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已經知道炸車的人是誰了嗎?”馬德拉輕聲詢問,“或許您能直接告訴我,說實話,我現在有點生氣。”
“真稀奇,你居然會生氣?”黑澤秀明尾音微微抬起。馬德拉脾氣好到看不出當執事以前是個殺手。
“我當然會生氣。”馬德拉看向保時捷的後備箱,“那把跟隨了我幾十年的狙擊槍還在車裏,這樣的爆炸……我和她之間恐怕就到此為止了。”
他頓了頓,看向愣住的黑澤秀明,“她是我的愛人。”
擬人代稱!要命……
事情嚴重了。
“我們甚至可以去找意大利的技術人員把她治好。”黑澤秀明試探著安慰。
“謝謝您。”馬德拉臉上帶著標準的職業微笑,“從現在開始,我一秒都不會離開您身邊,直到抓到那個炸槍的犯人為止。”
他垂下眼瞼,壓低聲音,字一個個從唇齒之間蹦出來,“我要看著他上電椅。”
馬德拉深吸一口氣,“說起來,這輛車算是先生將您領迴來之後送您的第一樣禮物。”
“什麼?”黑澤秀明攥緊拳,他根本不記得這輛車那麼有紀念意義。
也對,他之前通過暗示洗過一次記憶,這種會動搖暗示的東西應該是被直接洗掉了。
“我當時開著它帶您從福利院出來。”馬德拉露出迴憶的表情,“您坐在副駕駛上,連腳都猜不到地麵。”
“別說了馬德拉,我允許你看著犯人上電椅,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去申請把打開電椅開關這件事也交給你來做。”
“謝謝。”馬德拉伸手撫平執事服的每一處褶皺,“謝謝您把這樣的機會讓給我。”
“不客氣。”黑澤秀明冷笑一聲,“通常,爆炸案和縱火案的犯人根據不同類型會劃分成兩大類。”
“一、上癮性縱火。
他們迷戀放火的感覺,火焰會帶給他們一定的快感,就像吸毒。這種犯人如果沒有人阻止就永遠不會停下犯罪。”
“二、功能性縱火。
犯人縱火和炸毀房屋時帶有強烈的欲望和目的性。仇恨、嫉妒、或者單純是為了消滅屋內的犯罪證據。”
他的語速極快,但馬德拉還是在第一時間接話,“這次的犯人應該是第二種。”
“沒錯,這種犯人通常比較理智也相對聰明。他們有比較周全的計劃,並且犯案前會在腦內進行多次演練,以確保能達成最終目的。”黑澤秀明停頓一秒,“既然犯人不算一個純粹的蠢貨,那麼他炸保時捷的目的就很好猜。”
“他想利用你身陷險境這點,將我調離搜查會議。”
馬德拉飛速皺了一下眉,“為什麼?搜查會議上難道有什麼不能被你知道的東西?”
“顯然。他不想讓我先抓到犯人。”黑澤秀秀明自信笑道,“無所謂,及時我不開會,也能拿到第一手資料。”
他晃了一下手機,將剛剛從黑田管理官那裏接收到的案情文檔給馬德拉看了一眼,“走,迴家。”
兩人快速走出警局監控器可以拍到的範圍。
黑澤秀明攔下一輛出租車,拉著馬德拉坐上後座,然後湊到他耳邊輕聲道:“以防萬一,配合我把你身上的監視器全部丟掉。”
馬德拉微微頷首。
黑澤秀明見他已經做好準備,當機立斷一把將手伸向馬德拉的紐扣,作勢狠狠往外一拽。
“我不喜歡看到你帶這種東西,扔到窗外去!”
看似用了很強力氣,但實際上隻是輕輕撥弄了那隻紐扣一下。
縫這個紐扣的線可是釣魚線!硬扯肯定會把手扯破的。
“好的,少爺。”馬德拉盡職盡責地卸下紐扣邊上的胸針和藏在第二顆紐扣裏的小型錄音器丟出車窗,“現在沒有了。”
“唿……”黑澤秀明吐出一口氣,輕聲道,“我懷疑組織中有技術十分高超的黑客。”
“你是說,我們的竊聽設備……”
“不,這一點還未確定,但我們需要防患於未然。”黑澤秀明看向車窗外,“這次的事件直接關係到哥哥的生死,我不能出任何差錯。”
“你從未出過錯。”馬德拉道,“我和先生都相信你做出的決定。”
“嗯。”
米花町501到了,兩人下車迴家。
用打印機打印現場照片和案件資料的時候,黑澤秀明驟然問:“哥哥之前收藏的那本《審訊心理學》你燒掉了嗎?”
“雖然沒有用來烤肉,但已經完全燒掉了。”馬德拉有關同一位受害者的資料裝進一個文件袋裏整理好,方便少爺之後查閱,“怎麼了?”
“保險起見問一下。萬一警視廳真的用我的側寫抓到了琴酒,那他們一定會來搜這棟房子,那本書是他跟我沒有關係的證明,一旦警視廳信了,琴酒就完了。”
黑澤秀明邊說邊拿起新鮮出爐的第一份案件資料翻閱,“就算琴酒被抓到了,我也得讓警視廳所有人都知道琴酒是我在組織的線人,他為了複仇甘願潛伏在組織裏,所以那本《審訊心理學》決不能留下。”
“真希望您在麵對先生的時候也能這麼坦誠。”馬德拉打趣道,“您總是有些……”
害羞。
這詞不能說……
得找一個折中些的。
“您總是比較含蓄,先生可能更喜歡您說話直接一點。”
“是嗎?”黑澤秀明翻頁的手頓住了。
仔細想想,控製欲強的人確實更喜歡說話直接的人,他們不太喜歡猜測別人內心的想法。
想想貝爾摩德,她就喜歡用半暗示的詞語說話,那時候哥哥說:‘我快吐了。’
天哪,他好像確實不喜歡太含蓄的人。
好吧,下次得更直接一點。
黑澤秀明將被搓弄得有些卷邊的照片紙撫平。突然,一個細小的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將那張照片對準臺燈,仔細確認上麵的細節。
這輛在收費站附近發生側翻車禍的suv好像不是單純的剎車失靈那麼簡單。
黑澤秀明習慣性地彎腰去拿放在收納盒裏的放大鏡。
剛彎下腰,兜裏的菱形便攜放大鏡就從敞開的口袋裏掉出來摔在地上。
黑澤秀明揚了下眉,蹲下撿起它,順手撥開第一個鏡片對準照片。
他透過放大鏡去看鑒識科對於現場細節點的特寫。
那塊被他注意到的玻璃上有一個邊緣龜裂的圓形小孔,看上去像子彈穿過之後留下的痕跡。
難不成是狙擊槍?
“馬德拉。”黑澤秀明將這張照片抽出來遞給他,“這種彈孔是狙擊槍射穿玻璃之後會產生的嗎?”
執事瞇起眼,很快得出答案,“沒錯,應該是美國斯太爾scout通用狙擊步槍,這種狙擊槍總重在3公斤左右,美國軍品製造公司投入生產之後將最精良的一批投放給了美國海軍陸戰隊。”
黑澤秀明:……
他都不能僅憑一個彈孔說出這麼詳細的知識!
“怎麼了?”馬德拉偏過頭,看到黑澤秀明的表情後立刻反應過來,笑道:“術業有專攻,您幾個月前甚至在五米之內都隻能打中敵人的大腿,而我當了幾十年狙擊手了。”
“也沒有那麼誇張。”黑澤秀明嘟囔完清咳一聲,看向照片背後寫著的受害人信息。
龍崎努,28歲,不動產業老板。
光看這一行字,這個人除了是個年輕有為的普通人之外,在其他方麵實在是普通。
“這樣一個普通人,又是被‘剎車失靈’又是被‘狙擊’他究竟有什麼魔力?”
馬德拉一愣,“您是說,想要殺死龍崎先生的人有兩個?”
“甚至有可能更多。”黑澤秀明迴答,“如果但從側寫來說,能在山道邊上狙擊龍崎努的美國軍人哪怕已經退役也一定十分自信。他一定經常練習,保持了一定的狙擊手感。”
“由於山道附近崎嶇坎坷,很難找到一個穩妥的聚集點,所以嫌疑人應該不是最近才入境日本的人,他應該長期居住在日本,這樣才有可能對著麼一大片陌生區域這麼熟悉。”
“現在我們沒有看過狙擊手的狙擊點,不能推斷出狙擊手的身高體重,但我們可以通過其他的條件來完成整個側寫。”
黑澤秀明笑著看向馬德拉,胸有成竹地開口,“什麼人長期居住在日本,能夠經常練習狙擊槍,並且對附近的山地都很熟悉,甚至知道哪裏才是最好的狙擊點?”
馬德拉搖了下頭,果不其然看到少爺臉上扳迴一城似的笑容。
“當然是特別機動隊!”黑澤秀明拿出手機輸入了龍崎努遇害的地點,“不出預料的話,這個地方一定發生或綁匪劫持人質的案件,負責東京區域的那支特別機動隊一定來過。”
“看!”
黑澤秀明將手機遞給馬德拉,兩人湊到屏幕前一起讀。
“沒錯,就是這裏。6月18日,東京特別機動隊在山道收費處的彎道前擊斃了一位挾持人質逃亡的珠寶店搶劫犯~”
他念完這一句,看向馬德拉,“你看,我說什麼?”
“推理這種是還得看您,狙擊方麵的知識交給我就好。”他說完,頓了一下,疑惑道,“可既然殺死龍崎的人並非將巧克力炸彈給我的人,我們為什麼還要調查他?”
“將巧克力炸彈給你的人其實就在警示廳,他偽裝成鬆本管理官潛伏參加搜查會議。”黑澤秀明解釋道。
“這幾起案件裏一定有他需要的東西,或者一定有跟組織給他的任務有關的東西。”
“既然他都奪走了我們的東西,禮尚往來,我們也該奪走他的再讓他上電椅,不是嗎?”
馬德拉就像看見自己種下的樹苗茁壯成長的欣慰老父親,“您說的對,我完全沒想到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愧是您,我的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