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仙長?”
身後屋內(nèi)隱約傳來點模糊的語句,是顧沉的聲音:“可是要出去?”
“是嚴某的客人要到了!
客人?
江緒循聲迴頭,嚴綏背對著他,隻能聽見溫和的語調(diào)順著風(fēng)飄來:“還望顧先生能暫借一塊安靜的地方給某!
嚴綏在雲(yún)州還有認識的人?
這念頭不過剛冒出來便被江緒想也不想地否決了,雲(yún)州這種貧瘠地方幾乎就沒人想過來,所以更大的可能是還有旁人從中州找了過來。
會是誰?
可他對嚴綏的了解實在過於貧瘠,甚至不知道有誰會同嚴綏關(guān)係好到千裏迢迢跑來雲(yún)州找人——莫不是池淵?或是佛子?嚴綏似乎也就同這些天之驕子有些不淺的交集。
但他也不好問什麼,也隻得悶悶轉(zhuǎn)過頭,跟沈長風(fēng)一塊盯著牆後綿延的青瓦碧穹殺時間,故意沒再去關(guān)注身後的動靜。
嚴綏背對著院子,臉上一閃而過絲無奈的笑。
“嚴仙長?”
顧沉試探地喚了聲,他不知道嚴綏在此處站了多久,但顯然絕非是為了找自己借一處安靜地界。
他又不是沒見過那些仙家手段,想憑空構(gòu)築出一塊不讓他人窺探的地界何其容易,顧沉的視線略過他,在院中的兩道身影上一掃而過。
嚴綏的語氣有些歉然:“可是不方便?嚴某唐突了!
“嚴仙長哪裏的話,”顧沉木著臉陪他唱完這出戲,“盡管用便是!
他本以為嚴綏不過隨便尋了個借口,可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醫(yī)館緊閉的門便被人叩響三下,接著,一道清麗婉轉(zhuǎn)的聲輕柔傳進屋內(nèi):
“明知前輩要來,卻閉門不迎,無極宗的待客之道一日不如一日了。”
顧沉眼神微動。
無極宗,他深深地看了眼嚴綏,默不作聲地打開了門。
他聽過這個宗門,那位老前輩曾提起過許多次,他說——
“無極宗,千年大派,正道魁首,一心為道!
明明是褒獎的話,可從老者口中說出,卻每每都帶著不甘和怨懟。
門外站著撐著傘的絕色男子,顧沉訝異了一瞬,黃粱城中無人不識渺音,自然也不會有人想過,這位秦樓的頭牌竟是一位修道者。
那秦樓真的是秦樓嗎?
渺音笑吟吟地對他點頭:“貿(mào)然到訪,失禮了!
顧沉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忽地耳邊一靜,再抬起頭時渺音同嚴綏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根本尋不到任何蹤跡。
好恐怖的實力,他暗暗心驚,無聲無息便布下了禁製,比起當年救自己的那位前輩不知高出多少實力。
這便是無極宗的實力麼?
……
嚴綏平靜地對上渺音的目光,道:“不請自來,又何須以禮相待。”
“我也不想來,”渺音麵上顯出明顯的厭惡,“無極宗的人都是臭的,尤其是簡樓子身邊的,簡直臭不可聞。”
嚴綏的情緒依然是和緩的——若忽略他說的話與眼底難以察覺的冷意,甚至能稱得上風(fēng)輕雲(yún)淡。
“那你來我這處,有何貴幹?”
“你當然明白我是來做什麼的,”渺音轉(zhuǎn)瞬便對他露出個笑容,“何必與我在這打太極!
“江緒隻是我無極宗的人,”嚴綏慢條斯理地說道,“內(nèi)門親傳,宗主首徒,前途光明坦蕩,早便跟你們沒有了關(guān)係!
“哦,是麼!
渺音嗤笑了聲,諷刺地反問他:“說這種話,你不心虛麼?”
嚴綏的笑容含蓄而自持:“師尊如何打算是師尊的事,於我而言,他是我?guī)煹,是未來道侶!
渺音漸漸收了笑,半晌,他冷冷哼了聲。
“好一番花言巧語,跟你那個黑心的師尊一模一樣,”他腳下一動,纖細手指便點在了嚴綏心口,眉目間盡是冰冷煞氣,“你若問心無愧,怎麼不敢讓我見他,真當我是來找你的呢?”
嚴綏能感覺到那根手指上的凜然殺氣,隔著幾層衣物都能令肌膚陣陣刺痛,但他依舊不閃不必,低著頭溫聲道:“你想帶走他。”
“嗯哼,”渺音歪了歪頭,笑吟吟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然留給你當爐鼎?你配麼?”
“他不會跟你走,”嚴綏不慌不忙地往後退了一步,空氣中不斷有靈力碰撞發(fā)出的聲響,“若是為了這件事,恕嚴某難以奉陪了。”
渺音眼中終於浮出絲認真的神情來,他自詡五海十二州已難有不敵之人,可嚴綏一個小輩卻讓他有種難以窺探的感覺,如山如海,深不可測。
不愧是簡樓子的徒弟,傳聞中的那位天選之子。
“怎麼就不會跟我走了,”渺音又往前逼近了些,“當爐鼎隻會浪費他那一身天賦,也隻有我宗心法才最契合他的體質(zhì),你若真喜歡他,就不該攔著他的路!
嚴綏嘴角輕輕一勾:“你宗?若沒記錯,合歡宗覆滅已經(jīng)三百餘年了,當初幸存的弟子,應(yīng)沒有多少了!
渺音神色漸漸難看起來。
“緒緒他不記得你,”嚴綏的語調(diào)從始至終都未有過多大的變動,“也不記得以前的那些事,與其在我這浪費功夫,不若早些迴中州看看。”
渺音沉默了片刻,問他:“什麼意思?”
嚴綏輕笑了聲。
“我從不做虧本買賣,”他迴頭望了眼門外漸暗的天光,“今日便先到這,前輩請迴罷!
渺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眼神明滅半晌,最後沉默地轉(zhuǎn)身離開。
中州還有幸存的合歡宗弟子,他緩慢咀嚼著嚴綏的意思,大概率是被囚禁在了各個宗門之中。
至於遭遇了什麼?
他冷笑了聲,諷刺的,卻難掩蒼涼意味。
闔宗上下,可都是當爐鼎的好料子啊。
至於那小輩說的是否真的……渺音咬了咬牙,心頭窩火。
他賭不起。
……
禁製悄然破碎,江緒在同一時間站起身,瞧見嚴綏已經(jīng)站在了簷下,身後空無一人。
“師兄,”他想了想,還是問道,“方才是何人?”
嚴綏自然而然地牽過他的手往屋內(nèi)走去:“緒緒可還記得那晚遇到的兩人,我在樓上時便感覺到那位前輩在往這邊過來。”
原來是渺音,江緒了然地點點頭,心頭生出點警惕:“他言“m”“''f”“x”“y”%攉木各沃艸次語間似乎是與師尊頗有淵源,怎麼會來找?guī)熜??br />
“不必擔(dān)憂,”嚴綏似是安撫般摩挲了下他的手腕,“前輩大度,與師尊的恩怨不會牽扯到我們,今日過來隻是想打聽一番那個作惡精怪的事!
不知為何,江緒有些將信將疑。
那渺音定然不是個大度的人,說是睚眥必報小肚雞腸還差不多……
他這麼想著,倏然一驚,微微皺了皺眉。
“放寬心,”嚴綏的話語帶著明顯的安撫意味適時響起,“就算他的確不懷好意,師兄也打得過他!
“嗯,”江緒應(yīng)道,“我信師兄!
奇怪,他垂下頭遮掩了自己的神情,為何我會對一個陌生人有如此刻薄的印象?
這事便如此被兩人默契地揭了過去,隻是心中都各有想法,上了樓就開始各自修煉,倒是這幾日難得的融洽。
直到更聲響起,江緒才睜開眼,不出意外地對上了嚴綏平靜柔和的目光。
“我們走罷,師兄。”
嚴綏應(yīng)了聲好,問他:“緒緒覺得我們該去哪裏?”
江緒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去湖邊等著,既然前幾日的死者都是在湖裏被撈出來的,那這次定然也不例外!
“嗯,緒緒說的是。”
他看見嚴綏又用那種專注縱容的眼神注視著自己,不免耳根一熱,愈發(fā)覺得自己如今已經(jīng)難以抵抗這種感覺,隻好悶頭出了醫(yī)館,腳步略顯急促地在街上行走。
“緒緒,”身後傳來嚴綏的聲音,似乎心情極好,“莫要忘了遮掩身形。”
江緒沒迴他,隻是手上飛快地掐了個訣,走得更快了些,不一會就來到了湖邊,終於輕輕吐了口氣。
今夜的月色極好,他盯著微微泛著銀光的平靜湖麵,不可避免地對自己的猜測產(chǎn)生了些懷疑。
“不必心急,”嚴綏的手沒什麼重量地搭在他肩頭,帶來些微的熱意,“今夜還未過半,它不會如此快出現(xiàn)!
江緒含糊地唔了聲,望向?qū)Π兜钠岷谏接埃I橫亙在兩座山之間,兩山相對的橫麵筆直而整齊,令他愈看愈覺得聽到的故事是真的。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江緒暗暗想道,定然是自己先入為主了,哪有如此容易就得到的真相。
肩上的熱意慢慢升騰,夏夜無風(fēng),他等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看向嚴綏:“我覺著……”
一隻手掌捂住了他的嘴,江緒愣了片刻,便被嚴綏摟著腰往柳樹後藏去。
“噓,”嚴綏低低的氣音撲在他耳側(cè),“仔細聽。”
嘩啦——
山腳下平靜無波的湖麵驟然泛起漣漪,巨大的黑影在月色下一閃而過,激起好大一片水波,又重新隱沒於湖麵之下。
像是……一條尾巴?
江緒微擰著眉,他瞧、見了衝天的死氣,在這片貧瘠的天地中顯眼到根本不需特地辨認,也就在這時,身後也傳來了明顯的動靜。
噠、噠、噠。
腳步聲緩慢而沉重地響起,江緒循聲望去,黑夜中顯出一張無神呆滯的臉,嘴角掛著詭異的,滿足的笑。
“大兄……”
那人喃喃著,似是在夢遊般,直挺挺地往湖邊走去,江緒藏在柳樹下,終於在他走近時看清了那人的樣貌——
五大三粗,身材壯碩,臉色萎靡。
是那範二。
“大兄……”
範二口中仍舊喃喃著聽不太清的話,嘴角的笑容愈發(fā)詭異,像是陷在什麼迷離朦朧的夢裏。
撲通——!
江緒瞳孔狠狠一縮,終於忍不住要衝過去。
這究竟是中了什麼術(shù)法,範二竟自己跳了湖!
歲遲
本來是昨天要更的,結(jié)果去打了針九價晚上手臂就脹痛到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