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馬德拉忍無可忍地問,“您為什麼不能選擇更穩妥一點的辦法?非要用自己做誘餌?”
“這就是最穩妥的方法。組織不會對其他人感興趣,整個警察廳國安委員會裏,隻有我適合做誘餌。”
馬德拉不發一言。
黑澤秀明看向風見裕也,“媒體那邊就交給你了,越快越好。”
“好的,我明白了。”
“嗯。景光呢?還要留在這裏嗎?”
“不了,我還有別的事。”
比如迴303收拾被芝士蛋糕擠滿的冰箱。
黑澤秀明心虛地挪開視線,拉著馬德拉直奔停車場,坐上車才緩了口氣。
他習慣性捏住安全帶往下輕輕一拉,手腕剛用力就停住動作。他緩緩迴頭看向安全帶的根部,一條細線穿過安全帶的鎖孔打了一個死結。
“馬德拉,下車。”
“少爺?”
“我不太確定你那邊有沒有,但我這邊應該有一個炸彈。”黑澤秀明捏著安全帶的方頭鎖扣。
鬆開和繼續拉都有可能會觸發炸彈,但一直保持這個動作的話,那他就無法確認炸彈在哪兒,也無法親自拆除。
怎麼辦?
“你打點話給爆處科,讓他們派拆彈的來。”黑澤秀明冷靜地吩咐馬德拉,“你快下車,離遠點。”
“這恐怕不行。”馬德拉拒絕道,“這好像是個以重量觸發的炸彈。”
什麼?
黑澤秀明看向馬德拉,視線落在他拿著的卡片上。
銅版紙質地的卡片在外麵路燈的照射下有輕微的反光,這個角度看不清上麵的內容。
“虛榮又狡猾的明燈先生注意了。”馬德拉頓了頓,捏緊卡片,甚至想將這張寫滿詆毀的卡片丟到窗外。
他忍了忍,才繼續念道:“我們是一群圓桌騎士,我們將於本月舉辦十年來最盛大的慶典,特此告知,希望相聚前用砝碼點燃的煙花不會成為您告別世界的禮炮……下次見。”
馬德拉重重喘了一口氣,咬牙切齒,“是誰!”
“別生氣。”黑澤秀明捏著炸彈的引爆線安慰,“把卡片給我看看。”
馬德拉靠在駕駛座的椅背,盡量保證身體重心的穩定,捏住卡片的一角,伸長手臂將其展現到黑澤秀明麵前。
這是一張打印的銅版紙小卡片。
質量不好,可能是用自配的打印機或者是在路邊配置不高的笑打印店裏印出來的。
這段話中“我們”出現的次數太多,超過了常規群體作案時犯人會用到的次數。
這麼強調這個詞,要麼“圓桌騎士”其實隻有一個人。
要麼,“圓桌騎士”確實有很多人,但他們分工不太明確,於是在寫威脅信的時候強調“我們”以便於事發後分擔罪責。
黑澤秀明微微抬頭,看向卡片的第一句話。
“虛榮又狡猾的明燈先生……嗎?”
太巧了,朗姆下午才派人去試探gin和zero是不是真的效忠於組織。
晚上又派人來試探他是否真的有讀心術,兩次試探都被應付過去後沒多久,他就收到了這樣的威脅信。
就算朗姆親自站到他麵前說“跟我沒關係。”他也不會信。
這個人簡直把急切刻在臉上,不得到確切的答案不罷休。
屬意這件事的人是朗姆,但寫這張卡片的人卻不是。
寫這張卡片的人明顯不是一個急性子,甚至相當有耐心。
他以自我為中心,沒有正常是非觀,大約30歲左右,人際關係比較差,不太會與人相處,無法融入社會,缺少正常交流。
有點孩子氣,這種孩子氣在挑釁卡片上也展現地淋漓精致。
“馬德拉,能再把卡片湊近一點嗎?我想聞一聞味道。”
馬德拉傾斜手背,翻轉手臂,將卡片貼近他的鼻尖。
黑澤秀明嗅了嗅,油墨味很重,犯人用的確實是廉價打印機。
——不太富裕,沒錢租用先進的激光打印機。
或者……
——是個逃犯。
藏頭露尾的亡命之徒當然不可能暴露在公共場所的監控下使用激光打印機。
按照側寫,逃犯的可能性更高一點,而且是個有作案前科的慣犯。
他的手法很嫻熟,這張卡片上沒有留下過多的信息。
很幹淨。
“可以了,馬德拉。”黑澤秀明閉上眼,向後靠到頸枕上,“我想迴家洗澡吃飯,直接打電話給爆處科和目暮警官吧,讓他們來的時候動靜小點。”
“犯人還在附近?”
馬德拉側頭看向窗外,警察醫院的停車場一片漆黑,四周十分空曠,根本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不在了。”黑澤秀明疲憊地閉上眼,“得為明天的媒體造勢考慮,總不能他們大張旗鼓地帶著媒體來,報道:黑澤秀明被炸彈困在車內。然後明天警察廳又說:我們擺了某某組織一道。”
“不合適,公信力會下降的。”
“那我們還是不要打給爆處科和目暮警官比較好。”馬德拉翻看通訊錄,“他們如果知道你身陷險境,恐怕會把最後一絲冷靜拋在腦後。”
黑澤秀明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該不會是要——”
“喂?……是的先生。”
黑澤秀明痛苦地皺起臉。
“不,我們已經準備迴來了。”馬德拉瞥見黑澤秀明的表情,忽然想到少爺小時候生了病,喝苦澀衝劑的時候也會偷偷露出這種表情。
“不,沒有。少爺沒有還想在外麵玩……我們坐上車的時候碰到了一點小麻煩,少爺現在拉著一顆炸彈的引爆線,炸彈是靠重量和引線來觸發的,位置在車外底盤處,我們沒有人能離開車座拆彈。”
“……地址在警察醫院,是的……好的,我會告訴他的。”
“哥哥想告訴我什麼?”涉及到琴酒,黑澤秀明“被告狀”的痛苦隻持續了30秒。
馬德拉看著他期待的表情勾起溫和的假笑,“他說:讓您等著。”
黑澤秀明:……
馬德拉的轉述還是保守了,哥哥絕不是這麼說的。
他說的應該是:給我等著。
可炸彈又不是他故意讓別人裝上的,這也要怪他嗎!
等gin到了,他一定要用最大的聲音對喊:哥哥你講點道理!
不不不。
這個稱唿和句式都沒什麼氣勢,得換一個。
黑澤秀明想了幾分鍾,腦子裏一片空白。
算了,還是用剛才那句。
把“哥哥”這種稱唿換掉就行了。
‘哥,你講點道理。’
黑子秀明看向窗外,假裝哪裏站了一個人,用氣聲模擬了一遍見到gin之後要說的話。
很好,完美。
但真的看見gin穿著常服從車上下來的時候,黑澤秀明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gin甚至連保時捷的門都沒顧得上關,就疾步走到馬德拉的車前。
“怎麼樣?”
“嗯……沒什麼事,就是手有點酸。”黑澤秀明保持這手向側後方拉的滑稽姿勢小聲嘟囔,“這迴可不是我故意的。”
琴酒沒說話,掏出工具箱後順著從車門下端接出來的釣魚線摸到了炸彈。
炸彈設置在馬德拉的上車位。
從引線前半部分的走向來看,看似是安在黑澤秀明的座位底下,但實際上卻是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如果他們沒發現這是個利用重量來引爆的炸彈,那麼在馬德拉獨自下車的一刻,炸彈仍會爆炸。
琴酒熟練地拆下外殼。
他在組織裏,與炸彈和槍支打交道的時間比與政員打交道的時間還多。
況且……
這種炸彈……朗姆在對付叛徒時用過。
他答應和秀明在熱帶樂園摩天輪見麵的那天,朗姆手下的一位“叛徒”因為觸發了這種炸彈死去。
琴酒剪斷銅線的動作一頓,支起上半身,果然看到了努力探頭看他拆彈的黑澤秀明。
“……坐好,感應裝置還沒有拆完。”
“哦。”黑澤秀明乖巧坐好,等了一會兒,卻再沒有聽到哥哥的心聲。
怎麼這樣!
剛想到精彩的部分就不想了?
之後呢?之後和他在摩天輪裏見麵的場景呢?哥哥是怎麼看的?
琴酒:“引爆線拆了,手放開。”
黑澤秀明驟然鬆手,卸力之後手腕一僵,酸軟感後知後覺地找上門來,疼的倒吸一口涼氣。
“嘶——”
“好了。”琴酒將拆掉的炸彈丟到後座,繞迴秀明一側拉開車門,“坐我的車迴去,馬德拉的車連帶著炸彈給警察廳處理。”
黑澤秀明驚愕地瞪圓眼睛。
什麼叫‘炸彈給警察廳’處理?
這、這麼官方?
“我還以為你會把炸彈帶迴組織用。”黑澤秀明呢喃。
琴酒皺了下眉,“什麼?”
“沒什麼。”黑澤秀明立刻接話,動作利索地從副駕駛鑽出來,餘光看見gin用手掌墊了一下門框。
他偷笑一聲,連車門頂都不想讓他撞,用伯萊塔指著他的時候也會先把彈匣退光。
就這還要在電話裏說:‘給我等著’。
哈!紙老虎!
黑澤秀明快速轉身,與兄長麵對麵,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了一下因為拆彈把後背弄的髒兮兮的哥哥,“謝謝你來救我。”
琴酒渾身肌肉緊繃,好不容易放鬆下來想要將人推開時。黑澤秀明就像算好了時間,“蹭”得鬆開,滋溜竄到保時捷副駕駛。
行動間缺失了衣角的襯衫被風吹得鼓起,露出後腰不知道從蹭到的一點灰塵印。
黑澤秀明不太自在地捏住襯衫領子抖了抖,妄圖把裏麵的餓熱氣都抖出來。
他用指尖貼了貼滾燙的耳廓。
太棒了,這還是自見麵以來,第一次他主動的擁抱!
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