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水趴在床上, 想不通。
房門方向響了一聲,奚水爬起來,迴頭看去, “你怎麼進(jìn)來的?”他衝著周澤期。
周澤期指了指門把手,“你沒反鎖。”
“……”
奚水複盤自己關(guān)門的過程, 的確沒反鎖,是他自己的問題, 但他不想理周澤期,於是奚水重新把臉埋在被子裏,不打算和周澤期進(jìn)行溝通。
周澤期反鎖了門, 走到床沿坐下。奚水察覺到他的靠近,往旁邊挪了挪, 衣角都不樂意挨著周澤期。
“別生氣了。”周澤期低聲道。
奚水還是保持趴著的姿勢, 一動不動。
周澤期悄無聲息把手伸到奚水背後, 一把把人抱了起來,奚水的掙紮很快被他壓下來, 隻能麵無表情地看著周澤期,以表示自己的不服氣。
“嗯, 我給你道歉。”
奚水跨坐在周澤期腿上,手抓著周澤期的手臂, 他不言語時,就顯得尤為疏離傲氣, 漂亮的眼睛裏也滿是不屑一顧的輕蔑樣兒。
“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不生氣了。”周澤期湊過去, 咬了口奚水的唇角。
這一口, 像是摁開了奚水身體裏的某個開關(guān), 他衝周澤期嚷, “我比你弱很多嗎?”
“……”
“你自己覺得呢?”
奚水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和周澤期差了兩個色號的膚色差,看周澤期比自己粗一圈的臂膀,想到對方可以毫不費力地把自己舉起來。
客觀來說,的確沒有可比性。
奚水耷拉下肩膀,“你真強壯。”他喃喃道。
“不生氣了?”周澤期問。
奚水抬起頭,“不是生氣,我知道我們沒有可比性,但是你不能瞧不起我。”
“我什麼時候瞧不起你了?”
“……”
“沒有瞧不起你,你很厲害。”
奚水小聲咕噥,“那你說,我哪裏厲害?”
“哪裏都厲害。”
“你敷衍我。”
“跳舞很厲害,腦子很聰明,嘴皮子也很厲害……”周澤期細(xì)數(shù)著,還沒說完,就被奚水打斷。
“好了好了,我知道,”奚水親了親周澤期,“謝謝,你也很厲害。”
周澤期不為所動,“是嗎?我哪裏厲害?”
奚水眼神立馬心虛地挪開,因為他剛剛的誇獎隻是客套一下而已。
他需要一點時間思考。
周澤期催促他,“所以你剛剛是在敷衍我嗎?”
“不是,”奚水立馬反駁,“你很厲害,打籃球厲害,遊泳厲害,學(xué)習(xí)厲害。”
“還有呢?”
“在…在床上也很厲害。”奚水耳朵迅速變紅。
周澤期眼神幽深地盯著奚水看了會兒,才問,“出去吃飯?”
奚水想了想,“我不出去了,我剛剛生氣來著,我不好意思,我等會再吃。”
“……”還愛麵子。
周澤智和柏雅沒有多留,她們倆喝了兩碗粥就準(zhǔn)備離開,敲響主臥的門,“你們鬧吧,我陪柏雅迴趟家,小溪,再見哦。”
奚水本來還坐在地上在刷跳舞視頻,聽見周澤智告別,反應(yīng)比周澤期還要快,他爬起來,抱著平板去開了門,“我送送你們。”
“不用,”周澤智把書包甩到肩上,拉著柏雅,“你快去吃飯,要是以後周澤期再欺負(fù)你,你和我說。”
奚水站在原地,“說了,有用嗎?”
周澤智:“……”
柏雅在旁邊笑得停不下來,“她就是說說而已,你別找她,找了也沒用。”
雖然周澤智說不用送,但奚水還是把兩人送到電梯口,並揮手說了再見。
周澤期站在門口等他。
“你怎麼不送送姐姐?”
周澤期把奚水拉進(jìn)來,關(guān)上了門,“我們不講那客氣。”
“你上次說姐姐生病了,什麼病啊?”奚水坐在餐桌邊上,將一碗溫?zé)岬闹喽说近I前。
“雙相情感障礙。”
奚水明顯愣了下,“為什麼?有什麼誘因嗎?”
周澤期給奚水手邊的瓷碟中夾了一筷子涼拌苦菊,不疾不徐道:“她……學(xué)設(shè)計的,從小學(xué)開始,想象力就比同齡人要豐富許多,我媽就給她報了美術(shù)班,到初中時,她已經(jīng)可以自己獨立設(shè)計服飾和珠寶。她有一個偶像,珠寶界有名的大師,兩人經(jīng)常互發(fā)郵件,高二那年,她當(dāng)時把自己壓箱底的設(shè)計靈感,圖紙,想法一股腦地告訴了別人。”
奚水呆呆的,“然後她的東西成別人的了?”
“嗯,人家直接把她的東西照搬了,她給的信息太多,別人也不蠢,借著她給的信息又去做了深入了解,周澤智反而像是抄襲的那一個。”
“和你一樣,在自己的領(lǐng)域鑽研得越深,對外界的感知就越遲鈍,陡然被人從自己的世界裏拽出來,發(fā)現(xiàn)外麵跟她想象得不一樣,她接受不了。”
奚水看著周澤智送給自己的那款長條絨麵的禮盒,“現(xiàn)在呢?”
“什麼現(xiàn)在?”
“那個大師。”
“哦,周澤智的作品讓他在珠寶界的地位又往上拔了幾階,去年,皇室想要聘請他為禦用珠寶設(shè)計師,被周澤智的大胡子導(dǎo)師給攪黃了,現(xiàn)在周澤智是皇室禦用設(shè)計師。”
周澤期沒說這過程有多艱辛,雖然結(jié)果令人欣喜,但那人帶給周澤智的創(chuàng)傷和陰影永遠(yuǎn)無法消抹。
周澤智以為自己遇到了知音,她純粹地愛著各種閃亮的晶石,它們背後深遠(yuǎn)的意義,它們可以比銀河係還要閃耀,比宇宙還要宏大,可惜,在抄襲者眼裏,它們隻是往上爬的工具,是名與利。
周澤期放下筷子,認(rèn)真地看著奚水,“你和她,很像。”
奚水咬著筷子,不明白周澤期為什麼這麼說。
“你現(xiàn)在和高二以前的周澤智很像,兩耳不聞窗外事,沉浸在自己的領(lǐng)域中,對每個人都真誠以待,你覺得這是一個人必須的品行,但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你真誠地對待。”
“人是有陰暗麵的,你要學(xué)會保護(hù)自己。”
奚水吃苦菊吃得皺眉,他不是很喜歡蔬菜,不過維生素嘛,要多吃一點。
“我知道,”奚水好奇道,“那你的陰暗麵是什麼?”
周澤期笑了聲,“你真想知道?”
“想。”奚水肯定地點了點頭。
外麵的天光昏暗,雨聲淅淅瀝瀝,餐桌頂上的照明燈明亮無比,襯得周澤期眸色格外漆黑,像不見底的旋渦,盯著看久了,會被無法受控地拉扯進(jìn)去。
“我想……你的眼裏隻有我,不要出國,留在我身邊,哪裏都不要去,跳舞隻跳給我看,不要和任何人來往,”周澤期唇角漾開笑意,盯著奚水的目光一瞬不瞬,“我想把你關(guān)在你身後的臥室裏,給你買各種漂亮的衣服,每天換一套,跳舞給我看,或者不穿也可以,反正,讓你隻做我一個人的小天鵝。”
奚水口唇發(fā)幹,像是被黏住了,沒法說話。
他緊張地看著周澤期,“不……不可以,我不要。”
“我知道不可以,”周澤期垂下眼,喝了口水,帶給奚水的壓迫感在周澤期移開視線的那一秒盡數(shù)散開,“你問我我的陰暗麵是什麼,我迴答你了,那你的呢?”
奚水緩了緩神,清了清嗓子,慢慢說道:“我想你永遠(yuǎn)喜歡我。”
周澤期放在桌麵的手指攥了攥,“這算是陰暗麵?”
奚水:“當(dāng)然算啊,人類不是忠誠的動物,但你對我也沒有忠誠的義務(wù),不是嗎?我想要你永遠(yuǎn)喜歡我,隻喜歡我。”
周澤期突然站起來,嚇了奚水一跳。
餐桌並不寬,周澤期傾身越過,拉著奚水的手臂往前,俯身親了親奚水,“是,對你忠誠是我的義務(wù),如果背叛你,那我就是犯了死罪。”
奚水仰頭看著周澤期,“那我呢?”
“你什麼?”
“我背叛你呢?”
“你會嗎?”周澤期非常清楚,奚水不是他所說的那種人。
“我不會,我要是不喜歡你,喜歡上別人了,我肯定會告訴你的,”奚水說完,周身氣壓陡然變低,抓著自己手臂的五指也猛然收緊,他卻不著急,繼續(xù)說道,“但我覺得,我還能再喜歡你一百年!”
一百年……那也很久了,從現(xiàn)在人們的平均壽命來看,也可以說是,愛你至死-
周澤期修了兩個專業(yè),一個他喜歡的,一個他爸要求的,所以他晚上也會花很多時間在學(xué)習(xí)上。
奚水練了兩個小時晚功,寫完了作業(yè),在旁邊自己玩了一會兒,悄無聲息跑去了浴室。
浴室的燈光更亮,奚水和林小金一直在通話,他開了免提,把手機(jī)放到盥洗臺上,奚水自己則把那貓貓衣服的蓋子解開,從裏麵拎起了白色的吊帶絲襪。
“我現(xiàn)在準(zhǔn)備給周澤期一個驚喜,但我不會穿。”
林小金一邊打著遊戲,一邊和奚水說話,他見怪不怪,“你上網(wǎng)搜一下,這種衣服很簡單的,這樣那樣就可以了。”
“哪樣?”奚水把褲子扒了,赤腳站在冰涼的瓷磚上,絲襪的彈性很好,比漁網(wǎng)形狀稍小,手感也很好,布料潤白細(xì)軟,“我先試試吧。”
“到時候給我也看看!”
奚水一邊把襪子往腿上套,一邊紅著臉拒絕,“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給你看什麼看?”
周澤期是發(fā)現(xiàn)奚水人不見了才在屋子裏四處找,結(jié)果聽見奚水在洗手間,和人打電話?還男朋友?
他沒作聲,擰開了洗手間的門。
奚水才穿好一隻腿,絲襪長度隻到大腿,聽見動靜,他表情錯愕地看過去。
奚水擁有遠(yuǎn)超其他專業(yè)的人的優(yōu)越身材比例,長腿窄腰,肌肉線條流暢,常年跳舞使得奚水每一寸皮肉都緊致有力,一指寬的布條掛著一個銀質(zhì)圓環(huán),隨著奚水的動作蕩來蕩去,它需要和上方其他位置的圓環(huán)相扣。
奚水沒想到周澤期會突然進(jìn)來,他拎著另外一隻絲襪朝周澤期跑去,抵著周澤期往外推,“我,我還沒穿完,你,你先出去。”
周澤期被推出去,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如同雕塑,良久,他啞聲問道:“需要幫忙嗎?”
奚水很快迴答,“不用!”
“那我等你。”周澤期緩緩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