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


    辦完手續後，王晉和denise一前一後走出來，一路沉默。


    陽光挺大，也沒有風。王晉半瞇著眼，問她，“送你迴去？”


    denise看了眼不遠處的車，顏司卓坐在駕駛座，抽著煙，目不轉睛地看著王晉。


    見他還愣在那兒不動，顏司卓不耐煩地摁響了車喇叭。


    denise笑了笑，退了半步，“我有其他安排，不用管我。”


    “你快去吧，”她勉強牽了嘴角，“他該著急了。”


    王晉沒再說什麼，“注意安全，有事給我電話。”之後轉身欲走。


    “王晉！”沒過兩步，denise喊住他，王晉扭過頭，看見她一直維持的平靜釋然的表情，此刻在陽光裏，慢慢破碎。


    denise咬了咬唇，強壓下不舍，放輕聲音，“你們……還好嗎。”


    王晉想了想，“挺好的。”


    denise神色收斂，肩膀顫了顫，又軟了下來，“那……”


    她磕巴了聲，連笑都顯得艱難，“那就好。”


    王晉剛想說什麼時，被她打斷，“七八月你也不在，孩子暑假，問了我好幾聲，都挺想你的。”


    “快聖誕了，”她歎道，“去陪陪他們，平安夜那晚，我和朋友有聚餐。”


    王晉醞釀許久，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他迴到車裏，顏司卓掐了煙蒂，“她找你說什麼了。”


    王晉猶豫一下，眨了眨眼，“明晚我得陪孩子吃飯，你要來嗎。”


    “她呢。”


    “她說她不來。”


    “那我去，”顏司卓發動車子，“正好今天買點兒禮物，過節得有過節的樣子。”


    第二天下午，王晉和顏司卓迴了家。


    自從顏驊出事，denise那邊的親戚就被她要求少來這邊的家走動。那些嚼舌根的閑言碎語，怎麼說也不能讓孩子聽到。


    王晉敲了敲門。


    顏司卓一愣，“你沒鑰匙嗎。”


    “這房子本來就是我買給denise的，之前沒離婚，偶爾迴來住住。現在，這裏是她的。”


    顏司卓看了他一會兒，眉頭舒展。


    原本他還有點擔心，王晉離婚後，會不會和denise總因為一點雞毛蒜皮保持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現在看來，他這個人心裏明鏡似的，公私都分的很清楚，對於自己而言，是幸運，對denise而言，恐怕挺絕情。


    管家替他們開了門，“先生。”


    “太太她……”她看見顏司卓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心裏一緊張，“那個……顏小姐她提前告訴我了，說您會過來。”


    “陳嫂是吧，”王晉點點頭，“辛苦你了，今天過節，快迴去吧。”


    “好的，”陳嫂從他手裏接過禮盒，提進客廳，“菜我已經買好放在廚房，小楠他們在臥室。”


    陳嫂是王晉幫denise找的，人還可以，不算多嘴，隻是明白他倆已離婚，也聽denise不經意提起過，關於王晉新的交往對象。


    陳嫂離開的時候，餘光偷偷又瞄了眼顏司卓。還是難抑八卦之心。


    “爸爸！”樓上傳來稚嫩的聲音，隨後是踏踏的腳步聲。


    王晉一看見他們，眉眼自動柔和，他笑著走過去，把安安抱了起來。


    “想我了沒寶貝兒，”他溫聲道，“是不是長高了，嗯，”他手臂托了托。


    “媽媽和老師也說我長高了，”安安摟著他的脖子，親了口他的臉，“她們還說我越來越漂亮，像那個誰，那個……冰雪奇緣裏麵那個……”


    “來我看看像不像，”王晉沒看過冰雪奇緣，眼睛睜得亮澄澄的，“比她好看。”


    小姑娘笑得臉紅撲撲的，“我要讓爸爸每次看見我，都覺得我比之前更好看了。這樣，你就能多來看我，”


    她甜甜道，“爸爸，你這次待多久呀，我們什麼時候一起出去玩。”


    王晉把她放在地上，摸了摸她的頭，“以後一定多陪你。”


    “不用以後，”顏司卓笑道，“現在就可以一起出去，想去哪兒，我給你們當司機。”


    安安叫道，“我想去水上樂園，還想去魔鬼屋。”


    “沒問題，”顏司卓點頭，“我們一起帶你們去。正好我也想玩那個什麼屋，恐不恐怖，恐怖的話你得罩著我啊。”


    “你這麼高，還害怕，膽小鬼。”


    “我怕的可多了，所以你到底罩不罩我。”


    “那你要，做我的小跟班嘛，記得給我買芒果冰欺淩和草莓蛋糕。我一定好好，罩著你。”


    “沒問題，記住了，芒果蛋糕和草莓冰欺淩。”


    “不對，是芒果冰欺淩！”


    “是啊，沒錯，我說的是芒果蛋糕。”


    “是冰欺淩！！”


    王晉笑著看著他們，說實話，他還蠻喜歡看顏司卓逗孩子，可能是因為自己實在不會逗孩子。


    “我們哪兒也不去！”樓上傳來一聲怒叫。


    王晉一愣，顏司卓和安安抬起頭。


    小楠吧嗒吧嗒跑下來，扯著安安的胳膊把她從顏司卓身邊拽了迴去，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瞪著顏司卓。


    顏司卓一頭霧水。王晉也懵了。


    “就是你！欺負我媽媽，搶走我爸爸，”小楠指著他，“我不喜歡你，出去！”


    “小楠！”王晉臉色一變，把他的胳膊按下去，“這麼沒禮貌誰教你的，說話指著別人好看嗎。”


    “對待討厭的人，為什麼要講禮貌，”小楠賭氣般的看著他，“你就因為他，非要和媽媽離婚，他哪裏好了！”


    安安看了看她爸，又看了看她哥，最後看了看顏司卓，眼睛睜得倒大，不過好像啥也沒看懂。


    顏司卓臉色也變了，他看著小楠，神情複雜。


    “小楠……”王晉語氣緩了緩，“事情不是你說的那樣……”


    “我隻相信我看到的，你們別以為我小就什麼都不懂，”小楠瞪著顏司卓，“我告訴你，你要麼，就好好做我哥哥，要麼就離我爸爸遠一點，想讓我管你叫後爸，永遠不可能！”


    王晉：“………”後爸是個什麼情況。


    顏司卓：“………”這新穎的稱唿……


    安安若有所悟，“我馬上要多一個新爸爸了嗎，”


    她鼓鼓小手，“好耶好耶！”


    王晉＆顏司卓＆小楠：“………”


    “好什麼好，”小楠給了她一眼警告，敵視顏司卓，“他現在討好你，都是為了搶走爸爸，看過辛德瑞拉吧，她爸爸一離開，後媽就各種虐待她。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被趕去廚房做飯了，睡覺隻能躺草堆，還沒有漂亮衣服穿，你願意嗎，小心他以後也讓你做飯，也讓你睡草堆。”


    王晉：“………”


    顏司卓：“………”


    安安很認真想了想，恍然大悟，“可是辛德瑞拉最後和王子在一起了，我覺得她好幸福。”


    王晉＆顏司卓＆小楠：“………”


    顏司卓忍著笑，看著小楠，故意板著臉，“現在對我這樣，當心以後我真成了你後爸，隻帶安安出去玩，不管你。”


    小楠嘴巴一撇，委屈地看著王晉，“爸爸！”


    “好了好了，”王晉哭笑不得，拍拍小楠的背哄道，“卓哥哥跟你開玩笑呢。”


    隨即又斜了顏司卓一眼。


    顏司卓笑嘻嘻地朝小楠扮了個鬼臉。


    小楠發現自己孤立無援，索性哼了一聲上樓，腳步故意踩得特別響。


    王晉心裏一絲淡淡的無奈，顏司卓給了他一個明媚的笑容，“給我幾分鍾，我去跟他說。”隨後也上了樓。


    王晉歎了口氣，還是去做飯吧。他給安安挑了部動畫，自己去了廚房。


    顏司卓敲了敲門，小楠叫道，“不準進來！”


    顏司卓挑了挑眉，大搖大擺進去了。


    小楠特別用力地哼了一句，低著頭玩他的變形金剛。


    顏司卓往他旁邊一坐，咂了咂嘴，“臭小子，上次在學校我還救了你，這不到一年變臉比翻書還快，這方麵倒是遺傳了你爸……”


    “早知道你是打我爸的主意才幫我，”小楠說，“我才不需要你救，別有居心。”


    “我去……”顏司卓白了他一眼，“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們父子這麼像，都喜歡把別人好心當驢肝肺。”


    “驢肝肺？”小楠不解道，“為什麼好心是驢肝肺，驢同意嗎。”


    “………”顏司卓滑了舌頭，“總之，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樣，小腦瓜子看著不大，裝的都是些啥。”


    “那是什麼樣，”小楠眉毛垂了下去，手指掰著變形金剛的胳膊，“這段時間，我媽總是哭，有時候吃飯吃著吃著，就開始掉眼淚，比安安還能哭。”


    “我好久沒看見外公了，之前住在那邊，老是聽見外公和別人吵架，有一次還吵了我和安安，然後打了媽媽，”


    小楠看著顏司卓，“男人不是不能欺負女人嗎，我當時覺得外公做的不對，但又不敢說。”


    “後來，大概知道，是因為爸爸再婚了。媽媽有一次喝醉了，告訴我們，是你，要和爸爸在一起。”


    “因為這個，外公不高興，媽媽不高興，我也不高興，”


    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顏司卓，“你看起來也不大，為什麼非要和我爸爸在一起，我爸爸跟你，就跟帶孩子似的，他平時就夠累了，你能幫他嗎。”


    顏司卓怔了怔，這話居然是從這小屁孩兒嘴裏蹦出來的。


    “我爸爸特別好，”小楠語氣低落，“雖然媽媽，外公，還有大姨，還有小叔叔他們，經常罵他，背地裏各種罵他，罵的還都難聽，但是我知道，他就是很好。”


    “雖然他陪我和安安的時間不多，但是每一次，他都對我們很溫柔，而且會很用心教我們東西，也不在我們麵前說別人壞話。不像外公他們。”


    “說實話，我特別討厭嚼舌根的人，尤其作為男生，要麼拿出真本事，光靠張嘴有什麼用。”


    顏司卓都聽傻了。王晉平時給孩子喝的啥牌子奶粉。


    “我不是說不支持你和我爸爸在一起，”小楠懷疑地看著他，“關鍵你又年輕，操心的事你肯定沒耐心，那我爸爸隻會更累，他又要操兩個人的心。”


    “媽媽就屬於那種沒心沒肺的，啥事都扔給爸爸，我覺得爸爸活的特別累。他要結婚，應該是找個人替他分憂，而不是自己多憂一倍。你能嗎，我不相信你。”


    顏司卓覺得今天受教育了。


    ——————


    迴了北京，王晉發現顏司卓變了好多。


    以前一周加兩次班，現在改為了四五次，周末也盡量不休息，總之一句話，突然就對工作有了蜜汁熱愛。


    王晉甚是欣慰，至少可以少煩他一點。


    一個周日，王晉躺沙發裏看書，顏司卓抱著筆記本往茶幾一扔，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王總，幫我個忙唄。”


    “不幫。”王晉想也沒想。


    “………”顏司卓軟聲道，“有一個廣告策劃的預算分析，你聽聽，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休息日，拒絕工作。”


    “………”顏司卓翻了個白眼，“合約說了，不得以私人情緒，缺少對我的人文關懷，不然要賠……”


    王晉一個錢包飛出去，差點扔顏司卓鼻子上。


    “靠……”顏司卓擼了擼袖子，“不收拾你你就忘了太陽是從東方升起的……”


    王晉把書攤開，蓋在了臉上。


    “………”顏司卓眼珠子轉了轉，輕咳兩聲，打開筆記本，“我不管，你不聽我也要說。”


    “你公司那麼多員工，”王晉聲音悶在書裏，“隨便挑一個問問。”


    “俗話說，靠人不如靠己。”


    “？你問我不就是靠人。”


    “你是我的，所以，問你，就是靠己。”


    “………”不要臉。


    顏司卓清了清嗓子，“你不用看，我把數據念給你聽。”


    “我不聽。”


    顏司卓才不管，舉了個演講音，跟念課文似的開始了。


    王晉臉藏在書下，整個人靜如雕塑。


    顏司卓念著念著，不太好意思了，王晉上班確實也累，周末這點兒小事麻煩他，自己都該心疼了。


    他就是迫切想要做出點成績，向小楠他們，還有王晉證明，自己不會拖累他，絕對不會。


    正當他準備放棄時，沙發一聲悶哼，“你等會兒。”


    顏司卓一愣，聲音戛然而止。


    王晉把書拿下來，望著天花板，“人工成本這麼高，你們合作公司叫什麼。”


    “還有，場地和設施，有些門類不由你們承擔，交給承包商和製作方。”


    “你們的投入過高，市場預期過於理想，現在廣告業競爭這麼大，你們和老牌王牌搶分一杯羹，有點懸。”


    “廣告代言人……我了解過一點，他的個人形象還不錯，但是你最好查查有沒有什麼黑曆史，萬一人設崩塌呢，產品還賣的出去嗎。”


    “而且我明說，我覺得他不太適合這個廣告，站在消費者的角度，有些違和。”


    顏司卓皺眉，“其實之前開會，我也覺得運算有點高，但是我們另一個負責人，和那個導演有交情，他人……我覺得挺靠譜的，所以當時沒說什麼。”


    “靠譜是一迴事，會不會掙錢又是一迴事，人情和金錢混淆在一起，總有一方很可能拖後腿。”


    “可是現在找新的代言人也不容易，就這個，還敲了很久。”


    “在錯誤的事情上投入越多，隻會加深錯誤的代價，不會變成正確。”


    王晉掏出手機，蹙眉，“我記得，我有朋友也是做廣告的，不過他現在辭職在準備創業，我幫你問問。”


    顏司卓心裏暖唿唿的，磨磨蹭蹭靠近沙發，揉著他的腿，“辛苦你了。”


    王晉看都沒看他，“你們剛起步，積累人脈很重要，不過也要分清敵友，更完明確初衷。有很多格局不大的，隻顧賺錢，一點文化意識都不懂得培養，這樣的趁早pass。”


    顏司卓手肘支著沙發，手捧著臉，眼裏有星星，“我怎麼就這麼愛你呢。”


    王晉腿一踢，把他的胳膊趕下了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