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秀明把湊到嘴邊還沒喝的易拉罐放下。
諸伏景光開啟手環之後的外貌是標準的外國人，與原本的相貌毫無關係。
庫拉索是怎麼認出來的？
雖然這兩人都曾在朗姆手下幹過，但應該沒有熟悉到隻看小動作就能認人的程度。
景光不適合在事情結束之前暴露身份，太危險了。
黑澤秀明下意識看了一眼風見。
這位敬業的公安眼神落在虛空，看上去十分迷茫。
黑澤秀明抬手喝了一口咖啡。
味道不算好，但當入口時，還是令人條件反射地感覺到了興奮。屬於咖啡獨有的氣味衝入鼻腔，他情不自禁又抿了一口。
這樣下去不行，得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庫拉索，來談談你。”黑澤秀明將隻喝了兩口的罐裝咖啡放到床頭櫃，“你認錯人了，他叫盧克斯。”
庫拉索沉默一瞬。
她與蘇格蘭隻見過一麵，但蘇格蘭說話時的語調和聲線十分有辨識度，她絕不會認錯。
雖然不知道蘇格蘭如何改頭換麵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且沒有一點易容痕跡。但通過蘇格蘭的存在，至少可以確認黑澤秀明許諾的好處都是真的。
“你有什麼想問？”庫拉索緩緩眨了下幹澀的眼睛，“事先說好，我沒有見過朗姆。”
“嗯。”黑澤秀明毫不意外，“將你在組織中的經曆完全說一遍。”
他拿起錄音筆，將剛才橫田勇說的內容保存，新建一個錄音文檔後又放迴原位。
“我十幾歲時就被組織boss選中加入了組織。”庫拉索沒有隱瞞，“前期訓練完成後，我為組織boss工作了一段時間。但由於我的記憶力並不可控，所以常常會記住一些組織boss不想讓別人記住的東西。”
“知道秘密太多的人往往活不久，boss對我的忌憚與日俱增，很快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敘述平滑而精彩，黑澤秀明捧著芝士蛋糕，覺得好像在聽有聲廣播。
“他派貝爾摩德來殺我，快動手時，行刑室的電子監控被攻陷，朗姆製止了貝爾摩德，說我可以為他所用，從那時起我就成為了直屬於朗姆的人。”
庫拉索說起這段經曆時十分平靜，她抬手將落在麵頰上的一縷銀發別到耳後。
在去往組織之前，她也曾幻想過自己未來的生活。
讀什麼書，上什麼學，交什麼樣的朋友以後成為什麼樣的人。
成為庫拉索前，她也隻是一個記憶力比別人好一點的普通人。
黑澤秀明瞟了庫拉索一眼，頓了頓，又瞟了一眼。
她有點難過。
黑澤秀明用木勺刮了刮蛋糕盒底，“看來朗姆將行刑室的監控黑掉後，趕走了貝爾摩德並和你說了話。”
“是。”庫拉索眼睛轉了半圈，迴憶道：“組織在科技方麵很成熟，但軍事力量仍在發展。比起用武力解決問題，他們更傾向於使用暗殺和情報戰。”
“組織內的狙擊手擁有最先進的環境擬態訓練設備，這些設備都是組織內部研發出的專利。”
庫拉索歎息一聲，看向風見裕也，“你們警察廳公安委員會用的那種電腦，組織十年以前就不用了。”
風見裕也：“我們用的是市麵上最先進的設備！”
庫拉索憐憫掃了他一眼，“那種程度的硬件……如果不是公安部網絡對策課的警察技術優秀，我們的人坐在研究室裏就能把臥底名單偷到手。”
黑澤秀明按下錄音筆的暫停鍵。
他需要幾秒鍾思考時間。
庫拉索的話驗證了之前的猜想。
組織內部的勢力錯綜複雜，朗姆和烏丸蓮耶之間的關係不好，兩人正在爭奪組織之內的權柄和話語權，而非兩人之間，還有一部分相對中立的組織成員。
如果組織的硬件水準很高，那麼之前他們威脅板倉卓製造某種軟件的事就十分合理。
黑澤秀明將空掉的蛋糕盒丟進垃圾桶，叼著還留有芝士氣味的木勺磨牙。
如果一個以情報和電子智能為主，暗殺為輔的組織想要殺一個十分出名的警察會怎麼做？
首先排除暗殺。
這段時間東京的防衛等級很高，下周就要開辦峰會，街上巡邏的警察超過了一萬人。
在這種情況下暗殺很難成功，還不如正大光明弄個炸彈把他炸死。
黑澤秀明半閉著眼思考自己接下來的行程。
很好，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來會去哪裏。提前設置炸彈對朗姆來說恐怕難上加難。
前麵幾項都被排除……看來朗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裏多半會用到電子產品和信息技術。
電子產品殺人……
“黑澤警官……黑澤警官？”
“嗯？”黑澤秀明驟然迴神，對上風見裕也擔憂的視線。
“您是不是太累了？時間不早，不如我先進行例行詢問，明天您隻需要補充提問就行。”
“不用。”黑澤秀明將剛才的錄音文件保存，“我不需要問了。”
風見：“啊？”
這就結束了？
他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我就睡在隔壁賓館，等澤城佑醒了聯係我。”黑澤秀明垂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庫拉索跟著馬德拉走，在米花町5-1號選個房間住。”
“要通知先生嗎？”馬德拉輕聲提醒。
黑澤秀明動作一僵，“不，不用了，算了，這樣……給庫拉索定個賓館。”
天呢，要不是馬德拉提到gin，他都要忘了睡在倉庫結果碰到哥哥審zero的場景了。
雖然琴酒當時沒說什麼，但總覺得是準備攢到一起找他算賬。
“黑澤警官，庫拉索是偷了警察廳臥底名單的重要嫌疑人，讓她就這麼離開，恐怕……”
“沒事。”黑澤秀明想到自己胎死腹中的計劃就難過，“名單是已經換過的假名單，就算組織收到後相信了，殺的也是他們自己人。”
風見裕也：“哈？”
庫拉索心髒狂跳，後背難得出了層冷汗。
怪不得！
怪不得黑澤秀明有恃無恐，甚至不害怕她反悔逃走。
因為黑澤秀明篤定她就算有機會也不會離開！
她已經把假名單傳給朗姆，像朗姆那種急性子，拿到名單的那一刻就會立即安排清理行動。
依照組織處理叛徒的速度，名單上的人現在還有沒有剩都很難說。
等等！
庫拉索摒住唿吸。
仔細想想，組織裏負責處理叛徒的人不就是立場相對中立，不喜歡boss也不喜歡朗姆，做事全憑喜好的琴酒嗎？
黑澤警官在勸她走的時候說：
——gin是我哥哥。
她不自禁地打了一個顫，黑澤秀明算到了每一步！
如果不是她因為被fbi追捕，發送短信時沒能將涵蓋三十多個名字的名單發全，組織將損失慘重！
而gin卻能因為這件事，徹底洗白身份，將“臥底”這個身份擺到明麵上並借機脫離組織！
如果不是fbi，黑澤秀明就成功了！-
是的，如果不是fbi，琴酒現在就已經在意大利等著他吃飯了。
黑澤秀明腦海中浮現出赤井秀一的臉，在心裏握著拳頭爆錘赤井不倒翁小人偶。
他知道這個計劃的失敗其實不能全怪赤井，他沒有及時向赤井秀一說明計劃和情況也是失敗的原因之一。
但這不妨礙他生fbi的氣。
又不是他一個人得到消息之後沒及時溝通。
赤井秀一知道有人要偷臥底名單不也什麼都沒說？
明明就是打個電話的事。
“少爺。”馬德拉低語道，“我已經幫庫拉索訂好了房間，您身上的傷口要處理一下，衣服也需要更換，請您跟我迴家。”
黑澤秀明顧不上生氣，米花町離警察醫院有一段距離，澤城佑突然醒來的話他根本來不及及時趕到。
“不……我還是不——”
“先生或許會在家裏等您。”馬德拉不緊不慢地陳述事實，“您難道想讓他空等嗎？”
那……那不行……
黑澤秀明在迴家挨哥哥的訓和隨便在外麵將就一夜兩個選項上糾結幾秒，最終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前者。
最近睡在外麵的機會多的是，但和哥哥在家見麵的機會卻很少。
不能錯過的，挨訓就挨訓吧。
反正庫拉索也不敢跑，現在這種形式，庫拉索就算真的想跑迴去也會被朗姆和烏丸蓮耶同時記恨。
不如好好迴家睡一覺。
對了不知道zero和水無憐奈有沒有脫險，不是說好郵件聯係嗎？為什麼現在還沒有收到信息？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黑澤秀明迴頭看向風見裕也，“關於有人偷了假名單的事情，你找媒體造一下勢，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有人盯上了我們在各個違法組織中安插的臥底，然後被我們刷了一道。”
他幸災樂禍地笑了笑，“先別找日賣電視臺那種中規中矩的電視臺來寫，找點會編的，誇張一點，最好能讓組織裏知道這件事的人全都生氣。”
“您是要……”
“或許之後會有意外之喜也說不定，畢竟我對他們來說應該很棘手，希望朗姆能親自來跟我接觸。”
黑澤秀明伸手撥弄了一下遮住眉眼的劉海，有點長，該修剪了。
朗姆最好來能親自來試探。
他可是等不及想要見一見這位急性子的二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