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在合歡宗內過了幾日,待到明州的風也變得寒冷蕭瑟時,渺音終於決定啟程前往北州。
“北州傳來些……有趣得緊的流言,”渺音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江緒,“說魔尊那老家夥如今修為倒退,竟打不過兩個後輩小子,將月淇城拱手讓給了人修同妖盟。”
“魔尊的輩分比簡樓子還要高上一代,”阿蠻沉靜分析道,“修為深厚強大,在北州頗有威信,這消息的確是誇張了。”
可江緒卻想,若是嚴綏同那狐妖聯手,這其實並非什麼難事,在當年,這兩人曾攜手斬殺了一頭上古兇獸饕餮。
忽地,他聽見渺音問自己:“阿緒是如何想的?”
江緒垂著眼,如實道:“若是我師兄和妖盟領頭的那位九長老一塊出手的話,或許並非無稽之談。”
“你倒是了解他,”渺音輕笑了聲,“那九長老我未曾見過,但嚴子霽是有在老家夥手下過幾招的的實力的。”
“九長老有妖王級的修為,”阿蠻道,“那日我在南州遇見她,險些沒能躲過她的感知。”
渺音新奇地挑了挑眉。
“青丘狐族本就擅長用在神魂傷的的術法,不過能險些發現你的確是狐族中的佼佼者了——妖盟那大當家今次可有去北州?”
阿蠻搖搖頭:“不曾。”
江緒不解道:“可是有何不對的,怎的突然問到了妖盟那位大當家?”
“倒也不算什麼大事,”渺音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的隨意,“若是她也去了北州,我可就躲不得懶了。”
原來是因著這個,江緒若有所思地收迴視線,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渺音對魔修的態度並不似想象中那般友好,又或是說,他其實並不太想摻和進這次的北州動亂中。
他更像是個想坐山觀虎鬥的獵人,隻是相較起來更希望魔修能贏。
是擔心北州之事結束後,簡樓子便能騰出手來對付合歡宗麼?
正想著,渺音的話頭陡然一轉,柔軟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語氣輕柔玩味:“不過——那九長老為何要追著你不放?”
江緒尷尬地咳了聲,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同他解釋這事的首尾,不過渺音也沒打算從他這得知些什麼,自顧自地接著道:“若我沒記錯的話,那九長老名喚絮絮,你說這巧不巧?”
“是,嗯,挺巧的,”江緒哪裏不懂他想說什麼,遂主動攤了牌,“她同我師兄有過一段,這也不是第一迴 想殺我了,所幸遇著了阿蠻,否則你們就得去歸墟尋我的神魂了。”
“瘋子才敢闖歸墟,”渺音嗤了聲,“搶魂可是要遭天譴的,千年功德都撐不住那雷罰劈一下,還不如等你轉個世再帶迴宗裏。”
的確,如今許多宗門都會做類似的事,隻是身死道消轉世再來後的那人終究不是原來的那人,因而隻會是別無法子時的選擇,更多修者會趁神魂未消散時動用術法秘寶拘住魂魄,再想法子重築一具肉身。
至於重生之事,則是聞所未聞。
江緒很輕地皺了下鼻子,終於自這段混沌紛亂的時光中找出了始終存在的疑點:
為何我、嚴綏、乃至於絮絮都重新迴到了過去?
“前輩,”他忍不住喚了聲渺音,問道,“那會不會有什麼術法能逆轉時光……使死者迴到未死的時候?”
渺音給了他個古怪的眼神。
“自然是沒有的,四季更迭乃是天道規定的,連仙神都無法插手,你在無極宗還真是一點沒學。”
江緒噢了聲,心頭疑惑更甚,可也不好繼續向渺音問這事,便不再開口了。
隻是忍不住腹誹道:
總不能是天道瞧我太慘,才給了個機會遠離嚴綏吧?
怎麼想都不可能。
……
北州的情況並沒有渺音說的那般輕鬆,城門前的血腥味久久不散,怨氣和死氣糾纏著直衝雲霄,反倒是助長了魔修的氣勢,程閻重重握拳砸在牆上,暴躁得不行。
“嚴子霽這迴實在是胡來!”他恨恨地低罵了句,“我就說他那身傷怎麼可能三天便好了大半,他竟就那般快馬加鞭跑去了南州,還生生挨了劍,這下好了,若不是妖盟九長老來得及時,他得死在底下!”
雅同樣神色凝重,低聲道:“如今江師弟也音訊不明……據宗裏傳來的消息說,他的玉牌碎了。”
程閻忍不住抬手揉搓自己的發頂,整個人都顯出種焦頭爛額的狀態:“這消息我反正不敢同嚴子霽說,你瞧瞧他這兩天那樣,跟發犬瘟似的!”
“宗內的意思也是先不告訴大師兄,”雅抿著唇,神情嚴肅,“我其實不太明白,為何江師弟出事的消息傳到宗主那,宗主卻沒有絲毫表示?”
程閻切了聲,陰陽怪氣道:“除了我們幾個,誰還在意江師弟如何了,宗主向來是放養他的,如今北州這種情況,他哪有功夫看眼江緒如何了。”
“可再如此不管不顧,江師弟恐怕……”
雅的話語在瞧見緩慢步上城牆的素黑身影時迅速消弭在唇齒間,她皺著眉,三步並作兩步地朝嚴綏奔去。
“藥長老不是說了要臥床靜養麼?”她責備著扶住嚴綏的手臂,“大師兄,你不可再胡來了。”
嚴綏卻自然地避開她伸過來的手,脊背挺得筆直,除卻蒼白的臉色和滿身刺鼻的藥味外,他看起來並不像個險些神魂離體的傷患。
“隻是一些小傷,”他溫和地對兩人道,“宗內豢養的飛燕近日瞧見了合歡宗宗主的身影,他應當會來此處支援魔修,我想,應當用不了幾日他便會到了。”
說這話是他的眼瞳中黑沉沉一片,程閻望著他,心中莫名輕輕一顫。
好似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念頭甫一冒出來,嚴綏便垂下眼,很輕地歎了口氣:“我聽見你們方才說的話了,放心,緒緒不會有事。”
“這下你又放心了?”
程閻嗤了聲,忍不住陰陽怪氣道:“先前瘋了一樣非要往南州跑做什麼呢。”
嚴綏隻是很淡地笑著,有些疲憊地往牆上靠去:“情況不一樣,我在緒緒身上留了絲神魂,他若真有危險,我自會有感應。”
至於如今,江緒定然是在同渺音一起過來的路上,他如此想著,隱晦地朝著城樓上瞥了眼。
一旁的雅奇怪地皺了皺眉,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聽見嚴綏悶悶地咳了聲。
“此處風大,”他對兩人微微一頷首,“我先行一步,你們也早些休息,過兩日定然是場惡戰。”
“知道了,”程閻大咧咧地朝他揮了揮手,“你快些迴去躺著吧,省得晚些藥長老又來找我們的麻煩,說我們帶著你胡鬧。”
嚴綏溫聲道:“這段時日的確辛苦你了。”
程閻哼了聲,嘟囔道:“還算是有些良心分給我,待此間事了,你便等我我狠狠宰你一頓吧!”
嚴綏自然是欣然應了的,雅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風中,終於冷冷瞪了眼程閻。
“能不能有些出息?”她冷哼道,“迴迴都被大師兄牽著鼻子跑。”
程閻被她說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摸著鼻子喊冤:“我怎麼了我,大師兄如今傷成這樣,你敢讓他待在這吹風?”
雅簡直不知該說他什麼好,隻能無奈解釋道:“大師兄都能自己走過來了,定然是藥長老同意的,他方才說江師弟真的有危險自己會有所感應,你難道就不奇怪,他是如何感應的?”
程閻聽得她如此說,也漸漸迴過神來:“你是說……那日大師兄莫名其妙受的重傷,同江師弟有關?”
他說完,自己都不太信,搖著頭連連否認:“怎麼可能,這種術法我聽都未聽過。”
“如何就不可能了。”
城樓上驀地響起一聲輕柔的笑,程閻神色一凜,唰地抬頭望去,隻見頭頂狐耳,身穿素青衣裙的女人翩然一躍,輕巧地停在了他們麵前。
雅迅速地垂眼看向自己腳尖,客套道:“九長老原來也在此。”
女人笑嘻嘻地點了點她的臉,柔聲笑道:“我也不是想偷聽,隻是妖盟這邊今日剛好是輪到我值守,方才就一直在城樓上蹲著呢,若你們是在說子霽君身上的傷,我倒是能說上一二門道。”
雅沒有接話,而程閻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粗心樣,開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九長老可願替我們解解惑?”
“自然,”女人咯咯笑了聲,“子霽君應是用了種叫乾坤挪移術的法訣,此法能在綁定之人瀕死時將他所有的傷勢轉移至自己身上,逆轉形勢,玩弄乾坤。”
雅神色凝重地跟程閻對視了眼,問道:“前輩何以看出大師兄是用了此法?”
“這還用如何看,”女人懶懶地撩了撩鬢發,“子霽君身上的傷痕明顯是我妖族的爪子才能弄出來的,而據我所知,那日並無我們的人在北州戰場上。”
而那時的江緒,正好是在妖盟之中。
程閻眼中難掩震驚之色,喃喃道:“原來如此……那江師弟如今的確是沒什麼大礙的,可他為何沒跟師兄一塊迴來?”
女人又輕輕笑了聲,狀似不經意道:“許是鬧了些矛盾呢,那日我從魔尊手中帶走子霽君時,他胸口的那道劍痕氣息,似乎有些熟悉。”
雅靜靜地看著她無辜嬌豔的麵容,眼中閃過點微不可查的思索之色,而程閻則是捧場地追問道:“此話又是何解?”
女人微微嘟著嘴,沉吟了好一會才道:“跟你們無極宗派來的那位使者的佩劍,氣息很相似呢。”
她說完,輕輕地啊了聲,擔憂解釋道:“許是我記錯了,你們也莫要想太多,以那人的修為,怎麼可能傷到子霽君。”
她如願以償地在兩人麵上瞧見了難以置信的震驚神色,心頭不由一陣滿足。
“好了,”她故作尷尬地笑了笑,“我該迴去了呢,便不打擾你們說悄悄話了。”
“九長老慢走啊。”
程閻客套地目送著女人的身影消失許久後,才漸漸收斂了過於誇張地神情,冷冷哼了聲。
“你信她的話嗎?”他問雅。
雅同樣神情淡漠地搖了搖頭:“前邊說的乾坤挪移術應是真的,至於後頭的——”
她極不風雅地翻了個白眼。
“傻子都看得出她看上大師兄了。”
程閻附和地點頭,表情嫌棄。
“狗都不會信江師弟會與大師兄反目。”
歲遲
看了看大綱,努力20章內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