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芮猛地手腕一陣發軟，想要碰他卻怎麼也沒有勇氣。他看著王晉決絕的眼神，正視自己時，瞳光冷意戰戰。


    他的心如墜冰窖，仇恨，報複累積的熱血瞬間凝結。那一刻，他突然迷茫，他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意義是什麼。


    是單純地利用王晉來對付顏司卓嗎，如果是，為什麼他體會不到一點快感，反而覺得自己更加可憐，可悲。


    如果是，在王晉又一次激怒他時，他應該一耳光扇過去，或者扒了他的衣服逼他就範。他從不自詡善人，因為很多時候，作惡人或許更幸福。


    然而他下不去手。其實很多時候，他自己難以分清什麼是真話，什麼是自我安慰的謊言。他起初說喜歡王晉，他以為是謊言，可是謊言不會有猶豫，不會因為對方一個表情就揪心，不會突然軟弱。


    那一刻，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即使自己告訴王晉，顏司卓有多少缺點，怎樣怎樣差勁，王晉都沒有改變心意。


    因為愛情隻屬於兩個人，而不是所有人。在王晉心裏，顏司卓是真的對他好，他們的愛源於這份好，當然不會止於他人的幹擾。換句話，隻要顏司卓沒有放棄愛他，他也不會背叛顏司卓，如果背叛了，那麼他不是為了愛而愛，而是為了別人在愛。


    同樣，顏司卓也是如此。


    權芮突然理解，王晉那句“我會包容他，因為他同時也在包容我”，是什麼意思了。


    他站起身，整個人從頭到腳有種行將虛脫的無力感。


    他從秘書手裏接過了水果刀。


    王晉表麵鎮定，心裏一直忐忑。他見他舉起那把刀，心弦一繃，偏過頭。


    一刀落下。王晉等了幾秒，愣住。


    權芮割斷了他身上的繩子，把刀往餐桌一甩，轉身上了二樓。


    他頭很疼，走路都搖搖晃晃，可是意識異常清醒。


    算是報仇了吧。他閉了閉眼睛。鼻子又酸又脹。他抹了把臉，冰涼的液體和溫熱的相交融，他分不清是自己的眼淚，還是指尖殘留的王晉的。


    王晉確定自己自由後，趕緊跑到了顏司卓身邊。


    他把顏司卓從地上扶起來，抬著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


    顏司卓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眼睛緩慢睜開。


    王晉看著他臉上的血汙和淤青，心髒緊得發慌。他想了想，拿出手機撥120。


    一隻手微顫著，握住了他的手腕。顏司卓喘著氣，衝他搖搖頭。


    王晉安慰道，“我送你去醫院。”


    顏司卓唿吸漸漸緩了下來，他剛才躺在地上，麵上是昏死過去，實則是在積蓄力量，計算武力值，打算趁權芮不備反擊，把人救走。


    他握著王晉的手，另一隻胳膊撐著地板，咬牙坐了起來。


    他努力睜大眼睛，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王晉的胳膊腿，最後看向他的脖子和臉，擔憂道，“受傷沒，他打你了嗎。”


    他的目光停在王晉額角的傷口，手顫抖地探了過去，“他打傷的。”


    “不是，那是意外，”王晉說，“你能站的起來嗎，能站我直接送你去醫院，不能的話我來叫救護……”


    話音未落，他被顏司卓扣住後頸，直接堵住了嘴。


    顏司卓另一隻手緊緊地擁著他的背，閉著眼，深切而溫柔地吻著他。他終於重新把他的安全感放在手心，他終於踏實，為了這一刻的維持，他願意付出所有。


    不管是ade，還是權芮，還是其他未知的磨難。


    顏司卓意猶未盡地放開他，露出一個舒心的笑。他摸著他的臉，“你沒事，我就沒事了。”


    王晉還是憂心忡忡的，想碰他的臉又不敢碰，“真的不去醫院嗎。”


    “我想迴家。”顏司卓輕聲道。


    “家……”王晉念了聲，眉毛微垂。


    顏司卓嘴角上揚，把他的手牢牢地攥在掌心，“我隻有一個家，”


    他照著他的手背輕輕一吻，“在這裏。”


    最後，在顏司卓的堅持下，倆人沒有去醫院。


    迴家後，王晉讓顏司卓換了衣服趴在床上，自己翻出了家庭小藥箱。


    顏司卓不停地說他想洗澡，“渾身被淋了一通，特黏。”


    “傷口能沾水嗎，會不會感染，”王晉猶豫道。


    “不會，我身上的都是淤青，沒有口子，而且熱水還有利於活血化瘀呢，”顏司卓說，“要不我脫光你幫我檢查檢查。”


    王晉調侃道，“你怎麼不說幹脆我幫你洗澡。”


    顏司卓眼睛一亮，“能嗎。”


    幾秒後，他眼珠子轉了轉，又歎道，“算了，我自己來吧。”


    王晉疑惑地望著他。


    “你給我洗，我怕我把持不住，”顏司卓故作苦惱道。


    “………”王晉忍著笑，“怪你自己自控力不行。”


    “在你麵前，我從來就沒那玩意兒，”顏司卓想了想，彎起眉，手指挑弄著他的襯衣扣子，揚起臉，“要不還是你給我……”


    王晉睡衣扔在肩上，“趕緊進去。”


    顏司卓手摳著牆壁，整個人側身貼在門框處，可憐巴巴地眨眨眼，“鑒於我今天負傷，要不晚上你自己坐上來……”


    “你再廢話，”王晉挑眉，“我就關了熱水器。”


    “………”


    ————————


    躺在床上，王晉拿藥膏給他上藥。顏司卓癱在那裏假寐。


    “這次的事……”王晉試探道，“你還會去找權芮嗎。”


    顏司卓睜開眼，“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去。”


    “我希望這是你的想法。”


    “我承認，對於過去的事，我有錯，而且沒能顧及他的感受。加上我直到現在，才看清我媽，如果放在以前，我是不會相信的。但是……”


    顏司卓嚴肅道，“你放心，我不會再讓我媽，以及顏驊有機會害你。我是自私，但是並不是非不分。”


    “我對權芮有愧，但是不代表我會原諒他。尤其是綁架你這件事，我會記一輩子。”


    “這段時間我監視你，其實我是在監視他，我真的怕他利用你來報複我，結果我還是讓它發生了。”


    “站在我們的角度，他是極端了。但是站在他的角度，我能夠理解，”王晉說，“他一直都過得不容易，所經曆的，也遠遠超過我的想象。他和你一樣大，但是我覺得他吃的苦，比我受的還要多。”


    顏司卓沉默了下來。


    王晉抓住他的手，指腹按著他的掌心，有意無意，“這件事就過去吧。”


    第二天，顏司卓收到權芮的一封郵件。


    權芮告訴他，自己已經拿到了顏驊陷害王晉的證據，有一部分是ade的，但是他暫時沒想好如何處理。


    他要求顏司卓不能放過顏驊，如果他做不到，就由自己來完成。


    他也希望顏司卓通過之前的事想清楚，然後讓他自己，來麵對母親骯髒的行徑。在權芮看來，這是最好的方式。顏司卓在這一過程中難免煎熬和糾結，關鍵就看他能不能有正確的立場。


    權芮最後告訴他，如果顏司卓的答案不能讓他滿意，自己真的有辦法讓他徹底失去王晉。他希望王晉能過的很好，如果顏司卓給不了，那他隻能出局。


    顏司卓看完後，沉思了很久。


    他打了通電話出去，聲音冰冷，“幫我發一件東西。”


    ——————


    小楊送王晉去了公司，堅持要跟著他進大樓。


    “少爺說了，我不能把你丟在門口，”小楊一臉執著，“你必須在我的眼，眼皮子底下。”


    “………”


    一路上，都沒有記者，也沒有鬧事的群眾。


    王晉感到奇怪，小楊倒是淡然，“看來少爺和權芮都處理差不多了。”


    王晉一愣，“什麼意思。”


    “權芮找出了惡意詆毀你的人，讓顏司卓和他一起，收拾擺平。”


    “他倆……”


    “神奇吧，又保持統一戰線了，”小楊笑道，“所以你別擔心了，交給他們吧。”


    王晉心事重重。


    進了辦公室，小謝趕緊給他倒了杯咖啡，“王總，您可算來啦。”


    隨即又瞅了眼小楊，“這位……”


    “也給我來一杯，有點渴，”小楊衝她拋了個媚眼。


    “……”小姑娘低下頭，微紅著臉出去了。


    王晉打電話，把人事處的經理喊了過來。


    人事經理看起來心情不錯，“王總，咱們看來是有貴人相助，前幾天我還焦頭爛額心火直竄，今天沒想到就……”


    “不是說有好幾個人遞辭呈嗎，”王晉說，“你清理一下名單，看看各部門還缺不缺人，缺的多的話，趁著秋招，你們好好分配一下。”


    “這個您不用擔心，那幾個家夥，昨天下午擱我這兒哭天搶地，請求重新把他們留下，定是看到了新聞，又後悔了，”經理一頓，“您看……”


    王晉麵無表情，“我尊重他們最初的選擇。我也不需要一點風吹草動就失去判斷力的員工。”


    經理了然，“我懂了。”


    “準備招新吧，”王晉翻著文件，突然手指一停。


    經理點頭，欲起身，被他叫住，“等等，”


    “我記得……”王晉蹙眉想了想，“我們之前是不是給哪個大學，投資建了一座體育館。”


    經理迴憶了一下，“好像是有，11年下旬，在東區那邊……”


    王晉眼睛突然一亮。


    他打了個電話，“小馮，你把11年十月體育館那個案子翻出來給我。”


    馮經理一怔，“好的……”


    二十分鍾後，他把案子拿給王晉，“王總，怎麼突然又對這個感興趣了。”


    王晉埋頭看著文件，“我記得那所學校的校長，後來咱們又聚了好幾次。”


    “是的，說是為了表達感謝，我記得他非常熱情。”


    “過幾天我準備找個時間，約他出來吃個飯。”


    “是有什麼新的合作嗎。”


    “不，算是私人原因吧，”小馮為人老實誠懇，做事踏實，王晉還是很欣賞他的，所以就說的多了些，“我有位……”


    他斟酌一下，笑道，“朋友。曾經是做講師的，很有才華的一個人。”


    “後來由於種種原因，換了工作。我覺得挺可惜的，所以想看看，能不能幫他重迴大學，那裏也許才真的適合他。”


    小馮點點頭，笑道，“我馬上去聯係劉校長，和他約時間。”


    事情慢慢迴歸正軌。


    王晉坐在辦公室，猶豫來猶豫去，還是給權芮發了條短信：謝謝你。


    權芮直到晚上才迴複了他，


    還是那句話，希望你不會後悔。


    王晉放下手機，雙目放空。


    過了一會兒，他接到denise的電話。


    王晉趕緊接通。


    denise聲音很低，聲線也在抖，“對不起，我替我爸向你道歉……他實在太過分了……”


    “我沒事，”王晉問，“你還好嗎，聽說他打你了。”


    “這不算什麼，”denise深吸口氣，“我時間不多，長話短說。”


    “離婚的事，聽你的。不過我不需要那麼多工廠，新加坡這個就足夠了。我可以很好地照顧自己和小楠他們。”


    “你這麼多年打拚掙來的，不應該落在我，尤其是我爸手裏。”


    “而且我提醒你，我爸不會善罷甘休，你一定要小心……還有……啊——”


    那邊突然一聲暴喝，“你他媽敢背著我打電話給他！”


    王晉心一沉，顏驊……


    他聽到好幾聲耳光的聲音，顏驊毫無顧忌地把怨恨發泄在denise身上，“誰允許你自作主張，你敢還給他工廠，老子直接掐死你！”


    “顏驊！”王晉心急，怒道，“你想警察再去找你問話嗎。”


    “你聽好了，”顏驊聲音陰冷，“我不會就這麼放過你的。”


    “你如果繼續堅持和我作對，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