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鏡頭帶著電子音轉了半圈。


    很快，烏丸蓮耶的聲音響起，“我說過，你和降穀零得一起來。否則我就擊穿你兄長的腦袋。”


    機械臂上微微下垂的槍口向上抬起，槍口精準地越過黑澤秀明的頭頂，對上了黑澤陣的額頭-


    意大利，愛爾古堡。


    須發花白的老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桌麵上放置的水杯跳了跳。


    “警察！日本的警察在做什麼？幹看？”


    “boss，別著急，小少爺一定還有後手，而且……日本那邊的警察剛剛清理出去了一批臥底，現在人數不太夠。”


    “什麼後手能讓他連續爬30幾層樓梯去見他的兄長？”愛爾拉開抽屜，翻出當時和日本政府簽寫的合約就想丟進壁爐。


    “不做了！現在立刻去把我的兩個孩子都接迴來！”


    “賽德爾！你現在就去！”


    “先生，來不及。”身著西裝的男人將手中的托盤放到愛爾麵前，“您之前說過，小輩的事情要交給小輩解決。連一個恐怖組織都解決不了的繼承人就算繼承了愛爾也無法在首領的位置上坐長久。這些話您難道都忘記了？”


    愛爾的麵部肌肉快速抖動一下，他惡狠狠地瞪向最信任的左右手。


    那都是場麵話！


    場麵話聽不出來嗎？


    你活了這麼大歲數，難道沒有眼力見？


    黑澤秀明和黑澤陣先是他的外孫，然後才是繼承人！


    “先生，您不用這樣看著我，您當年遇到的事情難道比少爺遇到的更小更安全？我隻是在複述您之前說過的話。”


    賽德爾把托盤往愛爾的麵前推了推，“吃藥時間到了，情報部那邊已經給了日本方麵最大的支持，如果在這樣的幫助之下他們還抓不住朗姆，那麼在事件結束之後我們也可以立即毀約帶迴小主人，到時候他們應該無話可說，您覺得呢？”


    愛爾覺得對，但他清楚的知道這隻是賽德為了哄騙他吃藥而說的場麵話。


    因為國家和國家之間的約定不能輕易撕毀。


    ——但他確實被這種場麵話安慰到了。


    老人抓起水杯，一口吞掉幾乎入口即化且苦到極致的藥丸，不適地皺起眉，“如果威爾第下次還不改善藥丸的口味，就把他早年做非法試驗的數據公開，讓他帶著他的惡趣味到監獄裏去蹲幾天。”


    賽德爾停滯幾秒，條件反射地看了一眼屏幕畫麵裏麵的黑澤秀明。


    果然是一家人。


    要不然怎麼會有人因為藥太苦而去翻配藥科學家的舊賬好把人送進監獄？


    這不太合適。


    “luce跟您很像。”賽德爾委婉地說道，並在愛爾惱羞成怒地發誓自己再也不吃藥之前補上了後半句，“他一定也能和當年的您一樣帶著自己的同伴解決所有問題。”


    愛爾冷哼一聲，看向視頻中還在喘息的黑澤秀明，“這種體質還是太弱了，他為什麼就不能像他的哥哥一樣？”


    “那是因為他幾乎遺傳了您的所有特質，包括身體不算太好這點。如果他真的像黑澤陣一樣，那他就會更像他們的父親，那樣您和我們永遠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喜歡他。”賽德爾收走水杯，“愛屋及烏，我親愛的boss。”-


    黑澤秀明還在喘息，視線也有些模糊，但脊背挺得筆直。


    他不知道這一刻有多少人在看。


    但他知道……


    距離他的目標隻剩下最後一步了！


    隻要扳倒組織，他和哥哥今後想去做什麼都可以！


    包括正大光明地坐在東京人流量最大的餐廳吃飯！


    冷靜，不要露出端倪，但要吸引烏丸蓮耶的所有視線，讓對方無暇顧及其他。


    “我和降穀在一開始進入大樓的時候就分開走了。”


    黑澤秀明撒謊的技術已經十分精湛，甚至能控製臉上的肌群做出最細微的表情。


    烏丸蓮耶沒有接話，似乎在透過攝像頭判斷他話語的真實性。


    “我們約定了15分鍾之後無論找沒找到磁卡都在入口會和。”黑澤秀明聳了一下肩，“這樣效率比較高，我已經給他發了消息，很快他也會上來。”


    “我知道你真正想殺的人是我。”黑澤秀明深吸一口氣，驟然出手，猛地拉住上揚的機械臂狠狠向下一拉。


    機械臂立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但那柄指著黑澤陣額頭的手槍現在對準了他的鼻梁。


    “現在我來了，降穀零也會來，現在，放他離開。”


    “不，你是一個撒謊成性的小騙子。”烏丸蓮耶的聲音裏帶著強烈的機械感，“我要等你的男友到達之後再考慮放了你的兄長。”-


    米花2-23，mokuba公寓，303.


    諸伏景光顧不上去擦掌心裏濡濕的汗跡，他緊握手機兩邊，一錯不錯地看向直播間的畫麵。


    黑澤秀明怎麼能硬把槍拉下來對準自己？


    黑澤秀明做出這個動作的一瞬，直播間的彈幕充斥了整個屏幕。


    【他們好像！！！】


    【天啊，黑澤秀明和他的哥哥好像！叫什麼來著？黑澤陣？】


    【所以他們兩個兄弟，一個是潛伏在組織的臥底，一個是活躍在新聞裏的公安？電池的正負極？這是什麼神仙親情？】


    【噗，明燈，好矮。】


    【他哥哥比他高至少10厘米誒……而且還是長頭發，不過他哥哥看上去好像很兇的樣子，黑澤警官伸手把槍拉下去對準自己的時候他哥臉都黑了。】


    【黑澤警官也不矮吧？官方數據180，是他哥哥太高了，這個身高得有192了？】


    【我好怕我好怕，我好害怕烏丸蓮耶直接開槍啊。】


    【什麼東西啊，黑澤警官都已經上去了，為什麼烏丸蓮耶還不出現？】


    【上麵的，烏丸蓮耶從頭到尾好像都沒有說過他本人會出現在瞭望臺上。】


    【啊？那為什麼黑澤還要上去？他難道看不出來這點？】


    【因為他要去換他的哥哥，所以他不得不上去。】


    【這……看了看黑澤警官，又看了看我自己的弟弟，哭了。】


    【降穀零這時候哪去了！快去幫幫他！】


    【我每次看到黑澤秀明的時候總是在想，這次他要是沒有辦法了怎麼辦？那他是不是要死了。】


    這次他要是沒有辦法了怎麼辦？


    諸伏景光盯著這個彈幕，直到這行字完全消失在屏幕上才迴過神，他用指尖蹭了一下右下角關閉彈幕的按鈕，因為汗水打了一次滑，第二次才讓這些彈幕從屏幕上徹底消失。


    他無法擊中注意力，隻好起身去衛生間洗了一把冷水臉再坐迴沙發前。


    gin會怎麼做？他會把黑澤秀明拉到身後嗎？


    事實證明，gin沒有這樣做，他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為什麼？-


    因為黑澤秀明為了不讓自己的兄長亂動，一隻手繞到背後，抓住了對方的皮帶扣。


    要麼站著別動，要麼就得當心褲子。


    他歪了一下腦袋，盡可能地拖延時間，“你為什麼非得等到降穀零來才肯放了我哥？你最恨的不該是我嗎？”


    “是因為我，我的哥哥才成為線人。”


    “也是因為我，朗姆才會被捕。你的計劃幾乎在最後一刻瓦解還是因為我！”


    “一切的起因都是我，和我的哥哥沒有任何關係！”


    “是嗎？”烏丸蓮耶心情愉悅，“我很高興你能這麼說。”


    “——aki！”降穀零出現在瞭望臺的樓梯口，他在看到麵前的一幕後驟然停下腳步，“我叫你在入口等我三分鍾！我們一起來！為什麼不聽？”


    沒這迴事。


    這句話是在傳遞一個隱晦的信息。


    ——入侵完成了，但芯片在三分鍾之後才能起作用。


    黑澤秀明眨了一下眼，“我先來也是一樣的。”


    “哦，我們的另一位主角登場了。”烏丸蓮耶所設置的機械臂縮迴去了一大半，隻留下三個分別對準三人，“正好，我的耐心有限。”


    “我的耐心也很有限。”黑澤秀明不會對敵人露出一點軟弱，“現在，我哥哥可以走了嗎？”


    “我很高興你能這麼著急。”烏丸蓮耶頓了頓，“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你哥哥能在組織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他手上的罪惡不比任何一個人少。”


    黑澤秀明皺了一下眉。


    烏丸蓮耶想當眾公布琴酒之前做過的事？


    有點麻煩。


    公安認同臥底和線人想在犯罪集團獲得信息就得往上爬這件事，但眾卻不一定會接受，他們喜歡苦情又純白的人。


    “你覺得直播間的觀眾會喜歡你的哥哥，還是喜歡你的男友？”烏丸蓮耶笑了兩聲。


    “不如我們投票決定誰該活下來。”


    “我不喜歡命運被掌握在別人手裏。”黑澤秀明冷漠地盯著鏡頭。


    “那這樣也好，那由你自己掌控命運。”


    電子音落下，從側麵指著黑澤陣和降穀零的機械臂紛紛抬起。


    “我給你一個自己掌控命運的機會，現在，選。”


    “我可以放過他們兩個中的一個。”


    烏丸蓮耶似乎覺得這樣還不夠有趣，攝像頭微微抬了一下，然後接著道，“選一個人離開，由你舉槍殺了另一個，一個死了另一個才能活，現在，拔出你的配槍。”


    黑澤秀明下意識的掃了一眼降穀零。


    距離芯片生效的三分鍾，還剩72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