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秀明視線虛焦,目送風見裕也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太誇張了。
也、也沒有風見說得那麼好。
正常上司都會讓下屬好好休息,以便更有效率地完成工作。
他收迴視線,看向逐漸恢複自主意識的澤城佑。
對上視線的剎那,澤城佑猛地掙脫馬德拉的手,用住院服的袖子狠狠蹭了蹭嘴角,“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沒有義務解決你的疑惑。”黑澤秀明將澤城佑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嗤笑一聲,“來吧,繼續。”
澤城佑腮邊肌肉緊縮,咬緊牙關。
“我剛才的問題還沒問完。”黑澤秀明將手肘支撐在床頭櫃上,好整以暇地看向拚命挺直脊背,讓自己看起來更有尊嚴的男人。
“我要關於那個匿名聊天室的所有情報,如果你能令我滿意,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訴你。”
澤城佑冷笑道,“我剛才難道不是都說過了嗎?”
——試探。
黑澤秀明垂下視線。
沒想到在處於絕對劣勢的時候,澤城佑都不放棄試探。
對方在試探他是否真的能通過語言控製他人,如果他真的有這種能力,那麼使用能力又會有什麼限製。
黑澤秀明不太想將這份來自於血緣的能力公之於眾。
一旦說出口,他與兄長之間的不同今後就會在任何場合,任何時間,成為各個勢力之間茶餘飯後的談資。
“你說沒說難道你自己不知道,還是說你剛才對我說得都是假話?”黑澤秀明瞇起眼,帶著挑釁地笑意看向澤城佑,“你該不會連自己說過什麼都不記得了?麻醉劑難道把你本就不靈光的腦子變成了一個擺設?”
他說完,轉而看向站在澤城佑床邊隨時準備再次控製對方的馬德拉,“把你的手套扔掉,換上備用的那套。”
澤城佑緊要後槽牙,發出咯吱的脆響聲。
黑澤秀明用鑰匙打開病房床頭櫃的櫃鎖,在裏麵撥弄幾下,抽出其中一個物證袋。
隔著塑料袋將澤城佑老舊帶著油汙和裂痕的手機開機,提著物證袋的一角,將手機放到靠近馬德拉的一側。
馬德拉立刻拿起物證袋,將屏幕正麵正對澤城佑。
黑澤秀明起身站到澤城佑對麵,以便觀察澤城佑的所有表情。
“聊天室所在的瀏覽器或者軟件是哪一個?”
澤城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他打定注意不迴答這個問題,但下一秒,黑澤秀明的聲音就再次響了起來,“馬德拉,正數第二排,倒數第二個圖標。”
澤城好不容易穩住的神情幾近崩潰,「他怎麼會知道?」
「就算他真的有讀心術,剛才也不可能看出我想的是什麼。」
「我根本沒有在心裏想任何有關聊天室圖標和形象的內容!」
黑澤秀明沒有給澤城佑反應時間,他走到馬德拉身邊,看向物證袋中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出了聊天室神色的背景和淺色接近熒光綠的聊天記錄。
東日:【澤城今天沒有上線?】
火焰:【沒有。】
東日:【你讓澤城去做什麼了?】
「東日敲了敲火焰」
「火焰退出了聊天室。」
聊天記錄很簡短,其中,“火焰”這個人的交流意向並不明顯,但顯然地位更高。
東日為男性,社會地位較高,說話時會不自覺地帶上命令和質問的語氣,喜歡刨根究底。
會讓人產生這兩種習慣的工作——
“警察或者檢察官……嗎。”
黑澤秀明點開聊天室列表,除了東日的頭像還亮著,其餘成員的頭像皆為灰色。
聊天室的成員不多,大致有十多位。
排在首位,昵稱後跟著一個小皇冠的應該就是聊天室的創建者。
“治?”
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會不會是這個人名字裏本來就帶著的字?
黑澤秀明繼續往下看,這個聊天室成員的名字很好認,不知道是不是加入時的要求,他們的名字多多少少和現實中的自己有一點聯係。
比如三島徹在聊天室中的名字為審判者。
森穀帝二在聊天室中的名字為建築家。
三橋陽太則是火種。
黑澤秀明一頁一頁往下翻閱。
將不能與現實中犯人對上的昵稱全部記在心裏。
他將物證袋遞給馬德拉,坐迴原來的位置。
澤城佑和之前審過的犯人都不一樣,他嘴巴很嚴,隻有問道對應問題的時候表情才會產生一點變化。
黑澤秀明拿著一張a4紙,迅速記下澤城佑的反應圖像,很快知道了聊天室的進入條件。
——憎惡公職人員。
醫生、警察、檢察官,討厭其中任何一個都可以-
咚咚——
病房緊閉的大門被敲響。
黑澤秀明抬頭時看了眼牆上的掛鍾。
11:00.
竟然已經不知不覺和澤城佑耗了一個上午。
他疲憊地閉了閉眼,緩解了一下因為一直盯著澤城佑微表情而十分酸澀的雙眼。
“進來。”黑澤秀明啞聲道。
馬德拉立刻站起來為來客開門。
“秀明?”諸伏景光試探地朝裏喊了一聲。
“少爺在裏麵,麻煩您協助他一下,我去外麵幫他買點水。”馬德拉道。
“不用。”
“不用。”
黑澤秀明與諸伏景光異口同聲。
兩人不約而同頓了一下,諸伏景光在黑澤秀明張口前搶先道:“時間不早,審訊進程應該也快結束了,不如直接去吃午餐怎麼樣?”
“好。”黑澤秀明將記錄問題和澤城佑對應反應的a4紙疊起來塞進口袋,“去哪兒吃?”
“去米花町。今天zero剛好在工作。要不要去店裏嚐試一下他的手藝?”
黑澤秀明揚了一下眉,“你來就是為了喊我去吃飯?”
“當然不是,風見那邊剛辦好手續,我是帶人來轉移澤城佑的。”諸伏景光將轉移手續的文件拿出來。
黑澤秀明接過後掃了一眼就合上了。
反正該問的東西都已經問完,澤城佑最終會被轉向哪裏他並不關心。
“轉吧,我沒什麼想問的了。”
諸伏景光立刻向外看了一眼,四位穿著製服的警官立刻進門,禮數周全地對黑澤秀明行完禮儀,才用手銬拷住澤城佑將其移上擔架車。
車輪在瓷磚上滾動時發出的細微響聲逐漸遠去,黑澤秀明才緩慢又如釋重負地歎息一聲,“我們也走吧,早上辛苦了,馬德拉。”
“少爺,您得注意點身體。長時間高強度擊中注意力負擔很重。”馬德拉勸誡,“下次您可以將這種審問分成兩段。”
“嗯。”黑澤秀明敷衍地應了一聲。
光看這種態度,馬德拉就知道這位小祖宗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三人來到地下室,坐上車。
黑澤秀明隻覺得自己剛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下一秒就有人跟他說餐廳已經到了。
他不太情願地睜眼,跟著諸伏景光和馬德拉下車。
剛走到波洛門口就看見了立在門外的小黑板寫上了滿座的字樣。
看來這家咖啡廳很受歡迎。
黑澤秀明抬頭隔著玻璃看了一眼,裏麵坐著的大多數都是警視廳的警官。
畢竟波洛的位置裏警視廳很近,需要通勤的警察們吃膩了食堂裏單一的套餐,來換一換口味也很方便。
但……
zero好像不在?
他又仔細掃了一遍。
確實不在。
店內隻有一位充滿活力的女性服務員。她看起來很受歡迎,不管男客還是女客在點餐時都會因為想要跟她多說幾句而磨蹭幾秒。
諸伏景光順著黑澤秀明的視線掃了一眼,“咦?zero怎麼不在?他明明說過今天應該會來這裏上班。”
他看向手機,上麵並沒有zero發來的郵件。
“算了,波洛沒有座位。不如就去別處吃午餐,正好隔壁就有一家壽司店。”黑澤秀明抬手指了指,“去那家。”
“嗯。”諸伏景光在這種不涉及原則的事上很好說話。
三人立刻抬腳走向伊呂波壽司店。
推開門,店內的應侍生立刻迎上來,“歡迎光臨!客人幾位?需要隔間嗎?”
馬德拉側頭看了一眼黑澤秀明,“三位,不需要隔間。”
“是——”應侍生熱情地幫助三人挪開店內角落裏空桌的椅子,“那麼就請坐在這裏吧。”
黑澤秀明蹙起眉。
這個應侍生的控製欲很強。
一般餐廳的應侍生會先詢問客人想要坐在哪裏,再根據客人的想法推薦合適的位置。
整個過程中,應侍生會以服務客人和客人的主觀意識為主。
而這位應侍生卻完全跳過詢問,以自己的主觀意識為主導為客人直接拉開了座位。
“怎麼了?客人對我推薦的位置不滿意嗎?”應侍生道伸出手撓了撓腦袋,“哎呀,您想要什麼位置的話直接跟我說就行。”
——控製欲強,並且會在談話中將主動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裏。
這樣的人不會是普通的應侍生。
“就這裏。”黑澤秀明率先在椅子上坐下。
這個位置正對這店裏的電視,也能看到來來往往的客人,離門也不遠。
他抬頭看向應侍生,“菜單?”
“哦呀,客人比我還心急呢?是第一次來嗎?壽司雖然比較方便但也需要好好品味哦,特級套餐三個人吃的話正好,不如就點特級怎麼樣?”
嘴上問著怎麼樣,但卻完全沒有給出其他選項,如果是一般人這時候就會順其自然選擇最貴的特級套餐。
但……
“不要。”黑澤秀明翻到單點區域掃了一眼,“鰻魚手卷、魚子醬裏卷、金槍魚押壽司、火焰三文魚壽司、火焰三文魚腩壽司、芝士三文魚壽司,芝士玻璃蝦壽司、白蝦手握壽司、玉米稻荷壽司、江戶散壽司各三份。”
他盯著應侍生的表情,哪怕對方有一點記不住他都會及時給這位應侍生一個臺階下。
但是沒有。
“客人您的嘴皮子可真厲害,我還是這裏的學徒呢,可不要為難我啊。”
男人一笑,支棱在嘴唇外的兩顆大門牙就格外突出。
“還好我記憶力還不錯,請等幾分鍾吧,很快就會把小票送來。”
“是嗎?”黑澤秀明將菜單合上,假裝什麼都沒看出來,“您看上去完全不像學徒,對工作很熟練。”
“哎呀,我也這麼覺得。”男人爽朗地笑起來,他彎腰湊到黑澤秀明麵前道。
“其實我得到這份工作也是走運,老板說如果不是原來這個職位上的人因為送外賣時出了車禍,又看我身無分文流落街頭十分可憐,這麼好的工作和位置還不會落在我手上呢。”
“我很熱心腸的哦,下次有機會一定還要來啊!”
應侍生將收起的菜單夾在腋下,悄聲道:“我對您可是很感興趣呢,黑澤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