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有想到澤城佑找的借口竟然是催債。
黑澤秀明後退一步,兩束強光手電的白色燈光在樓梯口一晃而過。
“我這裏沒有。”一個男人煩躁地說,“什麼東西啊,那人該不會是耍我們的吧?”
“別抱怨了,找到的話會給我們一萬日元呢。”另一個人笑了一聲,“反正本來也沒什麼事。”
“那現在呢?去哪裏找?天臺?”
“胖子不是去了天臺嗎?”之前還在笑的工人厭惡地嘖了一聲,“那個胖子好吃懶做的,分給他的任務根本不好好做完,說不定又到天臺上偷懶去了,別管他了。”
“也對。”
黑澤秀明鬆了一口氣,他無法探頭觀察在頂層找人的兩名工人,但單從語言風格來看,這兩位的道德感並不強,是見錢眼開的類型。
他摸了下兜,之前換的零錢還剩下三萬多,如果給這兩位工人一人一萬,剩下的錢有可能不夠打車。
“你在這裏對不對!”身後的天臺內忽然發出一聲大喝,“你看到了!給我出來!”
——兇手已經發現蓄水罐裏的屍體被看見了!
“給我出來!”胖子的聲音有點奸細,像故意掐著嗓子。
黑澤秀明看到照向樓梯口的燈光又重新晃動起來。
他迅速貼著下樓時的視線死角蹲下,將自己縮到最小,很快,那兩個搜尋頂樓的工人就出現在樓梯口。
“他在上麵大喊大叫什麼?難道他找到了?我們要不要去看一下?”最開始說澤城佑耍他們的男人抬了下頭。
黑澤秀明捂住口鼻,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
如果他們上來了怎麼辦?
給錢嗎?
“算了吧,我不想和胖子打照麵。”另一個人說,“你也不想吧?我猜胖子根本沒找到,隻是在虛張聲勢,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下樓看看。”
黑澤秀明眨了眨眼,手心在撬棍上蹭到的機油味存在感極強,他覺得鼻子有點癢,癢得想要大噴嚏。
不行!忍住!
黑澤秀明將捂住口鼻的手拿開,捏住鼻子。
直到那兩束手電筒的燈光完全離開視線,唿喊聲在下下層響起來的時候,他才鬆開手,極小聲地打了一個噴嚏。
“什麼躲債的窮鬼,等老子找到你把你也殺了。”
黑澤秀明離天臺的門還很近,清楚地聽到了兇手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接著,天臺的門把被擰動了一下,鐵門被往外一推。
沒開。
“你在外麵對不對?你這個窮鬼!你把老子關在天臺上有什麼用,老子知道你姓什麼了!黑澤是不是!”
那兇手一邊說,一邊踹門,黑澤秀明看了勾住門框的撬棍一眼。
隻要下麵的人不上來,兇手就沒辦法脫困。
現在頂層沒人,先下去再說。
黑澤秀明走到頂層下的樓梯口,看向第九層。
這個位置能聽到天砸門的聲音-
“喂,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之前厭煩兇手的男人將手電對準樓梯,強光立刻打在腳邊,黑澤秀明將腦袋往迴一縮。
“浜——”
“讓我出去!”
天臺傳來巨大的響聲,應該是兇手踹門的時候似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這一次聲音十分清晰,9層的兩位工人全都聽見了。
“他好像被困在天臺了?”
“好像是的,走,我們去看看。”
黑澤秀明後退一步,迅速原路返迴。
這兩個工人不可能舍近求遠走另一邊樓梯,他們必定會走這個唯一能通往天臺的樓梯。
他必須在頂層找一個房間藏起來。
黑澤秀明笑了一下,雖然逃跑有些狼狽,但單從過程來講,實在是有趣極了。
他矮身鑽進10層中斷偏後的房間,這個房間離商業樓的另一個樓梯很近,他可以趁著9層的兩人解救兇手的時間直接下到8樓,甚至更低。
黑澤秀明沒管天臺上會發生的事,快速下樓。
施工隊的人手不多,隻有6人左右,他很順利地來到2樓與1樓之間的樓梯口。
一樓的側門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守在那裏。
是澤城佑。
還好澤城佑是蹲在一樓等,而不是蹲在他看中的出口等。
但要想到達在頂樓確認過的壓型瓦出口,就必須闖過澤城佑所在的大廳,可是大廳中十分空曠,唯一能用的掩體就是大廳中間的幾根承重柱。
無論怎麼利用這些承重柱,都有可能會被澤城佑發現。
他現在的體力支撐不了他從左輪手槍之下逃脫,看來得找其他出路。
黑澤秀明當機立斷轉身退上二樓。
在頂樓確認的時候,他看到大樓的四周都堆滿了碎石,或許可以借用這些碎石從2樓安全跳下,拋出工地。
黑澤秀明找到對準小吃街大門的正麵,從已經拆掉的窗口往下看,碎石堆離他還有一段距離,用力跳一跳也不是夠不到。
他蹲在窗臺上,扶住水泥質地的窗沿用力一蹬,在彭格列地下基地度過的一段時間發揮了作用,黑澤秀明輕而易舉地抓住了最高除的碎石輕輕一翻,穩穩落在了碎石堆的後方。
他喘了口氣,立刻跳下碎石堆,奔向白色壓型瓦邊緣處的門。
“——喂,那裏是不是有個人?”
黑澤秀明抬頭,看到7樓處有人伸出手朝他揮了一下。
“喂——看得見我嗎?”那人又揮了揮手。
黑澤秀明頭也不迴地跑到小型商業街。
他的漁夫帽掉了,口罩也沒了,褲子在爬碎石堆的時候刮破一塊,黑色的休閑襯衫和褲子上滿是從施工場地蹭到的灰塵。
黑澤秀明在出租車載客區等了幾秒,沒有車經過。
算了,沒時間等車了,自己跑吧。
東京的地圖在腦內展開,他清晰地記得離這裏大約800米的地方有一個倉庫,因為這裏靠近沿海,所以很多港口運輸公司都會在這裏建設倉庫。
黑澤秀明迅速鑽入攤販身後的小巷,這裏是通往倉庫的捷徑。
近14個小時沒喲進食的肚子“咕”地抗議一聲。
想吃飯,吃熱乎乎的芝士,然後再喝點咖啡,最好上麵要有馬德拉的拉花,再灑上一點可可粉或者榛子碎。
他一邊想,一邊似乎在巷子裏問道了咖啡的香味,腮邊泛酸,口水不自主的分泌。
雖然還是很餓,但是口渴的癥狀倒是有所緩解。
黑澤秀明鑽出小巷,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12:33.
自警察廳偽造的臥底名單失竊已經過去了整整14小時。
伏特加是臥底的消息應該已經被知道了,按照哥哥的反應速度,他在看到警方臥底名單上有伏特加名字的那一刻應該就會知道這個名單是他改過的。
gin會在第一時間明白他的意思。
黑澤秀明走進便利店,拿了一包濕巾,又拿了一根芝士熱狗。
他在收銀員驚愕的神情中用皺了吧唧的紙幣付完錢。
然後用掉整包濕巾才完全擦幹淨手和臉,灰黃色的髒濕巾被丟進便利店門口的垃圾桶後收銀員才看出這個髒兮兮的人是誰。
“黑澤警官?”他壓低了聲音驚道,“你怎麼了?”
“出了點小事。”黑澤秀明頂著快變成灰發的銀發衝著收銀員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出現在這裏的事要幫我保密哦,誰問你都不要說。”
收銀小哥比出ok,轉身看向監控屏,“你在辦案對吧?我這就幫你把監控刪了。”
“謝謝。”黑澤秀明咬了一口聞上去就很香的芝士熱狗,奶白色的馬蘇裏拉芝士拉出一條,他塞進嘴裏之後沒嚼兩下就咽下去,接著邊吃邊拿過放在一邊的圓珠筆,將收銀員放在臺子上的工作簿翻到最後一頁,快速寫下之前大樓的地址編號。
“幫我報警,就說這個位置的天臺有人藏屍,兇手很可能會立即銷毀屍體,告訴目暮警部出警要快,錄筆錄的時候你把我寫的這個紙條給目暮警部看,不會有事的。”
黑澤秀明快速說完,將吃完的竹簽丟進垃圾桶,“有人追我,我先走了,記住,誰來都說沒看見我。”
“是。”-
黑澤秀明離開便利店後又在小巷中跑了200米,很快看到了地圖上寫過的倉庫,他鑽進去之後看了眼時間。
12:52.
澤城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裏,他可以放心休息一會兒,實在是一步都走不動了。
以防萬一,得找一個稍微安全一點的地方。
黑澤秀明後退助跑,攀上一人高的木箱,爬了兩層之後選了個位置停下,靠在上麵瞇起眼。
麻醉劑的威力實在太強,睡一會兒,十分鍾就行。
……
“gin,庫拉索出了問題,臥底名單的真實性還沒有確認,現在這樣是不是太早了點?”
黑澤秀明閉著眼蹭了一下粗糙的箱子。
gin?什麼gin?誰在說話?
“哼,不早了。”琴酒的聲音在遠處響起來,黑澤秀明幾乎立刻就被嚇醒了。
哥哥怎麼在這裏?
怎麼迴事?
他從德國迴來了?
黑澤秀明翻身坐起,偷偷朝聲音傳來的地方伸出腦袋。
一片漆黑,隻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
怎麼迴事?聽錯了?
“gin!”女人有些著急,“你看到名單上有伏特加的名字難道不懷疑?伏特加不可能是臥底!”
“是的,大哥。”伏特加的聲音有點憨,“我們現在還不清楚庫拉索有沒有恢複記憶,說不定這份情報是警方那邊發出來擾亂我們視線的,畢竟消息隻有半條。”
什麼意思?
黑澤秀明耳尖微動,前去警察廳偷名單的人竟然沒有直接複製?那個所謂的庫拉索是靠記憶偷的名單?
“哈,伏特加的事稍後再說。”琴酒短促地笑了一聲,“我不放心你,把你的槍交上來。”
寂靜的倉庫中傳出了幾聲槍械摩擦和退膛的聲音。
接著,黑澤秀明耳邊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不緊不慢,每一下都用皮鞋敲出了緊迫感。
——是審訊時才會使用的、通過聲音施壓的小技巧。
哥哥要審誰?
很快,黑澤秀明知道了答案。
琴酒的腳步聲停了,他伸手打開一個施工燈的開關,刺眼的白光照在琴酒麵前10米左右的地方,照亮了被鎖在鋼管邊上的人。
——水無憐奈和降穀零。
黑澤秀明立刻摒住唿吸,怎、怎麼迴事?
你不是知道這些都是自己人嗎?
黑澤秀明瞥見站在一邊同樣麵露焦急的被女人。
是貝爾摩德,她為什麼會急?
哦,對了,因為貝爾摩德有把柄握在zero手裏。
可是琴酒不知道這點,他隻知道臥底名單是假的,被懷疑的波本和基爾才是真的臥底,他做的這出戲是給貝爾摩德看的。
因為在gin的眼裏,貝爾摩德是在場唯一能在boss麵前說得上話的人,她能夠將現場情況反饋給烏丸蓮耶,從而洗清自己的嫌疑。
黑澤秀明不自覺抓緊了身側的木箱,哥哥會怎麼審?
“波本。” 琴酒冷笑一聲,“聽說你和某個警察的關係很好,是嗎?”
琴酒瞇起眼,看向安室透臨危不變的神情,“你有什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