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嶼的餘光警覺的往後一掃,驟然緊繃的神經又鬆懈了下來。
他沒理睬來人,繼續貪戀的吻著喬春泛著紅潮的麵頰。
陸雲影悄無聲息的走近,目光落在神思恍惚的喬春身上,靜了靜,似是聞到了空氣裏彌漫的淡淡血氣,斥責般的出聲。
“不是都查了怎麼做嗎,為什麼爸爸還是受傷了!
低而緩的聲音徐徐鑽進喬春的耳中,他不敢置信的望著站在幾米外旁觀的陸雲影,瀕死般嗚咽了幾聲,向他求救。
但他不知道,他們早就成了一丘之貉。
常嶼狠狠撞了他一下,把喬春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迴來,然後撫摸著他溫熱的皮肉,低下頭,親昵的摩挲著淌著熱汗的鼻尖,呢喃聲軟了下來。
“就疼這一次,以後不會再讓他疼了!
明明喬春就在他的麵前,被他的目光籠罩著,他卻和陸雲影旁若無人的說著話,全當喬春不存在。
被忽視的慍怒令喬春又恢複了些氣力,臉上浮出怒色。
下一秒,他整個人卻僵住了。
“畢竟都被謝臣肏了那麼多次,不出點血,不弄疼他的話,爸爸是記不住我的。”
慢條斯理說出的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殘忍,還帶著點頑劣孩子的調皮笑意。
立在遠處的陸雲影若有所思的望著常嶼的側臉,他神態猖狂,笑意卻沒抵達眼底,甚至在望向喬春的時候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落寞。
從小到大,常嶼一直都是喬春最不喜歡的那個孩子。
陸雲影聽話,程曉寧可愛,他們不會忤逆喬春的任何一句話,而常嶼卻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當年常嶼的生母生下他就死了,他是在領養家庭裏長大的,養父暴力成性,養母嗜賭,逼得常嶼長成了滿身帶刺的乖戾模樣,誰都不敢接近。
被喬春帶迴家麵對他的善意與示好時,少年的硬氣開始變得別別扭扭的,常嶼表麵上依然兇巴巴的,其實心裏滿是不知所措的害羞。
但喬春沒有足夠的耐心來融化他的硬殼,也懶得去琢磨他兇悍外表下渴望被關護的脆弱,他隻能看到常嶼的桀驁與叛逆,這讓習慣居於上位的喬春很快就感到了厭煩。
兩人經常吵的不歡而散,喬春被氣的很多天都不理他。
而常嶼牙尖嘴利的跟他吵完後,就躲起來暗自懊惱,他笨拙的想要去花園裏摘花送給喬春,卻被他厲聲嗬斥。
喬春沒見過常嶼紅了眼圈的樣子,陸雲影倒是無意間窺見過幾次。
被發現之後,常嶼惡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後慌張的將花兒藏在身後,飛快而狼狽的跑走了。
因為無法進行有效的溝通,常嶼和喬春的關係一直都不算很好,喬春生氣的時候也會抽鞭子,隻有常嶼受過懲罰。
他眉尾處的那道疤,就是一次好心想幫忙卻搞砸了生意,喬春怒氣衝衝的下了重手。
猩紅軟鞭的刀尖顯了出來,抽一下就會讓人皮開肉綻。
常嶼竟也沒躲閃,挺直背脊一聲不吭的受著,最後半邊臉都是血。
他進了醫院,躺了一周多,喬春才終於心軟了似的,去他床邊溫聲細語的安慰道歉。
陸雲影當時就跟在喬春身後,他看著常嶼差點因為喬春瞎了一隻眼,卻還是會因為他的出現而欣喜若狂的樣子,就明白了常嶼對喬春的感情同樣是深厚且複雜的。
而這樣的感情在成年後就變了質,注入了火熱的心髒,成了令人心如擂鼓的秘密。
正因如此,這份經年的赤誠愛意在遭遇背叛時,一瞬冷卻的冰渣子簡直要將毫無防備的一顆心紮的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在喬春帶著常嶼離開的當晚,陸雲影一路跟著他們,救下了常嶼。
他們早就猜到了喬春會對常嶼下手,卻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狠心,選擇用最慘烈的方式讓常嶼永遠消失。
即便是冷漠的陸雲影,也罕見的對常嶼生出了一絲憐憫。
漫天的火光焰影與聒噪的破裂燒灼聲中,他們隱在暗處,看著明亮便利店門口的喬春揚著輕快的笑意。
如同在度假旅遊般,他愜意的咬著薯片,像個得意的孩子開心的笑著,然後昂首挺胸的闊步離開,再也沒有對刺目的紅光與焦黑的殘骸投過來一眼。
陸雲影默然立在常嶼的身後,看著他石化般,靜寂無聲的凝視著喬春的背影。
良久,常嶼轉過身,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裏浮著的光也被燒成了灰。
陸雲影原本以為他隻是寒心,隻是心灰意冷,對喬春徹底失望了。
現在看到他故意將喬春弄出了血,才意識到他其實也是怨恨著喬春的。
愛之深,恨之切。
他恨透了這個無情無義,虛情假意,蛇蠍般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