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舟這才意識到自己越界了,不過,非常時期也顧不上什麼前不前任,要是組長身體真垮了那可就得不償失。
“這不得有得有大局觀嗎?”秦舟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一切為了項目成果。”
柏知望收起玩笑心思,好好迴答道:“組裏其他人還有別的活,答辯材料沒幾天就要交付,確實時間比較緊。”
這題無解,術業有專攻,秦舟隻能幹著急。
柏知望的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隻是藥勁大,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他總口渴,拿水的手又沒勁,磨蹭半天發現杯子空了,準備起身接水。
“我來吧。”這時候柏知望要工作秦舟攔不住,幫忙接點水還是可以的。現在確實沒別的法子,項目攻堅期誰還沒個帶病上場的時候,成年人沒那麼矯情。
話是這麼說,秦舟該擔的心還是一通亂動,原來分手幾個月的前男友能讓他這麼亂,也算是長見識。
熱水灌完,他又仔細看了眼桌上擺的消炎藥,發現已經空了四粒。
“你什麼時候吃的藥?”秦舟不敢打擾他工作,輕輕講話。
柏知望沒抬頭,眼睛盯著屏幕:“中午。”
怪不得中午沒去食堂,秦舟還以為他出門了,原來是不敢讓大家看到他這副模樣。
秦舟給他倒水,“再用兩粒,晚飯吃過沒?不能空腹用。”
柏知望看了眼鍾,迴憶好一會,心虛地搖搖頭。
秦舟氣得說他笨蛋,照顧別人一套一套的,怎麼輪到自己時這麼粗心。一區論文發到手軟的柏老師被罵笨也並不惱,反而應得飛快。
“等著,我去給你煮個麵。”秦舟搓了把毛巾,晾涼了,擱柏知望手邊,“熱水放你桌上了。”
柏知望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秦舟從前的煮麵技術讓人不敢恭維,有好幾次柏知望都看著一碗白乎乎的湯不知道從何下嘴,最終隻能選擇不吃麵,吃秦舟。每到那時秦老師就像奸計得逞一樣,開始摟著柏知望的脖子狼吞虎咽,也不知到底誰吃誰。
柏知望打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扯了扯秦舟的衣擺,想讓他別忙迴去休息。
力氣使得有些大,秦舟被他直接拽迴身邊。兩個人突然離得很近,腿的布料互相摩擦著,屋內曖昧氣氛陡然升溫。
柏知望忽然抬起手,讓熟悉的溫度近在臉邊,秦舟能聽見自己心跳聲。
秦舟低下頭,剛好撞上柏知望的視線,並沒掩飾眼神中的炙熱,直勾勾地對視著。
“頭發,”柏知望的手指在他耳邊繞了一圈,輕輕刮過敏感的耳垂,將微亂的發絲攏到眼鏡腿後邊。眼神如此不清不白,嘴裏說的卻是,“好像又長長了不少。”
秦舟離開機房後心跳仍舊很快,好像太久沒對過陣的將軍,竟然在柏知望那裏屢屢吃癟。
一樓有公用廚房,留給加班到食堂打烊的人自己煮夜宵用的。
秦舟第一迴 用這種老式灶臺,打火打半天才著,等鍋熱時順手拿碗敲了個雞蛋。
黃澄澄的蛋在碗裏打滾,秦舟看到這圓不溜秋一團,忽然想到,自己以前最愛吃的就是溏心蛋黃魚麵。
柏知望北方人,吃不慣這個,嫌麵條又細又沒筋道,但每迴隻要秦舟想吃,他都會陪著去。他們最愛吃的那家麵館是家老字號,離秦舟單位就五站路。一到飯點,麵館裏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所以秦舟迴迴都挑半下午去,人少,寬敞。
他們常常在飯後牽著手,沿著淮海中路散步。行道樹鬱鬱蔥蔥地留下幾排蔭處,秦舟低著頭,踩太陽留下的光斑,柏知望就在後麵笑他幼稚。
等到逛晚了,燈陸陸續續點亮,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秦舟就拉著柏知望拐到一幢小洋樓旁,沒羞沒臊地索吻。柏知望說路上人多,不給親,秦舟還以為他害羞,結果下一秒就被拽到偏僻的角落裏,發現柏知望想要的不隻是親親而已。
往事一幕幕過,兩個人都挺不要臉。
秦舟出神地笑,一不留神,鍋裏已經咕嚕嚕冒泡。
他趕緊手忙腳亂地關火,本來想嚐嚐鹹淡,沒成想那鍋鏟太燙,嘴角被燙得起了泡。盛湯裝碗端迴去,到時樓裏已經空了一半。
香味散在大廳裏,惹得好多人嘖嘖罵他勾人饞癮。饞也沒辦法,秦舟沒那麼多原材料。
機房角落裏有個小桌,上麵許多雜物需要收拾,秦舟一手端著滾燙的碗,一手把桌麵材料規整好,騰出一方小空間,搬好椅子問柏知望:“有空來吃點東西嗎?”
柏知望放下手頭的活,看見一碗香噴噴的湯,驚喜又狐疑地問:“什麼時候手藝這麼好了?”
“不知道吧?”秦舟無心地說,“你錯過的可多了去。”
柏知望拿筷子在湯裏攪合兩下,悶聲說:“是挺多的。”
兩個人聚少離多,好好了解彼此變化的機會還是太少。
秦舟現在已經可以大大方方地調侃“當年”,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至少敢以玩笑提起這些,多少算是跨過幾道坎兒。
秦舟拿著毛巾在柏知望頸邊仔仔細細地擦拭。水的觸感冰涼,但秦舟手是熱的。柏知望不自覺打寒戰,迴頭,撞上秦舟離得很近的鼻尖,近到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唿吸交纏在一起,像風中亂竄的沙礫。
愣了約莫五秒鍾,秦舟慢慢直起腰,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你……”三百六十五天都不打烊的舌頭這會突然不聽使喚,秦舟磕磕絆絆地說,“你頭還疼嗎,我給你摁摁?”
柏知望搖搖頭,“別忙活了,迴去睡吧。”
西北的夏天總是亮亮堂堂,再等下去天都快大光。
秦舟偏不迴,毛巾往旁邊一搭,兩手指抵在柏知望的太陽穴附近,熟練地順時針按壓:“以前都是你幫我揉肩膀,現在好容易有個照顧你的機會,幫你摁摁。”
手法不算好,但明顯練過。這種氛圍很難得,近一年他們都沒這麼溫馨的時刻,柏知望貪心也重,閉著眼享受了好一會,還是舍不得。
他輕輕動了動,秦舟以為自己摁得不舒服,就停下來。
柏知望迴身,仰頭看著身後站著的秦舟:“照顧我……以什麼身份?”
秦舟唿吸一滯。
這話太傷人了,可也是大實話,他們最近這距離著實不像“老死不相往來”的前任。
秦舟不管說什麼都像在自欺欺人,但他還是得說:“朋友吧。”
柏知望沒答,仍舊抬頭看著他。
秦舟被看得掛不住臉,追問:“朋友身份,你願意嗎?”
就挺好笑,睡過十多年的人到頭來問這種話,人家都是求婚時才問“你願意嗎”,到他這變成“朋友”。
柏知望拍了拍自己肩上的手,“你願意就行。”
十指的觸感真實而柔軟,柏知望體溫略高,搭在秦舟手背上還有點燙。
秦舟摸不準這什麼情況,是跟他示好還是真隻想“做朋友”,但不管是哪種都證明他們的關係近了很多,可以跳舞,可以互相照顧,反正不管做什麼都比做陌生人強。
秦舟在機房一直待到後半夜,中途一直陪著柏知望調試,過程他看不懂,但能替成效圖把把關,終於在太陽升起前磨出一版合適的。
四個多小時裏,秦舟至少看見柏知望對他笑過十六次,不是研究員慣用的溫和禮貌的微笑,是十三年前少年燦爛又會心的大笑。
今夜是很久沒出現的感覺,並肩作戰真的讓腎上腺素會飆升,秦舟差點分不清這究竟是荷爾蒙是來自柏知望還是別的什麼,他幾乎要以為他們正在往好的方向走。
迴到賓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灰蒙蒙的天際線籠著黃澄澄的長河。
算算時間隻能睡三小時,爭分奪秒中秦舟還不忘記檢查工作郵箱和微信。
對話框的第一條就是柏知望,十分鍾前發的。
點開時秦舟還挺忐忑,不知道柏知望會跟他說什麼。結果確實是條工作消息,而且十分得體,毫無越界的嫌疑。
秦舟剛亮起來的眼睛又黯淡下去。
柏知望:[趕緊休息,記得早上有個組會。]
秦舟:[好的。]
本以為到這聊天就結束了,沒想到過了很久,對方深思熟慮過似的,補來一條語音:[明天見。]
明,天,見。
是經過揚聲器處理的帶著電流的低頻嗓音。
秦舟來迴聽了好多遍,甚至開始懷疑柏知望是不是故意拿這種聲線撩自己。從前柏知望就知道他喜歡,就愛拿撩人的嗓音去勾他,每迴都能把秦舟勾得丟盔棄甲。
但這麼想未免過於自作多情,畢竟在外人看來它確實就是一條普通的語音。
秦舟投桃報李,也迴過去一條語音:[明天見,柏老師。]
秦舟發完,沒看見迴複很快就睡著了。
在並不遠的1304房間,柏知望躺在床上,將這句“柏老師”翻來覆去地聽了一遍又一遍。
作者有話說:
一些相互拿捏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