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季庭失魂落魄地離開時,夏璨覺著自己的病立刻好了大半。
他意識到生病實在是件麻煩事,得盡快好起來,讓傅季庭求而不得,斷了他想留住這場商業婚姻的念頭,無論傅季庭究竟還有什麼別的目的。
他不好過,傅季庭更別想好過。
隻是短暫的快意沒留存多久,沒兩日夏璨便陷入更深的困擾。
夏常銘從妻子那裏得知夏璨將離婚協議發給傅季庭後,讓方秘書去向他明確告知:“你和傅季庭不能離婚。”
原因中一條條一樁樁無不是與家族、合作、名聲利益有關係。唯獨沒人考慮當事人的真切實感。
夏璨自然無法答應,甚至由衷感到失望。從前他以為父親隻是有的時候會嚴格點兒、兇點兒,到底是縱著他、替他著想的,誰知在他的人生大事上竟一而再再而三地選擇以“大局”為重,將他排在後麵。
細細想來,上次夏常銘答應傅浩山的聯姻提議,也不僅僅是為解決視頻外露的問題,談下有利於夏氏的合作應該才是真正的首要目的。
夏常銘讓夏璨要學會權衡利弊,並許諾等項目真正穩定下來,過個一年半載一定幫助他結束婚姻。
方叔也勸夏璨:“你姓夏,你現在享受的一切都與整個家族和企業脫離不了關係。盡管你不參與公司的事情,這也是逃不開的事實。”
夏璨怎麼會不懂方秘書話裏的暗示,他名下的酒莊、酒吧,還有那一車庫的超跑,哪個不是因為他姓夏、是夏常銘的兒子才比常人更加輕易擁有。
能叫他擁有就能叫他輕易失去,夏常銘鐵了心要保這樁婚事。
一個一年半載又一個一年半載,栽了跟頭,夏璨不可能再相信。
他給律師打去電話,打算私底下把這事兒想辦法給幹了。
說到底,隻要他和傅季庭簽了字,或者提交有效的協議上去,夏常銘和傅浩山他們嘴上不答應又能真拿他怎樣。至於家族利益,他也不願做家族罪人,可以先低調處理,不對外公開離婚事宜,待日後時機合適了再做聲明。
如此一來,不算給父親添麻煩,想必以曝光真相相威脅,傅季庭不敢不配合。
他天真地把整件事情快捷化、簡單化,但律師方給予的答複給他生生潑了盆涼水。
接電話的不是律師,是聯係過夏璨的那位律師助理。她上來先說律師現在正在開會,因為接待了一位很重要的新客戶,所以暫時沒有時間接聽。
聽到這裏,夏璨不禁皺眉,心生埋怨:還有比我更重要的客戶?
緊接著她說:“不好意思夏先生,其實我們今天原本也是要聯係您的,沒想到您先打來了。聯係您是想很抱歉地跟您說,恐怕我們的委托合同要解除了。”
“什麼意思?”夏璨詫異,“臨門一腳你告訴我不幹了?你哪來的權利接受了又這樣擅自推脫。”
助理表達歉意,解釋道:“在無正當理由的情況下,委托關係成立,的確不能夠這樣解除。但…是這樣的,我們了解到您與傅先生在婚前還有簽另一份婚前協議,有關於某件你們私下在m城達成的交易。具體什麼交易我個人不是很清楚,但由於您沒有將委托事項有關的全部事實如實告知,所以很抱歉,我們現在有理由解除。”
和傅家的交易,不就是傅浩山當初說的“拿迴”視頻?
“你們怎麼知道?”夏璨愣住,他怕律師知道視頻的事情,那時候確實沒有提及。
他突然想到方叔的話,明白了,質問道:“是不是我爸告訴你們的!夏常銘來找過你們了?”
助理隻是致歉,沒有承認,也未否認。
是了,除了夏常銘還能有誰。
他預判到夏璨不聽勸,提前一步找人打了招唿,不惜透露那份協議的存在,以便有理有據地搪塞夏璨,令他自行放棄。
夏璨不服氣,他們還能擋得了所有律師事務所不成!這家不接就換另一家。
可是冷靜下來,他發現行不通,當初找的這位已然是s城赫赫有名的離婚律師,再換別人不僅信賴不來,那份協議的事情依舊是阻礙。
他沒辦法對他人完全坦白視頻的交易,而且整件事情也容易搞大。
傅季庭這幾天一直用助理的電話打過來,夏璨拉黑,他就到酒吧和酒店門口等,倒是次次可以精準猜到夏璨在哪兒。夏璨不理,要安保看著不準他進店半步,傅季庭也不掙紮,不生氣,獨自靜靜站在外麵,從未多用別的動作上前打擾。
看似認錯態度良好、舉止卑微,好像什麼都願意為夏璨做,但一提及要他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的事情,傅季庭又一言不發,別提真正落筆。
傅季庭乖乖簽字是不可能了,還是得走程序。夏璨豁出去了,當即決定去趟律師事務所,親自找那位律師談一談,不信這是錢解決不了的問題。
到達事務所樓下,夏璨在車裏翻找雨傘,天陰得過分,有要下雨的趨勢。
剛找到拿著下車,正巧傅季庭換了新號碼打電話過來。
這迴傅季庭跟前些天的示弱不同,上來就說:“別掛——夏璨,想要離婚總得有我的聯係方式才能辦手續。你拉黑我,想給你發東西也發不出去。”
夏璨聽了,心中頓時錯綜複雜。這陣子他時刻想著跟傅季庭離婚的事情,巴不得下一秒就解除兩個人法律上的關係,也因傅季庭不斷躲避,使得他執念更深,更著急辦完這事。
沒想到傅季庭這麼快就想通了。
可見傅季庭根本不是真心想挽留!
夏璨對他的不滿多添幾分,一言不發掛掉電話,從黑名單中把人拉了出來,然後發信息過去催促:「快點兒!」
夏璨承認,他是在不爽,且把生氣的原因歸咎為看不起傅季庭這般立場不堅定、沒有主見、謊話連篇。有本事滿嘴的虛情假愛,沒本事接受挫折,吃了幾迴閉門羹就放棄。
也好,趁早跟他離了,徹底了斷必定是好事。
夏璨盯著對話框,把傅季庭多罵了幾遍,誰知等來的並非是他以為的屈服。
傅季庭再次隻字不提離婚協議,說要發給夏璨的東西更是毫無關係,都是上上的照片和一段短視頻。
猶豫了一下,夏璨點開那段視頻。
畫麵裏,上上舔著傅季庭手中的貓條,慢條斯理地吃著,一眼沒看鏡頭。傅季庭在畫麵外說:“寶寶,看,上上很想你。”
好些日子沒見,上上依舊傲得迷人,吃完貓條頭也不迴就走了。
“……”
不要臉!
夏璨罵了出來,傅季庭居然用貓條賄賂那麼高貴的小雪豹給它拍配音視頻!
同時他內心泛起一陣刺痛,如果沒有那檔子事,現在該是他們與上上一起幸福地生活,才不用隔著屏幕看貓。
如果,如果,他又在想該死的“如果”。
夏璨越想越不舒服,剛想把傅季庭再拉黑,語音電話又打了過來。
不同於視頻裏的態度,傅季庭正經說道:“協議我看過了。”
夏璨這才沒把掛斷,等他繼續說下去。
“可以不簽嗎?我不能簽,夏璨,我不跟你離婚。”
果然……
夏璨冷聲說:“又想說愛我,舍不得是吧。有意思嗎傅季庭,你在耽誤我的時間。連上上都利用,我瞧不起你,看來還是叫律師直接跟你聯係比較合適。”
傅季庭很堅持:“我隻跟你聯係。”
“……那你什麼時候把簽好的協議寄給我,如果不行,這就是你我之間最後一通電話。”
傅季庭頓了頓,似乎妥協了:“我不信任快件,那份協議我必須見到你,當著你的麵給你。我們見一麵,見麵再聊別的,好嗎?”
“傅季庭!”夏璨忍無可忍,之前被他虛假的老實蒙騙,怎麼就沒看出他有這麼多心眼。
“你了解我的脾氣,不想事情鬧大,我把你跟你爸那些破事兒抖落出來,你最好趕緊簽了給我。”
他故意不提傅浩山的名字,存心提醒傅季庭那是你爸,膈應他。
然而傅季庭不為所動,甚至順從夏璨的意思說:“如果能讓你消氣,你想做什麼都可以。或者我去開記者招待會,當著所有人承認我跟傅浩山是混蛋。你放心,那些……我都刪了,傅浩山沒本事找夏家麻煩。”
夏璨全然沒意識到這對夏常銘而言是一張多麼好的底牌。
他無語,不知道傅季庭哪來的膽子替傅浩山承諾又擔保,明明在人家麵前唯唯諾諾的。但是聽上去又不像在撒謊。
傅季庭和從前每一次惹夏璨不開心,跟在他身後懇求時的語氣一樣,悶悶地說:“隻要你別跟我斷了,什麼都可以……夏璨,我們見一麵。”
傅季庭太清楚那個簽名的意義,一旦寫下,他連要纏著夏璨的一絲可能性都沒有了。
簽下去,他跟夏璨就徹底完了。
夏璨沒想那麼多,他被傅季庭的無賴行徑氣到發笑,站在律師事務所樓下問他:“你以為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不給你機會,我照樣想做什麼做什麼。”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將事實陳述出來:“你給我個機會彌補,我會聽你的。”
夏璨想做什麼做什麼,但至少現在,離婚一事他無法控製。
傅季庭沒有明說,言下之意卻是夏璨不給機會,字他是不會簽的。
夏璨咬牙切齒:“你又威脅我?”
“沒有。”傅季庭避而不談這個“又”字,有些崩潰地說,“我們好幾天沒麵對麵說過話了,我就是太想你了。”
怕嚇到夏璨,他把差點兒脫口而出的“寶寶”吞下,問:“你不願意見我,也不做我的靠山了嗎?”
“我隻有你。夏璨,別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