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秀明比劃完,眼巴巴看向諸伏景光。
與心聲目的性明確的降穀零相比,景光好像更生氣一點。
奇怪……
他為什麼生氣?
黑澤秀明迴憶了一遍直播時說過的內容,找不出一點能惹怒諸伏景光的地方。
算了。
現在距離晚上六點的時間不多,還是讓安室透冷靜下來應對裝炸彈的罪犯比較重要。
他收迴視線,看向降穀零。
【時間不多了,從這裏走到最近的電話亭還需要一分鍾左右。】
【快去。】
黑澤秀明伸手輕輕推了安室透一下,將人推離主臥門口。
安室透被推得後退一步。
他偏了下頭,視線輕而易舉地越過黑澤秀明的肩膀,落在混亂的床榻上。
被蹭的亂七八糟的床單和堆在床靠背附近的被子與他早上鋪好的整潔樣子毫不相幹。
單看這種場景,就能大致推測出黑澤秀明的到底在上麵滾了幾圈。
黑澤秀明立刻讀懂了這個眼神,他側移一步,還沒來得及遮住對方的視線,這位冷酷無情的公安先生立刻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秀明:?
雖然我滾的時候不是故意的,但你為什麼一點都不覺得害羞?
他輕哼一聲,等安室透走遠後將房門重重一關,接著拿出手機,走到茶幾邊插上電源線,打開與安室透身上攝像頭和竊聽器相連的軟件。
清晰的畫麵立刻出現在屏幕上。
高田健倒吸一口涼氣,“這個監控設備好先進!我們公安平常都不會用這麼奢侈的東西。”
“是嗎?”黑澤秀明偏頭瞥了從始至終沒有開口的諸伏景光,悄悄伸手捏住茶幾上盛著芝士蛋糕的瓷盤往自己這邊拖。
“烏丸蓮耶除了發展醫藥業就是發展電子計算機行業和各種智能硬件設備,對於行動不便需要躺著掌控日本的烏丸蓮耶來說好的監控和竊聽設備十分有必要。”
高田健:“啊?”
強迫癥:“所以,這個,其實,是烏,丸蓮,耶的,嗎?”
“是啊。”黑澤秀明成功地將完整的一小塊芝士蛋糕拽到了麵前,開心又得意地笑了一下,“我的線人偷了送給我的,他厲害嗎?”
諸伏景光:……
從沒有人能把兄長的監視理解得這麼理直氣壯,清新脫俗。
“厲害厲害。”不明真相的高田健說。
“嗯嗯。”強迫癥附和。
黑澤秀明露出一副你們真有眼光的表情,他盯著攝像頭與電話亭之間越來越短的距離,心不在焉地抬起下顎示意高田健和強迫癥拿桌上的蛋糕。
“吃嗎?zero做的,我還有一冰箱。”
高田健:您看我像吃得下的樣子嗎?
您沒有發現您拿出來的那些芝士蛋糕隻有您動了嗎?
試問哪位公安看到您剛才的直播還能吃得下?
這是芝士蛋糕,不是降壓藥。
黑澤秀明聽完高田健在心裏的滔滔不絕,三兩口吃完自己的,抬手就將留給高田健的那一份拉了過來,“既然你吃不下,那我就幫你解決。”
“我剛才說了那麼多話,餓了。”
“你吃嗎?”黑澤秀明看向強迫癥。
這位青年看了看高田,又看了看諸伏景光黑如鍋底的臉色,最後訕訕一笑,在黑澤秀明控訴的眼神中捧起最後一塊。
“組長,做的,以後,沒機,會吃。”
強迫癥句式工整,動作迅速,一口吃掉半個,沒給黑澤秀明任何機會。
「優秀的情報人員要學會看話事人的臉色。」
強迫癥邊咀嚼邊想。
「沒想到組長做蛋糕還挺好吃,不愧是咖啡店服務生。」
「嗯,不會做芝士蛋糕的咖啡店員不是好公安臥底。」
黑澤秀明:……
沒想到這位強迫癥說話不怎麼利索,心聲倒是順暢又活躍。
叮鈴!!!
響亮又突兀的電鈴聲從手機中傳來。
諸伏景光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幾乎從沙發上彈跳而起。
這個電鈴聲幾乎和緊急出警時的鈴聲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監控攝像頭中的畫麵也猛地一顫。
黑澤秀明皺眉。
怎麼迴事?
難道犯人讓降穀零去公共電話亭進行聯絡就是為了讓降穀零聽公共電話響起時的電鈴聲,並在電話亭外的監控中確認他聽到鈴聲一剎那時的身體反應?
黑澤秀明含著沒有咀嚼完的一口蛋糕,抬手將手機揚聲器開到最大,身體微微前傾,以求看到暴露在6.5寸屏幕內的所有信息。
嗒。
公共電話的聽筒被拔開,螺旋狀的伸縮線垂落在攝像頭前。
“喂?”降穀零的聲音響起。
“你看上去一點都不著急,安室先生。”
帶著電流且有些失真的變聲電音傳出揚聲器。
“我猜你不會直接把另一顆炸彈在哪裏告訴我。”
畫麵中幾乎要遮住攝像頭的電話伸縮線被撥開了。
接著畫麵一轉,黑澤秀明看到了公共電話亭外的畫麵。
玻璃還算幹淨,攝像頭清楚地拍到了藏在樹上正對電話亭的監控。
“聰明。”扭曲的聲音帶著戲謔道,“誰讓你們的明燈這麼高調,他直播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過你這邊。”
“真的?”安室透反問。
黑澤秀明笑了一下,將含化的那口芝士蛋糕咽下去。
zero會這麼問,說明對方相信他直播的時候考慮到了所有人的處境。
電話對麵的犯人顯然也沒想到安室透會直接反問。
計劃外的迴複讓他亂了一下節奏,不得不停下來調整。
數秒後,聲音再次響起。
“東日,如果你能解決東日,我就告訴你第一個炸彈的位置。”
黑澤秀明瞇起眼。
這句話在他耳朵裏,等同於在說:我是匿名聊天室的人,東日跟我關係不好,我看不慣他。
安室透還在周旋,“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服務生,怎麼可能知道東日在哪裏?”
“哼!”響亮的哼笑聲傳出揚聲器,“難道你的明燈會拋下你?”
安室透沉默了,竊聽器中一時間隻剩下他的唿吸聲。
高田健雙手放在膝蓋上,滿臉懂事乖巧。
坐在這個屋子裏的沒有蠢貨,雖然他和強迫……不是。
雖然他和青木沒有黑澤先生聰明,但也不至於聽不出剛才那句話是在逼迫安室透站隊。
要麼表現出對黑澤秀明的厭惡,表明自己是黑手黨,兩人已經結束照片上的關係翻了臉。
要麼承認自己是個潛伏在組織中的臥底,本來就是警察的人。
前者不會得到更多消息,後者可能會激怒本就已經憤怒至極的朗姆。
選什麼都是錯。
降穀零會怎麼迴答?
黑澤秀明也很好奇。
他看向諸伏景光,對方臉上的慍怒已經被擔憂取代。
“景光,我懷疑這個犯人會把zero的迴答放到網絡上公開。”
“為什麼?”
“隻有放出去讓所有人知道,這種逼迫才有效。zero如果說自己是黑手黨,那麼肯定會被剛被激起憤怒情緒的民眾輿論圍攻。安室透這個身份會立即報廢。情報人員身份曝光後,所有任務都會暴露在路人的眼光下,就算捱過這一次,他在組織中也會舉步維艱。”
“如果zero承認我會幫忙查,等於承認臥底身份,那我們隻能祈禱電話對麵的罪犯和組織的合作盟約並不堅固,他們很有可能像愛爾蘭一樣臨陣反水,否則他們就會在玩夠了之後直接引爆所有炸彈。”
“但如果通話不公開,我說的一切都不成立,zero想怎麼說謊就怎麼說謊。”
“雖然很多犯人都蠢得可憐,但魚也分種類,不是所有人都是蠢得可愛的小金魚。”
高田健“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這麼說來,還是選第二種好一點,雖然可能有生命危險,但至少不會抹黑警察形象。
可問題是——
降穀先生能不能意識到他和罪犯的通話會被公開?
如果意識到了,他願不願意用自己的生命賭一票大的?
——“你說得對。”
屏幕上的畫麵微微下落。
安室透身體後傾,靠在電話亭的玻璃上,“我的明燈不會拋棄我。”
“……如果你們解決不了東日,那麼第一顆炸彈會在明天正午引爆。”
犯人的聲音有點僵硬。
顯然。
安室透的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們已經確認了安室透的身份就是公安警察,隻是缺少決定性的證據。
依照這個推測,他們幾乎肯定安室透在不知道通話會被公開的情況下會選擇保全自己的臥底任務,而不是選擇承認莫須有的曖昧關係。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我知道了。”安室透冷靜掛斷電話,緩慢而悠長地吐了一口氣。
在對方說出那句話的剎那,他就意識到通話錄音會被公開。
既然要公開,那就賭一票大的。
感謝黑澤秀明做的好榜樣,讓他做出這種決定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
黑澤秀明捧著剩下的芝士蛋糕邊,呆呆地看著手機上還在移動的畫麵。
腦子裏循環著zero剛才的話:
“你說得對,我的明燈不會拋棄我。”
“我的明燈……”
“我的……”
不不不!
黑澤秀明用力甩了甩頭,將zero說這句話時的聲音甩出腦袋。
這隻是zero將自己的身份穩在普通咖啡廳侍從上的手段。
他強調將兩人之間的曖昧關係,是為了有需要的時候還能執行臥底任務。
他是帶著功利心的!
黑澤秀明迴過神,將被戳碎的蛋糕邊刮進嘴裏,還沒咽下去,就看見了開門換鞋的安室透。
對方掃了一眼茶幾。
「三個空盤,一個用過的勺子,都是你吃掉的?」
黑澤秀明收迴視線,唇角向下,理直氣壯地想:這次不算。
想完,又放下手裏的瓷盤和勺子,手語打得堅定又迅速:【就是我,怎麼了?】
“嗬嗬。”
安室透眉頭剛皺起來,諸伏景光就先笑了兩聲。
不妙!
怎麼有人生氣還能生到一半不生氣了,停了一會兒之後再接著生氣的?
不合理吧?
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因為他吃了三個芝士蛋糕?
芝士蛋糕有什麼錯?
不管了,先轉移一下話題。
“關於東日,警察廳那邊應該已經有消息了。我們先打電話給黑田長官確認一下現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