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語老師是一個三十歲的女老師,打扮得挺時尚,長得也漂亮,化很精致的妝,每天衣服不重樣。
“人呢?”英語老師進門,瞅了眼底下坐著的學生,“開學還不到倆月吧,人就沒了一小半?”
底下有人笑。
英語老師把書扔到講桌上:“笑什麼呢,站起來說說,別看了,說的就是你,快點。”
一個男生站起來道:“哎,老師,也就您長得好看,大家還來上上課,您瞅瞅我們班主任的課,還沒您這節課人多呢。”
英語老師哼了一聲:“就你嘴甜,行了,上課。”
上課上到一半,有人手機響了,英語老師瞥了一眼,繼續講課。
沒幾分鍾,那人手機又響了。
英語老師不講了,看著底下的學生:“沒完了,沒跟你們說過,上我的課把手機靜音?”
“怎麼了,不就手機響了兩聲嗎?”有個人突然出聲,是個漂染了紫色頭發的女生。
“喲,不就手機響了兩聲嗎?”英語老師往講臺上一靠,瞥了那個女生一眼,“沒長記性還不能讓別人管管了?”
“用得著你管嗎?”那個女生道,“我媽都不敢管我,你誰啊?”
英語老師嗤笑一聲,把書往講臺上一扔:“怪不得,有娘生沒娘教呀?”
“我操!你他媽罵誰呢!”這個女生突然站起來。
旁邊同學趕緊拉她。
英語老師笑了,化著濃妝的眼睛眨了眨:“拉她幹什麼,放開,我練了15年的跆拳道挺久沒用了,今兒試試唄。”
大夥兒都愣了。
紫頭發女生也愣了一會,然後一腳踹翻凳子,從後門跑出去了。
英語老師說了句“晦氣”,就靠在講臺上從化妝包裏翻出指甲油開始塗指甲:“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講了,你們自己看吧,什麼時候我心情好了再講。”
晚上,謝非洗完澡穿著大褲衩躺在床上。
現在的宿舍還是隻有他倆,以前搬走的同學沒人搬迴來。
謝非躺在床上晃著退歎氣:“這天天上的什麼課啊。”
不光英語老師不講課,語文老師也是三天兩頭請假不來,什麼物理老師,化學老師更別提了,經常一節課講到一半就上自習。
許野正在地上做俯臥撐:“正常,二中就這樣,自己學吧。”
這就是二中,學生逃課,打架,老師翹班,敷衍,這些都是常事。
“這什麼破學校啊。”謝非嘖了一聲,過了一會兒又道,“許野,這周咱倆還出去嗎?”
“去。”許野喘了口氣,“去修複讀機。”
他倆最近每周末都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兼職,結果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還是沒有眉目。
這天他倆出去先找了地方修複讀機,老板有些為難的看著被摔爛的機器:“怎麼弄成這樣了?”
複讀機的外殼被摔破,按開關也沒反應,沒辦法放磁帶了。
許野沒迴答,直接問:“能修好嗎,老板?”
“我試試啊。”老板彎下腰去找工具,“這複讀機看著有點舊了啊,不考慮換一個?”
店裏擺了不少新款的複讀機,一個挨著一個放在玻璃櫥櫃裏。
許野看都沒看這些,就隻靠在門邊站著,也不說話。
“換什麼啊?”謝非趴在櫃臺上,笑嘻嘻的和老板聊天,“新的舊的不都複讀機嗎,能用就行了唄。”
“也是。”老板倒是挺讚同,“而且現在的新貨倒不如以前的貨質量好了。”
老板拆開複讀機看了一會,把裏麵一個小零件換了個新的,順手把外殼給粘了粘。
“平常用的時候小心點啊。”老板把修好的複讀機遞給許野,“這東西粘的不怎麼牢固,時間久了還是會裂開。”
“謝謝。”許野付了錢,將磁帶放到複讀機裏,按下播放鍵。
沙沙的雜音過後,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狹小的音像店裏響起。
“許野許野,我是程玦。”
“這是程玦的聲音?”謝非有些驚訝。
許野“嗯”了一聲,將複讀機關了收好:“走了。”
中午,許野和謝非蹲在牆根前頭。
“找了一上午都沒找到。”謝非拿手扇風。
他倆這周末又出來找兼職,小超市,花店,奶茶店,全都找過,要不然就是說他倆年紀小,要不然就是不要兼職要全職的,折騰了一上午也沒找到合適的。
許野低著頭,汗水順著鬢角滴下來:“歇會兒。”
“你倆在這幹啥呢?”一個穿著廚師衣服的男人出來倒水,看見倆小夥子蹲在飯館旁邊,問了一句。
謝非性格開朗,笑嘻嘻道:“叔,我倆想找個兼職幹呢。”
“找兼職?”廚師大叔轉頭指著隔壁那家飯館,“他們家昨天還念叨人不夠想招人呢,你倆要不然去看看。”
許野和謝非相互看了一會兒。
“去嗎?”謝非問。
他倆之前倒是沒想過在飯館裏找活幹。
“去。”許野站起來,“進去問問再說。”
不管怎麼樣,要去試了才知道。
他倆進了飯館,正好是中午吃飯的時間,飯館裏人很多,吵吵鬧鬧地。
“帥哥,想吃什麼?”飯館小妹看見他倆熱情地招唿,“來,往裏麵走。”
“我倆是來找兼職的。”許野走過去道,“你們這兒還缺人麼?”
“找兼職?”飯館小妹打量了他倆一會兒,扭頭衝後麵喊,“老板!”
不一會兒,一個大肚子男人從後麵出來了:“啥事兒?”
“老板,他倆來找兼職。”飯館小妹指了指許野他們。
“找兼職?”老板看著許野道,“我們這兒就缺臨時的洗碗工,你倆幹嗎,一天七十塊,按周結。”
“洗……碗工?”謝非愣了愣。
“對啊。”老板點頭,“就是給店裏刷盤子,每天中午從12點到2點,晚上從5點半到8點半,管中午飯和晚飯。”
許野和謝非互相看了看。
老板問:“要幹嗎?”
許野想了想,點頭:“幹。”
既然暫時找不到其他工作,那就先幹這個,以後有機會再換。
可是他忘了考慮謝非。
對他而言幹這個工作其實並不難,他從小喂豬,做飯,放羊,劈柴都幹過,現在刷個盤子也不覺得太累,但是謝非不行。
謝非從小沒吃過太多苦,幹的最多的不是農活,是和許野漫山遍野的瞎跑,現在突然讓他刷幾個小時的盤子,又是這種純粹靠體力的活,他的確受不了。
當再一次看見服務員端著一大摞盤子進來的時候,謝非哀嚎一聲,拽著水池子蹲到地上:“我靠,不是吧,還有?”
服務員樂了,把盤子放過來,瞅著謝非笑:“哎喲,我就說嘛,你這白白淨淨的小白臉,哪兒幹得了這個。”
“滾蛋,你才小白臉。”謝非瞪他。
許野一秒不停地刷著盤子,中午時間短,他倆幹完活還得趕著迴學校上下午的課,不然就耽誤了。
謝非苦著臉蹲在地上看了許野一會兒,又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繼續洗。
“許野,你怎麼看著都不累?”謝非拿著清潔球在盤子上劃拉。
許野動作迅速地把洗碗的盤子衝幹淨,嘩啦啦的水聲裏,開口道:“我以前幹活都習慣了。”
謝非歎氣。
“堅持。”許野道,“過幾天就習慣了。”
“好吧。”謝非點頭。
廚房人來人往,悶熱潮濕,僅有的一臺空調勉強茍延殘喘,一旁的大廚正熱火朝天地炒菜,跳躍的火苗灼燒炙烤。
謝非滿頭大汗,兩條手臂又疼又酸,他抽空看了眼時間,還有15分鍾就上課了,他倆的盤子還沒刷完。
“許野,快上課了,你先迴去,剩下的我來洗。”謝非道。
“沒事,咱倆一塊。”
“哎,你先迴去上課。”謝非看許野不走,衝幹淨手去推他。
“謝非?”許野被推到門口,迴過頭。
“你快點。”謝非二話不說把許野圍裙扯下來,“一會兒遲到了。”
許野看了眼時間,的確快來不及了。
“哎,別磨蹭了。”謝非樂了,“要不然咱倆都得遲到。”
許野抿抿嘴,隻能道:“那我先迴去。”
“速度點往迴跑。”謝非笑嘻嘻地打了個響指,“我一會兒完事兒就迴去。”
說完就跑到洗碗池旁邊繼續洗碗。
許野隻得轉身往出走。
外麵的空間一下子寬闊起來,陽光熾熱明亮,微風輕輕拂動,道路兩旁的樹葉沙沙作響。
許野沿著路邊往學校跑,跑了兩步卻又停下來。
他想起好幾年前的那個夏天,也是這麼熾熱的陽光,謝非和他一起蹲在水雲灣村口,抹著腦門兒上的汗,笑得傻兮兮地跟他說:“說好啦,咱倆一塊去市裏。”
在那麼小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謝非就決定跟著他一塊離開水雲灣了,甚至都沒有考慮過即將麵對怎樣未知的世界。
許野後退兩步,轉身往迴跑,婆娑的樹影晃晃悠悠,少年一路上迎風而行。
他跑到廚房門口,看到謝非正艱難地把一摞剛洗好的盤子放到一旁,許野甚至能看到謝非整條胳膊都在抖。
“謝非。”許野叫了他一聲。
“嗯?”謝非迴頭就看見許野站在門口,有點愣,“你怎麼迴來了?”
“我和你一起。”許野拿過一旁的圍裙穿上,走到洗碗池前,“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塊的嗎?”
謝非愣愣地看著許野。
“行了。”許野抬起胳膊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趕緊幹活。”
“哦。”謝非吸了吸鼻子,轉頭繼續刷盤子。
兩個人累得連飯都不想吃,一路狂奔迴了學校,下午第一節 課剛開始,老師在上麵沒什麼精神地講著知識點,教室裏的學生東倒西歪睡著一大片,還有一大片空位,都是逃課不知道跑到哪玩兒去了。
他倆溜進教室,剛一沾到桌子謝非直接趴到上麵開始睡覺。
許野推了謝非一下:“先聽課,下課再睡。”
“嗯?”謝非迷迷糊糊地掙紮著起來,強打著精神睜大眼睛盯著黑板。
下課鈴一響,謝非立刻趴到桌子上,一秒入睡。
張詩顏大課間過來找謝非的時候,看見他還在睡,終於忍不住問許野:“你倆這幾天幹什麼呢?”
“打工,給飯館刷盤子。”許野按了按酸痛的胳膊,低著頭寫作業。
“打工?”張詩顏愣了,“為什麼要打工啊?”
許野頭也不抬,順口道:“當然是為了掙錢。”
張詩顏:“……”
也是,打工當然是為了掙錢,不然還能為了什麼。
課間的教室有點吵,有人成群結隊地買了可樂迴來,一時間到處都是冒著泡泡的飲料味。
謝非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覺,頭頂地電風扇嗡嗡地轉,帶起來的風讓他額前的頭發動了動。
張詩顏盯著看了一會兒,慢慢伸手在謝非的眼睫毛上很輕地碰了一下。
許野:“……”
這是幹什麼。
“走啦。”張詩顏在桌子上放了兩瓶可樂,“給你倆喝的。”
說完站起來衝許野擺擺手,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踮著腳蹦躂著迴了自己座位。
許野:“……謝謝”