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王晉把顏司卓叫去了公司。


    顏司卓剛和客戶談完，看到短信，飯都來不及吃，火急火燎奔了過去。


    辦公室門被推開，王晉一愣，“這麼早，其實你三點多……”


    “你怎麼了，”顏司卓看他臉色正常，整個人虛脫地往沙發裏一癱，抹了把額頭，“我以為你出啥事兒了。”


    “好好一人能出啥事兒，”王晉走過去，給他倒了杯水，“下午能空出多少時間。”


    “說不準，”顏司卓把領帶扯鬆了些，悶了一大口水潤嗓子，“上午和合作方磨了半天嘴皮，總算有點成效了我才放人。下午還有事……我可以扔給小夏。”


    “哦對，小夏呢，”顏司卓想起來，往門處望了望，“迷哪兒去了。”


    “你助理？”王晉說，“我讓小謝找找。”


    話正說著，小謝敲了敲門，進來了，“王總，這位說是顏先生助理，停車的時候被保安攔著了。”


    “顏總，”小夏熱的臉紅紅的，一半是跑的，一半是急的，“您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這不上來了嗎，”顏司卓朝他示意，“這位王總。”


    “王總好。”小夏恭敬道。


    這是個特別年輕的男孩兒，兩眼清秀，皮膚很白，言談舉止符合個人形象，稍顯稚嫩。


    王晉點了點頭，“跟著顏總辦事你也不容易，坐。小謝，兩杯咖啡。”


    “好的。”


    小夏坐在了顏司卓旁邊，朝王晉笑道，“謝謝王總。”


    顏司卓坐的沙發旁邊，有一個單獨的小沙發。小夏卻貼著顏司卓，坐的很近。


    王晉眉頭不動聲色地跳了跳。


    “你找我來幹啥，”顏司卓問，“沒啥重要的事一起去吃個飯。”


    “有，”王晉說，“我替你們廣告找了個新的代言人，下午去見見。”


    “新代言人，誰啊。”


    “您怎麼知道我們最近在換代言人，”小夏激動道，“為這事兒我們都加班好幾天了。”


    “之前那個呢，”王晉說。


    “崩了，”顏司卓說，“我們後來開會討論了，你上次說的那些問題，我們仔細想了想。”


    “其實可以多留條後路，”王晉說，“有沒有想過萬一找不到新的，或者我今天沒有來找你，你們怎麼辦。”


    “留退路就意味著無法盡善盡美，”顏司卓說，“第一次競爭，要是不能拔得頭籌，也挺打擊士氣。”


    “我覺得顏總說得對，”小夏笑道，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顏司卓，“我們是能做第一，就不會做第二。”


    王晉揉了揉眉頭，果然是年輕。


    “你找的代言人，誰啊，”顏司卓說。


    “也不算是我找的，”王晉頓了頓，“四點去街對麵那個咖啡廳，那人是權芮的朋友，你們好好聊聊。”


    顏司卓臉色一變，“你又背著我偷偷見他！”


    “我見他為啥背著你，”王晉歎道，“別在這兒跟我鑽牛角尖，好好跟權芮聊聊，爭取把那人爭取到你們這次的廣告。”


    “我不去，”顏司卓硬聲道，“我煩他。”


    “人家還沒煩你，”王晉皺眉，“聽話，這麼好的資源別浪費了。”


    “我憑我自己也能找到更好的，靠誰都不能靠他，我成什麼了。”


    “你成什麼了，你還想成什麼，”王晉嚴肅道，“眼高手低的人摔得最慘我告訴你。”


    “有你這麼咒我的嗎，”顏司卓腿往茶幾一擲，“愛誰去誰去，反正我不見。”


    “行，”王晉站起身，“我去。”


    “你敢！”顏司卓差點彈起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巴不得和他見麵，還拿我當理由，虛偽。”


    “我要真想見他，我費勁兒吧啦叫你過來幹什麼，”王晉瞪道，“說話能不能動點兒腦子。”


    “你之前說找朋友問問，就是他，”顏司卓嘁道，“你大老板天南地北一羅圈兒朋友不用非要找他，你覺得我怎麼想，你想讓我欠他人情？”


    “越說越離譜，”王晉抬高聲音，“這不正好他手頭有現成的資源，而且你們又認識，知根知底好辦事兒，至少你不用擔心被坑。”


    顏司卓嗬嗬道，“你怎麼就知道他不會坑我，又要說看在你的麵子，你麵子可真大。”


    王晉鐵青著臉，深吸口氣，“算我多嘴，你走吧。”


    “你把我當什麼了，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顏司卓往沙發一橫，“把下午的約取消了，快，我看著你取消。”


    “憑什麼，”王晉冷道，“你不去我去，好不容易約的時間，能說推就推嗎。”


    “看看，本性暴露了吧，”顏司卓豎著眉頭，“先假仁假義幫我約人，料定了我不會去，然後自己正好見見姓權的。”


    “小人之心。”


    “你又不是君子。”


    “我現在懶得跟你吵，”王晉見小謝端著咖啡進來，“撤了，不要了。”


    “你下午不還有事嗎，”他說，“走吧。”


    顏司卓一臉怨怒。


    “我不走了，”他跟個大爺似的，“我下午擱這兒看著你，你要敢溜出去見他你試試。”


    “這是我公司。”


    顏司卓朝小謝道，“會客室下午用嗎。”


    “好像……不用。”


    “成，我下午去那兒睡一覺，”顏司卓打了個哈欠，看了眼小夏，“你先迴去吧。”


    “顏總，您還沒吃午飯……”


    “不吃了，氣飽了，”顏司卓說，“迴去。”


    “您今天上午跑了大半天，怎麼能不吃飯，”小夏說，“您想吃什麼，我去幫你買。”


    王晉餘光瞥了他一眼。


    “真不吃，”顏司卓朝他擺擺手，“趕緊走，我下午不迴公司了。”


    他站起身，故意腳步踩得很重，大搖大擺出了辦公室。


    小謝懵懵地看著王晉，“王總這……”


    王晉煩死了，“隨他去吧。”


    小謝出去後，王晉滿臉疲憊，正準備坐椅子裏喝口茶，一迴頭，看見小夏還站在那兒，眼睛明亮地看著他。


    王晉心頭一抹怪異，“有事嗎。”


    “王總，”小夏抱著包，朝他鞠了一躬，“我替顏總跟你道個歉，顏總脾氣不好，說話也衝，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王晉眨了眨眼，話是沒錯，怎麼聽得有點怪。


    “我看的出來，您是真心想幫我們的，”小夏笑道，“您對我們顏總真好，比他親哥還親。”


    一口一個“我們顏總”說的王晉心裏不舒服，他勉強笑了笑，“應該的，他是我侄子。”


    “原來是這樣，”小夏驚訝道，“你們關係難怪這麼親。”


    王晉假笑了一下。


    “既然這樣，您應該很了解顏總，”小夏掏出手機，“顏總午飯還沒吃，我要去給他買點兒，您知道他平時喜歡吃什麼，或者，有什麼忌口嗎。”


    王晉端著茶杯，打量著他，“有需要他自己會吃的。”


    “這不一樣，”小夏說，“顏總一忙起來總是顧不得吃飯，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得了，我看了不得心疼啊。”


    王晉一口水嗆了喉嚨。


    小夏頓了頓，臉居然紅了，他微低著頭，輕咳兩聲，“王總，方便，問你個私事嗎。”


    不是很方便，王晉想。“你說。”


    “您真是好人，”小夏笑道，“那個，您知道顏總……就是您侄子，有對象了嗎。”


    王晉往椅子裏一靠，手指轉著筆，“你覺得呢。”


    “我猜沒有，”小夏想了想，“跟了他這麼久，身邊都沒個一男半女，你知道在公司我們管他叫啥嗎，冷麵無雙花大俠。”


    “………”


    “冷麵，因為他不喜歡笑，無雙，因為他總是形單影隻的，花大俠，”小夏說，“看過絕代雙驕吧，像不像花無缺。”


    “………”王晉差點兒從椅子裏滑下去。


    “那個什麼，”他眼神複雜，“你知道現在有個牌子的眼鏡賣的特別好，代言人之前請的是個影後，現在打算重新做廣告。你們試試，我覺得特別適合你們。”


    小夏恍然大悟，“有道理，王總，您又給我們提供了商機。”


    “加油，”王晉微笑，“他們的產品你們也可以試試。”


    小夏很認真地點點頭，“我記住了。那啥，迴歸正題，”


    王晉摸了摸下巴，“你對你們顏總，真是關懷備至。”，“你們”兩字咬得極重。


    “不瞞你說，”小夏靦腆道，“我之前聽過小道消息，說顏總性向其實……”


    王晉轉著筆的手指停了下來。


    “自從知道了這個，我就覺得我有希望了，”小夏歎道，“我從進公司開始，就是顏總在帶我，雖然他嗓門大，說話不好聽，也不喜歡笑，但我就是……”


    王晉麵無表情地盯著他，手指把筆掰成了弧度。


    “王總，我是覺得您親切，才跟您說這麼多，”小夏笑道，“您別嫌我煩。”


    “怎麼會，”王晉微笑，“你都誇我親切了，我總得受的起。”


    “您真好，”小夏說，“那我喜歡您侄子，您不會介意吧。”


    “怎麼會，”王晉笑道，“他那種都有人喜歡，是他的福氣。”


    “謝謝您的認可，”小夏鞠了一躬，感激涕零，“您快跟我講講，顏總喜歡吃什麼，我去給他買飯。我要讓他感受到如沐春風的溫暖。”


    王晉手裏的筆硬生生折了兩節，直接嘣飛了出去。


    “他……這人挺挑的，”王晉想了想，“不過有幾樣，他特別愛吃。”


    小夏認真地點點頭，“您請說。”


    “青瓜，墨魚，還有梅菜扣肉，”王晉一字一句，“他最喜歡吃這些。”


    “跟我口味好像啊……”小夏飛快記在手機裏。


    “還有，他不吃辣，喜歡蒜，”王晉幽幽道，“多放點兒蒜。”


    小夏瘋狂點頭，“謝謝您，您是我恩人。”


    ——————


    顏司卓睡了一會兒，就聽見他那愣頭青小助理的親切唿喚，“顏總！”


    顏司卓不耐煩地半睜開眼。


    小助理拎著飯盒，一一碼得整整齊齊的，擺在他麵前。


    顏司卓立刻捏起了鼻子，“這他媽都什麼！”


    “顏總，午飯不能不吃，會把身體搞壞的，”小夏擺好餐具，“買了青瓜炒蛋，梅菜扣肉，哦還有……”


    顏司卓擰著眉坐起來，瞪著滿桌的菜。


    他生平最討厭的，絕對不碰的食物，就是青瓜和梅菜扣肉。


    他偷偷瞅了眼小夏，這小子故意的吧。


    “我還聽說您喜歡吃蒜，”小夏殷勤地把筷子雙手奉上，“我每道菜，都讓放了蒜泥。”


    顏司卓強忍住，才克製了把菜扣在他頭上的衝動。


    “你聽誰說的，”顏司卓瞇起眼睛。


    “你姑父，”小夏笑道，“王總人真不錯，對你也好。”


    “………”顏司卓盯著菜，眉頭越鎖越深。


    慢慢地，他眉頭舒展，眼光一深，嘴角一勾。


    顏司卓掩著臉笑了笑，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


    小夏以為把他哄開心了，“您別老笑啊，快吃。”


    顏司卓好不容易管理好表情，臉色卻笑得紅了，“你那個，你去，”


    他挑挑眉，“去幫我跟王總說，感謝他的建議，你送的午餐我特別喜歡，特別的特。並且，全吃完了。”


    “可是您還沒吃……”


    “我一會兒吃，”顏司卓憋著笑，“你去跟他說，快去。”


    “哦……”小夏迷迷糊糊複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