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晉靠在廚臺前，雙手環(huán)抱，兩眼放空。
鍋裏的水滾開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夾雜著熱氣，王晉後知後覺，丟了塊方便麵進(jìn)去。
顏司卓輕手輕腳地開了門，手裏的行李靠在牆上，無聲地朝他身後走去。
王晉手裏吊著帶調(diào)料包，正準(zhǔn)備撕開時，耳後一股熱氣襲來，一雙手突然環(huán)上他的腰。
他嚇得手一抖，身體僵住，稍微側(cè)過頭，對上的是顏司卓明亮如水的眼睛。
“靠……”他舒了口氣，眉頭微皺，打了下他放在腰上的手，“你嚇?biāo)牢伊耍呗窙]聲啊。”
“想我了沒，”顏司卓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唿吸升溫，聲音柔得快化了，“一周不見對我就是種折磨，以後再也不離開這麼久了。”
王晉此刻卻無心和他暢談思念之情，主要顏司卓這七天留給他的幾乎隻有害怕，顏司卓一迴來，肯定會逼他麵對他最不敢麵對的事實。
“你怎麼一點(diǎn)都不熱情，”顏司卓不滿地嘟囔一聲，撒氣般的咬了口他的耳垂。他把火一關(guān)，順手把人一抱，直接往臥室走。
“哎我的麵……”
“你的麵什麼麵，”顏司卓一邊親他一邊含混不清，“現(xiàn)在我比較餓，”
他把他扔在床上，圍巾都沒脫就撲了上去，抓著他的手來解自己的衣服，“先把老子喂飽再說吧。”
王晉來不及迴應(yīng)他的吻，一時隻是幹躺著，全程一直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重重心事更加洶湧而至。
顏司卓平時對他都很溫柔，順著他脾氣的時候就百依百順的，隻有在床上，他永遠(yuǎn)像匹狼似的，渾身燒紅的欲火恨不得將自己生吞活剝。
王晉總想找機(jī)會教教他床上的溫柔二字怎麼寫，可是人家根本不給他機(jī)會，事後特敷衍地留一句：看見你就把持不住。
誰信呢，從來就沒把持過。
隻是這次，在顏司卓拽掉他褲子的時候，王晉把腿弓了起來。
顏司卓被打斷自然很不爽，他瞪著王晉，“你什麼意思啊，”他用力去掰他的腿，忍著粗氣哄道，“快打開，我等不及了。”
王晉看著他發(fā)紅的眼睛，抿了抿唇，“我有話跟你說。”
“有什麼話明天說。”
“就現(xiàn)在，”他抬高聲音，隨即又迅速低了下去，嘴唇嚅了半天，深吸口氣，“你母親她對……”
顏司卓心裏煩死了，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你今天怎麼盡給我掃興呢。”
“誰讓你一聲不吭就把這事兒……”王晉憋著口氣，“反正你趕緊告訴我，你讓我有個心理準(zhǔn)備，不然我真要崩潰了。”
顏司卓眉頭一挑，眼睛一瞇，一把撕開了他的褲子，粗魯?shù)匕阉律戆橇藗�精光，“你再玩兒欲擒故縱，我才要崩潰。”
“顏司卓！”王晉急得拿手去架住他的肩膀，“你能不能替我想想……”
顏司卓嘖了一句，煩躁地抓著他的手腕壓在床上，也顧不上其他，直接把早就硬得不行的寶貝插了進(jìn)去。
王晉一聲痛苦的悶哼，被顏司卓灼熱的吻堵了迴去。他的思緒在情欲和現(xiàn)實中起起伏伏，沉淪又清醒，最後隨著顏司卓滿足的歎息，恍惚了神誌，陷入暫時的遺忘。
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顏司卓坐在床邊，見他睜開眼睛，立刻笑瞇瞇地彎著眉毛，“醒了。”
王晉翻了個白眼，想轉(zhuǎn)個身，結(jié)果腰酸得啊，他擰著眉不動了。
“餓不餓，”顏司卓心情甚好地幫他揉著腰，“我做了早餐，起來吃點(diǎn)兒。”
“不想吃，”王晉把頭扭在窗戶一側(cè)，“你出去。”
“吃點(diǎn)兒來，”顏司卓甜甜地說，“昨晚不是還喊餓嘛。”
不提還好，一提王晉就氣，“昨晚你怎麼不說讓我吃口東西。”
“小別勝新婚，”顏司卓無辜地眨了眨眼，“我沒把持住。”
“………”又來了。
王晉揉了揉眉心，歎口氣，正了正臉色，“咱們現(xiàn)在談?wù)務(wù)聝盒袉帷！?br />
顏司卓做了個請的手勢，“洗耳恭聽。”
“………”王晉看著他，試圖在他眼裏尋找到一絲和自己一樣操心憂慮的陰影，“你母親到底對我們的事是個什麼態(tài)度。”
“她真沒跟我明說，隻是說過兩天要請咱倆一起吃飯，”顏司卓說，“我媽思想挺開明的，我覺得問題不大。”
王晉一聽眉頭蹙得更深，“可我有種直覺，她不會喜歡我，也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管她喜不喜歡，我喜歡你就夠了，”顏司卓笑道，“你就放心吧，我這次迴去，主要是聽你的，給家裏打個招唿。至於她們怎麼想，我根本不在乎，有我在，她還能刁難你不成。”
“可是我……”
“好了別可是了，”顏司卓認(rèn)真地看著他，“你隻要記住，堅定不移地和我在一起，陪著我，不放開我的手，我就有勇氣有信心，對付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所有結(jié)果。關(guān)鍵是你，你必須站在我這邊。”
他握住他的手放在嘴邊輕輕一吻，“你現(xiàn)在是我最在乎的人，任何惡劣的情況都不會把我逼瘋，除了你的離開。”
王晉看著他，心裏卻如鼓剎鍾鳴，那是虔誠的信念被一次次拋向高空，又一次次墮入深淵的彷徨和震撼。
又過了幾天，他意外地接到了ade助理的電話。
光是這就足夠令他緊張了，電話裏的人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請問是王先生嗎。”
王晉默默鎖上辦公室的門，“是。”
“會長想邀您今晚七點(diǎn)見一麵，到時會有車去接您，請問方便嗎。”
王晉愣了愣，他沒想到ade會親自找他，顏司卓呢，他怎麼沒聽顏司卓提起。
“好的，”他沉默了一會兒，“謝謝。”
“不客氣。”
王晉趕緊給顏司卓打了個電話。
可是一直沒有人接。王晉更加疑惑，顏司卓已經(jīng)提前迴ade那裏了嗎。
他想了想，放下手機(jī)，走進(jìn)裏間的休息室，從衣櫃裏挑出一件新的西裝。
他對著鏡子比劃了半天，手心的細(xì)汗?jié)櫇窳艘陆恰?br />
晚上五點(diǎn)，ade的助理過來接他了。
王晉上了車，就一直端正地坐在那裏，動都不敢動。
他想問些什麼，比如顏司卓是不是已經(jīng)去了，他們是在哪個酒店吃飯，ade平常喜歡些什麼禮物。
可是一對上助理麵無表情的，如機(jī)器人一般的臉，他就什麼也問不出口了。問多了反而不禮貌，不問又緊張，權(quán)衡一下，他還是選擇自我折磨。
距離他上一次如此緊張，已經(jīng)過了十五年。那時他為了爭取保研名額，在考試和競賽裏忙得焦頭爛額。從那以後，他很少有像現(xiàn)在這樣，麵臨坐立難安的困境。
這麼一想，他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怎麼說也是三十多歲，經(jīng)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卻會在這種時候，產(chǎn)生被逼上考場的恐慌。
車子最終停在了一棟燈火通明的別墅前。別墅高五層，歐式設(shè)計，矗立在那兒，林木都難掩它的光彩。
王晉提著一個禮盒下了車，跟著助理走進(jìn)房子。
正對大門，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右手邊，是餐廳。ade坐在一旁的沙發(fā)裏，看見王晉的那一刻，合上了筆記本。
王晉腳步慢了下來。他看著ade，覺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實。
這個女人比照片裏還要漂亮，年輕十倍。她穿著一襲黑色過膝裙，精致的設(shè)計襯得她身材姣好如魔鬼，膚色雪白，眼睛如黑珍珠般透亮，眼白卻較多，眼角狹長。嘴唇紅豔似血，眉峰陡而直，眉角短而尖，鼻梁高挺，下巴輪廓硬如雕琢。
她不笑的時候，渾身散發(fā)著傲人的冷意；笑起來時，一顰一蹙霸氣明媚，卻又飽含拒人千裏之外的俯視。
王晉深吸口氣，定了定神，走了過去。
ade從沙發(fā)裏站起來，向他伸出手，臉上掛著微笑，“你好。”
王晉一怔，他本以為ade會和他說英文。他伸出手，輕輕和她的手指點(diǎn)了一下便收迴了，“您好。”
“叫我ade就行，”她說，“我中文不差，你不用擔(dān)心。”
王晉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
他把禮盒舉起來，正想遞給她時，想了想，拿給了她的助理。
ade走向餐桌，坐在了最前方的位置。
王晉小心翼翼地也坐了下來，心想著顏司卓怎麼還沒來。
“今天的晚餐，”ade平靜地打量著他，“我沒有通知elewn，因為想提前和你聊聊，你會介意嗎。”
王晉反應(yīng)過來，牽起嘴角，“當(dāng)然不會。”
“elewn今晚公司有急事，走不開，”她像話家常一樣隨口道，“不過，我會幫他好好款待你的。”
王晉隻是點(diǎn)點(diǎn)頭。難怪他打顏司卓的電話打不通，ade早就把一切想好了。
助理這時走到她身邊，低頭道，“ben已經(jīng)把晚餐準(zhǔn)備好了。”
“再等等，”ade瞟了眼鍾，說話時有意無意看向王晉，“還有位客人沒到。”
王晉不知怎麼，心裏有些不安。
正好這時，門鈴響起。
一個熱情的聲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王晉站起身。
“ade，”那是個陽光俊朗的男孩兒，個子也很高，年齡和顏司卓差不多。他穿著一件休閑西服，扣子也沒扣，像進(jìn)自己家一樣，自然地走上前，給了ade一個擁抱。
“andrew，”ade笑著迴應(yīng)了他，佯裝責(zé)怪地拍了拍他的背，“你可真是難請的貴客。”
“誰讓你來中國不提前跟我說聲，”那男孩兒笑道，“怎麼著也得八抬大轎親自迎接啊。”
他轉(zhuǎn)身注意到王晉，表情一怔，看了看ade，“這位……”
“elewn的朋友，”ade對王晉說，“這是andrew，elewn大學(xué)同學(xué)，你們認(rèn)識認(rèn)識。”
“你好，”andrew直接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笑容燦爛，“很高興認(rèn)識你。你叫什麼名字，怎麼稱唿？”
“我姓王，單字一個晉，”王晉其實不反感這種見麵禮，隻是一想到這是在ade麵前，眼前這個人又是她請來的，他就不太自在。
ade笑著請他倆都坐了下來。
吃飯的時候，她問了andrew一些學(xué)校的情況，andrew總是談笑風(fēng)生，王晉看著他，突然就覺得很羨慕，羨慕他這麼年輕就有能力讓ade視為朋友，而不是像自己一樣，隻能不偏不倚處在尷尬的邊緣位置。
聊著聊著，正當(dāng)王晉準(zhǔn)備當(dāng)個小透明吃完趕緊找理由離開時，ade放下了刀叉，手肘拄著胳膊，看向他。
“王先生，”她聲音輕快，餘光讚賞地掃了眼andrew，
“你覺得andrew怎麼樣。”
王晉身體一僵，andrew端著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前幾天，elewn告訴我，說他有了結(jié)婚的想法，”她目光如常，隻是笑容越看越古怪，“我當(dāng)時還以為他在和我開玩笑，畢竟才二十出頭，”
“可是後來，他的態(tài)度越來越明確，我才知道，他是認(rèn)真的。”
ade隨意地攏攏頭發(fā)，“其實我這人，對於性向方麵，沒什麼偏見和顧忌。對於子孫後代，更是沒有那麼苛刻的觀念。雖然我知道，在中國很重視這個。”
她靠在椅子裏，“elewn的性取向，我是早就知道的。說實在，其實我挺支持，因為真正的愛情不分性別。”
ade將欣賞的目光投向andrew，
“andrew的母親和我母親是多年的朋友，我們在生意上也常有來往。這孩子自己也特別優(yōu)秀，目前在中國創(chuàng)業(yè)，去年新年我們還一起為他舉辦了慶祝會。”
“當(dāng)時elewn也在場，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好到不分彼此的程度。”
“我知道王先生自己也是從商多年，識人無數(shù)。不如你幫我看看，”她聲音漸銳，
“我們elewn和andrew，我覺得，他們會成為未來很好的伴侶，你看呢。”
王晉手裏的刀叉砰得一下砸在桌上。
andrew臉色微變，此刻噤了聲，悶頭喝了口酒。
王晉始終低著頭，他覺得ade的視線像針一般刺著他的全身。
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聲音低得不像話，“ade……”
“王先生今年也不年輕了，而且據(jù)我了解，你也算elewn的長輩，這段時間對他照顧有佳，我很感激你。”
她眼神一暗，嘴角上揚(yáng)，“但這不是你能夠勾引我兒子的理由，而且這種方式也很小人，你說呢。”
王晉臉色一白，手指掐進(jìn)了桌布。
andrew偷偷看了他一眼，偏過頭去。
“所以今天找你來，主要是想一次性把話說清楚，”ade挑挑眉，
“我心中認(rèn)可的，elewn的結(jié)婚對象，是andrew這樣，各方麵都能相配的優(yōu)秀的人。是能夠在未來，給予elewn事業(yè)上的幫助，生活中的熱情，是能夠和他站在一起風(fēng)風(fēng)光光，而不是飽受爭議和詬病。”
“你呢，你可以給我兒子什麼呢。”
“且不說你的家庭我一點(diǎn)都不了解，不過我想也不需要了。因為就算了解，怕是也沒什麼能入眼的。”
“我現(xiàn)在最不能理解的，”ade目光冷漠，神情刁鑽，“是你到底用了什麼方法，把我孩子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騙到連結(jié)婚都敢提的地步。”
王晉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沒有騙他……”
“你沒有嗎，”ade聲音一厲，瞇起眼睛，
“如果我沒有說錯，你應(yīng)該是有妻子和孩子的吧。”
王晉腦中劈過一道閃電，他兩手藏在了桌布下，咬了咬牙。
andrew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打量著他。
“我思想是開明，但是你不能把我的包容，恬不知恥地作為你得寸進(jìn)尺的借口。不管是中國，還是我們那裏，從來就沒有開放到，可以允許男性同時交往多個對象，這叫什麼，好像有個說法是腳踏兩條船，我沒說錯吧。”
“而且我也很好奇，你如果喜歡同性，為什麼當(dāng)初會和你現(xiàn)在的妻子結(jié)婚甚至有了孩子；如果你性向不是我以為的，那麼你對我兒子，這樣死乞白賴地纏著又是出於什麼心理。兩種可能，要麼你的那段婚姻是你作假，你在騙婚，要麼，就是你現(xiàn)在在利用我兒子，你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王晉顫聲，“我不是……”
“你當(dāng)然會不承認(rèn)，畢竟我們不能指望一個沒有底線的人，承認(rèn)他做過的那些不要臉的行為。”
ade冷笑一聲，戲謔道，“你今天敢來見我，其實挺出乎我意料的。畢竟我們正常的，還有自知之明的人，這時候早就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你來見我，是想證明什麼呢，是想告訴我你不會放棄我兒子，你會繼續(xù)糾纏他，耽誤他的人生，讓他和你一樣一直墮落下去。”
“你知道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我唯一的孩子，愛上一個比他大這麼多的已婚男人時，我作為母親會有多崩潰嗎，你如果真心愛他，你怎麼連我的情緒都沒有考慮過。你又不是二十五歲，連這點(diǎn)事都不懂，我真的替我孩子感到不值。”
王晉深吸口氣，盡管他此刻連站起來反駁一句的勇氣都沒有，“關(guān)於我的上一段婚姻，我確實有些問題還沒有解決好。但是，我沒有騙過顏司卓，我也從沒想過……”
“你現(xiàn)在仗著他喜歡你，你說什麼都行，畢竟愛情使人盲目。”
ade正色道，“我今天單獨(dú)叫你來，就是想告訴你，”
“你們不會有結(jié)果的。因為我不會同意讓我孩子和一個沒有責(zé)任感，隻會玩弄心機(jī)的人在一起。elewn年紀(jì)小，單純，現(xiàn)在被你吸引隻是多餘的荷爾蒙作祟，等他成長到一定時候，我相信他會比我看的更明白，自己當(dāng)初的信誓旦旦究竟有多愚蠢。”
“小孩子，貪玩也正常，誰這個年紀(jì)不愛玩兒呢，”
“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玩玩兒就夠了，別想著占用他的未來一輩子，你不配。”
“今天這些話，你考慮清楚，要不要告訴elewn。你要想告狀，挑撥我們母子關(guān)係，我當(dāng)然無所謂。因為他是我兒子，他有多愛我我知道，當(dāng)初他都可以為了我來英國念書，現(xiàn)在為了我放棄一個不值得的人更是理所當(dāng)然。”
“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elewn……過段時間我會帶他迴國，你盡量，把你們之間的事，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