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輝再三叮囑容懷不要告訴何芳蓉,他嗓門那麼大,易熾也聽清楚了,說:“雙橋路離這裏有段距離,我開車送你去。”
“那就麻煩你了,”容懷也沒有推辭。
掛斷電話之後,他沒有顧及林俊輝的話,把林俊輝開車出了交通事故的事情,用短信發給林舒,隨後就上了易熾的車。
半個小時後抵達雙橋路警察局,一眼就看到坐在板凳上麵,抱著腦袋對中年男人怒吼的林俊輝:“你現在問我要多少錢我都沒有,我隻是個學生!等我姐夫來你和我姐夫談!”
上迴有過一麵之緣的女生也坐在他旁邊,她顯然也沒想到自己有坐在警察局裏的一天,一直啜泣不止地拉住林俊輝:“俊輝你別這樣,現在不是在協商嗎?好好說話。”
林俊輝胸脯劇烈起伏,隨後就看到踏門而入的容懷,也注意到了他身邊的易熾,卻隻當這是容懷的朋友,也沒有放在心上。
“姐夫你來了,”林俊輝眼睛一亮,仿佛盼來了外援,大聲說:“這個男人訛我,我就撞了一個他的車屁股,他就讓我賠十萬!”
有事找姐夫,已經成為他根深蒂固的毛病,現在讀的大專是容懷給聯係的學校,學費生活費都是容懷給的,就連之前家長會也是容懷去開,所以一闖禍出事,他理所當然想到的就是容懷。
“我這可不是胡亂開價,”中年男人仔細看了一眼容懷和易熾身上的衣著,說:“你們兩位也是衣著考究的人,應該能看出我外麵停的那臺車值多少錢,一個保險杠就不止十萬,我都已經是看在他是學生的麵子上,才打了折的。”
旁邊做筆錄的交警也點點頭,肯定了他的說法。
林俊輝臉漲得通紅,“姐夫,實在不行,咱們賠給他十萬,打發了趕緊走。”
易熾居高臨下睨他一眼,勾起嘴角:“你這番話說的倒是理所當然?”
這是我們的家事,有你什麼事?林俊輝本是想懟迴去,可對上易熾的眼睛,話到嘴邊,愣是沒能說出口。
容懷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糖果送給女生,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腦袋,隨後在大廳找了一個空的座位坐下來,低頭看了眼手表:“先不急,這些事等他們的親生母親和姐姐來了再說。”
林俊輝聽後蹭得一聲就從座位上竄了起來,脾氣頓時就上來了,氣急敗壞地大吼:“我怎麼和你說的?我不是讓你不許告訴他們嗎!?”
話音還未落,門口又走進兩個人,老太太打扮的很時髦,旁邊的女子也畫著淡妝,腳上蹬著小馬靴,外麵罩著羽絨大衣,耳墜隨著高跟鞋的走動,叮當作響。
何芳蓉從短信裏得知林俊輝出了車禍,嚇得魂不附體,腿都軟了,直到現在見到活生生的人才崩潰大哭,一麵哭一麵拿手去拍林俊輝:“你這個孩子啊,早就叮囑你開車的時候要注意,你要是出了事情讓媽怎麼辦啊!”
林俊輝漲得臉紅脖子粗,何芳蓉這麼一鬧,他覺得自己的臉都丟盡了。
林舒也默默掉了幾滴眼淚,然後問容懷:“俊輝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中年男人主動站出來解釋來龍去脈,他是正常行駛,林俊輝喝了點小酒,載著女朋友在高速上開快車,沒有保持安全距離,然後追尾,所以是全責。
“我們的想法是這樣,”警察處理這類事情也很有經驗了,“你們需要先賠償這位先生10萬塊修車,介於是輕微酒駕,所以要繳納一千塊錢的罰款,扣除半年的機動車駕駛證。”
何芳蓉哭得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她這才發現旁邊的小姑娘是林俊輝交的女朋友,但現在她也顧不上這麼多,聽說要賠錢,就扯著嗓子嚷嚷:“憑啥我們俊輝被撞了反而要賠他錢?”
“老太太這你就不講道理了,是你家俊輝撞了人,不是別人撞了你家俊輝,”交警說。
何芳蓉又習慣性拿出平時在村子裏麵慣用的那一套,使勁胡攪蠻纏,但這裏是警察局,三兩句後,經驗豐富的警察也看出她是故意插科打諢,於是說:“不賠錢也行,人家可以向當地法院提起訴訟,到時候你家兒子的征信就會有問題,甚至會判處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和拘留。”
一聽到要被刑拘,何芳蓉登時人傻了,林俊輝也被嚇了一跳:“別關我別關我!我姐夫有錢,你們問他去要!”
其他人的眼光就都往容懷那裏看去,容懷坐在旁邊看了一場鬧劇,嘴角掛著柔和的笑容,輕言細語地說:“真是不巧,我現在所有的錢都在股市裏麵套牢了,一分錢都拿不出來。”
何芳蓉瞪著他,拍著大腿說:“你必須得擔起這個責任來,這個錢你肯定得出!趕緊想辦法把我家俊輝弄出去!”
“林俊輝現在讀的大專是我找的,每個月生活費,學費都是我給,我沒有要他一分錢的迴報,就算是姐夫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容懷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另一個人擦屁股,既然是成年人,就該自己承擔起責任來。”
何芳蓉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容懷把這些家裏的事情捅出來,她氣得大喘氣,林舒挺著肚子滿臉通紅。
在一旁默默啜泣的女生也驚呆了,她也是現在才明白,當時在咖啡店裏容懷和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懊悔就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她默默下定決心,這次之後她一定要和林俊輝斷絕關係!
大廳裏麵負責調解的警察也都歎為觀止,兩家人結為親家,出於情份是該相互幫助,但是也終究是該有底線的,何芳蓉那種頤指氣使的態度連他們聽得都來氣。
“今天我也算是小刀拉屁股,算是開眼了,”中年男人衣著闊氣,手裏夾著一支煙,深吸一口:“你也是個成年人了,自己撞了車不能擔當責任,有事喊姐夫,你現在還是三歲小孩兒嗎?”
林俊輝受不了這種挑釁,從地上跳起來,揮起拳頭就要去動手打人,立即被看他不順眼的警察攔下來:“在警察局裏還敢動手,尋釁滋事也是要被關牢房的!”
何芳蓉被唬了一跳,連忙抱住林俊輝幹嚎:“你們誰都不許動我家俊輝!”
林舒麵對這樣的場景,一時間也有些手足無措,小步走到容懷麵前,輕柔的聲音讓人耳根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容哥你就幫幫俊輝吧,他這次知道錯了,往後肯定不敢了。”
說著,她拽著容懷的衣袖撒嬌一樣輕輕搖晃,容懷把她的手扯開,在她耳邊用低柔的嗓音說:“小舒,我真的很不喜歡你一而再再而三偏袒你弟弟,讓我幫他擦屁股……你總是這樣惹我不高興,現在甚至連貸款我都不想幫你還。”
林舒一時僵住,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似乎不明白自己聽到了什麼。
……容懷他剛才說什麼?
竟然說不會幫她還那些貸款?
一向對她溫柔體貼,百依百順的容懷居然說出這種話,她一度以為自己幻聽了。
林舒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
容懷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去,隨後在林俊輝旁邊停下來,他笑盈盈的輕聲說:“十萬塊錢就當給你長個教訓,慢慢賠吧,我今天特地過來,隻是為了專程看個熱鬧。”
林俊輝本就是怒火攻心,聽了這番話更是憤怒不已,怒火衝昏了他的頭腦,直接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動手,容懷臉上依舊掛著笑,看不出任何的害怕。
林俊輝一拳飛到半途中被人握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易熾直接一腳過去,他頓時感覺五髒六腑都移了位,被踹在地上不斷□□。
易熾俯身揪住他後腦的頭發,強迫他把頭抬起來,林俊輝頭一次滿臉懼色,易熾看著他的表情,勾起嘴角:“對長輩出手可是大不敬,看來你從小就沒有被教好,這次我代替你姐夫教育你。”
“往後管好你的手,不要再給我教育你的機會。”
林俊輝胃部被踹得直犯酸水,這個時候哪裏有之前盛氣淩人的模樣,癱在地上像一攤鼻涕蟲,驚慌地連連點頭。
“俊輝!”何芳蓉人都傻了,等易熾把人摔開,她才如夢初醒,哭嚎一聲撲過去。
旁邊警察全都當自己沒看見,畢竟追尾的事情還沒理清楚,本身已經這麼亂了,人家又是一家人,動手扇一巴掌踹兩腳,他們也不想多嘴。
容懷率先離開,“熱鬧看完了,我們也該走了。”
後麵女生的父母也被電話叫到了警察局,把啜泣的女兒一通數落,然後將人帶走。
坐在車上,容懷偏著頭,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易熾手肘撐在車窗上,單手掌控著方向盤,睨他一眼說:“那些人便是你現在的家人?”
容懷抿唇一笑:“很可笑,是不是?”
“鼠目寸光自私自利,確實可笑,”易熾說話直率,毫不客氣,“你今天說了這麼一番話,迴家怕是不得安寧。”
“所以易先生能不能暫時收容我,”容懷輕輕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唇瓣輕柔地說:“就當是……可憐可憐我。”
“吱嘎——”
易熾踩下剎車,他迴過頭,捏起容懷的下巴,“你這要求倒是毫不客氣。”容懷剛才那曖昧的語氣,倒並不像是有婦之夫,而像是對他有意思。
“若是今天坐在駕駛是另一人,你也會提出如此的請求嗎?”
“我早先就說過,”容懷挑起唇角,“我與易先生一見麵,便覺得特別投緣。”
易熾眼前一時恍惚,竟覺得容懷的笑容似曾相識,鬆開手,重新發動引擎,腦海裏卻因為剛才的閃念就像翻江倒海一般難受,車頭一歪差點撞上旁邊的護欄,好在容懷即使出手,打迴了方向盤:“易先生你怎麼……算了,不如我來開車吧。”
易熾倒也沒有堅持,他還當是狂躁癥又再次發作,“你找一個空曠的地方,把我放下來。”
容懷換到駕駛室上卻沒有聽他的話,而是掌控著方向盤,一路直行,易熾感覺到自己的頭痛逐漸緩解,也就沒有再要求他停車,通過易熾的指路,車子一路開進城中一處豪華別墅區。
偌大豪宅空空蕩蕩,開門後一片漆黑,容懷口袋裏麵手機嗡嗡作響,是林舒不斷發短信,打電話過來,他沒有接電話,而是利用著微弱的光線找到了牆上的開關。
“啪。”
剎那間,燈光大亮,閉上眼,稍微適應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瞳孔卻在一瞬之間微微放大。
客廳的桌上,牆麵上竟然都釘滿了有關他的照片,他認出其中有幾張是自己和一些顧客的合影,因為他長得好看,許多女顧客本身是衝他來的,會要求跟他合影貼在咖啡店的牆上,而這些照片也都被拓印下來,女方被無情裁掉,隻留他單人的照片被掛在牆上。
一隻滾燙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易熾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在他耳邊嗓音沙啞地問:“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