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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2日,臨近聖誕節的夜晚,巴特·哈代駕駛著車子在車輛稀少的道路上飛馳,冷風撲打在車窗上,發出某種尖嘯般的聲響。又開始下雪了,風卷著大片大片的雪花撞擊著車身,這些六棱形的結晶在路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道路兩側的樹林近乎沉澱成一種黑色,像是無聲的巨人一般注視著這一幕。


    亞曆山大依然在打電話,很可能正有更多的警察緊急趕往這個方向,但是具體他說什麼哈代已經聽不見了,那聲音就好像奇特的韻律從他的耳邊潦草地流過,讓一切都顯得相當不真實。


    就快要到了。哈代的嘴角緊緊地繃起來,在車子轉彎的時候他甚至可以看見新塔克爾聯邦監獄屹立在樹林之間的灰色高牆。


    就快要到了,到遊戲結局的那一刻——


    “這樣說,”赫斯塔爾·阿瑪萊特看著傑羅姆,聲音依然平淡得像是閑談,而這種語氣很可能使對方更加惱怒了,“你已經厭倦派人在室外活動和吃飯的時候找我的麻煩,或者教唆收了賄賂的獄警找我的麻煩了?”


    傑羅姆,這個身材高大、目光兇狠的監獄黑幫老大慢慢地瞇起眼睛來,他的目光讓大部分沒加入幫派的囚犯看了都會發抖,因為那往往意味著某些尚未發生但是終究會發生的可怕事情,而不知道鍘刀什麼時候落下一向是最令人害怕的東西之一。


    所以走廊地本來在無聊地走來走去的所有人忽然都失去了聲音,本來閑逛的人在走廊上停住了,打牌或者大聲閑聊的人們也都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從鐵欄桿門半敞著的牢房裏一眨不眨地看向這個方向,蛛網是的把他們纏繞其中。


    整個走廊在之後的數十秒之內迅速被清空了,周圍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迴到了附近的牢房裏。不如說,人人都意識到什麼事情要發生,於是他們默契地清空了周遭,給依然站在走廊裏的幾個人留出戰場。


    或者屠宰場。


    這二者之間沒有什麼區別。


    阿爾巴利諾·巴克斯停下了慢吞吞地整理手上的資料的動作。


    他像是一尊雕塑似的頓住了,整個房間裏除他之外沒有任何活物,隻有窗外寒風卷著雪花,重重地撲打在玻璃上。阿爾巴利諾之所以在醫務室裏呆了這麼長時間,是為了清理一切可能留下的指紋、發絲、如此等等的所有東西,畢竟這將是最後一次了。


    他頓住的時候手上依然帶著乳膠手套,正打算把最後一點東西塞進背包。然後他歪了歪頭,就好像打算傾聽什麼東西——雖然房間的隔音很好,理論上講他是什麼也聽不到的。


    那可能是某種非常銳利的第六感,野獸一般的直覺,怪物對未來產生的一瞬間的預見。總而言之,阿爾巴利諾微微地轉頭,目光投向醫務室的大門:這門關得好好的,被他反鎖住了,但是從門的地步依然透出外麵走廊的一線光輝,而且能看見有黑色的影子在光輝之間晃來晃去,那是有人在外麵走動。


    而且,在門外走動的人似乎有點太多了。


    阿爾巴利諾沉默了一兩秒鍾,然後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


    “巴特啊……”


    他輕輕地、自言自語地歎道。


    “今天終於比往常快上一步了。”


    奧爾加·莫洛澤接起那個電話的時候,米達倫正在跟亨特搶遙控器,他們偶爾也會在“看什麼電影”這件事上產生分歧,比如說一個人想看動作片,而另一個人想看戰爭片什麼的。


    中老年人看不慣動作片花裏胡哨地特效打鬥,而少年人則不想看戰爭片轟隆作響的飛機大炮,這都是情有可原的。這兩個人在奧爾加接起電話的時候很有默契地調小了電視機的聲音——因為他們都知道奧爾加的交際其實乏味到什麼程度,她除了會和警局的人下班一起喝酒之外其實不會特意聯係對方,而在阿爾巴利諾“死亡”之後這種交際甚至更少了。那麼,這個時候打電話來的,基本上就是因為公事。


    聽可聽不出來奧爾加在談什麼公事,她就隻是點點頭,嗯了幾聲,然後掛掉了電話。她一把手機扔迴桌子上,米達倫就很好奇地問道:“是什麼事?有又新案子嗎?邪惡聖誕老人殺人狂?”


    “……我就說你這段時間是不是看太多《邪惡力量》了,”奧爾加吐槽道,“不是有什麼新的殺人狂,是wlpd覺得他們要抓到阿爾巴利諾了。”


    “什麼?!”另外兩個人迴以這樣吃驚的叫聲,亨特甚至因為過於震驚還罵了一句髒話。


    “前因後果解釋起來很麻煩,我情願直接說結論。”奧爾加聳聳肩膀,聲音平淡得有些過分了,任何一個還關注赫斯塔爾的案子的人都會因為他這個態度感覺到痛心疾首的,“結論就是:他們覺得阿爾巴利諾現在在新塔克爾聯邦監獄,所以正有一堆警察趕往那個方向,他們還問我要不要去,畢竟我一直負責鋼琴師案和園丁案的側寫,如果阿爾還活著,幾乎就可以證明‘赫斯塔爾是鋼琴師和阿爾是園丁’的那個猜測成立了。”


    “然後呢?”米達倫激動地坐直身子,“你要去嗎?”


    奧爾加很堅決地搖搖頭:“我不去。側寫師才不負責踹門。”


    “但——”


    “米達倫。”奧爾加聲音溫和地打斷道,於是這個長得漂亮得令人吃驚的年輕人安靜下來,眉頭皺成了一個毛線團。


    “你記得跟我一起去城外森林的那一次,那麼你就也應該知道我在這種事上的立場。”奧爾加輕緩地解釋道,盡管她的邏輯在大部分人的眼裏可能也頗為瘋狂,“我隻是負責為最後的結果蓋棺定論的那個人,我不推動它的結局——甚至我也不在乎它的結局。我唯一的任務就是等著事情結束,然後我的工作才會開始。”


    米達倫顯然是明白的,他太年輕也太敏銳了,年輕到不知道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但是卻已經能明晰地看見故事發展的脈絡。一無所知的人不會感覺到煩惱,而米達倫明顯是會感覺到煩惱的那種人。


    他絕對是想去看的,他想親眼看著故事的結局,卻不知道在落幕的時刻應該做什麼、應作出什麼樣的選擇。所以他隻能點點頭,牙齒慢慢地咬過嘴唇。


    他們之間沉默了幾秒鍾,然後亨特欲蓋彌彰地咳了一下。


    有的時候奧爾加絕對亨特此人也太過敏銳了,這人是靠著自己可怕的直覺進行賞金獵人的工作的。有的時候奧爾加會覺得,奧瑞恩·亨特可能早就知道“奧爾加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但是選擇緘口不言”的事實;他知道奧爾加坐視很多事情發生,但是卻未曾開口詢問,隻是嚐試著自己找到答案。


    他們對事情的觀點可能不盡相同,但是卻還能安然坐在這裏,那也是一種神跡。


    “況且,”這個時候,亨特說,“現在也不是出門的好時機——你們看看那個天氣。”


    於是所有人轉頭看向窗外,在夜色下呈現出一種灰色的大雪正紛紛揚揚落下來。


    然後又是一個寂靜的片刻,這片刻之後米達倫承認道:“你是對的。”


    “也不用太過遺憾,”奧爾加用一種安慰的語氣說道,“我猜測,或許還沒到一切徹底落幕的時候——或許,你還有機會見證事情最後的結局。”


    “這種猜測是建立在一種信任上的嗎?”亨特忍不住問。


    “我不會說我‘信任’一個變態殺人狂,”奧爾加否認道,“這隻是我對基於他們的了解做出的一種猜測。我想,如果一個人之前的十一年內都沒有被逮捕,他可能就有把故事繼續下去的能力。”


    哈代和亞曆山大衝下車、順手重重地關上車門。他一路把車子開到了東區一棟建築物的大門正前方,輪轂近乎險險擦過建築物正門的臺階,一般情況下車子是不允許停到這個位置的,車一律應該停到監獄的停車場去,但是今天是特殊情況,已經顧不得這個了。


    珍妮·格裏芬緊張地跟在哈代的後麵,這位研究員一路上都在忍不住地喃喃低語,諸如什麼“原來如此!這樣就能解釋一切了!怪不得實驗數據不準確!”之類的話,如果在平常,哈代會問一下她到底在說什麼,但是今天他實在是沒有這種餘暇了。


    地上已經覆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頗有一些濕滑,幾個人費力地向那棟建築物走去:那是東區的一棟綜合性大樓,樓中是監獄東區的醫務室、圖書室、工作人員的辦公室等等;東區的雙人牢房就在它側麵的另一棟大樓裏,兩棟樓中間隻隔著不到十米的距離。


    顯然由於受到距離和糟糕的天氣的影響,哈代等人是最先趕到的一批警察,而這所監獄的典獄長本人就在門口等著他們。他一看見這幾個人走進了就大步迎過來,一邊走一邊說:“快跟我來!他應該還在醫務室沒有離開!”


    哈代潦草地點點頭,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築:整棟的大樓都沉浸在漆黑的夜色和繚繞的風雪之中,盡管很多房間的燈都亮著,但是整棟建築物看上去依然非常昏黑陰沉,就好像佇立著的怪獸。


    哈代無意識地幹巴巴地吞咽了一下,說道:“我們走吧。”


    在這一陣詭異的寂靜中,在旁觀者無數目光的注視之下,另一個人繼續開口了。


    傑羅姆說道:“因為你越界了,如果你之前願意好自為之的話,或許我們還能和平相處,但是顯然你沒有那麼選——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動手,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自願的還是幫人做事,但是這都無所謂,你已經觸及到我們的底線了。”


    像是傑羅姆這樣的人入獄之前和之後都經曆過許多事情,謀殺、拷打、賄賂,等等等等。或許他可以容忍自己的一個得力助手死在一場火並裏,但是卻不能容忍已經的得力助手莫名其妙地被人謀殺,然後被開膛破肚、被像死去的動物一樣吊起來,這對於他和他的幫派來說是一種挑釁和侮辱。


    所以這樣的禍患必須盡快得到解決,如果他不做出一個足夠有力的迴應,他的幫派和他本人的地位都會很快變得岌岌可危——這並不像是文明社會會發生的事情,監獄就好像獸群,血腥卻有序,任何紕漏都會令人立刻墜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赫斯塔爾顯然也應該明白這樣的道理,但是他隻是點了點頭,甚至整個動作裏都透著一絲敷衍。


    “你是指今天上午發生的那起可怕的謀殺嗎?”他冷淡地問,語氣仿佛事不關己,而且也明顯不覺得到底哪裏“可怕”,“我想這個時候甚至連警方都沒有確定到底誰才是兇手。”


    “哈,對,你是個律師。”傑羅姆尖刻地笑了一聲,“但是你或許還不知道,阿瑪萊特,在新塔克爾這樣的地方,可不是事事都要看證據的。”


    “啊,對。”赫斯塔爾漫不經心地應道,“那或許我確實殺了他吧——我殺了巴蒙德,取出他的內髒,把他跟一頭死豬一樣吊起來。你們是靠什麼說話的?死亡嗎?“


    然後他看見這受到挑釁的黑幫老大的眉頭皺起來了,此人冷冰冰地一揮手,那三個拉丁裔男人氣勢洶洶地走上前來。


    “是,我們確實是依靠‘死亡’來說話的,”傑羅姆在這幾個人後方說道,“而你馬上就要見到它了,阿瑪萊特先生。”


    阿爾巴利諾飛快地把最後一點東西都收拾進背包裏,然後把背包甩到了肩膀上。


    他不太確定警察們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動手,但是看著那些鬼鬼祟祟在醫務室外麵晃蕩的人影,事情顯然不妙,到了這個時候再想要拖延時間幾乎算得上是愚蠢了。


    他大步走向室內唯一一扇窗戶,把窗戶拉開了,室外淩冽的寒風立刻夾著雪花灌了進來。阿爾巴利諾輕輕地嘖了一聲,然後伸出手握住了窗戶外麵的柵欄——一般隻有工作人員活動的房間是不會裝鐵欄桿的,但是醫務室裏時常有囚犯會來,為了防止哪個不要命的家夥跳窗逃跑,這扇窗子當然也裝了護欄——他雙手握著柵欄,用力晃了兩下,然後隻聽哢嚓一聲,好像是欄桿的什麼位置從窗框上滑脫了,窗戶被他整個向外推開。


    阿爾巴利諾以實習生的身份第一次來到這間辦公室之後,花時間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擰掉了扇有欄桿的鐵窗固定在窗框上的大部分螺絲釘,現在,這扇窗戶三麵的螺絲釘實際上都不見了,他可以用力把柵欄窗往邊上推開一點,窗戶和窗框之間的縫隙勉強可以讓一個成年人鑽出去。


    這麼做純屬是處於一種狡兔三窟的習性,就好像他在森林中的那棟小木屋裏其實有一條通往外麵的地道一樣,地道的出口處停著他藏在林間的一輛汽車,汽車後備箱裏放著大量不連號的現金。


    與維斯特蘭鋼琴師比起來,禮拜日園丁確實是一個格外不喜歡做計劃的連環殺手,但是再不喜歡做計劃的連環殺手也不會貿然把自己放進一個四麵都是鐵欄桿的籠子裏,哪怕籠子的門是開著也是一樣。


    所以他當然有計劃,有計劃被打亂情況下的備用計劃,有備用計劃的備用計劃——免得加布裏埃爾·摩根斯特恩提供的假身份有什麼破綻,盡管對方沒有在這方麵騙他的必要性,但是他依然不特別信任那個女人。


    現在發生的事情看上去應該不能全怪摩根斯特恩,但是好歹備用計劃改改還能用。


    阿爾巴利諾從窗框翻出去,踩在窗戶下麵一點的空調外機上——整個老舊的機器在他的腳下吱呀一響,機器寒冷的表麵在這樣一個雪夜濕滑得令人心驚膽戰——然後伸手去依次關上玻璃窗、把柵欄推迴原位,在這個過程中空調外機有發出不妙的嘎吱一聲,他簡直都能想象那些老舊生鏽的金屬部件逐漸斷裂時的樣子。


    而這些被卸掉的鐵欄桿和空調外機上的足跡不會逃過那些敏銳的警察的眼睛太久的,但是阿爾巴利諾並不是特別擔心。


    他選擇做的事情向來都是充滿挑戰性和奇思妙想的,現在要做的部分也一樣。他不需要那些警察永遠不知道他是怎麼逃出這個房間的,他隻需要一點點時間,哪怕隻有十分鍾就夠了。


    阿爾巴利諾慢慢地、慢慢地從空調外機上伸下一條腿,腳踩在牆體上一道毫無用處的裝飾線上,那條細長而窄的突起甚至不會超過十厘米,上麵積著薄薄一層雪。


    他穩住身體,一隻手抓著窗框,兩隻腳都踩上去,就好像一直壁虎那樣貼著冷冰冰的牆壁,屬於實驗員的白大褂在風中上下翻飛,下方是窄窄的一條牆壁裝飾線。在往下、五層樓的高度之下,是覆蓋上一層落雪的、冰冷的大地。


    阿爾巴利諾慢慢地往遠離窗口的方向挪動了一點點,另一隻手也盡力伸長、貼著牆壁摸索著——


    直到他摸到另一邊的窗框。


    與醫務室相鄰的房間是一間醫生辦公室,值夜班的獄醫會在那裏過夜。


    因為這間辦公室不會有囚犯去,所以窗框沒有鐵欄桿;但是這個時間室內應該還有一個百無聊賴的醫生,但是那也無所謂。


    阿爾巴利諾露出了一個真心誠意的笑容。


    赫斯塔爾被仰麵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下他可能撞到了頭,整個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但是總而言之他現在隻要沒有當場吐出來,就不用太去考慮腦震蕩的事情了。他扳著壓在他上方的那個大塊頭的手腕,而大塊頭手裏的刀子正試圖捅進他的喉嚨——在這樣掰手腕一般的較量之中,另外一個剛才被他一拳打在眼睛上的家夥正踉踉蹌蹌地上前來,一腳踢在了他的身側。


    赫斯塔爾感覺到了一陣鑽心的疼痛,他的肋骨可能已經裂了,就在他忍不住發出痛哼的一瞬間,那個大塊頭手裏的刀子又猛然往下壓了幾厘米,險險地掃過他的脖頸。赫斯塔爾因此感覺到了一陣灼熱的疼痛。


    有不少人都聚在走廊兩邊的牢房裏關注著這場鬥毆,赫斯塔爾可以隱隱聽見人吹口哨和叫好的聲音。傑羅姆也在不遠處看著——他的第一個打手在這場鬥毆開始沒多長時間的時候就被一腳踢中了胯下,這個時候正在地上疼痛地滾來滾去,但是傑羅姆都沒有施舍那個家夥一眼——這個黑幫老大肯定是賄賂了獄警,要不然沒法解釋他們為什麼打到這個程度了都沒有一個人來阻止他們,獄警就在這最關鍵的時刻離奇消失了。


    赫斯塔爾能看見想用刀子捅進他喉嚨的那句話臉上令人厭惡的笑容,這人肯定就是覺得勝券在握了。同時他還能感覺到鮮血正逐漸順著他的發際線流進他的耳朵裏,而在這個時候他甚至不太知道傷口在什麼地方……赫斯塔爾在此人的壓製之下拚命掙紮著,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屈膝狠狠地撞向他的腹部,同時手上用力一擰。


    啪嚓,那把刀重重地落在了赫斯塔爾的耳邊。


    他的反應很快,甚至比在他身邊的那兩個家夥很快——他一把抓住那把掉在地上的刀,看也不看地反手往壓在他身上的大塊頭臉上通過去。刀子刺在了這個人的顴骨上,借力滑進了他的眼窩,並且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割痕。


    這個人捂著自己的眼睛痛苦地大叫起來,同時赫斯塔爾抬腳踹上他的腹部,此人就踉踉蹌蹌地後退、渾身顫抖地跌到了。


    赫斯塔爾握緊刀子,感覺到滿手都是黏糊糊的鮮血,他利落用手一撐地,站了起來。


    此時此刻赫斯塔爾滿身都是鮮血了,有些是對方的血,更多的是從他身上被刺傷的傷口中流出來的,這個時候他甚至沒有感覺到很疼,血汙遮蓋之下的眼睛驚人地明亮。


    還沒有倒下的那個打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而傑羅姆憤怒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赫斯塔爾微微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毫無笑意的冰冷笑容。


    阿爾巴利諾用一根鐵絲就挑開了獄醫辦公室窗戶老式的插銷,在整個過程中他甚至能看見裏麵的那位獄醫——就背對著他坐著,津津有味地低著頭看手機,耳朵裏還塞著無線耳機。


    阿爾巴利諾簡直想要嘲笑這樣的人了,反正他是無法做出毫不警惕地對著一扇窗子這種事的,就算是這扇窗子是在五樓。或者說他是被害妄想癥也好,他認為小心一點總不是什麼壞事,不知道有多少殺人犯由於驕傲自滿被捕。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窗子,從窗口翻進室內。腳踩在堅實的地麵上的感覺告訴他他確實不喜歡在一個下大雪的夜裏貼著大樓外牆爬的感覺,阿爾巴利諾掀了一下嘴角,無聲地從後腰的刀鞘裏抽出一把匕首,躡手躡腳地向著那個毫無察覺地醫生走過去——


    剩下的事情發生得很快,他迅速地自背後捂住了那個醫生的嘴,然後一刀切斷了他的頸動脈,鮮血噴出來的時候有很少地一些粘在了他的乳膠手套上,剩下的部分毫不吝嗇地噴了一牆。潔白的牆麵和門上胡亂地覆蓋上一層鮮紅色,看上去十分詭異。


    但是阿爾巴利諾本人不太在意,他輕手輕腳地把獄醫的身體放平在地上,順手抹過他還驚訝地大張著的眼睛。


    “願你安息。”他用帶著笑意的聲音這樣低聲嘟囔道,一邊說一邊把刀子上的血在醫生的衣服上擦幹淨,把匕首推迴刀鞘裏。然後,他慢悠悠地脫掉乳膠手套,把帶血的那一麵卷在裏麵,把手套塞進了褲子口袋。


    阿爾巴利諾站在房間中央,血泊逐漸蔓延的地板上麵——他知道自己還遠算不上安全,從走廊離開大樓需要過至少三道由電子鎖控製的鐵門,每一扇門都至少有兩個荷槍實彈的獄警把守;就算是能從窗戶爬到樓下——其實沒有可能,上下層之間沒有可供攀爬的管道——然後到達地麵,就會身處於無數崗哨的監視之中,而那些獄警則是真的配發狙擊槍的。


    所以說此時此刻他身處的位置並不安全,似乎往哪個方向走去,都依然身處樊籠隻中,但是如果他不行動的話後果則更加恐怖,警方發現他不在醫務室之後馬上就會搜索同一層的其他房間,他馬上就會被毫無尊嚴地拖出去。


    也就是在這一刻,阿爾巴利諾聽見了什麼東西破碎的一聲巨響。


    ——隔壁醫務室的門被警察們撞開了。


    哈代看著空空如也的醫務室,罕見地愣了一秒鍾。


    典獄長顯然也愣住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身邊一共有四個獄警,這四個人在他接到哈代的電話之後一直在這裏從未離開,這棟樓設置的幾個關卡也沒有人出入的信息。他沉默了一兩秒鍾,然後說:“不可能!……沒有任何人報告有人進出,他不可能離開這個房間……”


    哈代的目光迅速地掃過那扇裝著鐵欄桿的窗口,似乎想往窗口的方向走去,他說:“他也沒有可能從窗口離開?如果——”


    這句話沒能說完,然後一陣刺耳的警鈴聲就打斷了他的話。哈代聽見非常不祥的警報聲從隔壁那棟關押囚犯的大樓響起,與此同時一位獄警的對講機也響了,他聽了幾句就抬起頭來,向典獄長和哈代報告說:“先生,雙人牢房那邊發生了鬥毆事件,好像跟阿瑪萊特有關,有好幾個人受傷!”


    阿瑪萊特。這個名字不知道為何讓哈代心頭一凜。他覺得有哪裏不太對……今天的事情樁樁件件之間都透著一種巧合的味道,那真的太巧了,近乎是不可能的。


    他迅速走到窗邊往下看了一眼,確定阿爾巴利諾不可能從這裏一路爬到樓下去——老房子的房頂挑得很高,每一層之間都有不小的距離,中間又沒有落腳點,從這裏下去就是找死——然後迅速安排道:“阿爾巴利諾不可能從這裏下去,他肯定還在這棟樓裏,你通知你的人把守好所有出口,咱們先去看看阿瑪萊特。”


    典獄長顯然很認可他的判斷,他們兩個一馬當先地衝出這個房間,沿著走廊奔跑著,其他獄警魚貫未遂其後,中間還綴著一個一頭霧水的珍妮·格裏芬——這樣的老式樓房竟然沒有安裝電梯,他們不得不從五樓一路狂奔下去,整個過程中警報一直響的令人發慌。


    哈代近乎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一路跑過去的了,他年輕的時候在街頭巡邏抓小偷的時刻似乎都沒有這樣跑過。整個過程中,他心中不祥的預感一直越來越濃,自己卻不知道到底哪裏才是出問題的地方。


    阿瑪萊特他們所在的區域就在牢房的一層,他們穿過好幾層看守嚴密的鐵門才到達那個位置,而他們到場的時候整個走廊裏都擠滿了囚服——幾個獄警盡力維持著秩序,很快跟著哈代他們一起來的那幾個獄警也加入了進去,好歹讓他們給哈代、典獄長和珍妮格裏芬讓開了一條路。


    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濃鬱的鮮血的味道。


    他們讓開的這條路上滿身血泊,由於走廊上人太擁擠,滿地都是被蹭開的鮮血和血腳印,它們正凝固成一種發黃的棕色。


    走廊的盡頭躺著幾個人的軀體,三個身材高大的拉丁裔男人躺在地上,其中兩個還在疼痛地掙紮呻吟,但還有一個隻是一動不動地頭朝下躺在血泊裏麵。拉丁王幫的傑羅姆靠牆坐著,眼睛空洞地注視著前方,他的頭奇怪地歪著,脖子上有一道巨大的傷口,讓他乍一看仿佛頭顱已經要從脖子上掉下來了。


    而離他不遠處,傑羅姆身下的鮮血蜿蜒流淌匯聚而成的血河的另外一端,則躺著另外一個人,此人背對著巴特·哈代,一頭金發正被鮮血緩慢地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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