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黑澤秀明, 你的弟弟。”
這句話說完,電話那邊的人沉默一瞬,緊接著嗤笑一聲, “你到底是誰?”
“你是我的哥哥。”黑澤秀明固執的重複道, “是你給我取的名字, 從孤兒院裏把我帶迴去的, 你忘記了嗎?你還是我的資助人。”
黑澤秀明有一點緊張,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緊張。
但隻要g的迴答仍是“我沒有弟弟。”就意味著這個世界也有一個黑澤秀明。
而如果……
g迴答的是“說的不錯,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趁著這個機會見一麵——”
“說得不錯, 既然如此, 我們不如趁著機會見一麵。”g輕笑一聲, 仿佛能看見提詞板似的,一字不差地說道, “東京怎麼樣?具體地點你來定。”
黑澤秀明輕輕吸了一口氣,“不用了,我打錯了, 你確實沒有一個弟弟,也不是我哥哥。”
他掛斷電話, 將手機扔迴安室透懷裏。
如果g采用了第二種方式來進行迴答。
就證明這裏的g不僅現在沒有一個弟弟,以前也從未有過一個叫黑澤秀明的弟弟。
並且還打算殺了自稱是弟弟的他,所以才想要約他見麵。
他看向盤子裏已經放到適合入口溫度的南瓜芝士餅, 忽然就生起氣來。
這個世界, 他一秒都不想待了!
安室透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黑澤秀明打電話所得到的結果不太理想,於是閉口不言,囫圇吃完了所有南瓜餅。
hiro在另一個世界還活著的消息讓他有點坐立不安,他實在很想確認hiro的近況, 哪怕有一個人能編出像樣的謊話騙他都行,“你——”
“我沒有說謊。”黑澤秀明吃掉了那個舔了一口的南瓜芝士餅,然後將剩下的都倒進安室透的空盤子裏。
“他過得好極了,比現在的你好多了,睡覺能睡滿八小時,醒來以後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你做的南瓜芝士餅一點都不好吃,自己吃去吧。”
安室透:……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略~”黑澤秀明對著他吐了下舌頭,“不告訴你。”
“好吧。”安室透頓了頓,不由自主地說,“我今天會去警察廳做dna檢測。”
黑澤秀明更生氣了,雖然他在浴室裏采了兩份樣本的時候就猜到安室透一定會拿一份去檢測。
多采一份本來就是以防萬一,但猜到是一迴事,這個人真的做出來是另一迴事。
怎麼長者同樣一張臉,這個這麼能惹人生氣呢!
“去唄,反正等我迴去以後我一定要按著zero揍一頓,偏偏是今天第一次體驗之前完全沒玩過的,結果什麼準備都沒有就來了。”
安室透耳尖有點紅,他29歲了,雖然沒有戀愛經驗,但不至於什麼都不懂,這話他根本沒法接。
也……根本沒有資格接。
“按照之前的承諾,你借了我手機,現在該我來告訴你有關組織的情報了,不過由於我們兩人所處在的世界不同,所以很多信息你需要在驗證後才能使用。”
安室透雖然有點懷疑真假,但還是正襟危坐,“請說。”
——萬一是真的呢?
“其實你應該隱隱也有感覺,組織的觸手藏得很深,幾乎無孔不入。”黑澤秀明對著安室透幾乎毫無感情的灰紫色眼睛說完這句,立刻沒了耐心。
那不是看愛人的眼神,這個人就好像在看一臺收音機或者報幕儀。
哼,要不是看在你有這張臉,誰會理你。
黑澤秀明拋棄平常和zero說話時會用的辦法,平板而無情得陳述道:“組織會作為犯罪者的心理引導或者顧問,用十分隱蔽的手法進行挑撥和教唆殺人。”
“他們常常會殺害的人有公司社長,議員,政客,財閥成員等。”
“殺人手法多為仇殺,犯罪者與不經意間經人教唆,並找到殺人手法進行犯案。”
“組織正在開發一款軟件,開發者名為板倉卓,他膽小謹慎,沒有過強的正義感,但勝在還有良心,找到他並救下他,就可以為公安部情報科增添一名人才。”
“他住在山裏,喜歡穿格子襯衫,很可能會在不久之後參加一場莊園中的聚會。”
“聚會表麵的操辦者為長井議員的兒子,但實際上為長井議員,他邀請板倉卓的目的在於從組織中反水,奪取板倉卓手中即將完成的軟件。”
“但由於組織大型會議的議員都會被組織派遣的成員監視,於是長井反水的事在組織內不是秘密,他被一名叫宮地伊樹的組織成員設計殺死。”
“之後……土門康輝……”
黑澤秀明的語速很快,安室透聽著聽著就意識到——
這些信息如果沒有親眼見過或者親自接手過案件,絕不可能記得這麼清楚。
雖然話語簡短,但每一個詞都精準地傳達出了關鍵信息。
一分鍾後,安室透不得不打開手機錄音,以防速記時會錯過什麼重要信息。
黑澤秀明是真的。
他說的都是真的。
心裏有一個聲音不斷這麼重複,但這種直覺上出現的主觀判斷不足以讓安室透深信不疑。
他現在比任何人都想確認黑澤秀明的真假。
因為……
隻有黑澤秀明是真的,他說的話才會成為有用得信息,否則這些話就是編出來騙人玩的把戲。
另一個世界的降穀是怎麼喜歡上這個人的呢?
是一見鍾情?
不,他並不是會一見鍾情的人。
“——我猜你是在宮地伊樹那個案件裏喜歡上我的。”
黑澤秀明出聲打斷安室透不太專注的思緒,“但每次說起這個話題,zero總是會繞過去。或許是因為當時的情形牽扯到了hiro,所以他不願意承認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吃幼馴染的醋。”
安室透立刻注意到黑澤秀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完全將他與另一個zero區分開。
他張了張嘴,不由自主想為自己說點話,但黑澤秀明完全沒給他任何機會,“我已經說完了,拿著你的錄音去確認真假吧,我要睡覺了。”
他徑直走進客房,撲進沒有被曬過被子裏。
趕緊睡。
或許睡著了醒來就能迴去了。
黑澤秀明閉上眼,聽到一聲細微的關門聲。
安室透走了——
黑澤秀明是被餓醒的,早上吃掉的那塊南瓜芝士餅根本滿足不了一具29歲身體白天的日常需要。
他坐起來,發現床邊多了一雙嶄新的塑膠拖鞋。
黑澤秀明看了一眼就知道這雙拖鞋才從貨架上拿下來沒多久,就是從okubar邊上的便利店買迴來的。
安室透把dna送完,立刻去買了鞋送迴來。
哈,還知道早上表現得極其差勁呢?
黑澤秀明沒好氣得將腳揣進鞋子裏,走到客廳打開冰箱。
裏麵有一捆芹菜,一排無菌蛋,一塊咖喱,還有牛肉、蘑菇、以及早上剩下來沒有用完的半邊小南瓜。
他掃視了一圈,最終將視線定在咖喱和南瓜上。
牛肉應該是安室透晚上要做的,得給他留著……
憑什麼!
就吃牛肉!
黑澤秀明一把抓住存放牛肉的真空袋,然後又取出咖喱和蘑菇。
這個他記得,用敞口鍋燒,水不用太多,咖喱要掰開,放下去之後要不停攪拌,簡單!
黑澤秀明衝到廚房,切開牛肉,取出一人份的量衝洗完放進鍋,放水,燒開,放碎咖喱,攪拌。
一切都那麼完美。
他就說做飯這種事情根本是小意思。
難不住他!
自從zero看到他炸了高壓鍋以後就再也不讓他進廚房,實在是太小題大做了。
黑澤秀明將灶臺上的明火關到最小後立刻準備燒飯。
隻有咖喱沒有飯怎麼行呢?
他看著儲物格裏麵的米陷入了沉思。
多、多少米來著?
一個人的話吃一碗?
黑澤秀明看著僅僅鋪滿飯鍋底部的米陷入沉思。
雖然這東西遇水肯定會漲大,但就這麼點看上去不夠。
每次配咖喱吃都能吃很多呢。
再來點!
黑澤秀明自信滿滿地洗過米,放上鍋打開開關。
很好,不出意外,30分鍾過後就可以吃飯了!
飯……了……
飯……
是不是有點多了?
黑澤秀明看著多到頂開鍋蓋的米飯,陷入沉思。
這個,看上去,為什麼,會,這麼多?
算了,先吃再說——
於是安室透下午迴家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和哈羅一起攤在地上的黑澤秀明,桌上還乘著三碗堆成山的米飯。
“哈羅?”
“汪——”
安室透走進了才看到地上被打開的三個狗狗用罐頭。
三個!
他伸手摸了摸哈羅的肚子,“你吃得太多了!”
“嗚~”哈羅裝傻。
安室透放下狗,摸了摸兜裏的檢測結果單,看向黑澤秀明的胃。
這個……也吃得太多了。
而且……
黑澤秀明說的話居然都是真的-
黑澤秀明都想吐,他還不知道有人居然能把咖喱燒得那麼難吃!
這個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他竟然被自己燒得菜難吃到在沒配菜的情況下幹掉了整整三碗飯!
他有氣無力得指了指廚房,“咖喱。”
“燒多了?”安室透轉身走向廚房,然後看到了那鍋糊糊。
他拿起勺子搗了搗,除了零星的肉的纖維,糊裏什麼都沒有,看上去像一堆被人反芻出來的食物殘渣。
安室透迴頭看了一眼攤在地板上的人,鼓起勇氣嚐了一口。
藥味和苦味,還帶著一點鹹味。
他剛和hiro學習料理的時候做出來的菜都沒有這麼難吃!
所以……在那個世界都是他來給這位明燈做飯的嗎?
他放下湯勺,走到客廳,“飯燒多了?”
“嗯。”
“沒事,剩下的飯可以做成炒飯飯團,剛好冰箱裏還有南瓜和雞蛋。”
“哦。”黑澤秀明撐得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dna檢測結果出來了,我加了急,與我是一致的。”安室透開始盡力找話題來彌補早上對黑澤秀明來說有點過激的態度。
“哦。”黑澤秀明勉強翻了個身,讓自己背對著安室透。
“你說的消息我也去驗證了,大部分都能和我們這邊的吻合起來。”安室透頓了頓,他無法說出十分煽情的話,於是隻能幹巴巴地道:“謝謝。”
“嗯。”
安室透:……
“這是現金,如果以後我不在家,你就到外麵去吃。不要……自己做飯。”
“哦。”黑澤秀明把頭埋在臂彎裏,他現在隻想知道該怎麼迴去。
睡了一覺為什麼沒用!
該不會要組織消失之後才能走吧?
那也太久了!
安室透看著把自己團起來的黑澤秀明,歪著頭想了想,“七月東京郊區的神社有煙花大會,要去嗎?”
“不。”黑澤秀明輕聲道。
就算真的要去煙花大會,當然不是跟這個安室去。
第一天很快過去,第二天,黑澤秀明仍然在304的客房醒來。
第二天也很快過去,第三天他照樣在304的客房醒來。
於是他借了安室透的國立圖書館出入證,開始頻繁借閱物理學書籍。
第二十八天晚上十一點,安室透對著邊打哈欠邊做粉色火箭筒的黑澤秀明說,“要去兜風嗎?”
黑澤秀明看著圖紙上僅剩的最後一步,放下手中的螺絲刀,脫下防強光護目鏡對安室透笑了笑,“好啊。”
他坐上副駕駛,打開車窗。
路燈的光立刻灑進車內。
安室透看向他被吹起來的頭發,“組織的信息我已經全部上交,也爭取到了跨國合作,組織的勢力已經被逐步蠶食了三分之一,徹底瓦解是遲早的事。”
“當然,那可是我的消息。”黑澤秀明展開手,忽然瞇起眼。
他的手指……是不是在變得透明?
“你明天想吃什麼,海邊有一個大的海鮮市場。”安室透想到對方做出來的那個滑稽的火箭炮,“留……”
留下來也沒關係。
“不用了,我好像馬上就要走了!”黑澤秀明開心得揮了一下手,將手指湊到安室透麵前,“看,變透明了!”
安室透猛地踩下剎車,黑澤秀明因為慣性往前一衝,又被安全帶束縛著摔迴座位。
很快,白色的馬自達再次啟動。
安室透輕聲道:“不要突然伸手,會擋住視線。”
“哈,沒問題。”黑澤秀明開心得抬起腿,晃了晃腳,“走啊,開快點,去海邊釣鯛魚的地方看看。”
——是那個礁石區。
安室透條件反射得想到了那個看日出的好地方。
他掃了一眼黑澤秀明一直沒有摘下來過的戒指。
這盞明燈,已經是別人的了。
他將油門踩到底,馬自達引擎的轟鳴聲立刻響起。
黑澤秀明暢快得笑起來,“那個火箭筒,迴去你就把它扔掉吧,那可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東西。”
他等了幾秒,沒等到安室透的迴答,於是側頭去看,發現他正在愣神,臉開車都僅憑肌肉記憶。
“嘿!我讓你等我走了以後銷毀火箭筒,聽見了沒有?”
安室透立刻迴過神,“知道了。”
馬自達在那個山崖附近停下的時候,黑澤秀明已經變成半透明的樣子,他猛地打開車門衝下去,張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圈,看向一直站在車邊的安室透,“我就說我的消息有用,怎麼樣,明燈是不是名副其實?”
安室透才點了一下頭,忽然眼前就吹過一陣風,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山崖上已經沒有黑澤秀明的身影。
那陣風好像就是為了帶走黑澤秀明而來。
“比起明燈,你對我來說更像流星吧。”安室透喃喃。
許過願以後,一瞬間就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進度(3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