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板著臉將手機塞迴諸伏景光手裏,不等對方詢問就生硬地岔開話題,“今天在家吃飯還是在外麵吃?”
“什麼?”諸伏景光沒反應過來。
“那我們迴家吃吧!焙跐尚忝鏖_始自問自答,“zero應該快迴家了,黑田那邊也收到了我備份的臥底名單,很快長野臥底的問題也會被解決,不用我們操心!
他木然說著,覺得神思遊離。
裏包恩的話魔咒一般縈繞在耳邊,循環往複,無法褪去。
比如去戀愛……
去戀愛……
戀愛……
黑澤秀明腦袋裏倏然出現降穀零那雙隱忍又冷靜的灰紫色眼睛。
他猛地晃了一下腦袋,感覺有點缺氧和窒息。
沒事,冷靜。
他會在裏包恩提到戀愛這個話題之後想到zero隻是因為降穀零剛好喜歡他,而兩人的關係處於斷裂的節點,且他剛好又在苦惱這個問題。
黑澤秀明深吸一口氣。
親密關係是什麼樣的他隻在心理學書籍上看到過。但由於學科限製,他看到有關愛情的案例最終下場都不太好。
荷蘭殺妻案的犯人前一秒剛對著警察哭訴與他極其恩愛的妻子已經消失了三天,希望警察務必找到他丟失的肋骨。
送走警察後就到地下室把他口中與她恩愛的妻子分了屍並衝進下水道。
顯然,這不是正常的愛情範本。
還有日本黑寡夫案。
這個案件中涉及到的均為同性戀人,而“黑寡夫”深愛的丈夫無一例外都死於非命。
沒錯,都。
他們不是在結婚宣誓當天離奇死亡,就是在結婚之後離奇去世,最長的不過挺了3個月。
經查證,“黑寡夫”不過是想要這些配偶的財產罷了。
以上兩個案件的加害者和被害人在案件發生之前都十分恩愛。
在教授的分析下,這種恩愛並不是假象。
也就是說在心理案例的分析中,這些案件呈現出了真摯愛情的其中一種結果——入獄和入墓。
想想西園和這種不太正常的追求狀態……最後發展成這樣其實也不是不可能。
黑澤秀明一路沉默,直到出了警局再次坐上出租車。
諸伏景光:窒息。
“你怎麼了?老師跟你說什麼了嗎?他嗬斥你了?”
“沒有。”黑澤秀明有點不安地看了一眼諸伏景光,拘謹地摘下自己身上的偽裝道具。
將能把臉遮的嚴嚴實實的黑色口罩攥在手心,接著又沉默下來。
“別難過,雖然你有時候確實衝動了點,但不可否認,結果都很不錯。”諸伏景光違心安慰道,企圖誇一誇好像已經被裏包恩罵的抬不起頭的秀明,“我們隻是擔心你,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替代你的位置,明白嗎?”
“喔!焙跐尚忝骶徛攸c了點腦袋,耳朵裏是景光說話時溫和的聲音,但到底說了什麼他一個字都沒記下來。
諸伏景光:……
聽誇誇的時候秀明居然沒反應了!
不可能!
“景光。”黑澤秀明看著窗外,聲音飄忽,“之前有人喜歡過你嗎?”
“有、有吧?”
黑澤秀明迴頭,“你會很苦惱嗎?”
諸伏景光愣住了,“有時候會。”
他哭笑不得,“你該不會是害怕喜歡你的粉絲找上門所以才這麼苦惱?”
黑澤秀明遲疑地點點頭,停頓一瞬之後又搖了搖頭。
“怎麼拒絕才能既不傷害這個人,又和他保持原來的關係?”
他說著,咬了一下嘴唇,“我覺得普通朋友的關係就很好。”
諸伏景光看向手中被黑澤秀明臨時塞進來的另一套新衣服,了然地楊起眉。
這是已經看出來降穀零的心意,想要拒絕?
黑澤秀明看景光的表情就知道對方已經看出了什麼,他又逃避似的看向窗外,“我覺得普通朋友的關係就很好,但我卻不能直接說出口……”
“為什麼?”諸伏景光升起出租車中間的擋板。
“因為他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分心。我不想讓他因為某個小失誤失去生命,也不想因為處理的不好失去這個朋友!
“原來如此!敝T伏景光摩挲了一下精心挑選過的衣服,黑澤秀明的審美非常優秀,給他們挑的衣服既符合身份,又十分實用,並且精準拿捏住了每一個人的喜好。
“你這兩條不想,本質上都是不想失去這個人!
諸伏景光覺得孩子好像有救,決定幫幼馴染一把。
“你不想失去他,分外珍惜他,所以才會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否則的話你直接拒絕不就好了?”
黑澤秀明滿臉疑惑地看向諸伏景光,覺得他好像在玩廢話文學。
“當然了,否則我為什麼要這麼苦惱?我當然不想失去他這個朋友了,就像我不想失去你和馬德拉還有琴酒一樣。”
諸伏景光:……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冷處理,這樣也很保險。”
“我冷處理了啊。”黑澤秀明強調,“我裝作沒有發現!”
“你可以找借口不見他,人體自然分泌的多巴胺3-9個月就會消失!敝T伏景光冷酷無情地指出漏洞,“你可以跑!
他頓了頓,帶著笑意補充,“你不是最擅長跑?”
“可是我如果一聲不吭地離開,會對他的心態造成影響!
黑澤秀明急的直拍大腿,“我不是說了他現在在執行臥底任務,很危險。”
諸伏景光抿直唇線,沉默一瞬,沉聲道:“你沒說!
“什麼?”
“你沒說他在做臥底!敝T伏景光垂下視線,把玩手中的手機,“你剛才隻是說他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分心!
黑澤秀明啞然。
好像、確實、是這樣的……
諸伏景光沒再說下去,接下來的事情不該他來做,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黑澤秀明在沉默的空氣中再次陷入苦惱。
剛才的對話好像有哪裏不對,但仔細想想卻什麼問題都沒有。
怎麼迴事?
他第一次被諸伏景光繞進去,一瞬間覺得這個問題荒謬至極,簡直像個悖論。
出租車停在mukuba樓下,景光付了錢,兩人一同下車,迴到303。
諸伏景光掏出鑰匙,插進鎖孔時狀似不經意道:“說不定他根本不喜歡你,你判斷錯了,降穀零這個人從小時候開始愛的就是他的警徽!
“不可能!”黑澤秀明下意識反駁,“我從不出錯!”
“總會有第一次!
諸伏景光的聲音聽上去篤定極了,黑澤秀明隻能看見他的背影,看不到任何表情,“我和他一起長大,我很了解他!
“……”
黑澤秀明盯著諸伏景光的脊背沉默一會兒,忽然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
萬一呢,萬一真的是他判斷錯了,那他衝上去拒絕豈不是十分尷尬?
不行不行。
算了算了。
還是再看一段時間,確定一下再做打算。
錯了也好,至少不會麵臨朋友都有可能做不了的局麵。
黑澤秀明不再糾結這件事,一迴家就倒在沙發上,窩在抱枕裏撐直脊背伸了個懶腰。
褲腿隨著動作上縮,露出小腿與腳踝。
還沒來得及縮迴來,腳踝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住,他當即嘶了一聲,抬眼就看見諸伏景光一臉嚴肅地俯視著他,“腳踝上的勒痕怎麼弄的?”
黑澤秀明心虛地抽了抽腳踝,沒抽迴來,他隻好坐起來,企圖掰開景光的手指,“拆彈的最後幾秒,校車開得很快,我就用安全繩把自己和校車綁起來了,沒什麼事!
“隔著軍靴都勒出痕跡了,你不僅結打得死,還把身體的重量都寄托在這條腿上?”
黑澤秀明還從沒見過諸伏景光這麼兇的樣子,他也掰不開對方的手指,於是向後一躺,倒在抱枕堆裏,將頭顱埋在兩個抱枕之間,翁神甕氣道:“嗯。”
諸伏景光冷笑一聲,鬆開他的腳踝。
黑澤秀明立刻將有痕跡的腿藏在另一條腿下邊。
“我去買藥。”諸伏景光話音落下,玄關的大門哢嚓關上。
黑澤秀明埋在兩個抱枕之間,懵懵懂懂睡了過去。
他夢見安室透被槍頂著腦袋,有人問他:“你和警察廳那位黑澤到底是什麼關係?”
知道是做夢,但黑澤秀明還是想知道答案。
夢裏得到的迴答,往往映射著他的內心。
“當然是——”
“啊——”一陣劇痛從腳踝處傳來,黑澤秀明被疼醒了,他揪住抱枕,將眼睛和臉藏在黑暗裏。
濃烈藥味在鼻尖彌散開來。
大概是因為之前安全結打得太緊,再加上校車晃動的厲害幾乎拽著他抖,腳踝下麵被勒出了淤痕,揉藥的時候格外痛。
總不能24歲了上藥還喊疼,他可不是那樣的幼稚鬼。
黑澤秀明狠狠咬住後槽牙,將痛哼壓在喉嚨裏,實在受不了了才從鼻子裏哼出兩個氣聲。
小聲道:“你輕一點呀!
上藥的那隻手動作一頓。
黑澤秀明一喜,“結束了?”
他順勢縮迴腿,剛縮了一半就被抓住腳踝上麵一點拖迴膝蓋上。
這就是還沒結束的意思。
黑澤秀明認命吸著抱枕裏的香味,再次咬緊牙關,決定說點話來轉移注意力,“幾點了?zero迴來了嗎?”
安室透蓋好藥盒,放迴茶幾,等玻璃藥盒和木質茶幾相撞,發出吧嗒一聲後,不緊不慢地迴答:“19:21,zero已經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