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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有一天你會衰老,你的筋骨會萎縮;於是在某個晴朗的日子你就會躺下來,當(dāng)一切在歡笑和快樂的時候,你就會像凋零的草兒一樣,再也生長不了!


    阿爾巴利諾的母親——夏娜·巴裏斯讀道,手指搭在童話書厚重的封麵上,聲音又輕又柔。她的兒子,當(dāng)時不過五六歲大,陷在柔軟的床鋪裏,被攏在床頭燈的光暈之中。


    “我不相信牧師說的話,認為在墳?zāi)沟尼狳I還有一種生活——這隻不過是一種美麗的想象,一種講給孩子聽的童話罷了;隻有當(dāng)你能夠想象它的時候,它才能引起興趣。我不是在夢中生活,我是在現(xiàn)實中生活。跟我一塊兒來吧,做一個現(xiàn)實的人吧!”


    “在現(xiàn)實中生活?”那小孩問道。


    “是的,阿爾,就是你必須去體會、必須去做的那些事情!毕哪绒挻,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孩子的鬢角,那些頭發(fā)又細又軟,卷曲著,呈現(xiàn)出一種深沉的金色。這個年齡段是金發(fā)的孩子,發(fā)色有很大可能性隨著他們的成長變成一種更深的褐色,未來的這部分是尚可期待的。


    那孩子看著她,有些困倦的眨眼, 他小聲問:“必須做的事?”


    “我不能告訴你必須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因為每個人必須做的事都是不同的!毕哪葴愡^去親了親孩子的麵頰,說,“親愛的,你長大以後會自己體會到的!</i>


    藝術(shù)是一個女術(shù)士,把我們帶進虛榮和人世間的情欲中去。我們對自己虛偽,對朋友虛偽,對上帝也虛偽。那條蛇老是不停地在我們的心裏講:“吃吧,你將會像上帝一樣!


    阿爾巴利諾一邊停車一邊說:“想來我們都有這樣的常識:永遠不要在自己的家裏肢解屍體,這個環(huán)節(jié)弄出的鮮血和殘渣根本沒法處理幹淨(jìng)。沒人想有朝一日被csi在你家下水管的彎曲處提取到死者的dna!


    他們開著另一輛租來的suv,上路之前還給車換了個假牌照——依舊是那句老話,沒人知道赫斯塔爾從哪找到的門路弄這些違法犯罪的東西。但是還是說:這裏可是維斯特蘭市。


    現(xiàn)在車子停在森林之間一棟近似於獵人小屋的建築物之前,天早就黑透了,整個房屋隻能在月光之下看見一個隱隱約約的漆黑輪廓。整片林地的積雪都在月亮的照耀下散發(fā)著一種微茫的白光,赫斯塔爾透過車窗向外看去,問道:“這也是你的地產(chǎn)?”


    “名義上不是。”阿爾巴利諾意味深長地眨眨眼睛,他從口袋裏掏出了雙乳膠手套戴上,然後又把另外一雙扔給赫斯塔爾,“戴上這個,我不希望這棟房子裏留下任何可以檢測出的指紋,我總得時時刻刻提防著這地方被警察們發(fā)現(xiàn)!


    “所以,之所以之前施萬德納他們在你的家裏什麼都沒有發(fā)現(xiàn),是因為你根本不在那裏處理屍體。”赫斯塔爾慢慢地迴想道,顯然指的是因為莎拉·阿德曼被殺的案件,csi去搜查阿爾巴利諾的家的時候一無所獲、隻發(fā)現(xiàn)了一堆郊狼的骨頭那迴事。


    他戴好手套,下了車。初冬林間的夜晚格外寒冷,黑暗中除了間或傳來的鳥叫沒有任何聲音,五大湖附近許多城市周遭,都覆蓋著這樣廣闊而無人煙的森林,沒人會特意搜索其中的一間木屋,在這裏駐紮算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不再家裏處理絕大部分屍體——但依然會在那完成其中部分工作,那也算是住在郊外的福利之一;話又說迴來,當(dāng)你的房屋附近快四英畝的土地都屬於你的時候,你幹嘛非得把燒焦的骨頭碎片埋在屋後的棚子裏呢?”


    阿爾巴利諾甩上車門的時候說,聲音沉穩(wěn)而愉快,聽上去就好像他們沒在討論分屍。


    他繼續(xù)說:“體量非常大的東西我盡量不帶迴家做,但是在骨頭上貼金箔之類的活兒在家做也沒什麼關(guān)係!


    赫斯塔爾當(dāng)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放在a&h律師事務(wù)所辦公桌上的那束純白的花朵。他沒好氣地白了阿爾巴利諾一眼,後者笑瞇瞇地?zé)o視了他的目光,轉(zhuǎn)而繞到車後麵去打開車子的後備箱。


    ——後備箱裏放著被塑料布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兩件物品,但是無論包裹得多緊密,都掩蓋不了那玩意逐漸散發(fā)出的一股腐臭味。整個畫麵在這種時候格外像是驚悚電影,而阿爾巴利諾隻想感謝幸虧現(xiàn)在還是冬天,要不然屍體被這樣結(jié)結(jié)實實地包了兩天以後,肯定已經(jīng)進入巨人觀狀態(tài)了。


    他不是那種沒品味的、會把死屍在家裏陳列的家夥,而且就算他是個法醫(yī),他也不太能忍受整個腐爛膨脹、舌頭都被腐敗氣體從嘴裏頂出來了的屍體:別的不說,那味兒就沒得提。


    今天是周五,因為工作繁忙的出色律師阿瑪萊特先生得到了周五晚上下班之後才能屈尊去處理他在周三殺的人。更不用說周四——也就是感恩節(jié)當(dāng)天,到底是誰定的這個日子?——他甚至還有個庭審要出席,結(jié)果當(dāng)然更有理由把連環(huán)殺手處理死屍的業(yè)餘活動推得幹幹淨(jìng)淨(jìng)。


    而阿爾巴利諾擺出一副“你不收拾我也不收拾”的見鬼表情,好像他們談的其實是飯後堆在洗碗池裏的髒盤子。盡管他依然在休假,但顯然他寧可真的跑去法醫(yī)局騷擾他正在幹活的同事,也不肯讓這兩具屍體從赫斯塔爾家的地板上挪個窩。


    在這整件事上,他們處於一種近似於“憑什麼今天輪到我做家務(wù)”的幼稚拉鋸戰(zhàn)狀態(tài)——終於,周五來了,他們得以開車把那兩具屍體帶到阿爾巴利諾神秘而又罪惡的、獨屬於精神變態(tài)的根據(jù)地。


    阿爾巴利諾把其中一個包裹嚴(yán)實的黑色袋子往外抻了一截,麵不改色,好像根本沒有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的那股腐爛的甜味一樣。他向著赫斯塔爾微笑,說:“行行好過來搭把手吧,你知道這可不是一個人的活兒。”


    也就隻有阿爾巴利諾這種人,能把現(xiàn)在他們在幹的事情說得跟用打印機打印文件一樣。


    赫斯塔爾不太高興地瞪著他,而阿爾巴利諾做作地放軟了語氣:“來嘛,你說好了你要幫忙的。”


    <i>兩天之前。


    赫斯塔爾從第一次見到阿爾巴利諾·巴克斯以後,就經(jīng)常性地考慮這個問題:他的人生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浴室中蒸騰著水汽,赫斯塔爾把自己沉在浴缸之中,能感覺到緊繃的肌肉一點一點放鬆下來。在剛才淋浴的時候,他的皮膚被揉搓得發(fā)紅,這主要是因為阿爾巴利諾那混蛋把他滿身弄得都是血跡;在他殺人的時候,尚且不在意被濺上的溫?zé)岬难,但是等到整個過程結(jié)束,心跳頻率恢複正常,腎上腺素不在支配著人的行動,他又會難以抑製地嫌棄起那些幹涸的汙漬來。


    浴室的另外一角,蓮蓬頭噴出的水依然嘩啦啦地敲擊著地麵,阿爾巴利諾背對著他洗頭發(fā),並無什麼傷疤的脊背的皮膚在燈光之下閃閃發(fā)光——那麼在這個時候,再重複一下最開始的問題:他的人生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他怎麼就已經(jīng)淪落到了跟另外一個殺人狂共享浴室的地步?


    在阿爾巴利諾厚顏無恥地擠進赫斯塔爾家主臥的浴室的時候,赫斯塔爾誠然進行了“你為什麼不去用客房”這樣聽上去很有道理的質(zhì)疑。阿爾巴利諾眨眨眼睛,愉快地說:“但是,我們都一塊殺人了,為什麼不能一塊洗澡呢?”


    這個答案坦坦蕩蕩到能令wlpd的所有警察哭泣,包括巴特·哈代——尤其是巴特·哈代。


    這個幼稚鬼堵在赫斯塔爾的浴室門口,而因為身上逐漸幹涸的血漬和被粘在皮膚上的衣料而格外不舒服的赫斯塔爾皺著眉頭問:“我得往你頭上開一槍才能讓你放棄這個想法是吧?”


    “我很確信整間屋子裏唯一一把槍在我的槍套裏,和我的大衣放在一起!卑柊屠Z絕對不是在刻意強調(diào)“我的”這個詞的,他的微笑好像更加愉快了,“而且就算是你不答應(yīng)我也不會強迫的,但我會站在這裏可憐巴巴地看著你,讓你受到良心的譴責(zé)!


    說真的,跟變態(tài)殺人狂講個鬼的良心啊。


    在渾身上下都是幹掉的血、還帶著這一身血在案發(fā)現(xiàn)場做了兩個小時清理工作,滿身漂白劑味道且極端疲憊的情況下——不用說,在清掃案發(fā)現(xiàn)場之前,他們兩個和在血泊裏來了一發(fā),世界上怎麼會有人用清掃案發(fā)現(xiàn)場作為性愛的尾聲?——赫斯塔爾真的不想跟阿爾巴利諾爭論這種無聊的問題了。


    而且,他理智的一部分告訴他,阿爾巴利諾真的會幹出堵在浴室門口試圖引發(fā)另外一個連環(huán)殺手的良心譴責(zé)這種事。其實事到如今,他已經(jīng)快想象不出來什麼事是阿爾巴利諾幹不出來的了。


    或者還是那句老話:在他們在阿爾巴利諾租住的公寓沙發(fā)上進行了那些關(guān)於愛的討論之後,赫斯塔爾就會知道自己未來會做出很多讓步。有些讓步無傷大雅,比如說這種關(guān)於浴室的爭執(zhí),還有些讓步會讓他丟失性命。


    他在想這種問題的時候感覺到疲憊,而並不是氣惱,這種感覺跟迴家以後發(fā)現(xiàn)狗狗把沙發(fā)撕了的狗主人差不多,他心知這也是那種無聲的讓步最後在他身上表現(xiàn)出來的另一種形態(tài)。


    ——所以他側(cè)過身,把微笑著的阿爾巴利諾讓了進去。


    赫斯塔爾把頭顱疲憊地靠在浴缸的邊緣,感覺到太陽穴又開始隱隱約約的疼,頸椎病導(dǎo)致的頭疼從很多年以前就開始伴隨他,也如永遠甩不掉的夢魘。現(xiàn)在他鼻端縈繞著一股幹涸的血跡被洗下去的時刻散發(fā)出的潮濕的腥味,還有他買的洗發(fā)水的那股清新味道。他微微閉著眼睛,在頭疼的時刻感覺到一種輕微的眩暈。


    然後水聲停了,一道影子籠罩在他的身上。赫斯塔爾張開眼睛的時候看見阿爾巴利諾站在浴缸外麵,依然笑瞇瞇的,這個人看上去都濕漉漉的,皮膚被燙得發(fā)紅,而他甚至沒費心給自己圍一條毛巾。


    阿爾巴利諾問:“我能進來嗎?”


    他很成功地把這句話說得像是一句葷段子。


    赫斯塔爾已經(jīng)懶得瞪他了,他沒好氣地問道:“你就不能滾到客房去嗎?”


    “我認為就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我們還有很多問題要談!卑柊屠Z坦坦蕩蕩地迴答,雖然顯然他的天才腦瓜想出來的主意就是他們可以全裸著在浴缸裏談。還沒等赫斯塔爾把這句腹誹真的說出來,阿爾巴利諾都跨進一隻腳來了,他的腳趾蹭在赫斯塔爾的大腿側(cè)麵,激起一串水響。


    他繼續(xù)溫和地說道:“勞駕往前挪挪,我想在你後麵!


    ——現(xiàn)在赫斯塔爾很確定,這幾句話連起來肯定是一個葷段子。


    他從鼻子裏嘖了一聲,但還是把對方要的位置挪出來。因為反正無論他說什麼阿爾巴利諾都不會聽他的,他還不如省下爭執(zhí)的力氣:這多麼像是一個對自己失敗的婚姻已經(jīng)放棄掙紮的倒黴中年男人啊,他在心裏這樣自嘲道。


    阿爾巴利諾滑到了他身後的水中——赫斯塔爾比他稍微矮個一兩厘米,遠沒矮到兩個人來個湯勺式擁抱還不滑稽的地步?砂柊屠Z似乎並不在意,他伸出手去把赫斯塔爾拉過來,直到使對方的脊背碰上他的胸膛,赫斯塔爾依然能感覺到皮膚碰到那些刀疤的時候的粗糙觸感,而那觸感可悲地依然能激起一兩星火花。


    “我對你的縱容會導(dǎo)致災(zāi)難般的後果!焙账顾栢卣f道,他在語尾綴以一聲沉重的歎息,放棄一般地靠在了對方的身上。


    “顯然,我們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卑柊屠Z慢吞吞地迴答,不知道今天一片狼藉的案發(fā)現(xiàn)場足不足以作為這個話題的佐證。


    然後阿爾巴利諾的手指就爬上了他的肩膀,毫無征兆地、用力地揉按著赫斯塔爾肩膀上一塊格外僵硬酸痛的肌肉,赫斯塔爾微微地抽了一口氣,近乎是無意識地揚起脖頸來。


    “你同樣也應(yīng)該知道,”阿爾巴利諾輕聲說,沒有放輕手上的力道,而且他似乎很清楚赫斯塔爾到底哪裏感覺到不舒服,“我也一向是個很體貼的情人!


    ——這點毋庸置疑,跟他維持過親密關(guān)係的任何一個男女都可以佐證這一點;人們很難不喜歡他,就算是跟他的感情走向盡頭之後也是如此,這就是阿爾巴利諾極富魅力之處。


    “我明白,”赫斯塔爾迴答,他的眼瞼沉重地闔上了,濕漉漉的發(fā)梢壓上阿爾巴利諾的鎖骨,“這也正是災(zāi)難的恐怖之處。”</i>


    那間小屋帶著點非人般的整潔,燈光明亮,赫斯塔爾在把沉重的屍體扔在地上的時候環(huán)顧過整個房間,看見了一些相當(dāng)專業(yè)的鋸子、吊在房頂上的滑輪係統(tǒng)和冷櫃之類的東西。


    一般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這件事的某個環(huán)節(jié)開始感覺到毛骨悚然了,他們就如同身處低成本的驚悚片裏,既然導(dǎo)演沒有足夠的預(yù)算去做什麼能把口器戳進人的腦殼裏吸食腦漿的怪物,就隻能構(gòu)造出一個變態(tài)殺人狂的幻想小屋。


    赫斯塔爾斟酌著打量著整個房間——他當(dāng)然會露出那種表情啦,因為他一般都是挑選一個他認為合適的現(xiàn)場虐殺受害者,然後把死者丟在那兒一走了之,從此之後再不會迴去,他可不會給自己搞一個堆滿器材的房間。


    “你是我見過的所有人裏,業(yè)餘愛好最令人震驚的一個!焙账顾枌嵤虑笫堑卦u價道。


    “喔你當(dāng)然會這麼想啦,鋼琴師先生!卑柊屠Z嘲諷地迴答,他半跪在地上用刀把屍體外包裹著的黑色塑料布撕開,露出裏麵慘白的麵孔——比利的膚色因為失血過多而極其蒼白,因為他是被側(cè)著放進後備箱裏的,麵頰一側(cè)沉積這一層淤血似的屍斑;屍僵已經(jīng)完全形成,他保持著一個僵硬的、蜷縮著的姿勢,像是母腹中的胎兒。


    “挺糟糕的,他的腹部已經(jīng)開始膨脹了,人的腸胃裏全是特別容易導(dǎo)致腐敗的菌群!卑柊屠Z嘖了一聲,然後他看了一眼赫斯塔爾,很有耐心地解釋:“我一般都會挑合適的時間殺死他們,尤其是想要保留屍體的皮膚的時候。在那種時候,我不願意也不能花一兩個星期去裝飾他們,因為……”


    “因為他們會腐爛,隻要你保留骨頭之外的東西,他們早晚會腐爛!焙账顾柪潇o地說道,低頭看著阿爾巴利諾和那些屍體,心裏已經(jīng)明白了,“屍斑,腐敗之後皮膚的變色:你不願意讓這些東西破壞你想要呈現(xiàn)的內(nèi)容的美感!


    “正是如此,”阿爾巴利諾微笑著說道,“說真的,那真令人苦惱,放血能最大程度上減淡屍斑的顏色,但是除非我把這地方整個改造成冷庫——”他隨意地向著整個屋子揮了一下手,“他們就總會腐爛。不過真的在低溫下工作似乎又失去了挑戰(zhàn)性,在他們被這些細菌和自然規(guī)律打敗之前完成他們,使他們呈現(xiàn)出最完美的形態(tài),不是最有挑戰(zhàn)性的部分嗎?”


    “那是轉(zhuǎn)瞬即逝的!焙账顾柕吐曊f。


    “這不正是生活的要義嗎?”阿爾巴利諾愉快地反駁道,“任何東西都是轉(zhuǎn)瞬即逝的:生命,時間,藝術(shù),甚至美本身,這種不可戰(zhàn)勝亦不可描摹之物每時每刻都在毀滅我們。而這正是整個事情最有趣的一部分——”


    他割開第二具屍體外麵包裹著的塑料布,更加強烈的腐臭味道撲麵而來,安東尼·夏普血肉模糊的麵孔呈現(xiàn)在他們的麵前。


    “因為割下的每一刀都不可能再愈合,去掉的每一個部分也無法再複原,這甚至不像是繪畫,而更像雕塑:你隻能不斷地減掉東西,永遠無法把它們再加迴來!卑柊屠Z的聲音放得更輕了些,像是對孩童的輕聲細語。他的目光依然黏著在夏普的麵孔上,雖然那無論怎麼看都隻是一團毫無形狀的血肉。


    “你隻有一次機會!焙账顾柭卣f,他已經(jīng)徹底理解了阿爾巴利諾的意思,或者,他可能接近禮拜日園丁所沉迷的東西的核心。


    “生命也正是如此。”阿爾巴利諾發(fā)出了一聲輕微的歎息,“就如一位跟我曾有一麵之緣的朋友喜歡引用的那句話——‘美是難的’!


    <i>阿爾巴利諾的手指力度適宜地幫赫斯塔爾揉捏過他僵硬的肩膀肌肉和格外酸痛的頸部,要不是他深知這個人扭斷他脖子的幾率和幫他按摩的幾率一樣大,他可能還真能安然入睡。


    赫斯塔爾被包裹在蒸騰的霧氣中,水汽附著在溫暖的皮膚之上。然後阿爾巴利諾親自打破了這種安然,他相當(dāng)真心誠意地說:“你的浴室裏竟然沒有橡皮小黃鴨。”


    ……早就說了,這人就是個神經(jīng)病。


    “抱歉?”赫斯塔爾幹巴巴地問。


    “我覺得那東西挺好玩的,還有各種顏色的泡泡浴什麼的,泡澡不就是為了享受嗎?”阿爾巴利諾愉快地迴答道,手指繼續(xù)往上滑,輕柔地撫過他的太陽穴。


    “躺在門廊裏的那兩具屍體可能對你而言也挺好玩的,你打算把他們怎麼辦?”赫斯塔爾帶刺地反問道。


    他們深知現(xiàn)在陷入了一個兩難局麵——夏普的屍體很明顯地呈現(xiàn)出鋼琴師的作案特征,但是最近鋼琴師作案有些太多了,也引起了很高的關(guān)注度。雖然wlpd裏有不少人在這案子上對哈代警官使絆子,但是再這樣下去也很有可能扛不住壓力,最後請fbi的人來處理鋼琴師的案子,而他們真的不需要把bau那位工作狂主管再牽扯到這件事裏來了。


    更不用說,比利和安東尼·夏普一起死了,涉及到他們兩個之間的舊案,真是太容易令人聯(lián)想到比利參加的匿名互助會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阿爾巴利諾在他身後輕輕說道,嘴角擦過赫斯塔爾脖頸濕潤的皮膚,“你在想,要麼把他們兩個毀屍滅跡到誰都找不到的程度,要不然把屍體上的傷痕偽裝成意外,總之不能讓警察聯(lián)想到鋼琴師身上——作為一個法醫(yī),我可以告訴你後一種想法基本上沒有可能:維斯特蘭沒有更多你可以嫁禍的殺人狂了,他身上的傷痕一看就不是過失殺人的家夥能搞出來的。”


    他在聲音裏摻雜了一些恰到好處的譏諷,尤其是提到“嫁禍”那個詞的時候。赫斯塔爾不知道他是真的還對蘭登那個案子耿耿於懷,還是就想看別人吃癟。


    赫斯塔爾沒好氣地問道:“那你有什麼好建議,天才?”


    “很簡單,”阿爾巴利諾低低地笑了一聲,赫斯塔爾都能感覺到他胸膛那種愉快的震顫,“除了鋼琴師以外,維斯特蘭還是有另外的連環(huán)殺手的!


    赫斯塔爾動了一下,水發(fā)出一聲低微的潑濺聲,他被對方的手臂卡著沒法迴頭,就隻能用那種估計已經(jīng)對阿爾巴利諾用過一千遍的警告語氣說道:“阿爾巴利諾!”


    “禮拜日園丁上一次犯案是還是在9月25日,”阿爾巴利諾仿佛很有道理地指出,“下個周末就11月27日了!


    赫斯塔爾頗為不讚同地反駁:“兩個月——”


    “我明白,當(dāng)然了。但是那也總比從九月中旬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作案三起的鋼琴師要好些吧?”阿爾巴利諾有理有據(jù)地說,“再這樣下去可憐的巴特都會懷疑鋼琴師這麼興致勃勃是因為有人給他開工資了。”


    即便是赫斯塔爾,也沒法反駁這個理由。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但是,這事很容易引火燒身。死者的身份很容易令人懷疑到匿名互助會上——”


    阿爾巴利諾輕聲笑了一下,忽然湊過去吮住了他的耳垂。


    濕濡的觸感讓赫斯塔爾整個人一顫,他毫不猶豫地給了對方一記肘擊,聽見阿爾巴利諾在他身後悶悶地嗷了一聲。


    “好吧,好吧,勃起障礙患者!逼讨,阿爾巴利諾咬牙切齒地說道,雖然他聽上去並不是真的在生氣,“你想想吧,讓他們懷疑到匿名互助會又會怎樣呢?——巴特和奧爾加可是認為,禮拜日園丁盯上你了,為此還在你桌子上放了一個盛著鮮花的頭蓋骨呢。”


    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開口的時候把聲音壓得更低了,刻意營造著那種曖昧神秘的氛圍。


    “這說不定就是給你的禮物,赫斯塔爾!彼岷偷卣f,舔吻著對方頸後堅硬的骨節(jié),用牙齒碾過那一層薄薄的、溫暖的皮膚,“他對你在殺手強尼的事情上遭遇的不幸感到惋惜,以一種扭曲的方式為你獻上禮物——為了告訴你,園丁了解你內(nèi)心的苦痛,並且對你遭受的損失致以深切的哀悼。”


    赫斯塔爾沉默了兩秒鍾,然後尖刻地說:“——感到惋惜?通過把一個強奸犯和他的受害人的屍體呈現(xiàn)在我麵前的方式?”


    “通過這種方式,”阿爾巴利諾讚同道,他輕飄飄地笑了一聲,“就算是這一切隻是為了告訴你:‘我現(xiàn)在明白你有多討厭殺手強尼所做的事情,倘若我再有機會,我願意親手把艾略特·埃文斯碎屍萬段’。而那又如何?你知道園丁什麼都做得出來,對嗎?”</i>


    阿爾巴利諾站在被並排擺在地上的兩具屍體前麵,嫌棄地打量著遍布他們皮膚的腐敗靜脈網(wǎng),以及最先開始腐爛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一種油膩膩的綠色的腹部皮膚。《啟示錄》描寫的死亡騎士,他那匹綠色的馬據(jù)稱就是這種顏色。


    “好的,”他懶洋洋地伸展手臂,像是大型的貓科動物,“我們要開始了!


    “我們?”赫斯塔爾在這個詞上加了一個惱怒的重音。


    “行吧,您就坐著看可以了吧,尊貴的陛下。”阿爾巴利諾吐槽道,他隨意指了指屋子角落裏的一把椅子,“坐到您的王座上去吧,我是真的要幹活了!


    赫斯塔爾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現(xiàn)在是晚上十點……三十七分了,你真的打算在周日晚上就把他們擺出去嗎?那樣的話你明天晚上就必須得完工,更不要提布置第二現(xiàn)場的工作量了!


    阿爾巴利諾看了他一眼,一些栗子色的發(fā)絲蓬鬆地堆在他的額頭上,令他顯得異常年輕。


    “所以我也得開夜車了,這將是非常非常累的二十四小時。”他愉快地宣布,“但這正是最有趣的部分不是嗎?赫斯塔爾,正如我們剛才所說,‘美是難的’!


    注:


    [1]標(biāo)題是個特別迂迴曲折的梗:


    安徒生有一篇童話叫做《素琪》,講的是一個年輕的藝術(shù)家以自己愛的女性的形象創(chuàng)作出了一尊大理石素琪雕塑,卻因為這位女性拒絕了自己的求愛而心碎,最後把素琪雕塑埋葬在花園裏,並且選擇成為了一名修士。但許多年過去,修士最終還是意識到“我心裏的素琪是永遠不會死亡的”,並且就此死去。


    安徒生1833-1834年在羅馬的時候,聽說了這樣一個故事:當(dāng)時有一個年輕人死了,人們在為他掘墳?zāi)沟臅r候,掘出了一尊希臘神話中的酒神雕塑。安徒生以此為靈感,在1861年創(chuàng)作了《素琪》。


    [2]“美是難的。”


    ——柏拉圖,《大希庇阿斯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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