬆?很安全?
難道說,這個書房其實就是他記憶中存在的那一個?
“在心理醫生來之前,我想聽故事,”黑澤秀明裹著小毯子小聲而快速地說道,“你知道嗎?在很多家庭故事中,年長的那個都會給小的那個講故事,可聽馬德拉說,以前都是我對著攝像頭給你講,這樣不太公平,你也得給我講。”
他一口氣說完,沒給琴酒反應的時間。
“我要聽左邊第一個書架,第三列第26本書!
這個書架距離琴酒不遠,大概率不會被拒絕。
而且……
“你給我念的話,我就乖乖和心理醫生聊天!
琴酒踱步過去,抽出任性弟弟口中的那本東西,黑乎乎的封麵上寫著——《變態心理學》。
琴酒:……
“是《變態心理學》嗎?”黑澤秀明問。
“是的!
黑澤秀明緩緩吐出一口氣,“《變態心理學》旁邊放的是《犯罪心理學》和《法醫人類學》?”
“我以為你對自己的記憶從不懷疑!鼻倬颇弥潜緯咿拋,坐在黑澤秀明的對麵,“等你病好了再跟我炫耀你的記憶力!
炫耀,既然用到這個詞,就說明他說的全對。
黑澤秀明緩緩吐出一口氣,雖然不能清晰的記起以前的書房到底長什麼樣。
但他記得書架上所有書本的排列順序。因為他的記憶宮殿就是以這個家庭圖書館作為藍本,在腦海裏形成一個又一個重複的房間,放置不同的檔案袋。
他絕不可能記錯書本的位置!
這還是遊戲的世界嗎?如果不是,那麼哪一個他才是真實的?
難道這一切都是想象?他其實還在那架行駛的飛機上,隻是拿著遊戲機睡著了?
說起來……
他以前好像挺喜歡玩遊戲的,在飛機上都還在打同事推薦的遊戲,為什麼現在一點想玩遊戲的欲望都沒有了?
“哪一章?”gin隨便翻了幾頁,學術詞匯看得人頭大。
“第三章 第五節,知覺障礙。”黑澤秀明陷在沙發裏,看著琴酒蹙眉翻到那一頁,然後語速極快的開始念。
那是黑澤秀明閉著眼睛都會背的理論內容,他張合嘴唇,用氣音對上琴酒的聲音,直到一節完全結束。
琴酒端起馬德拉放在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的香味從杯口溢出來飄進鼻尖。
“我想喝!
他一定像個仗著生病恃寵而驕的小屁孩。
黑澤秀明直勾勾地盯著琴酒手裏裝咖啡的杯子,拖長聲調,“好想喝啊……”
“一口。等心理醫生來了以後你不能把他氣走!
“三、口!焙跐尚忝饕蛔忠活D的討價還價。
話音剛落,就看到琴酒被氣笑了。他端著那個純黑色的馬克杯走過來,然後將杯沿強硬地抵在他唇邊,“隻有一口!
要麼喝一口,要麼一口都沒有。
黑澤秀明點了點頭,猛地低頭吸了一大口咖啡。
這口咖啡撐的腮幫子鼓鼓的,分了三次才完全咽下去。
他對著琴酒耀武揚威的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分三次咽的,其實還是三口。
琴酒微微歎息一聲,伸手按了下黑澤秀明的腦袋,“是你自己要喝三口的!
“叮——”
門鈴被按響,上門拜訪的心理醫生到了。
琴酒將那本書放迴原位,“我會在監控背後看著你受訪,我要知道你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哦!彪b要不說真話就行了。
反正他自己就是心理醫生,知道心理醫生的所有手段。
他裹著那個書房的小毯子,踩著拖鞋走下樓梯,看向那位站在門口的心理醫生。
50歲,謝頂,東都大學教授,剛被人從床上強硬的叫起來,笑容很麵前,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改變的態度。
這個心理醫生認識他。
“你是不是被邀請去警察廳分析過我的資料?”黑澤秀明站在臺階上冷冷問道。
“是的,警察廳專門請了我和我的老師,還有另外幾個你們自帶的心理專家,我們分析了你至少兩個禮拜!
“初次見麵,我叫北島忠夫,請多指教!
他說完這些,站在原地沒有動。
麻煩了,這是個有點本事的醫生,更何況還開過那樣的集中會議,簡直能把他的死穴拿死。
黑澤秀明對著沙發揚起下顎,“坐下吧。你看上去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
“沒有!
正當黑澤秀明以為他要謙虛的時候,北島忠夫憨厚地笑了一下,“也就一點!
黑澤秀明:……
嗬,是嗎?
“北島先生。”馬德拉拿著一遝文件出來,“鑒於您接下來的問題可能會涉及到我家少爺不能對外公開的私人信息,我方會與你簽訂一個詳細的保密協議!
他將那遝文件放在北島忠夫麵前,並且貼心地準備好了一隻鋼筆。
“沒問題!
這可是治療黑澤秀明的機會!北島看都沒看,就在那份文件上簽字並按下手印。
秀明:……
馬德拉:……
這位醫生是不是有點傻?怎麼連看都不看?
萬一馬德拉給他的是一份賣身契呢?
“不用看了,我相信您的人品!北睄u蓋上筆帽,“您是那麼的優秀,不會騙我這樣的人的!
黑澤秀明微微往後靠,離北島遠了一點。
所以說這種開過大會的醫生真的很難對付,他幾乎對他的心理問題了如指掌。
“我們隻是聊聊天,我知道你對自己有很清晰的認知,你不要逃避,有些問題你自己意識到就可以,甚至不用說給我聽!
北島笑瞇瞇地,看上去像一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我聽說你很喜歡吃芝士,來的路上剛好經過便利店買了一個!
他從公文包後麵提出一個u-7的塑料袋,“現在這個點隻有便利店開門了,不嫌棄的話就請用吧!
所以說這種精明的醫生最難對付了!
黑澤秀明想拒絕的,明知道這隻是讓他放鬆警惕的小把戲,可是嘴巴卻不聽使喚。
“謝謝您,我一點都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